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電影三個小時，出來的時候天已經(jīng)黑了。

　　許衡知給張姨打過電話說今天會晚點回去。

　　裴寧家離商場不遠(yuǎn)，自行車幾分鐘就到了，沒讓送，揮揮手走了。這邊是關(guān)城內(nèi)環(huán)，繁華地段。城市各色燈光交錯，行人和車輛來往絡(luò)繹不絕。

　　許衡知冷不丁打個寒顫，晚上風(fēng)已經(jīng)有了涼意。她還是有點不適應(yīng)關(guān)城的天氣。北方天氣干燥，秋季晝夜溫差拉大，許衡知縮縮頭和這兩人道別，“那我也先走了。”

　　方承澤見人要走，連忙問，“許妹妹，你家哪的呀？這么晚了，我和江哥去送送你唄，大晚上的你一個小姑娘多不安全。”這大半夜的，她一個貌美小姑娘騎自行車回家不等著危險找她嗎。

　　“春山路那邊，你們順路嗎？”許衡知也有些怕，那段別墅區(qū)的路晚上人很少，有人送安心一點。

　　方承澤一聽激動了，“近啊，文田路你知道嗎？就和春山路離了兩條街，我和江哥家都在那。”說完又猛然想起什么，“你在春山路，不會是在春山別苑住吧？”

　　方承澤和江昱天天上學(xué)路過那，他還猜測到底是什么樣的有錢人在里面住，沒想到人就在他面前。

　　“對，是在那。”許衡知也沒想到這么巧，“不過那不是我家，我在我舅舅家住。”

　　方承澤更興奮了，“我靠，許妹妹你還是個富二代呢。”

　　江昱不想再聽方承澤發(fā)瘋，一巴掌拍到他后腦勺上，“走不走了還。”

　　“走走走，干嘛呢江哥，說話怎么還動手呢。”方承澤摸摸腦袋，訕訕一笑。

　　“許妹妹，你為啥轉(zhuǎn)學(xué)啊？我聽裴寧說你A市附中過來的，這都高二了，附中還那么好，為啥會來我們?nèi)邪　！狈匠袧刹焕⑹欠匠袧桑弦幻氚さ拇颍乱幻朕D(zhuǎn)眼就煙消云散，還在堅持不懈問許衡知。

　　許衡知被風(fēng)一刮凍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聲音有些哆嗦，“我媽出國了，家里沒人照顧我，就來我舅舅家了。”許衡知不想把自己事情講那么細(xì)，她想都不想會得到什么樣的回答。

　　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你爸死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提起的。

　　……

　　聽的耳朵起繭子，煩都煩死了。

　　“江哥怎么了，怎么突然停了？”方承澤問。

　　許衡知也有些意外，他在自己前面騎著，突然停車導(dǎo)致她差一點撞上他。

　　下一秒，江昱就把自己外套脫下，給許衡知披上。

　　“抬胳膊。”江昱面無表情道。

　　許衡知現(xiàn)在凍得腦子短路，這人語調(diào)冰冷又被風(fēng)吹散了些聽起來不太真切，跟設(shè)定好的程序指令似的，她就照做了。

　　江昱套上兩個袖子，幫她把拉鏈拉到最上面。少女身材嬌小，穿上他的外套手都沒露出來，外套下沿也沒過了她的屁股。

　　方承澤被他倆這套行云流水般的操作搞懵了。

　　不是，這他媽怎么回事？

　　他倆不會在看電影的時候背著我做什么事了吧？

　　江哥這么猛的嗎？

　　許衡知也全程懵逼，那人做完一句話沒說，轉(zhuǎn)身就騎著車走了。

　　像極了只留情不負(fù)責(zé)任的渣男。

　　方承澤被震驚到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了他在旁邊活躍，氣氛一下冷了下來。

　　少年的衣服有股清冽的薄荷香味，應(yīng)該是洗衣液的味道，夾雜著淡淡的煙草味。

　　很好聞。

　　到了小區(qū)門口，許衡知把外套脫下來，“謝謝你的外套，我洗了再還給你吧。”

