如果巴黎不快樂_第一章 {她的小世界}
時間改變的不僅是腳的大小,還有人的心。</br>
她曾以為,穿高跟鞋的女人,都應(yīng)該是優(yōu)雅地行走在路上的。</br>
而此刻的她,飛奔在上海的驕陽下,那些化著精致妝容的白領(lǐng)女子,都用異樣的眼神望向她。</br>
腳上的那雙鞋,隔著兩年時間,又穿到了她的腳上,她這才清楚,原來兩年的時間,變的不僅僅是心,連腳的大小都變了。</br>
分明記得兩年前,馮伯文把這雙鞋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馮伯文托著鞋盒,溫情款款地說:“親愛的曼君,生日快樂。只要你幫我頂一次罪,我們的公司就能繼續(xù)運(yùn)營下去,等你出來,我?guī)氵^好日子?!?lt;/br>
那雙鞋,是黑色緞面鑲嵌著珠寶,極高的跟,多么精美的一雙鞋啊。</br>
也是那雙鞋,將她送進(jìn)了監(jiān)獄。</br>
馮伯文的罪名,她一個人頂下來了,依照法律判刑兩年。</br>
在監(jiān)獄的那兩年,馮伯文沒有去看她一眼。</br>
兩年后,她穿著這雙鞋,飛奔在馬路上。</br>
你有見過一個穿著高跟鞋的女子在馬路上飛奔嗎?那樣的女子,大多是在愛中受了傷害的。</br>
阮曼君穿著近乎是三寸高的高跟鞋,繞過靜安寺,從華山路往希爾頓大酒店跑。兩年,上海變化這么大,原來的弄堂都拆遷了,幸好以前上班就在這附近,否則真會迷路。</br>
她是要去阻止一場婚禮,她身無分文,甚至連打車的錢都沒有,她只能不停地奔跑。</br>
她短短的發(fā),因為汗水和淚水打濕,貼在臉上,她邊跑邊在心里想,待會該怎么面對那場新郎新娘百年好合的局面。</br>
腳上的高跟鞋竟一下就脫離了腳,飛了出去,一下就飛進(jìn)了一輛半開著的車窗里。那輛車正在等紅燈,車?yán)镒粋€穿亞麻色西裝的男人,那只鞋不偏不正地砸在了男人的頭上。</br>
她一只腳穿著鞋,一只腳光著,匆匆跑到了車邊敲窗戶,她甚至還沒來得及把臉上的淚水擦干。她局促小聲地說:“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砸到你的?!?lt;/br>
他的額頭被高跟鞋砸破了點(diǎn)皮,他緊抿著薄涼的嘴唇,不怒而威的樣子。</br>
正想發(fā)作,卻見是一個臉色蒼白瘦弱的女人,滿臉的汗水和淚水混雜著,他將鞋遞給她,附送了一張紙巾給她,他一言不發(fā),他一貫不喜歡和臟亂的女人多說話。</br>
她點(diǎn)頭,握著紙巾,指著他的額角問:“你的額頭破了,沒事吧?”</br>
“沒事?!彼鸬?。他眼睛看著前方的紅綠燈,顯示還有十秒就可以通行了。要去參加一個商業(yè)伙伴的婚禮,不能誤了時間。</br>
她只能看到他輪廓鮮明的側(cè)臉線條,她正欲離開時,又回頭問他:“打擾一下,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br>
這時紅燈跳了過來,他的車已經(jīng)啟動,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車隨著龐大的車流緩緩離去。</br>
他從車的后視鏡里,看著她落寞地站在路邊,手提著一只高跟鞋,突兀的鎖骨,消瘦的身子,同她身后那棟繁華大廈相比她顯得那么的卑微。</br>
這讓他內(nèi)心最深處的那一塊隱秘一下被揭開,曾經(jīng)也有一個女子,如她一樣,孤孤單單地站在馬路邊,像是找不到家的孩子,等他帶著回家。</br>
她沒有想到他會把車倒了回來,車在她身旁停下,從車?yán)飩鱽淼统恋穆曇簟笆稽c(diǎn)一刻?!?lt;/br>
“十一點(diǎn)一刻,來不及了?!彼炖锬钪?,來不及了,等她跑到酒店婚禮都該舉行了。她凄然一笑,又何止是十一點(diǎn)一刻就來不及了,一年前兩年前就來不及了</br>
一個女人可以義無反顧地?fù)跞ツ腥松磉吽械慕匐y,卻擋不住男人的桃花劫。</br>
“上車!”車?yán)镉謧鱽硭穆曇簟?lt;/br>
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就像是命令一樣,她沒猶豫什么,打開車門,上了車。車?yán)镉兄鴺O好聞的味道,不是花香,更像是一種木香,淺淺的香氣,讓她有種從烈日灼熱下一下子就回到了清涼森林的感覺。</br>
“去希爾頓酒店?!彼嗍呛啙嵉恼Z氣告訴他。</br>
