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香氣
修緣和茂春兩人吃早點,餐桌上王氏和莫愁并沒有出現(xiàn),修緣端起熱粥喝了一口,“怎么不見母親和莫愁呢?”
茂春放下筷子,無奈的笑了笑,“這母女倆一早就出門去了繡莊了,昨天回來你母親一個勁的夸獎那新繡莊的東西多么上乘,買了一件衣服一晚上都在端詳,這不一早又拉著莫愁去了嗎。”
修緣也笑了笑,“那家繡莊東西確實上乘,我昨天在她家買的那件紫灰白龍長衫也十分精美。”
“聽你母親說了,要在我壽辰那天穿出來讓為父過目啊。”
修緣點點頭,父子倆正說著,李管家?guī)нM來一個人,不是別人正是父親的好友,天臺縣著名的捕頭方藺閑。
方藺閑是李家常客,一進來也不客氣直接坐下。
“藺閑老弟怎么來了?”茂春還沒在這個時間段見過他,不由得一陣驚訝,“這么早,怎么沒在衙門里?”
“別提啦,”方藺閑一擺手,“一早就出了案子,我就過來了。”
“什么案子?還需要你親自出馬。”茂春讓李管家添一副碗筷放到藺閑面前。
“你們鎮(zhèn)子里昨天夜里出了人命你不知道嗎?”方藺閑先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一早就是一通忙活還沒來得及喝水早已經(jīng)渴的不行。
“人命?”修緣和茂春不由得同時說了出來。
“死了一個男的,現(xiàn)在還沒查出身份呢,臉都爛了也看不出摸樣,身上的血都空了,身體慘白慘白的。”聽方藺閑描述,茂春和修緣對視一眼,默契的放下了碗筷,誰都沒了食欲。
方藺閑不以為然還在大說特說,“看那衣服穿著啊還就是你們鎮(zhèn)子上的人,但是現(xiàn)在也沒人來府衙報案所以一時間也不知道死者是誰,不過通過身形推測啊應該是個三十歲左右的成年男子,而且奇怪的是啊,身上一件東西也沒少,不像是劫殺啊,還是這么個死法,那尸體就像死了很久的陳尸一樣啊,很干,沒有了血,慘白啊,罕見啊,我當差這么多年真是沒見到過。”方藺閑一邊說著一邊喝粥吃飯,看的修緣和茂春胃里一陣一陣泛酸。
“呃,父親,我吃好了,方叔叔您坐啊,我先回房了。”修緣尷尬的看看父親,茂春也吃不下去了,但是又不好放下碗筷,修緣站起來欠欠身子快速離開,方藺閑不明所以點點頭繼續(xù)和茂春大說特說。
修緣回到房里,剛一進去就愣了一下,昨晚明明收好的紫灰白龍衫居然平整的鋪在床上。
他拿起長衫仔細端詳,這衣服確實華貴讓人愛不釋手,但是不知為什么修緣看見它就會覺得怪怪的。
他搖搖頭,將衣服再次疊好準備收起來,就在這時,他愣了一下,不由自主的打開了長衫,接著套了進去,那合適的剪裁確實如同為他量身定做一般,修緣覺得有那么一刻的恍惚,似乎有什么東西吹進來,他閉上眼睛,覺得胸口發(fā)悶,修緣突然清醒了過來,把衣服脫了下來放進柜子里。
修緣走出自己的房間透氣,那一陣眩暈攪的他莫名的胸悶,走出屋門在長廊上行走不自覺的就來到了莫愁的房間,房門半掩著,修緣站在門外聽著里面的動靜,正心想是不是莫愁已經(jīng)回來了,莫愁就自己推門出來了。
“修緣?你怎么在這?”莫愁看見修緣一愣。
“我剛好路過,聽父親說你們?nèi)チ死C莊,這么快就回來了?”
“是啊,”莫愁一聽到繡莊兩個字,臉上立刻露出笑容,修緣這才注意到,一向素衣的莫愁今日竟穿了一件淡粉色燙金繡白花的羅裙。
“莫愁,你這件衣服——”修緣一時間還有些不適應,眼睛在她身上打量。
莫愁的臉上浮上兩抹紅暈,“好不好看,這是我剛剛挑的,夫人一下子給我買了三件,繡莊的衣服真是太美了,我和夫人都應接不暇眼花繚亂的挑不過來了。”
她顯得十分欣喜,一邊說著一邊不禁轉(zhuǎn)動起來,輕薄的羅裙在她的轉(zhuǎn)動下打了開來,修緣清晰的看見上面成蔟怒放的百花,風吹起的那一瞬間,花似乎也靈動了起來,釋放著淡淡的香氣。
莫愁拉起修緣,“走啊,我?guī)闳タ纯捶蛉四膸准!?br/>
修緣被莫愁拉起就走,莫愁在前面走動,羅裙在她身上似乎有了生命一般,顯得那么靈動,只是,那一刻,修緣再次感到一絲眩暈。
王氏也買了許多羅裙,和修緣滔滔不絕的講述繡莊的衣服有多么卓爾不群。
“要不是我和莫愁去的早啊,那些好看的衣服就都被人挑走了。”
莫愁頻頻點頭,“夫人這件衣服就是從許夫人手下僥幸搶過來的吧。”
“可不是,還有莫愁身上這件,有個不知道誰家的小姐也看中了,幸好我們眼疾手快。”
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說的不亦樂乎,修緣看著她們罕見的表情,不知為什么總覺得母親和莫愁今天特別激動。
母女兩人似乎還沉浸在買到心愛的衣服喜悅中,修緣的思緒已經(jīng)飄了出去,莫愁推推他,“你那件長衫呢?怎么不穿?”