　　江昱抬手把少女手上的衣服接過來，“我自己洗就行了，你先回去吧。”

　　確實挺晚了，“那我先走了，你們也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她一走，方承澤扯著江昱就開始機關(guān)槍似的一輪掃射。

　　“江哥，你快老實交代，到底怎么回事，怎么看個電影就給許妹妹穿上你的外套了？”方承澤內(nèi)心崩潰。

　　“她一路跟你說話聲音都在發(fā)抖。”還吸了鼻涕。

　　方承澤心想，你還知道是許妹妹在跟我講話，我都沒聽出來，你在前面倒是觀察的仔細(xì)。

　　他確實沒發(fā)現(xiàn)許妹妹聲音啥樣，只是驚訝于江昱的細(xì)心。

　　“江哥，你就可勁裝吧。今天許妹妹打架時候拉你，我可都看見了。你打人這么兇，我都不敢攔，許妹妹可是一下就抱住你了。”江哥打人一向知道痛點在哪，專挑要害下手，哪疼往哪打。

　　江昱也不懂，她為什么會拉住他。

　　可能真怕他打出什么事？

　　同桌之間的幫助？

　　他想不出答案，少女對誰都一副和善的模樣，就算是班里面任何一個估計她都會攔。

　　心底升起的喜悅被沖散，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身的無力感。

　　他有什么值得她特別對待的？

　　江昱穿上衣服，外套上殘留著少女身上獨特的香甜混著一絲淡淡的花香。

　　別墅區(qū)的路上人影稀疏，樹葉托起風(fēng)簌簌作響，香味也隨之一瞬而逝。

　　江昱抬眼，少女已然沒了蹤影，殘月逐漸被云藏在深處，天空是一面沉默的夜幕。

　　周一來臨，升旗儀式七點四十開始，操場下面黑壓壓一大片。

　　小喬在臺上發(fā)表他勵志人心的講話，“同學(xué)們，作為三中的每一員我們都像對待自己家一樣對待學(xué)校。或許你們現(xiàn)在還年輕，不懂學(xué)習(xí)的重要，青春的可貴！當(dāng)你進(jìn)入社會就會發(fā)現(xiàn)，學(xué)校才是你們最想回去的地方。但是有些學(xué)生，不顧學(xué)校要求，違反校規(guī)校級，是你們應(yīng)該引以為戒的例子。”

　　下面根本沒人聽他講話，烏泱泱的一大幫交頭接耳。

　　小喬輕咳兩聲，放大聲音，用他那極具特色性的嗓門吼道，“同學(xué)們，安靜！”

　　“男子籃球隊嚴(yán)重違反學(xué)校紀(jì)律，經(jīng)過反省他們已經(jīng)深刻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在大家面前做出檢討，希望大家銘記這個前車之鑒，不要再有類似的情況發(fā)生。”說完站在升旗臺旁邊。

　　這下操場靜下來了，籃球隊基本都一米八以上的腹肌帥哥，一向是女孩們關(guān)注的重點。女生們也不聊八卦和難題了，正翹首以盼幾位男主角的到來。

　　方承澤第一個上的，一聽就知道是網(wǎng)上搜來的萬能模板，隨便念了兩句稿子就結(jié)束了。結(jié)尾的時候還向一直偷看他的女生群笑了笑，那幫小女生立馬臉紅了。

