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049
徐潛走了, 徒留阿漁滿腦漿糊。
剛剛徐潛是什么意思,先是想退婚,后來又承認(rèn)兩人是未婚夫妻了, 還親手幫她擦淚?
她困惑地望著徐潛的背影,柳眉緊鎖。
寶蟬終于敢開口了,興奮地走過來, 拉著主子的胳膊打聽:“姑娘,您怎么就與五爺是未婚夫妻了?他是要去咱們侯府提親嗎?”
阿漁心煩意亂, 小聲道:“回去再說。”
寶蟬只好將一肚子好奇都咽了下去。
等會兒徐老太君該回來了, 阿漁先走回涼亭,坐好了, 她下意識地拿起帕子準(zhǔn)備擦擦臉, 瞥見帕子的顏色,阿漁才想起這是徐潛的帕子。頓了頓, 阿漁繃著臉收起徐潛的帕子,拿出自己那塊兒擦。
一邊擦,阿漁一邊委屈,亦在反思。
仔細(xì)回憶,這兩年徐潛對她的照顧與維護(hù), 其實也可以理解成長輩對小輩的照顧,只是她先把徐潛當(dāng)心上人看待, 才無論徐潛做什么,她都能往男女之情上猜。或許,徐老太君與她一樣都誤會了, 這才導(dǎo)致了這樁婚事的陰差陽錯。
也就是說,徐潛想退婚是認(rèn)真的,但他太過君子,見她哭得傷心,才臨時決定承認(rèn)這門婚事,才出于責(zé)任感要照顧她。
理清楚了,阿漁垂下眼簾,心頭苦澀。
婚事都定下了,兩家也交換了信物,退婚肯定是不可能了。
更何況,阿漁并不想退婚,畢竟除了徐潛,她還能放心地嫁給誰呢?但今日種種徹底讓阿漁明白,這個徐潛真的不是上輩子那個徐潛了,她不該在這個徐潛愛上她之前便傻傻地掏出心窩子給他,到頭來只成為他的負(fù)擔(dān)。
她該把徐潛當(dāng)尋常的未婚夫一樣相處,他照顧她,她敬重他,他開始動情了,她再回應(yīng)過去,而非一定親就巴巴地湊過去,平白顯得不知廉恥。
只是,阿漁越發(fā)好奇上輩子的徐潛到底是從何時開始喜歡她的了。
仰起頭,遠(yuǎn)處藍(lán)天如洗,天邊幾朵白云悠悠飄遠(yuǎn),仿佛也帶走了前世的所有回憶。
身后傳來說笑聲,阿漁扭頭,看到芳嬤嬤扶著徐老太君走了過來,兩個老人家都笑瞇瞇的。
阿漁迅速整理好情緒,笑著站了起來:“老太君,您回來了。”
徐老太君眼神不太好了,離得近了才注意到小姑娘泛紅的眼圈。
徐老太君暗暗吃驚,看向芳嬤嬤。
芳嬤嬤用眼神傳遞了她的驚訝。
徐老太君想了想,叫芳嬤嬤先去院子里候著,示意阿漁坐下后,徐老太君輕聲問道:“好好的怎么哭了?老五欺負(fù)你了?”
阿漁搖搖頭,揉著眼角解釋道:“五表叔下完棋就走了,并沒有欺負(fù)我,是小飛蟲飛到眼睛里,被我揉紅的。”
平時乖巧柔順的小姑娘,此時卻仿佛突然間長大了一樣,說話客客氣氣的,端莊有禮。
徐老太君便意識到,就算她繼續(xù)追問,阿漁也不會說真話。
不想為難阿漁,徐老太君笑著聊起了旁的,稍后就放阿漁去同孫女等小姑娘們玩耍了。
阿漁行禮告退。
徐老太君越想越好奇兒子做了什么好事,阿漁一走,她拄著拐杖去了春華堂,才走進(jìn)院子,就見兒子彎腰站在廳堂里,在修剪一盤月季。
徐老太君莫名火大,月季月季,現(xiàn)成的一朵美人嬌花兒子不知道哄,竟跑回來拾掇這些不會說話的月季!