修緣回過神來,“哦,不習慣,我平時素衣布衫慣了,那衣服還是收起來有什么隆重的日子再穿吧。”
“修緣啊,哪天我再帶你去挑選幾件,你看你平日里素衣加身的,糟蹋了那么好的身段,別家的公子啊都是極盡奢華的裝扮自己,只有你弄得像個佛門俗家弟子似的。”王氏靠近兒子,手搭在修緣肩膀上,修緣聞到又是那股熟悉的香氣。
“母親,您用了什么香料嗎?”修緣從沒聞見過母親是這種味道。
王氏搖搖頭,“沒有啊,我什么都沒用。”
“你用了嗎?莫愁?”修緣繼而看看她,莫愁也搖搖頭,隨即聞著自己,“沒有啊,我什么都沒用,哪有什么香味?”
兩個人不以為意,下一刻又開始就各自的衣服展開討論,修緣覺得有點說不出來的奇怪,他向母親道了個別就走了出去。
修緣不知道這股奇異的香味為什么只有自己聞的見,他正詫異著便出了李家往外走,不自覺的來到了天臺山。
不渝睜開眼睛,她坐在洞中也能感受得到,修緣的氣息,不渝的嘴角勾上一抹迷人的微笑,急速站起來向山下走去。
修緣已經(jīng)越來越熟悉這天臺山,每一條路,每一棵樹,因為找不渝總是要經(jīng)過這里。
“修緣,”遠遠的看見修緣淡青色的衣服,那再熟悉不過的身形,不渝揮了揮手加緊步子走了過去。
修緣看見不渝,也莞爾一笑,兩個人在林子中間相遇,早上的天臺山不同于晚上,沒有陰郁,沒有霧氣,略有潮濕的空氣中聽得見各種鳥兒在歡叫。
修緣看見不渝清澈如水的眼睛,那是世間少有的眼睛,也許人類根本就不會擁有那么美麗的翦水雙瞳,“我有沒有打擾你?”
不渝急忙搖搖頭,“沒有,我只是沒想到你會來,這么早。”
修緣也不知道為什么,生活對于他過多的就是循規(guī)蹈矩,他抿抿嘴唇,“我來看看你。”
尷尬只在那一瞬間,不渝引導著修緣往山上走,一路上聽見鳥叫聲此起彼伏,修緣抬起頭,密密叢叢的樹林遮擋了大部分陽光。
“秋天要到了,你們怎么過冬?”有一陣山風吹起,修緣感到絲絲寒意。
“我們不怕冷的,”不渝忽而一笑,“倒是林子里的動物,冬天到了苦了他們了。”
修緣若有所思的點點頭,一眼看見前面有什么東西動著,他走上去,看見是一只羽毛還未豐滿的黃色小鳥,撲棱著翅膀在地上掙扎。
“是只小鳥,”修緣小心的將小鳥托起來,抬起頭看看樹梢,有一個鳥窩就在較高的枝頭。
“可能是從樹上掉下來的,”不渝走過來看著修緣小心翼翼的托著它,“好像摔傷了。”
修緣點點頭,“我得把它帶回去,留它在這活不久的。”
不渝笑了笑,“鳥媽媽找不到它怎么辦?”
“過了冬我就把它送回來,”修緣脫下外衣疊成一個窩將小鳥包裹了起來。
“修緣,你知道這是什么鳥嗎?”
修緣笑了笑,“杜鵑啊?怎么了?”
“杜鵑成鳥會把孩子生在別人窩里,自己不筑巢,等小鳥從蛋里孵出來它又會踢走別的鳥蛋,將它們摔碎自己獨占養(yǎng)父母的哺乳,這你知道嗎?”
修緣摸著這瑟瑟發(fā)抖的小家伙依舊含著笑,“這我知道啊。”
“還要救它嗎?這么名聲不好的東西。”不渝眨著眼睛。
“當然了,鳩占鵲巢是它們的生存方法,我們不能以我們的道德定義去規(guī)定動物要怎么樣生存,人世間的道義儒法或者是自己的信仰只要約束自己就夠了,它摔下來了我看到就要救,我不管它是杜鵑還是什么更兇惡的鳥。”修緣的食指在毛絨的小鳥頭上輕輕蹭著,像是給予著最溫暖的撫觸。
不渝忽而就笑了,修緣就是修緣,他一直就是這樣。
“對了,你昨天晚上有來過我那里嗎?”修緣偏過頭看著不渝。
不渝愣了一下,一抹害羞的緋紅瞬間飄上雙頰,她尷尬的點點頭。
修緣忽然就笑開了,“怎么不把我叫起來?”
“我看到你睡了也不好打攪你,”不渝垂著頭,如少女般的羞澀。
“下次把我叫起來,”修緣的語氣一如既往的溫柔,“謝謝你幫我披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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