他用余光瞟著她,雜亂的短發(fā),滿臉的汗?jié)n,一張臉被曬得通紅,穿著發(fā)黃的寬大白襯衣,牛仔褲,一點(diǎn)也不像他平時接觸的那些精致女人。</br>
而她竟然是要去希爾頓酒店,這正和他是同路的,他是要去參加一個商業(yè)伙伴的婚禮。</br>
一路上,都沒有再說一句話。</br>
車開到了希爾頓酒店,車還沒有停穩(wěn),她就打開車門跳下了車,高跟鞋沒站穩(wěn),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她姿態(tài)狼狽地?fù)卧诘厣?,手腕膝蓋都磕破皮,白襯衣上沾滿了灰塵,鞋跟也斷了。</br>
而她一抬眼,就看見新郎馮伯文站在酒店門口,白色的西裝上,別著的那朵紅花上清楚地寫著“新郎”,馮伯文在迎接參加婚禮的來賓,站在一旁穿著紅色禮裙的是新娘。</br>
新娘身高一米七左右,長長的禮裙穿得十分高貴,松松挽著的髻,那么的優(yōu)雅。</br>
整個酒店都被馮伯文包下來了,酒店的門前掛著一條長長的橫幅,寫著:新郎馮伯文與新娘雅琪喜結(jié)良緣,百年好合。</br>
她看看自己,再看看穿著華服高貴的新娘,她突然就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br>
來這里之前,腦子里閃現(xiàn)過的那么多假想的畫面,她想也許自己會沖上去狠狠甩馮伯文和那女人一個耳光,然后就哭天搶地的指責(zé)馮伯文的負(fù)心。也許干脆就很冷靜地上前,犀利的眼神看著這一對人,詛咒他們早結(jié)早離。</br>
可是,好不容易來到了這里,她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她只能狼狽不堪地站在酒店的臺階下,抬頭仰望著上面一對璧人在笑臉迎賓。</br>
“馮伯文……”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喊了一聲,聲音很大,把坐在車?yán)锏乃搀@了一下,這個瘦弱的女子怎么有這么強(qiáng)大的爆發(fā)力。</br>
眾賓客都望向了這邊,都很快就明白了,都在小聲議論著,而新娘雅琪的臉色都變了,馮伯文急忙敷衍了一下,就往臺階這邊大步地走來。</br>
她站在原地,望著馮伯文朝她走來,馮伯文當(dāng)新郎就是這樣子啊,看起來還是那么的春風(fēng)得意,經(jīng)歷了那么多的大風(fēng)大浪,這個男人臉上看不出一點(diǎn)滄桑,仍是兩年前的俊逸模樣。</br>
馮伯文走到她身邊,就像是見到了瘟疫一樣,臉上的笑容僵著,低聲說:“你怎么到這來了,你來干什么!我今天結(jié)婚,到場的賓朋都是商界名流,你別搗亂!”</br>
她看著馮伯文的臉龐,她想不過是兩年的時間啊,兩年前她為馮伯文背負(fù)一切罪責(zé),她傻兮兮地坐了兩年牢,怎么能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一個境地。</br>
確實是結(jié)婚,只是新娘換了人。</br>
她沒有作聲,只是望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像是失語了一般。烈日下,她的發(fā)絲滴著汗,她知道自己的狼狽不堪,她在沒出獄之前,想了好多好多要說的話。而今面對面,在喊了一聲馮伯文后,她不知道該再說什么了。</br>
周圍沒有一絲風(fēng)吹過,空氣都帶著狂躁的悶熱,壓著人透不過氣,馮伯文沒有耐心再耗下去,賓客們都在等著,馮伯文見她不說話,便說:“你趕緊走吧,瞧你一身臟得和乞丐一樣,我給你點(diǎn)錢,去買些吃的穿的,找個地方先住下,我改天再找你?!?lt;/br>
錢遞了過來,她卻沒有伸手去接,她只是盯著馮伯文那只握著錢的手,手指上戴著的婚戒,她全身都在輕微地顫抖,她抱住自己,想讓自己可以平靜一點(diǎn)。</br>
馮伯文氣得朝四周環(huán)視,又轉(zhuǎn)身朝身后的新娘雅琪笑了一下,見曼君仍是一言不發(fā)也不拿錢,壓低了嗓音湊近她耳邊,對她說:“如果你不要錢,那請你馬上走,馬上給我走?!?lt;/br>
她喃喃地點(diǎn)點(diǎn)頭,拖著已經(jīng)透支了體力的身子,伸手拉開車門,想上車走,見馮伯文也要走,又輕聲喊了一聲馮伯文。</br>
馮伯文回頭,不耐煩的眼神掃過來。</br>
“祝你幸福?!彼龔?qiáng)裝出微笑。說完在眼淚落下的前一刻,倉皇鉆進(jìn)了車?yán)铩?lt;/br>
