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一章:永不停息
那個騎著成頭大馬的亦兒還想說什么,但嘴唇蠕動一下還是將自己的質(zhì)疑咽了回去,他不想到師父會這樣的對待那些人質(zhì),他明明說好的,只要對方投降,就將這些人全部放了。
但對方投降了,他卻一道命令下達(dá),將所有人全部格殺勿論。
欺瞞,詐降,誘敵,若這些都是戰(zhàn)術(shù)的話,所獲得的勝利,卻總是讓他如鯁在喉,坐立難安。
而他在人質(zhì)當(dāng)中,最欽佩的還是那個與他看起來年級相仿的孩子。
在作為人質(zhì)的時候,他寧死不屈,朝著自己的父親大喊讓他不要顧慮自己,他是堂堂的男兒,就算是死了,也要頂天立地,絕不乞尾求憐。
而那位父親,也在天人交戰(zhàn)的悲憤之中,第一個開始反抗。
而他前進(jìn)的每一步,都會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身上被凌遲下一塊肉,他的眼底迸發(fā)著血淚,但揮舞的長劍沒有停止,身邊的人一直拉著他,想讓他也屈膝跪下,但只有他們站在了最后。
事實(shí)證明,那一對父子的決策才是最正確的。
若是真的拼命起來,他們這一方就算是能憑借人數(shù)的優(yōu)勢拿下勝利,但絕對也會付出相當(dāng)?shù)拇鷥r,但是他們以為自己投降就能獲得茍延殘喘的空間,得到的卻是父皇鄙夷的格殺令。
亦兒輾轉(zhuǎn)反側(cè),那對父子在那些人中所迸發(fā)的光芒,讓他心底有一塊地方被觸動了,一閉眼睛就是那孩子吐著血,讓父親繼續(xù)前進(jìn)時,所嘶吼的聲音。
“我們不會折服——永遠(yuǎn)不會停息——”
“如果你們要火的話,將我的性命拿去,將我的靈魂點(diǎn)燃,不要停下來——”
他仿佛看到了那漫天的大火洶涌的燃燒了起來,亦兒猛然從夢中驚醒,他無法壓抑自己的沖動,匆匆的穿好了衣服,躲避開巡邏的兵卒,騎著馬往那血海的戰(zhàn)場上沖去。
戰(zhàn)場永遠(yuǎn)都是如此的慘烈無情,他也看到過很多的戰(zhàn)場,也遠(yuǎn)有比這個更加慘烈的時候,但偏是這一次,亦兒感覺到了自己的靈魂被那孩子不屈所激蕩了。
第一次,他開始審視自己所站著的立場,是否他們的擴(kuò)張就是正義,是否父皇所說的,除卻了他們的帝國王朝成貴的血統(tǒng),剩下的所有其他族人,都是該死的卑賤種族?
亦兒緩步的在尸體血海中尋找著,然后走到了那孩子的尸體旁,在亦兒的國度,身首異處的人,甚至連去尋找神的資格都沒有。
他俯下身將那被踩碎的頭顱拿了起來,放置在了那尸體之上,在月關(guān)之下,亦兒十分的感懷:“我所能做的,也只能是如此,若是你我不以這樣的方式相見,應(yīng)當(dāng)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罷?”
他有些遺憾的找了一顆樹,將那孩子的尸首埋在了樹下。
“你是我極少見過的,值得敬佩的敵人。所以這也是我最后的尊重,望你來世……莫要再你我敵對了。”
……
這片段到了這個便戛然而止,九嬰和清越看到這片段逐漸的消失后,兩個人都經(jīng)過了漫長的沉默。
清越率先開口:“你怎么看,這段記憶的忽然出現(xiàn)?”
"這是神樹所保存的記憶,而我們也不能確定那兩人是否也看到了同樣的場景記憶。"
“我是問你如何看待那記憶當(dāng)中出現(xiàn)的孩子?”
“如何看待?”九嬰被清越的話難得的沉思了一下:“對于我來講,那孩子的做法,實(shí)在是太過天真?!?br/>
“但這一份的天真,在那個殘酷的年代,也實(shí)屬難得?!?br/>
“所以我并不討厭?!本艐胗盅a(bǔ)充道。
這對于九嬰的口中來講已經(jīng)算是一個很厲害的褒獎了。
清越的眉眼一彎:“你果然比之前要進(jìn)步多了?!?br/>
“對敵人的憐憫便是對自己的殘忍,而對于死者的憐憫,更是一種對自己的安慰而已。”九嬰道:“但他并不憐憫這個人,他所遺憾的,只是不曾站在相同的立場上,與他對抗?!?br/>
清越道:“你說的倒是有幾分的道理。”
他對著下方的光芒道:“看來你我總算是被玩弄的到了盡頭了。”
他的眼眸望著下方,兩個人的身影一同被隱沒到了其中,半晌,光芒散去。
而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卻是一個讓他們都大吃一驚的人。
那背影站在那一處,清越目瞪口呆:“牧若?”
……
牧若站在那一處,閉著眼睛斂然了自己的神情變化,而在這等的時刻,他眼底的星光黯淡,九嬰素來都是臉盲,靠著氣息來辨別他人,但他在此人的身上,所嗅到的,卻不是自己所保存的牧若的氣息。
他將清越的胳膊拉住了。
“你這是?”
