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Chapter 25
盡管之前就對顏夏不懷好意的窺探有所察覺,可直到試探出對方話中的漏洞,喬皙才終于將自己這毫無根據的預感轉為確信。</br> 確信了對方不安好心,不用再與對方小心翼翼地周旋喬皙頗有幾分如釋重負。</br> 等到周末,喬皙才回到明家,就和菀菀一起被祝心音開車帶出去了。</br> 祝心音笑得很溫柔“晚會時間不就在下周嗎主持人怎么能沒有一條好裙子來配呢”</br> 喬皙愣了愣。</br> 其實藝術團給每位主持人都了服裝,但這些禮服已經用過很多屆,幾乎算得上是“前清遺物”,款式早已過時。</br> 又因為學校經費所限,禮服的質感也十分一般,因此想要偽裝vta風格也不成。</br> 男主持人倒還好,對禮服的要求并不高。</br> 倒是和喬皙一起搭檔的季融融,好幾天前便約了喬皙這周末一起去挑演出時穿的裙子。</br> 在附中待了這么長時間,耳濡目染之下,如今的喬皙已經能認出許多奢侈品牌子了。</br> 雖然大家每天穿的都是統(tǒng)一的校服,但喬皙已經能夠認出來,季融融腳上穿的鞋子是tods的,腕上戴的手表是onges的。</br> 和她一起逛街</br> 喬皙想也不想便拒絕了季融融的這個提議。</br> 當然,此時此刻,坐在祝阿姨的車上,喬皙的心理壓力同樣很大。</br> 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每個月的花費都是一大筆錢,也許對明家并不算什么,但她卻不能心安理得地接受。</br> 學費生活費便也罷,像禮服這種無所謂的花費,自然是能免則免。</br> 想了想,喬皙還是試探著開口道“祝阿姨,學校會服裝的而且我已經試過裝了,藝術團的老師也幫我拿去改大小了。”</br> 當然,還沒等祝心音出聲,一旁的菀菀便已經嘰嘰喳喳的先開口了</br> “哎呀,小喬姐姐你不要自作多情了又不是特意為你買的,是媽媽要幫我買衣服,所以才順便帶你來的你是沾了我的光好不好”</br> 看著面前這個臉頰鼓鼓、看起來如同一只生了氣的小松鼠一般的菀菀,喬皙的眼眶忍不住有幾分發(fā)熱。</br> 她知道的,菀菀是為了照顧自己的自尊心才特意這樣說的。</br> 喬皙借著低頭的動作,極輕地吸了吸鼻子,然后輕聲道“我知道啦,那我就沾菀菀的光啦。”</br> 不過,雖然話是這樣說,可菀菀還是半件衣服都沒挑,一行三人一進商場便直接進了donnakaran給喬皙挑裙子。</br> 祝心音的眼光是極好的,她挑出了幾條裙子讓喬皙去試衣間換,每一套的效果都很好,問小姑娘喜歡哪一件,小姑娘卻猶猶豫豫地表示都不太喜歡。</br> 一見喬皙這樣,祝心音不用想便猜到了,小姑娘多半是嫌貴。</br> 她略想了想,然后便在喬皙剛才試過的裙子里挑了那件寶藍色的長裙,“就這件吧,顏色是有些老氣,不過主持晚會的話,就要這樣的顏色才壓得住,而且寶藍色也顯白。”</br> 等到喬皙去試衣間換回了自己的衣服,祝心音又笑瞇瞇地問她們“那你們兩個現(xiàn)在是想去吃東西還是想去哪兒玩”</br> 這會兒時間還早,菀菀舉手提議道“我想先吃甜品,然后再去看電影”</br> “那行,你們自己商量。”祝心音從錢包里拿了張卡遞給喬皙,“阿姨待會兒還有事,皙皙,你帶著妹妹玩,玩好了就早點回家。”</br> 雖然祝心音對喬皙很放心,知道有她在不會出什么亂子,可到底還是兩個小女孩,于是臨走前她又叮囑道“超過八點的話,就打電話叫哥哥來接你們,聽見了沒”</br> 菀菀的一顆心已經放飛到天際,這會兒自然是不耐煩聽嘮叨的“知道啦知道啦”</br> 祝心音嗔怪著拍了拍女兒的腦袋,這才轉身離開。