“我遠(yuǎn)方一個親戚的女兒,老家發(fā)了洪水,想來投奔我,大家不要受影響,婚禮照常進(jìn)行。”馮伯文大言不慚地說。</br>
他淡漠地看著這一切在發(fā)生,不過是一個老套的負(fù)心漢故事,本是來參加馮伯文的婚禮的,她又鉆回了他的車?yán)?,這倒讓他不好下車了,他一向是不喜惹事端的,他冷冰冰地說:“下車!”</br>
她掩面,帶著哭腔說:“開車,帶我離開這個地方,好不好?”她不想自取其辱待在這個地方了,她得到了答案,她不是那種喜糾纏的女人,既然都親眼看到了,她只想速速離開這里,不見,再也不見才是最好的絕望。</br>
車內(nèi)木香繚繞著,那么得安寧。他決定開車?yán)@到遠(yuǎn)一點(diǎn)的地方,再讓她下車,這樣既自己落得清凈,也算是幫了馮伯文甩掉一個包袱。</br>
她告訴他,那個新郎叫馮伯文,兩年前,是答應(yīng)了要娶她的男人。為了這樣的一個男人,她把所有的罪名都一個人背了,坐了兩年牢,本以為該迎娶的是她。誰知道,馮伯文竟然有了別的女人。</br>
他沒有發(fā)表任何觀點(diǎn),他聽著,沒有說話。</br>
她就是因為知道他不會說什么,所以才和他說的,就當(dāng)是自言自語傾訴一下,說出來,心里也許會好受一些的。</br>
她用手背拭著不停落下的淚,望著窗外一閃即過的高樓說:“不過沒關(guān)系,早知道更好,我可以再找一個好的。我跟我自己說過,我沒有那個男人我一樣活著,男人嘛,沒有了怕什么,又不會死!”</br>
“但我這一輩子,我只喜歡過他一個男人?!彼f著,淚又涌了出來。</br>
他將車上的一盒面紙,放在她身上,也不看她,眼睛看著前方,開他的車。</br>
“為了他,我坐了兩年牢,連律師資格證也吊銷了,我為了什么,我為了什么……”她說完又哭過后,真覺得輕松多了。哭過就好了,說得挺有道理的。</br>
他的車在上海市區(qū)繞來繞去,最后繞到了高速上,他想,不如就把她丟在高速公路上,讓她自己慢慢走吧,至少她是沒法走去破壞馮伯文的婚禮了,下次聚會非要馮伯文這小子乖乖認(rèn)他一個人情才行。</br>
“下車?!彼衍囇杆偻?吭诼愤?,命令她下車。</br>
她點(diǎn)頭,下車,望著他的車絕塵而去。</br>
他就那樣把她丟在了高速公路上,他看到她的那雙高跟鞋,東一只西一只歪在車上,其中一只的跟都斷了,只剩一點(diǎn)點(diǎn)皮還連著。</br>
高跟鞋遺落在他的車?yán)?,她光著腳,走在被太陽曬得很燙的路面上,周圍都是快速一閃即過的車輛,她不清楚自己身在哪里,又要往哪里去,只能是沿著高速公路往前走。</br>
他車開到中途,心里卻亂了,是從未有過的慌亂。想到她是剛從監(jiān)獄里面出來,身無分文,手機(jī)也沒有,也沒有認(rèn)識的人。把她獨(dú)自丟在高速公路上,還赤著腳,她蒼白虛弱的面龐,他又擔(dān)心起她來。</br>
真是奇怪,這是怎么了,怎么計劃全被這個女人給打亂了!他又不顧安危地在高速上調(diào)轉(zhuǎn)方向,加速朝把她丟下的那段路開去。</br>
此時的她,拖著幾近是脫水的身子,踉踉蹌蹌地走在公路上,腳底很快就起了幾個水泡。巡檢的交警車輛駛過這里,竟發(fā)現(xiàn)一名女子走在高速公路上,忙攔下了她,將她帶到了車上。</br>
他的車就在警車的不遠(yuǎn)處,他看到了這一幕,他加速駛過警車邊,見到她虛脫地靠在車座上,他內(nèi)心也就安定了,被交警帶走,至少她會是安全的。</br>
馮伯文的電話打來,問他怎么還沒有到,他突然對這個馮伯文有了些厭惡,男人玩玩女人正常,可馮伯文讓一個女人去頂罪坐牢,自己倒逍遙高調(diào)另娶名媛,這讓他覺得馮伯文太不像個男人了。</br>
既然如此,他也不想去赴這場婚宴了,就推辭不去了。</br>
她坐在警車上,一口氣喝了一瓶礦泉水,交警將她放在了市中心,又塞給了她一百塊錢,讓她去買雙鞋穿。</br>
她六神無主地行走在繁華的夜景里,到處都是一對對相擁的戀人,看起來,愛情不該是折磨人的東西啊,為什么她好像被全世界拋棄了一樣。</br>
兩年的與世隔絕,她再一次回到上海,這個城市變得更加誘惑,卻發(fā)現(xiàn)過去的那些朋友,都斷了聯(lián)系,她身上沒有一分錢,也沒有什么親人了,獨(dú)有個在老家的外婆。父母都在幾年前就相繼過世了,她想到自己坐兩年牢,父母的墓前都沒有人去拜祭了,該多荒涼,她不由心里愈發(fā)難過。</br>
她要找到工作,掙錢,然后回家鄉(xiāng)看望外婆,給外婆蓋一座舒適的房子,去父母的墳前上柱香,燒些紙錢。</br>