　　小喬臉都黑了他也不管，走前還和人家揮了揮手。

　　小喬沒讓他們真讀5000字，這幾個人一人說這么多字的話，今天上午課也不用上了，就聽他們念檢討了。

　　緊接著隊員們依次上臺，說的東西大差不差，就那么幾句話改著說，調(diào)著說，圓了說。

　　最后一個是江昱，他一上臺整個操場鴉雀無聲。

　　沒人敢說話。

　　江昱規(guī)規(guī)矩矩講話，一點幺蛾子沒出。許衡知有一瞬間以為臺上那人在代表學(xué)生進(jìn)行致詞。

　　少年人獨有的薄削，沒有完全撐起寬大的校服外套，直直站在那里，清瘦又迷人。從地平線躍起的日光落在少年肩上，好似太陽也在為他而升起。

　　女生們都被眼前的少年所驚艷，少女心動好似只需要一束光，一陣風(fēng)，一朵云。

　　許衡知也不例外。

　　她一直知道江昱的臉如同上帝精心雕刻過一番，但是光照在他身上的那刻還是不可避免的被震撼。

　　小喬又在慷慨激昂地講他準(zhǔn)備的一周總結(jié)，嘈嘈雜雜中只有江昱經(jīng)過的地方不自主地放慢了呼吸。

　　“同桌，你真的好帥啊。”許衡知從不吝嗇贊美別人，況且她同桌是真的帥。

　　江昱聞言勾了勾唇，“還行吧。”

　　他一笑周邊的事物都變得明亮起來，許衡知不得不再一次感嘆造物主的偏愛。

　　回去的路上許衡知發(fā)現(xiàn)有更多女生偷看江昱了。

　　造孽啊，美人果然禍國殃民。

　　一次檢討把籃球隊推上了熱潮，大家都在求各個隊員的聯(lián)系方式。

　　呼聲最高的就是江昱。

　　好吃嗎：高二五班的，不披馬甲，一個班真的很帥！

　　匿名A:他站在那說是優(yōu)秀學(xué)生代表我都信！

　　匿名B:只聽說校霸武力值高，現(xiàn)在校霸還要求顏值嗎？校霸都開始卷起來了嗎？這顏值評個校草都不過吧？

　　匿名C：鄙人跟帥哥初中同校，聽說他那是打人拿刀子的，還進(jìn)過局子。（害怕）

　　……

　　真真假假的話漫天飛舞，江昱算是在三中徹底出了名。

　　“單詞和古詩詞背的咋樣了？”許衡知發(fā)現(xiàn)他進(jìn)步飛快，基礎(chǔ)題他本身就會，稍微難些的一點就通，物化生小測比以前好了很多。就剩語文和英語的基礎(chǔ)了。

　　江昱這兩天回家就背，也沒什么，就是背好了面前這人會開心。

　　“單詞背200多了，劃的重點詩詞還沒背多少，四五篇吧。”是真不太容易，他高一就沒怎么聽過課，進(jìn)一耳出一耳的，成績一直倒數(shù)，也沒有老師管過他，仿佛對他的要求只是不惹事。

　　“很棒了。”許衡知夸獎道，“只要我們把單詞背完管他什么語法呢，背爛4000個單詞包你回回120以上。”高中英語沒什么技巧，單詞是永遠(yuǎn)的王道。許衡知的英語是周舒曼教出來的，她詞匯量已經(jīng)□□千了，語法都是基于詞匯。

　　江昱慵懶地笑道，“對我這么有信心？”

　　“不只是對你有信心，也是對小許老師有信心！”許衡知拍了拍胸膛，“放心吧同桌，今天開始清北兩高校就是我們的終極目標(biāo)！”

　　許衡知信心滿滿道，“到時候咱倆雙雙上學(xué)校光榮榜，再寫個同桌互幫互助勵志上清北的故事那不得感天動地。”

　　“你要上清北？”江昱問，他想起辦公室老劉說的話。

　　數(shù)一數(shù)二。

　　保送考試。

　　“沒其他喜歡的學(xué)校就去這個了。”估計八九不離十。周舒曼和趙榮彥都是B大的，她爸爸媽媽也在B市上的大學(xué)。

　　“行，那我加油努力趕上小許老師的腳步。”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去年一整年幾乎全都是混沌度日，和她的成績根本不在一個維度上，但還是想拼一把。

　　想離她近一點。

　　想和她一起站在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