</br> 等祝心音一走,菀菀立刻放飛自我,拉著喬皙在甜品店里又是自拍又是發(fā)朋友圈的。</br> 發(fā)完了朋友圈小丫頭還不消停,又吵著要小喬姐姐幫自己的朋友圈點贊。</br> 喬皙無奈笑道“好啦,一會兒就幫你點。”</br> “不行不行現(xiàn)在就要”說著明菀便拿起了喬皙放在一旁的手機來,“我自己點了哦。”</br> 喬皙笑了笑“隨便你。”</br> 迅猛地給自己點了個贊后,明菀又順手開始翻起喬皙的朋友圈來。</br> 看到那張萬年不變、永遠排在時間線第一位的人狗合影后,明菀有些不滿地嘟囔道“你怎么老也不發(fā)朋友圈呀”</br> 喬皙想了想,無奈道“可我也沒什么有趣的東西可以發(fā)呀。”</br> 難道每天發(fā)圖書館定位么</br> 正說著,明菀突然驚訝得“咦”了一聲,“你怎么有小夏姐姐的微信”</br> 喬皙愣了愣,然后才想起來,自己雖然已經拉黑了顏夏,但她給自己朋友圈的點贊還是可以看到。</br> 想了想,喬皙便將之前顏夏的事情簡單同菀菀說了。</br> 一聽她說完,菀菀立刻連連擺手撇清自己“我沒有把你的微信號給她哦”</br> “我知道啦。”</br> 以她對菀菀的了解,如果微信號是菀菀給的,恐怕她一早就自己說了。</br> 想了想,喬皙還是開口問“她之前在你們家住過很久么”</br> 她并非是對顏夏好奇,而是想知道顏夏為何對自己如此好奇。</br> 聽她這樣問,明菀想了想,然后說“她爸爸媽媽去世之后,她就住到我們家來了,住了有兩三年吧。”</br> 頓了頓,明菀又繼續(xù)道“只是去年的時候前一天晚上還好好的,結果第二天她突然就從我們家搬走了”</br> 要說搬走也不大合適,因為顏夏走的時候,她的東西幾乎還全留在明家。</br> 菀菀撓了撓頭,顯然也是很費解</br> “我都沒見到她她就走了,之后又突然說是出國念書,也沒再回來過,連她的東西都是媽媽讓人打包好直接寄回她家的。”</br> 喬皙慢慢的“哦”了一聲。</br> 原來是被明家趕出去的。</br> 明菀吸了一口面前的果汁,然后道“她走了之后媽媽就不準我提這個人了,一提她就要生氣的你也別提她哦。”</br> 兩個小姑娘看完電影出來,已經將近九點了。</br> 電影開場前明菀就給自家哥哥發(fā)了短信,告訴了他影院位置和散場時間,讓他到時候來接她們。</br> 兩人出去的時候,明屹已經等在了那里。</br> 大概是因為從家里出來的緣故,他今天沒穿校服,而是穿了一件連帽衫和一條五分工裝褲。</br> 身形修長的少年站在影院的大廳里,背靠在大理石柱子上,頭微微垂著,嘴唇抿得很緊,低頭不知道在看些什么。</br> 等再走近了些,喬皙才發(fā)現(xiàn)他耳朵里塞了耳機,手里拿著手機正在玩游戲。</br> 明菀蹦蹦跳跳的走過去,拽下他左邊耳朵的耳機線,“我們走吧”</br> 他抬起視線,正撞上喬皙的目光。</br> 這樣的四目相接不過一瞬,下一刻,兩人都迅速移開了視線。</br> 自那天的“九分試卷”事件過后,喬皙便再沒有和他說過話。</br> 哪怕就在食堂里擦肩而過,兩人之間也沒有只言片語。</br> 喬皙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br> 她并不是記仇的人,可每每面對到明屹,那張九分試卷、那天他對她所說的話,那天所有的一切帶給她的那種避無可避的羞恥感,便會飛快地涌上心頭。</br> 明屹摘下右邊耳朵里的耳機線,退出了屏幕上正在運行的游戲,率先轉過身,雙手插兜,“走吧。”</br> 這里是北京的地標之一,晚上九點自然是打不到車的。</br> 所幸地鐵站就在前一個路口,菀菀提議道“坐地鐵吧,反正現(xiàn)在人也不多。”