她想起了多多,對,找多多,多多是肯定能收留她的。</br>
李多多,諢名多姑娘,緣自《紅樓夢》里的鮑二家的,因為為人輕浮,只要男人有錢或有權(quán),都可以輕易地被搭上。</br>
多多的更貼切名字,應(yīng)該是叫“拜金小姐”,當(dāng)年在大學(xué)里,她和多姑娘是一個寢室的,旁人都不喜歡又拜金又隨便的多姑娘,而她倒不排斥多多,能幫多多的時候她還是會幫。</br>
所以她入獄后,多多還來監(jiān)獄里看過她幾次。</br>
走投無路了,總不能露宿街頭吧,她只要憑著記憶里多多的手機(jī)號碼,在電話亭旁撥了多多的號碼。</br>
真沒想到電話還就打通了,多多在電話那一頭氣壯山河地說:“喂,哪位???說話大點(diǎn),老娘在唱K呢!”</br>
“多多,是我啊,我是曼君,我出獄了?!彼Ц吡寺曇粽f。</br>
電話亭的老板一聽出獄二字,馬上用異樣的眼神打量了阮曼君一眼。</br>
多多欣喜地讓她待在原處別動,說十分鐘后會出現(xiàn)在她面前給她接風(fēng)洗塵。</br>
自己所在的位置告訴了多多,就等著多多來接自己了。</br>
她蹲在電話亭旁邊,抱著自己的膝蓋,她等著多多來接自己。她有些舊了的白襯衣,雜亂的短發(fā),瘦瘦干巴的身子,一切,看起來是那么的糟糕。</br>
上海的夜晚那么的繁華,可繁華背后的涼寂,誰又能懂?</br>
如果上天能再給一次機(jī)會,她絕不會為了一份所謂的愛情,葬送自己。她后悔了,她曾以為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后悔,可如今,她真的后悔了。</br>
見到李多多,彼此都很難認(rèn)識彼此了。</br>
她抬眼看著多多,儼然是上海里走出來的摩登女郎,穿著細(xì)細(xì)鑲著水鉆的高跟鞋,黑色香云紗及膝裙,挎著愛馬仕的包包,手指上艷紅的丹蔻,金色的卷發(fā),香艷的紅唇。</br>
簡直是國色天香。</br>
而她,短而凌亂的頭發(fā),破舊的襯衣,還光著腳,滿腳的臟。</br>
多多抱著她,在她肩上拍了幾下,輕輕地說:“沒事了,親愛的,出來就好,有我在呢,什么樣兒的男人找不著啊,他馮伯文就是個烏龜孫子!”</br>
她乖乖地跟著多多。多多牽著她,上了多多的寶馬車,然后去了徐家匯商業(yè)街,她看著多多給她張羅著買了兩套長裙,又買了兩雙鞋,刷卡包好了之后,又去洗了桑拿。</br>
多多將一件紫色長及腳踝的裙子遞到她手里,讓她穿上,又配上一雙鞋跟上繪著芙蓉的金色高跟鞋,她站在多多的面前,有些羞澀,伸手遮在了胸前的春光乍泄之處。</br>
總覺得少了點(diǎn)什么,多多將自己佩戴的祖母綠吊墜取下戴到她的脖子上,她看著鏡子,竟恍惚得認(rèn)不出自己來了。</br>
“可是,多多,你把我打扮成這個樣子,要做什么呢?這裙子這么長,分明就是晚禮服?!彼R子里的多多,疑惑地問。</br>
“你穿著吧,過會兒我?guī)闳€地方。我告訴你,做女人,你要是找不到柳下惠那就不如找個西門大官人?!倍喽帱c(diǎn)上一支煙,抽了一口,修長的手指,夾著煙,打量著她。</br>
她摸著自己剛洗過的及耳短發(fā),飄著動人的香氣,襯著她精致的鎖骨,她對自己說,即便是沒有了馮伯文,她也會美麗的活著,沒有那個男人,總會有更好的。</br>
那是一棟爬滿了常春藤的哥特式別墅,多多說這房子在三十年代的舊上海就屹立了,住著的是一對西班牙人夫妻,那對老夫妻去世之后,房子就被后人專賣給了袁家。</br>
袁家世代是行醫(yī)之人,抗日戰(zhàn)爭時,開了一家制藥廠,成為首批愛國民營企業(yè),制藥廠規(guī)模發(fā)展至今,已經(jīng)是國內(nèi)首屈一指的企業(yè),袁正銘就是現(xiàn)在的董事長。</br>
她聽著多多從進(jìn)樓就開始介紹袁正銘,但她的目光都集中在這棟洋樓上,這棟有些斑駁但不掩風(fēng)花雪月的洋樓,簡直是舊上海風(fēng)華絕代的再現(xiàn)。</br>
多多挽著她,笑語盈盈地與擦肩而過的人問好,似乎早已熟絡(luò)這里來往的上流人物,多多在她的耳際淺笑著說:“今晚是我很重要的日子,豪門相親,你也許只在電視上看到過,今晚我就帶你體驗一番,當(dāng)然,你遇見好的,只管揚(yáng)帆直上,除了袁正銘——他是我的?!?lt;/br>
她微微點(diǎn)頭,明了這不過是有錢的企業(yè)家們另類的選秀,目的是找情人而已,她對這種交易毫無興趣,既然來了,也沒有走的道理,況且她又能往哪里走呢。她就當(dāng)是參觀一棟漂亮的洋樓了,她對舊上海的風(fēng)情十分感興趣,尤其是石庫門的洋樓,這比這場豪門相親宴更能吸引她。</br>
