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047
送走徐老太君, 江氏再也不必兜著了,隨曹廷安往里走時眼里全是笑。
“瞧你那點出息。”曹廷安哼道,“人都沒見過, 你也不怕他長得歪嘴斜眼。”
人逢喜事精神爽,最關(guān)心的女兒的終身大事已經(jīng)定了,江氏忽然間不再那么敬畏身邊的男人, 隨口回道:“五爺若真歪嘴斜眼,您就不會同意了。”
曹廷安偏頭, 看見小婦人容光煥發(fā)的樣子, 他搖搖頭,只沉聲交待道:“徐家正式過來提親之前, 此事只告訴阿漁一人便可, 休要對他人提。”
不定親,阿漁便只是他曹家之女, 豆蔻年華的小姑娘,行事有些差錯也無傷大雅,倘若婚約一事傳出去,那女兒同時也成了徐家未過門的兒媳,一下子就變成大姑娘了似的, 身上憑白多了一層人言枷鎖。
曹廷安堅持等女兒及笄后再公開,就是希望女兒這兩年活得恣意些。
江氏明白他的苦心。
明晃晃的陽光斜照下來, 照得曹廷安臉上的疤痕更加明顯,但第一次,江氏看到他就覺得心里暖暖的。女兒嫁給徐潛, 這是門好婚事,曹廷安對女兒好,比他對她好更叫江氏動心,感念他的情。
情之所至,江氏用余光掃眼跟在后面的靈芝,卻還是抬起小手,輕輕勾住了男人的大手。
曹廷安又走了一步才反應(yīng)過來底下發(fā)生了什么。
他詫異地看向江氏。
江氏臉紅紅的,嘴角卻甜蜜地翹得高高。
曹廷安頓時火起,回房就抱起江氏去了內(nèi)室。
這一耽擱就是耽擱了一下午,等江氏重新梳洗罷,命人去請女兒過來時,已經(jīng)是黃昏了。
“娘今天很累吧?”阿漁笑著坐到母親旁邊,歪頭打量母親。
江氏怕被女兒瞧出不該瞧出來的,顧不得閑聊了,打發(fā)丫鬟們出去,她很是神秘地取出徐老太君留下當(dāng)信物的那枚祖母綠玉佩,問女兒:“猜猜這是什么?”
綠汪汪的玉佩,阿漁看著很是眼熟,仿佛不久前才在哪里見過,是誰身上佩戴的來著?
江氏笑著看女兒猜。
阿漁見母親笑得揶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徐老太君的身影,再看那玉佩,可不就是徐老太君的?
“娘,這到底是怎么回事?”阿漁莫名地心跳加快,緊張地看著母親。
江氏笑,將玉佩塞到女兒手心道:“今日老太君登門,是替五爺提親來的,如今兩家都交換了信物,只等你及笄就正式下定。”
這玉佩竟然是信物?
徐老太君與父親已經(jīng)定下了婚事?
阿漁徹底地呆住了,若非母親笑得歡喜,祖母綠玉佩也被她捏在手心,她都要懷疑這是一場夢。
所以,現(xiàn)在她與徐潛已經(jīng)是未婚夫妻的關(guān)系了?
阿漁緩緩低頭,對著手心的玉佩,還是覺得飄乎乎的。
居然這么快就達成了心愿,可這輩子她與徐潛說過的話都有限,只是兩三次接觸,徐潛就去求老太君做主了?
想到上輩子徐潛的隱忍,阿漁忽的有些不安:“娘,提親,提親是老太君的意思,還是五表叔的意思?”
江氏笑道:“是老太君看出五爺對你有意,這才來提親的,老太君說了,五爺過于沉穩(wěn),她若不來,恐怕你都嫁出去了,五爺還偷偷地單相思呢。”
阿漁一怔,上輩子的徐潛可不就是這樣?
當(dāng)時她與徐潛接觸的少,嫁進徐府后見面次數(shù)稍微多了起來,這輩子兩人提前多接觸了,就被徐老太君瞧出了端倪。
這么一想,阿漁摸.摸手中的玉佩,終于安心了。
江氏握住女兒的小手,繼續(xù)交待其他事宜,諸如兩家暫且只是口頭訂婚等等。
鎮(zhèn)國公府。
徐潛一回府就被徐老太君叫了過去,緊跟著又從天而降一個喜訊,他與阿漁竟然已經(jīng)定了親!
公開喜訊的徐老太君期待地觀察兒子。
徐潛只覺得荒謬,荒謬到他都不知該說什么。
兒子這神色不對啊,徐老太君皺眉,盯著他道:“怎么,你不高興?”
徐潛看眼母親,煩躁道:“我說過,我只是多見了她幾次,才記住了她這個外姓姑娘,但我與她之間沒有半分兒女私情,您這樣冒然提親,平陽侯是答應(yīng)了,于她而言卻只是父母之命難違,萬一她對我無意,我豈不是害了她一生?”