</br> 明屹又看了一眼手機,系統(tǒng)預計的打車時間已經排到了一小時后。</br> 他將手機放回褲兜,點點頭,“走吧。”</br> 繁華的路口車水馬龍,一條橫穿而過的鐵軌將道路分為兩側,這里是北京城內僅存的幾個平交道口之一,每天都有數(shù)十趟火車從中呼嘯而過。</br> 一行三人走到路口時,蜂鳴警報聲“嗡嗡”響起,電動閘欄緩緩關閉,道路邊的喇叭里傳來提示音</br> “行人車輛請注意,火車就要開過來了,請在欄桿外等候,不要搶行,不要翻越欄桿。”</br> 明菀走在最前面,趁著電動閘欄未完全關閉時,和身邊的人一起小跑著穿越了路口。</br> 等她在路口邊站定,再回頭時,發(fā)現(xiàn)自家哥哥和小喬姐姐被留在了閘欄的另一頭。</br> 她很無奈地鼓起臉頰,雙手圈成一個喇叭,沖著他們這邊喊“你們是老年人腿速嗎”</br> 明屹提高了幾分音量“別亂跑。“</br> 喬皙的語氣有些急“你好好待著別動。”</br> 兩人同一時間開口,一時間氣氛再度變得有些尷尬。</br> 喬皙率先轉過臉去。</br> 不知過了多久,列車由遠而近緩緩駛來,轟鳴聲越來越響。</br> 站在她身側的明屹突然開口道</br> “和解吧。”</br> 喬皙愣了愣,然后下意識地轉過頭去看身旁的人。</br> 明屹也轉過頭來,目光同樣聚焦在她的身上。</br> “我那天說的話沒有錯,”頓一頓,明屹補充道,“我只為我的態(tài)度道歉。”</br> 喬皙咬緊了嘴唇,不知道該如何回應。</br> 明屹將目光收回,面無表情地注視著前方。</br> “你以后想成為什么樣的人法語老師外交官翻譯家還是其他什么”</br> 喬皙被他這個問題問得一怔。</br> 她也不知道。</br> 明屹突然抬起頭,看向虛空中的某一處,語氣淡淡“你想成為的那些人,其實都和她一樣。”</br> 喬皙順著他的視線方向看去,發(fā)現(xiàn)明屹口中的“她”,是不遠處巨幅電子廣告屏上巧笑倩兮的女明星。</br> “沒有她,這塊廣告屏也還是會在這里,只不過換成另一個明星。”</br> “法語老師、外交官、翻譯家全都一樣。沒有他們,也會是其他人。”</br> “沒有瓦特,也會有蒸汽機;沒有萊特兄弟,也會有飛機;沒有貝爾,還是會有電話他們都無足輕重。”</br> “可數(shù)學不一樣,它是不可替代的。”年輕男孩轉過頭來,素來清冷的眼底,在這一刻卻有不知名的光芒在閃爍,“高斯只能是高斯,牛頓也只能是牛頓。”</br> 轟隆隆的火車駛近,在震耳的轟鳴聲中,喬皙的腦海中回蕩著他剛才的話</br> 高斯只能是高斯,牛頓也只能是牛頓。</br> 他們才是獨一無二的。</br> 沒有他們,萬古如長夜,不會有任何替代他們的人出現(xiàn)。</br> “有些人生來就是干這個的,你也一樣。”</br> 天賦是上天的贈禮。</br> 明屹看著她的眼睛,低聲道,“誰都沒有權利浪費自己的天賦。”</br> 奧數(shù)學不學沒關系,可數(shù)學卻是她應該學的。</br> 不過是這么一個瞬間,沒等喬皙來得及開口,火車已經呼嘯而過。</br> 一旁凍結已久的人群車輛重新沸騰起來,再一次恢復了塵世的煙火氣。</br> 電動閘門緩緩滑動著打開,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出,喬皙被身旁的人擠得一個趔趄。</br> 明屹伸手扶了一下她的小臂,待她站直后又迅速松開,“走吧。”</br> 明菀在對面等了很久,這會兒一見他們過來,又開始嘰嘰喳喳道</br> “對啦小喬姐姐,哥哥他馬上就要去西京比賽了,你有想帶的特產可以讓他給你帶哦。”</br> 比賽</br> 喬皙愣了愣,然后看向一邊的明屹。