這是一棟復(fù)式洋樓,奢華極致,布局與擺設(shè)儼然是三十年代舊上海灘復(fù)古的模樣,幾位衣冠楚楚的男士站在落地窗旁,舉著紅酒杯,高談闊論。</br>
她在自助餐桌旁站著,肚子不爭氣地鬧騰了起來,她挑了幾種甜點(diǎn)吃,喝了一杯橙汁,然后就坐到大廳角落一旁,挑了一本雜志,見多多正與一個穿駝色西裝的男人在淺笑談話,期間多多的肩膀有意地在男人肩上擦過。</br>
想必這個男人就是多多相中的袁正銘,她又打量了一眼,袁正銘倒不像那種大腹便便的有錢男人,看起來滿是書生之氣,臉面生得清俊,站在多多身邊,倒顯得多多有些銅臭氣了。</br>
阮曼君落寞地坐在角落高腳椅上低頭翻閱雜志,旁邊餐盤里放著一些她愛吃的巧克力甜點(diǎn),身邊那些觥籌交錯與她無關(guān),她就當(dāng)是陪多多過個場子。</br>
直到晚宴開始,來賓都到齊,她才抬頭看周圍整個大廳。那是怎樣的一個場面啊,她以為只有在百老匯的電影里才能看到,十幾名打扮得氣質(zhì)不同的女孩,穿著各不同款式的長裙,或典雅,或性感,都是活色生香。</br>
多多也周旋在其中,見曼君孤零零地待在大廳冷清處,就繞到她身邊,拿過她手中的雜志,說:“坐在宴席上的,都是商界名流,他們都是離異或者未婚的,蓮姐就是這場豪門相親會的策劃人,她專門為這么富豪和想嫁富豪的女孩提供媒介。你知道嗎?能進(jìn)這個相親會,要交八萬中介費(fèi)的,你的我給你交了。你怎么能花八萬塊錢當(dāng)進(jìn)圖書館一樣就看雜志呢?”</br>
她并沒有想到,原來參加這場富豪相親宴會的女孩子,都是交了中介費(fèi)八萬塊錢來獲取一次和富豪相親的機(jī)會,馮伯文已讓她對愛情失望,要是早知道還讓多多花了八萬塊錢,她是斷然不會來的,她對這種花錢選秀找情人的男人毫無興趣。</br>
她立了起身子,反正肚子吃飽了,再待下去也沒有意思,她對多多說:“多多,花了八萬塊錢你帶我來這里?你這錢恐怕是要打水漂了,我對有錢男人沒好感。你去招呼你的袁正銘吧,我先回車?yán)锏饶恪!?lt;/br>
多多拉住了她,在她的眉心上輕輕點(diǎn)了一下,說:“傻妞,多好的機(jī)會啊,你對有錢男人沒好感,那你對錢總有好感吧,誰不愛錢啊!誰跟錢作對不就是跟自己作對嗎!你就先坐一會兒,待會兒我給你介紹個好的。再說你要是走了,待會我醉了,被哪個色鬼揩油了怎么辦?”</br>
她只好又安靜地坐在高腳椅上,吃自己的甜點(diǎn),冷艷觀望一對對的男女成功配對,相互挽著在跳著慢四。多多也和袁正銘相談甚歡,那個所謂的中介人蓮姐穿著唐裝,雙手抱懷握著一杯紅酒,微笑著看著一對對跳舞的男女。</br>
那是一本旅游雜志,她翻開一頁有著加州瀑布的景觀圖片,那么的美,在陽光的照耀下,那一條瀑布呈現(xiàn)著像火一樣的顏色。她想到了自己小時候,跟隨著爸爸下海出船,落日黃昏之時,海面上就是這樣的顏色,一半海水一半火焰。</br>
她記起當(dāng)初畢業(yè)剛來上海,她下了火車去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黃浦江,她對著黃浦江大聲喊著:“上海!我來了!”</br>
也是在黃浦江的夜景里,她認(rèn)識了馮伯文,她想如果不是馮伯文,她又該是在怎么樣的一番境遇里,也許她正在高級寫字樓里做著白領(lǐng)律師,和一個同樣是公司職員的男人結(jié)婚生子過最簡單的生活,為在上海謀求一個家而奮斗。</br>
她望著雜志竟發(fā)了呆。</br>
多多染著妖嬈丹蔻的手指在雜志上彈了一下,多多的臉嫣紅一片,像是醉了,手摟著她的脖子指著對面沙發(fā)上一個同樣握著雜志的男人說:“瞧見沒?那個穿著白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他就是佟少,忒有錢。你可別看他有時開奧拓車,人那是開厭了賓利,弄輛奧拓玩玩,他都能把法拉利的車給拆了用零件來組裝奧拓車?!?lt;/br>
她聽了,再一打量,他不就是那個把她丟在高速公路上的男人嗎。要不是交警帶她回市區(qū),她肯定還在高速公路上找不著北,她還傻兮兮地感激他,想想就對他沒好感,便說:“敗家子罷了,燒錢而已。”</br>
多多拉著她站起來,又給她整理了長裙和額間的發(fā)絲,說:“你可別以為佟少是個紈绔子弟,他家的企業(yè)全是靠他經(jīng)營起來的,在美國留學(xué)兩年回來后就接手公司,把公司辦得越來越大。我可以說,他身邊的女人都愛他?!?lt;/br>