瞪走吳隨,徐老太君坐到主位上,繃著臉審問兒子:“你做什么把阿漁弄哭了?”
徐潛一驚,問道:“您回來時她還在哭?”至于嗎,他不是承諾會履行婚約了?
這種態(tài)度,徐老太君更生氣了:“你先如實交代!”
徐潛沉默片刻,簡單解釋道:“我以為她不愿嫁我,提出可以解除婚約,沒說完她就哭了,我便承諾會娶她。”
徐老太君:……
這是人話嗎?當(dāng)年老頭子要是敢這么跟她說,她能一劍削了老頭子的根,叫老徐家斷子絕孫去!
“養(yǎng)花養(yǎng)花,我看你的腦袋都養(yǎng)傻了!”捂著胸口,徐老太君氣得直敲拐杖,“你那么說,簡直就是告訴阿漁你根本不喜歡她,為了父母之命才勉為其難地接受了這門婚事,別說阿漁心里有你,便是沒有,哪個臉皮薄的姑娘被未婚夫如此當(dāng)面羞辱會不哭?蠢啊,我怎么生了你這么個蠢兒子!”
徐潛目光一沉。
他怎會羞.辱她,但被母親這么一說,他當(dāng)時所為,確實很像羞辱。
阿漁蒼白的淚臉浮現(xiàn)眼前,徐潛攥了攥拳。
徐老太君盯著他看,見兒子不安了,她才恨鐵不成鋼地道:“還不快去賠罪?等阿漁回去了,你們何時還能再見,你要她難過到她嫁給你那一天嗎?”
徐潛轉(zhuǎn)身便走。
“五爺,您去哪啊?”沒能偷聽的吳隨立即從遠(yuǎn)處跑了過來,準(zhǔn)備探聽一二。
徐潛卻看都沒看他,面冷如霜地離開了春華堂。
吳隨只好溜到廳堂前,探頭瞧瞧,見徐老太君捂著胸口非常生氣的樣子,吳隨便想縮回腦袋。
“過來!”徐老太君突然喝道。
吳隨立即孫子似的彎腰進(jìn)來,賠笑道:“老太君有何吩咐?”
徐老太君指著花架上的幾盆月季怒道:“都搬走,看著就煩!”
吳隨哪敢違背老祖宗的意思,麻溜地將月季搬到他屋里去了,等老祖宗走了再給五爺挪回來。
花園里,徐潛肅容而來,距離荷花池還有一段距離,先聽到了小姑娘們的說笑聲。
徐潛放慢腳步,又行了一段,這才隱在一片翠竹后,透過竹葉空隙暗中觀察。
水榭里坐著七八位妙齡少女,有穿紅裙的,有穿黃衣的,唯獨沒有穿白色褙子的曹家阿漁。
徐潛皺眉,等了一刻鐘,也沒見到阿漁。
莫非她太過傷心,躲到其他地方繼續(xù)哭去了?
徐潛悄悄離開了荷花池。
自家花園占地頗廣,徐潛想了想,挑些比較隱秘的地方尋了過去。
阿漁沒有那么多眼淚要哭,但她向?qū)毾s確認(rèn)過了,知道自己眼圈紅紅的,不適合馬上去見徐瑛等人。因此,阿漁領(lǐng)著寶蟬來了國公府花園北側(cè)的竹林旁,坐在林外傍湖的望竹軒中乘涼。寶蟬打濕帕子回來,伺候阿漁擦臉。
“姑娘打算在這邊待多久?”寶蟬心疼地問。
雖然她不知道徐五爺?shù)降鬃隽耸裁矗煳鍫斎强蘖斯媚铮悴皇呛萌恕?br/>
阿漁面朝湖水,剛要開口,竹林里突然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阿漁!”