說到后面,徐潛的語氣前所未有地嚴厲起來。
她那么恭敬地喊他五表叔,怎么想都是晚輩對長輩的信賴與依靠,母親卻因為他一時心緒不寧便去提親,如此草率地定下婚事……
徐潛越想越憤怒,礙于母親年邁才沒有朝老人家發(fā)脾氣。
兒子臉那么臭,徐老太君卻聽出了味兒,從容問道:“所以,你只是擔(dān)心阿漁不喜歡你,你并不抵觸與她定親?”
徐潛頓了頓,冷著臉道:“我娶誰都一樣,問題是您不該擅自做主,提親這么大的事都不與我商量。”
徐老太君冷笑:“娶誰都一樣?你以為我老糊涂了是不是?果真娶誰都一樣,你為何不娶劉姑娘何姑娘李姑娘?阿漁貌美又乖巧,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你不感激我替你費心就算了,少給我得了便宜又賣乖。”
面冷嘴硬的家伙,明明就是對人家小姑娘動了一絲念頭,還非不肯承認。
老人家一針見血,徐潛沉默片刻,然后不得不承認,他雖然沒有因為這門婚事感到驚喜,但他也確實不抵觸娶阿漁。
關(guān)鍵在于……
“她是好,但您不該只想著替我求娶賢妻,而不考慮她的心意。”徐潛冷聲道。
徐老太君笑了,兒子一會兒擔(dān)心阿漁不高興,一會兒夸阿漁好夸阿漁賢,說來說去,她沒辦錯事,兒子只想確定阿漁的想法罷了。
“你前后照顧她那么多次,阿漁怎會不領(lǐng)情?”徐老太君自信的道,照顧與否不提,就她兒子這張臉,哪個小姑娘會不喜歡呢?
當(dāng)年她同意嫁給老頭子,一大半原因都是喜歡老頭子長得俊,后來她生了三個兒子,老大、老大稍微歪了點,就眼前這個老幺,完全繼承了她與老頭子的容貌長處,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俊得神仙似的。
“放心吧,阿漁肯定喜歡你。”徐老太君非常確定地道。
徐潛扭頭,側(cè)臉都是青的。
徐老太君便道:“既然你不信,改日你找機會親自問阿漁去,倘若阿漁真的不愿意,反正現(xiàn)在咱們兩家只是口頭約定,大不了我豁出這張老臉去把信物要回來,往后徐、曹兩家再不來往就是。”
徐潛握拳,母親這是用兩家的關(guān)系威脅他嗎?
無話可說,徐潛起身走了,第一次離開時沒向母親行禮。
徐老太君一點都不生氣,因為她相信,用不了多久兒子就要感激她了。
徐潛一晚沒睡,滿腦都是阿漁。
理智如他,母親信物都與曹廷安交換了,徐潛便知道這門婚事肯定無法更改了,他真悔婚,是同時給母親、給曹廷安難堪。
可徐潛擔(dān)心阿漁,她才十三歲,懂得什么是喜歡嗎?亦或者,她愿意嫁給他這個五表叔嗎?
徐潛甚至擔(dān)心再見面時,她一看到他便會委屈落淚。
翻來覆去,不知不覺就到寅時了。
聽著外間吳隨的走動聲,徐潛心煩意亂地起床。
兩刻鐘后,徐潛與長兄徐演碰頭,一道去宮里上朝。
“昨晚沒睡好?”徐演打量五弟幾眼,淡淡問。
兩人是兄弟,但容貌年齡卻堪比父子,徐潛蹣跚學(xué)步時徐演已經(jīng)成家生子當(dāng)差了,兄弟間相處的少,自然沒有什么話可聊,而且男人之間相處,便是親兄弟也不會像姐妹之間那般親昵熱絡(luò)。
徐潛否認:“還好。”
徐演又問:“昨日母親去曹家吃席了,你怎么想?”
這事是容華長公主跟他念叨的,那女人擔(dān)心徐老太君有意讓曹廷安的小女兒阿漁嫁給恪哥兒,徐演卻不這么認為。恪哥兒才十六,婚事還不急,母親便是著急也該急長孫的婚事,但十三歲的阿漁絕不會是母親心中的長孫媳人選。
相反,五弟送過阿漁一匹寶馬,再者,也只有五弟能讓母親舍得親自走動了。
徐潛卻反問道:“曹家有何席面?母親為何要去?”