“那么你呢?”她合上雜志,反問多多。</br>
多多爽快地笑了一聲,在她的耳邊說:“我當(dāng)然也不例外,不過我有自知之明,佟少根本都不喜歡我這類型的,我去招惹他等同于自尋沒趣,倒不如做普通朋友招呼著,你瞧那個女人,就屬于一個不自量力型的?!?lt;/br>
曼君順著多多的目光望去,是一個穿著黑色皮裙吊帶襪的女人,借著酒勁,端著酒杯就往他的身邊靠近,結(jié)果撲了個空,他直接站起身來,扔下手中的雜志,瀟灑地轉(zhuǎn)身就走。高大頎長的身子,一舉一動都牽著在場每一個女人的眼神。</br>
“看得出來,他是多么的驕傲?!甭肫鸫钏能嚂r,他惜字如金的談吐,對白那么的簡單,“沒事”、“上車”、“下車”,好像就這幾個詞,實在是傲慢。</br>
多多鼓動著她去找他主動搭訕,她倔著不去,那么多貌美如花的女人都前仆后繼地?fù)溥^去,她才不去,倒不如多吃點(diǎn)甜品,她繼續(xù)在餐桌邊挑選形狀可愛的小甜點(diǎn)。</br>
八萬塊錢,就是來吃點(diǎn)心來了。</br>
多多又勸說她,說其實今天的相親會最主要就是為佟少舉辦的,要是她能夠攀上佟少,那就是榮華富貴享不盡了,那馮伯文又算是哪根蔥呢。</br>
她被多多的苦口婆心地教導(dǎo)著,她紋絲不動,淡然地將甜點(diǎn)往嘴里送,心都苦了兩年了,苦苦等待的兩年,得吃多少甜點(diǎn)才能去掉一點(diǎn)苦澀的滋味。任憑多多把佟少說得和二郎神一般神通廣大,說得就像是有著西門官人的外型和柳下惠的操守,她倒是一點(diǎn)心也沒動。</br>
這時一個謝頂了的中年男人靠近了過來,嘴唇黑而厚,嘴角邊還長了一個瘊子,大腹便便,一米六五的海拔,還真糟蹋了身上的那件名貴西裝,被其撐得像是雨披。</br>
她厭惡這種男人,大多都是家有賢妻,不過是有幾個臭錢就在外養(yǎng)情人二奶小蜜的,滿臉橫肉,她避之不及。</br>
多多卻拉住了她,對她使了使顏色說:“來,我給你介紹認(rèn)識認(rèn)識,這位是秦總,秦總可來頭不小啊,臺灣來的,滿身帶著的都是寶島的氣質(zhì)啊?!?lt;/br>
曼君勉強(qiáng)淡淡地一笑,豈料這位秦總已伸出肥厚的手掌想握手,她將手中的盤子直接就遞到了秦總的手上,直白地說:“不好意思,我肚子不舒服,去一下衛(wèi)生間?!?lt;/br>
在衛(wèi)生間,她沖洗了一下臉,將臉上的妝都沖洗去,額前的短發(fā)沾濕了,她望著鏡子里褪去妝容的面孔,還是素面朝天的舒服。只盼著這場宴會能早點(diǎn)散去,她實在是沒辦法再待下去了,除了那些誘人的甜點(diǎn)外。</br>
她順著走廊上的壁畫看著,都是文藝復(fù)興時的一些畫作,有寫實主義,也有抽象主義,她一幅幅的看著。走到了走廊的拐彎處,一個大的露臺,周圍是廊柱繞著,擺著幾張?zhí)梢?,中間有一張桌子,桌子上擺著一些甜點(diǎn)和酒品。</br>
索性她就躺在了一張椅子上,仰望著天空上的那輪皎月,想著自己為馮伯文頂罪坐牢的兩年,總是癡癡地望著外面的天外面的世界,總盼著出來會有愛情會結(jié)婚的,到頭來婚禮舉行了可娶的不是她。</br>
而她是那么的懦弱,她甚至連給那個男人一個巴掌的勇氣都沒有,她甚至連罵一句負(fù)心漢王八蛋的沖動都沒有,可是她,確實是后悔了。她到這里就甩手朝自己的臉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她說道:“阮曼君,你真賤!”為了一個男人這么的沒有骨氣!</br>
她抽完自己,就拿起桌上的一瓶酒,瓶蓋是開啟過的,她直接就往嘴里灌,阮曼君,你也會有今天啊,你不是一直都自欺欺人地認(rèn)為那個男人還愛你嗎,為此在牢里不管誰說你被男人騙了你都和誰急,還自我安慰說伯文是太忙了,不然他不會不來看我的。娘的,他又不聯(lián)合國主席日理萬機(jī)!</br>
不過是她自己騙自己,不過是她逃避現(xiàn)實,甚至在快要出獄的時候,她總在夢里驚醒,她其實已經(jīng)漸漸清醒,殘存的希望總是要幻變成泡沫破滅。</br>
她想起小時候,跟隨父母在海邊漁船上生活的那些年,她的腳上總是被系著一根粗粗的繩索,繩索的另一頭綁在船艙中一個固定的木桌腿上,因為父母忙著捕魚,怕她會掉到海里去。</br>
船飄飄蕩蕩的,繩子只有半米長,她的活動范圍只有半米的范圍,她是一個從小就孤單的女子,記憶里的童年就是在飄飄蕩蕩的船上度過的。</br>
她的世界原本是很小的,從小到大那些年她就一個人在船上的大木桌底下玩耍,大木桌下有一個小椅子,她玩累了就趴在小椅子上睡著了,那個木桌子底下就是她的世界。</br>