“他不是牧若?!?br/>
清越看了一眼如今的牧若,他確實(shí)重塑了身體,但還不至于讓人認(rèn)不出來的地步罷?
九嬰站在了之前,對著他道:“你看他的腳底?!?br/>
清越將眼神移到了那一處時,登時感覺到了一震,他方才為何沒有看到,牧若所站著的地方,他的腳已經(jīng)化作了無數(shù)的樹根,如同一只長久站立在此地的一棵樹。
牧若化作了一棵樹?
清越再仔細(xì)的湊到了前面去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這固然是長得與牧若很是相像,但是比之前自己的所見到的牧若要多了幾分的稚嫩,他眼眸顫抖著,呼吸微弱,但確實(shí)有著生命的特征。
清越急忙的想要將他從這奇怪的狀態(tài)中拖出來,但是他卻只能拽著他的胳膊,將這個人往外面拖去。
但是卻撲了一個空。
他仿佛并非是這個空間所能承載的部分,只要他們要做出什么舉動來,這個空間就會產(chǎn)生一種奇怪的扭曲,導(dǎo)致他們的腳下和身體都會閃爍著雪花般的碎片,即將要消失于虛空的感覺。
“我們不能輕舉妄動?!?br/>
而在這個時刻,牧若顫抖著的眼睛睜開了,他眼底滿是淚水,一直在努力的不讓自己的淚水墜落下來,他嗚咽著想要邁開步伐,但只能看著自己的身軀一點(diǎn)點(diǎn)化作了木頭。
“我不會后悔,只要能到我的目的,這不是我的錯,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不會后悔?!?br/>
他這樣像是洗腦自己般的囈語著,直到了在盡頭的時刻,他像是做出來了什么決定,然后從衣袖中取出來了一塊東西,吞下去。
這東西讓這情況變得更加的棘手了些,這個是所謂的那些人都在這一方面
清越不知道他是做了什么決策,但是看到了他的舉動,便知道了是他自己將自己變成了這樣的,但化作了樹木,這其中又是有著什么含義呢?
這讓人理解不能。
而牧若的記憶也在這一刻的消失了。
他們所看到了那個在華麗的堡壘當(dāng)中走出來的許多人當(dāng)中,有著無數(shù)光鮮亮麗的人摩肩擦踵而去,而在這一方面卻有著相當(dāng)?shù)碾A級分化。
他們身上的衣服都是代表著不同的顏色,而也有一部分的人身上時沒有這類衣服的,他們一直都在堅(jiān)持固執(zhí)的走著,而不顧在一旁那成成在上鄙夷的神情。
那些人的神情似是刺痛了他們,而在這之中,清越眼神一閃,看到了讓人意外的面容。
那面容固然是帶著稚嫩的樣子,但是這五官他是絕對不會忘記的。
這是牧若啊!
他怎么在這里?
這等震驚的發(fā)現(xiàn),卻讓九嬰沒有任何的反應(yīng),清越還未適應(yīng)恢復(fù)了原來樣子的牧若,他猶然記得……牧若的名字好似也是換了回去,叫做什么來著?
“你們給我去一邊去,別擋路!”
在清越冥思苦想的時刻,忽然間從一旁走出來了一個人,橫沖直撞進(jìn)了那簇?fù)硪黄鹱叩暮稚路娜巳褐?,他腳步匆匆,將好幾個人都撞倒了。
那穿著白色衣服的人吃痛的站起來,本來口中還在道歉,但抬起眼看到了是褐色人群時,面上的歉意登時煙消云散,換上了頤指氣使的面色。
“你們這幫家伙,就不能長點(diǎn)眼睛!難道你們腦子不好使,就連眼睛都沒長嗎?”
被撞到的褐色人群登時憤怒,但卻在竭力的壓制自己的惱火,他們七手八腳的站起來,往一旁繞道而去,但那個被撞的人卻不依不饒的在背后怒罵著。
“真是一幫晦氣的家伙。真想不通,我們古納學(xué)院怎么會將這幫卑賤的奴婢招進(jìn)來?!?br/>
而在他大放厥詞的時候,一旁的人顯然都對這等的欺凌現(xiàn)象習(xí)以為常,絲毫沒有任何表情的離開了。
當(dāng)所有的不合理讓人視而不見的時候,那么一切都將變得合理。
清越挑著眉毛道:“你對這個情況是什么看法?”
“可笑至極。”
“但是您作為魔族,不是也對其他的種族有這等歧視嗎?”
“對于我而言,這一切不過是鬧劇,我們信奉的是強(qiáng)者為尊,無論是任何對手,就算是人族也好,只要能將我打敗,所以這等的事情在魔族不會發(fā)生?!?br/>
“原來如此。”清越沉吟著。
但在人族,一直以來都是信奉著血緣關(guān)系,他們認(rèn)為皇族就是天生比別人成人一等,所以皇族便是真正的神之授命者,大概正是因?yàn)檫@等的階級剝削,才讓這個世界變得如此的艱難。
但這實(shí)際上并非是一個合理的循環(huán),族與族之間從來沒有血緣優(yōu)劣之分別,只是在這等的時刻,需要一個人站出來,將這個嚴(yán)密的等級和堡壘所攻破。
“古納學(xué)院,這個名字聽起來有點(diǎn)耳熟,我好像是什么地方知道此處。”
他,摩挲著下巴想了想,但是還是想不到什么,玉石便放棄了:“算了,我們跟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