</br> 明屹同樣看了過來,低聲道“想要什么還欠你一個生日禮物。”</br> 上次她過生日,連禮物都是菀菀順便幫他挑的。</br> “不用。”喬皙摸了摸脖子上的小花生,“這個就當是我的生日禮物了。”</br> 這天晚上,喬皙難得的失了眠。</br>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br> 末了,她從床上爬起來,坐到書桌前,打開那個小小的皮質筆記本,翻開新的一頁。</br> 她在筆記本上寫道</br> “高斯只能是高斯,牛頓也只能是牛頓。”</br> 隔了好一會兒,喬皙又在這句話后面,小心翼翼地寫了個“10”。</br> 第二天,喬皙便重新去了奧數(shù)班上課。</br> 看見她來,韓書言倒真是很高興的模樣,他笑著道“上星期的課我都記了筆記,有不懂的來問我,我可以盡力解答一下。”</br> 注意到她重新出現(xiàn)的自然不止韓書言一人。</br> 連臺上的老師都注意到了,因此在課前便笑瞇瞇地調侃她“喬同學終于回來了這幾天是去哪個好玩的地方玩了么”</br> 喬皙有些臉紅,默默地低下了頭。</br> 老師原本是不認識她的。</br> 一旁的韓書言很善意的同她解釋道“那道大題你的解法很新穎,老師講了很久,還問了好幾節(jié)課喬皙是誰,只是你都沒來。”</br> 喬皙愣了愣,因為她在桌肚里摸到了一個東西。</br> 是一個文件夾。</br> 她將文件夾拿出來,發(fā)現(xiàn)里面是一沓紙,上面第一張就是她那張九分的試卷,曾經被她撕成兩半,但如今已經被人用透明膠帶細心地貼好。</br> 喬皙心中微動,緊接著又將那張試卷拿開,去看后面的紙。</br> 是一疊a4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一看她便知道是明屹的字跡。</br> 只是和普通的答案解析不同,上面并沒有寫答案,而是將每道題考察的知識點都標注了出來。</br> 譬如幾何題中,涉及到托勒密定理,明屹便手動用初中數(shù)學知識在紙上證明了一遍,方便她理解。</br> 末了,在每個知識點后面,明屹還列出了對應的參考書目和范圍。</br> 將這些紙一頁頁看完,喬皙終于不得不承認,明屹說得是對的。</br> 這六道大題考察的知識點并不高深,只是設置得十分巧妙,其中四道題僅靠初中數(shù)學知識就能解出來,剩下的兩道略有超綱,可也是能拿步驟分的。</br> 她的確是應該做出來的。</br> 哪怕做不出來,也不該直接放棄了思考、提前交卷。</br> 喬皙抬起頭朝教室前方望去。</br> 本該是助教坐的右手邊第一排,此刻卻空空如也。</br> 明屹不在。</br> 喬皙的心里有些不安,她悄悄拿出手機,點開通訊軟件,找到明屹的頭像,點進去、退出來、點進去、退出來</br> 如此重復了好幾次,最后喬皙狠下心來,將手機塞進書包里,決定暫時將這個人摒除出大腦,先認真聽課。</br> 等到下課的時候,因為先前老師的那一番調侃,班級上所有同學都知道喬皙重新來上課了。</br> 包括江若桐。</br> 說起來,江若桐已經有許久沒有同她再說過話。</br> 可就是這個課間,江若桐從自己的座位上起身,走到了喬皙身邊,聲音里聽不出來是什么情緒“我還以為你不來了。”</br> 喬皙笑了笑,語氣很輕描淡寫“我以后會一直來的。”</br> 說完她便越過江若桐,一路走到講臺上正坐著休息的老師身邊。</br> 聽見這個學生的疑問,老師愣了愣,然后道“你問明屹啊他去西京參加比賽了,今早剛走的,怎么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