后來,長大了,離開了漁船,父母隨后也先后去世,她獨(dú)自在外求學(xué),畢業(yè)后在上海求職,她渴望著大世界,她認(rèn)識了馮伯文,孤身在監(jiān)獄兩年,終是分開了。</br>
細(xì)想這些年,毫無趣事,她灌著自己酒,看著身邊的白色大圓桌,突然就有了一種歸屬感,少年時在船上的木桌下的那些年,雖孤單,但她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無憂無慮的。而今身處繁華大上海,卻無限的惆悵,一無所有,踽踽獨(dú)行。</br>
她脫下了高跟鞋,醉眼迷離的,鉆到了白色圓桌下,坐在桌子底下,手里還拿著酒瓶,長裙拖在地上,她喝著酒,打個酒嗝,忙捂住了嘴,然后傻笑幾聲,笑到眼淚出來。</br>
于是抱著自己的膝蓋,下巴放在膝蓋上,酒瓶被扔在了一邊,她抬眼看,拭去眼中的淚,好像又回到了在船上的那些年,飄啊飄,她以為遇見馮伯文之后,她不用再飄了,不在再在風(fēng)雨中飄蕩了。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依舊是一個人。</br>
她抱著一只桌腿,難過地哭著,這多年了,別人是身邊的親人家人越來越多,而她,卻是越來越一無所有,她嘴里念著:“我什么都沒了……什么都沒了……都不要我,都不要我!我還是一個人飄……”</br>
晚風(fēng)吹著,她覺得累了,一直在路上奔跑,為愛而追逐,最后她什么都沒有得到,真的累了,她就在桌子底下睡著了。</br>
她做了一個夢,在夢里,又回到了那條船上,她蹲在桌子底下畫畫,會聽到父親的捕魚的勞作號子聲,還有母親歡喜地說著又有一條大魚,那么的清晰而真實,就好像他們從未離去。</br>
佟卓堯纏繞不過那些朋友的介紹,見了一個個花枝招展的妞,他倒只覺得視覺疲勞,推辭了一下跑到露臺上,有個喘息的余地。他見自己剛打開的一瓶酒不見了,他坐在椅子上,百無聊賴。點(diǎn)燃一根雪茄抽著,他看著星空,想著自己渾身的銅臭味,離自己的夢想越來越遙遠(yuǎn)了。</br>
這幾年來在商場里摸爬滾打,掙了不少錢,可錢就是個混賬玩意,多則無益,少則有害,他失去的又何止是這些錢能夠贖回的?外界人看來佟卓堯是何等的叱咤商界風(fēng)云人物,在各個商務(wù)雜志上他總是被冠以“天才商人”,可真正坐在他這個位置,又是何等的寂寥。</br>
阮曼君此刻仍在圓桌底下抱著桌腿酣睡著,酒瓶就歪倒在腳邊,卻不知多多正到處在找她,多多問眾人有沒有見到一個穿紫色長裙的女孩。</br>
這時有人推了一個穿紫裙子的女孩出來,多多一瞧不由得直擺手,眼前的女孩胸部北半球全部露出,整個人最先入人眼的就是兩個半圓,這哪里是曼君的風(fēng)格。</br>
多多又找到了露臺上,見佟卓堯獨(dú)自坐著抽雪茄,便笑迎著上去問:“佟少,你在這里抽悶煙啊,外面那么多美女你怎么反倒寂寞了?!?lt;/br>
他淡淡地說:“里面太吵?!?lt;/br>
這樣多多也不好再多攀談,便問:“佟少,你有沒有看到一個穿紫色長裙的女孩???看起來很瘦,不是豐滿的那個?!?lt;/br>
“沒有?!彼廊皇呛啙嵉幕卮稹?lt;/br>
多多素來是知道佟卓堯的孤高,或許商人的天性就是這樣的吧,多多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走,去別處找找曼君,心里還惦記著袁正銘,怕有別的女孩子趁機(jī)找袁正銘攀談。</br>
“砰……”桌子底下突然就發(fā)出來了聲音,多多扭過頭又望了過來,他也好奇地低頭一看,都同時看見了抱著桌腿睡得正酣暢的曼君,她可能是伸了一下腿,用腳將酒瓶踢滾到一邊發(fā)出來的聲音。</br>
她被多多從桌子底下給拖了出來,多多輕拍打著她的臉,才把她給拍醒,她才恍然知道自己竟在桌子底下睡著了,就站起身子,有些晃晃悠悠攙扶著多多。走過他身邊時,她抱歉地微微笑了一下。</br>
他倒莫名其妙了,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的女人,竟然喝了他的酒,還醉臥在桌子底下灑脫地睡著了,真是個笨得可以的女人。他再想想,又覺得她的面目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見到過,又一想,她不正是白天在路上遇到,還被他丟在高速公路上的女人嗎?</br>