徐演冷笑,目視前方,不再試圖與弟弟交談。
徐潛心事重重,也無暇多關(guān)注他。
兄弟倆進宮時還算早,其他先到的大臣們都在偏殿休息,等時候快到了再去大殿前候立。
盛夏的清晨空氣也熱了,一群大男人擠在一個地方,或許有人腳臭還不愛洗襪子,或許有人早上吃了什么味道重的東西,或許有人一身官袍穿了多日都沒洗,總之各種氣味兒混雜在一起,只會讓心煩的人更煩。
徐潛索性先去大殿前候立了。
曹廷安虎步生威地過來時,一眼就看到了準(zhǔn)女婿挺拔的身影。
這時,曹廷安可以從徐潛背后去眾臣休息的偏殿,也可以從徐潛前面經(jīng)過,只是得稍微多走幾步。
曹廷安有的是力氣,不介意多走。
他咳了咳,故意往徐潛前面走。
徐潛光聽那咳嗽聲音就知道是誰來了,當(dāng)曹廷安魁梧的身姿進入視野,徐潛抿抿唇,終究還是顧及阿漁的情面,微微朝曹廷安頷首,低聲道:“昨日……”
“閉嘴!”曹廷安迅速打斷他,怒目瞪了徐潛一眼:“阿漁及笄之前,你少與我攀親。”
徐潛:……
受了準(zhǔn)女婿的禮又擺完準(zhǔn)岳父譜的平陽侯還算滿意地大步而去。
徐潛站在原地,面露苦笑。
不提阿漁,曹廷安又為何會同意這門婚事?因為母親親自去提的親?
放眼京城,幾乎無人能拒絕母親的提親。
或許,曹廷安已經(jīng)問過阿漁了,知道女兒不喜,所以才要求他保持距離?
思來想去,徐潛決定見阿漁一面。
如果她真的不愿,婚約還是取消的好,兩府的和睦也抵不過她的一輩子。
徐潛的脾氣,連一枚送不出去的寶石吊墜都會讓他牽腸掛肚,婚姻大事更耽擱不得。
當(dāng)天傍晚,徐潛主動去找老太君了。
徐老太君驚訝道:“你要見阿漁?”
徐潛神色凝重:“只需問她幾句話便可。”
徐老太君明白兒子想問什么,點頭道:“行,我來安排。”
五日后,徐老太君攛掇孫女徐瑛:“池子里的荷花開了,趁你還沒出閣,叫幾個平時交好的姐妹過來聚聚吧,往后再聚可就難嘍。”
徐瑛臉頰微紅,不服氣道:“有何難的,難道嫁了人就不能出門了?”
徐老太君笑:“能能能,我是太悶了,想聽你們小姑娘聚在一塊兒嘰嘰喳喳的。”
徐瑛非常孝順,當(dāng)日便將請?zhí)l(fā)了出去。
阿漁、曹沛與徐瑛關(guān)系親密,阿漁自然也收到了請?zhí)?br/>
她為難地看向母親。
說心里話,阿漁肯定想去啊,哪怕見到徐潛的機會很小,阿漁也高興去,只是兩人已經(jīng)定了親,她再去,是不是顯得太不矜持了?
江氏也有點猶豫,但轉(zhuǎn)念一想,明年開春徐瑛就要出嫁了,以女兒與徐瑛的關(guān)系,徐瑛有請,女兒于情于理都該去的,不去反倒令人起疑。
“去吧,到了那邊你只與姑娘們聚在一塊兒,別亂走動便好。”江氏拿主意道。
阿漁竊喜。
晚上曹廷安回來,江氏習(xí)慣地向他報備了此事。
曹廷安瞪眼睛:“你這是給徐小五可乘之機!”
江氏早都考慮過了,分析道:“那日并非休沐,五爺在外當(dāng)差,見不到阿漁的。”
曹廷安依然覺得不妥。
江氏見了,低下頭,自責(zé)道:“是我欠考慮了,往后再有這等事,還是都等您回來再做決斷吧。”
說完,江氏飛快地抹了下眼角。
曹廷安慌了,忙去哄她:“算了,多大點事也值得哭,我又沒說你什么。”
江氏委屈巴巴地埋到了他懷里,順便掩飾住上揚的嘴角。
曹廷安一邊輕輕地拍著小妻子,一邊想,徐家這個帖子背后有沒有貓膩,且看明日徐小五有沒有上朝就知道了!
翌日早朝,曹廷安幾乎是第一個到的,到了也不去偏殿休息,就在外頭站著。
朝臣們陸續(xù)抵達,沒多久,鎮(zhèn)國公徐演到了,就他自己。
曹廷安剛想沖過去,就聽旁邊有人奇道:“國公爺怎么自己來了,五爺呢?”
以前這兄弟倆都是一起露臉的。
徐演道:“家母有事,派他去跑腿了。”
詢問之人點點頭,開始聊別的去了。
旁聽的曹廷安:……
徐老太君,我錯信了你!
氣悶過后,曹廷安咬牙切齒地想,以后徐家再有宴請,他便是寧可得罪江氏,也不會再放女兒過去給臭不要臉的徐小五親近!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小肥章哦,今晚終于不用熬到零點多,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