阿漁身體一僵,那是徐恪的聲音。
可,此時正是徐家諸位公子上課的時間,徐恪怎么會在花園?
阿漁僵硬地轉(zhuǎn)身。
對面,徐恪腳步輕快地走來,少年郎一襲白色錦袍,劍眉星眸,豐神俊朗,手里拿著一根綠竹。
阿漁起身行禮:“六表哥,你怎么在這兒?”
徐恪笑道:“我想自己做支笛子,便過來挑竹,你呢,怎么沒與瑛姐兒她們玩?”
阿漁靈機(jī)一動,解釋道:“我才從老太君那邊回來,貪圖這邊景色清幽便過來歇了會兒,眼下正要過去呢。”
說完,她便準(zhǔn)備走了。
徐恪卻發(fā)現(xiàn)她眼圈微紅,急道:“你哭了?是不是有人欺負(fù)你?”
雖然大堂妹徐瓊已經(jīng)嫁入東宮,但今日來府里做客的閨秀不少,興許就有刻薄之人。
阿漁聞言,搶過寶蟬手中的團(tuán)扇擋住自己,佯裝生氣道:“我才沒哭,這是最近新時興的眼妝,六表哥不懂休要胡言亂語。”
這番話說的嬌滴滴的,徐恪登時信了,再回想剛剛她柔弱憐人的模樣,不禁心頭一熱,沖動道:“原來如此,那這眼妝挺好看的。”
阿漁咬唇,然而不等她想好該如何脫身,忽聽身后有人冷聲道:“什么眼妝好看?”
阿漁大驚,這聲音?
徐恪比她更瘆得慌,慌亂地轉(zhuǎn)身,低頭對來人道:“五叔聽錯了,我,我是夸阿漁表妹扇子上的顏色好看。”
與此同時,徐恪忍不住在心里嘀咕,最近怎么回事,為何每當(dāng)他想親近阿漁,五叔就會神出鬼沒地出來瞎攪合?
他嘀咕徐潛,徐潛也很想踹這侄子一腳,扇子的顏色,侄子當(dāng)他年老耳聾嗎?
“是嗎,拿給我看看。”徐潛冷冷道,視線移向躲在扇子后的未婚妻。
阿漁聽他要看扇子,只好轉(zhuǎn)身,垂眸走到叔侄倆面前,恭敬地交出團(tuán)扇。
徐潛沒動,皺眉打量未婚妻。
那小臉花瓣般嫩白,杏眼一圈微微泛紅,確實很好看,襯得她楚楚可憐,叫人想保護(hù)她。
所以,侄子就想充英雄了?
“今日沒課?”徐潛沉著臉又教訓(xùn)侄子去了。
徐恪腦袋垂得更低。
他有課,但他知道阿漁今日會來,故謊稱肚子疼偷溜出來了,可小姑娘們坐在一起,徐恪又不敢失禮地直接過去,便四處亂走排解躁動,未料竟在這邊邂逅了心上人,緊跟著又被迂腐的五叔撞見……
真倒霉!
“有,我,我這就回去了。”沒法解釋,徐恪偷瞄一眼阿漁,訕訕地溜了。
他一走,阿漁也想離開。
要解決與她之間的問題了,徐潛登時沒了剛剛的氣勢,聲音都低了一截:“等等。”
阿漁停下腳步,稍微偏頭,等他開口。
徐潛看向?qū)毾s。
寶蟬怕他又欺負(fù)自家姑娘,非但沒避開,還兇巴巴地丟了徐潛一眼刀。
徐潛不怕真刀子,但還是第一次被丫鬟瞪。
他眉頭皺的更深。
“五表叔若無事,我先走了。”阿漁看向前方,淡淡道。
徐潛陷入了兩難。
但澄清誤會比介意被她的丫鬟旁聽更重要。
上前幾步,徐潛俯身,盡量靠近她耳垂道:“其實,能娶你為妻,于我而言并非勉強(qiáng)。”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何時我才能不熬夜啊,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