怎么她跑來參加豪門相親會了?他搖搖頭,嘴角上浮起一絲不屑的笑意,又是一個貪慕虛榮的女人,上午還哭喪著臉跑到前男友馮伯文的婚禮上悲傷欲絕,晚上就改頭換面參加豪門相親,無非就是想找個富豪嫁了。</br>
想到自己白天還真為此對馮伯文這小子有了看法,現(xiàn)在想想,其實馮伯文甩了她也是對的,女人都是白細(xì)胞比男人豐富的啊,受了傷出了血,總能迅速地自我愈合,很快又去尋找下一個獵物。他想了會兒,自嘲了一下,犯得著為這樣一個裝得可憐兮兮,實則貪圖榮華的女人傷腦細(xì)胞嗎?</br>
他起身,不想在這地方久留了,要不是好友袁正銘和家族里的長輩蓮姐極力邀請,他才懶得浪費(fèi)時間在這樣的一個派對上。</br>
她醉醺醺地被多多拉到了大廳里,音樂放著慢四舞曲,燈光漸漸暗了下來,十來對男男女女都在跳著慢四,多多把她扶到沙發(fā)上坐著,就和袁正銘一起跳舞去了。</br>
那位寶島來的秦總肥大的臀部坐在了她身邊,笑盈盈地看著她,橫豎地打量著,她十分不自在,手撐在沙發(fā)扶手上,頭泛著暈。</br>
秦總端著紅酒杯遞到她面前,浮腫的大眼泡像金魚眼一般看著她,說:“阮小姐,你剛才去哪里了,我到處找你呢,咱倆喝一杯吧,我給你錢,只要你陪我喝杯酒,我這要求不高吧?!?lt;/br>
她轉(zhuǎn)過臉,白了他一眼,懶得說話。</br>
“真美,連白眼都這么美,好,我為了阮小姐的美貌自飲一杯!”秦總一飲而盡,眼神又掃了過來,見她不作聲膽子又放肆了起來,說:“阮小姐,不知道你的身體是不是和你的姓一樣的軟呢?”說著手就要伸了過來。</br>
她簌地站起身,雖然酒性讓她頭重腳輕,但她實在是不想和這個肥頭大耳的家伙待下去。</br>
秦總將酒杯啪地重重放在茶幾上,對站在不遠(yuǎn)處的蓮姐喊道:“你都找來的是什么小姐,一點(diǎn)也不給老子臉面,我有的是錢,你去找那個姓阮的談一下,我要她陪我!我可是花了錢給你蓮姐的面子才來參加相親會的!”</br>
蓮姐笑著走過來,給秦總道歉,并說會去找曼君談?wù)劇?lt;/br>
她蹲在角落里,眼睛被周圍的燈光刺得睜不開,模模糊糊只看見那個多多口中的蓮姐站在她面前,端詳著她,說:“你就是多姑娘帶來的阮小姐是嗎?秦先生要你陪他喝酒跳支舞,你過去應(yīng)付一下?!?lt;/br>
她搖搖頭,不說話,她蹲在地上抱住了自己的腿,身子往前搖啊搖,眼淚一顆顆地往下落。她以為自己醉了就不難過了,可是醉了之后,反而更清醒地感受到了疼。</br>
蓮姐見她這副模樣,也沒說什么,就只好去向秦總道歉,看能不能換一個姑娘陪伴。</br>
那個秦總也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態(tài)度堅決,就像是他的錢是萬能的沒有解決不了的事,一聽說她還是不愿意,就走到她跟前,從兜里掏出一疊錢,像是丟給乞丐一樣丟在她腳邊,說:“你來的目的不就是想嫁個有錢人嗎?你裝什么清純裝什么清高,那你來這干嘛來的!我有的是錢,你看我長得難看是吧,可老子的錢不難看!你聞聞,這錢多香??!”說著將一疊錢就往她鼻子上推。</br>
多多見狀就要過來,卻被袁正銘拉住且使了眼色,大家都不想得罪秦總,多多只好忍氣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br>
她撿起地上的一疊錢,站了起來,秦總的臉上露出了笑意,以為她是見了錢就答應(yīng)了,剛笑著臉想伸手?jǐn)埶难?,卻不妨被她抬手一疊錢迎面砸了過來。</br>
遭到了羞辱的秦總黑著臉,沒了個臺階下,手指著她,說:“你這小丫頭片子有骨氣,你不愛錢是不是?我告訴你,被我看中的女人還沒有能逃脫的,你不要錢也不行!”</br>
這話說的口氣多像《紅樓夢》里賈赦逼鴛鴦的那一段,她仍記得鴛鴦當(dāng)時說的那句—— “我這一輩子,別說是‘寶玉’,就是‘寶金’、‘寶天王’、‘寶玉帝’,橫豎不嫁人就完了,就是老太太逼著我,一刀子抹死了,也不能從命!”</br>
她想到這里便覺得十分的好笑,揚(yáng)起清淡笑容,說:“我管你是秦總還是禽獸,總之,別以為你有兩個臭錢就玩弄女性,我告訴你,我阮曼君不是沒見過有錢男人,我照樣把他甩了,聽見沒?”說著她又打了一個酒嗝,坐在了沙發(fā)上,不去理會。</br>
頸間的短發(fā)錯綜纏繞在面龐上,她隨意地拂過發(fā)絲,她起身去拉多多,她不想在這里待下去了,這簡直就是在拿刀割她的自尊。</br>
秦總拉住了她的胳膊,嬉皮笑臉流里流氣的樣子,說:“阮小姐,你生什么氣啊,我多加點(diǎn)錢給你不行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