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月亮奔我而來(2)
回去的路上。
戴云心閉目養(yǎng)神, 她雖未喝太多酒, 但出入飯局,身上難免沾上味兒。空調(diào)打開, 內(nèi)置的精油片清風(fēng)送香, 蝴蝶蘭的味道偏女性, 濃郁芬芳,趙西音覺得鼻癢,抬手揉了好幾次。
“不高興?”戴云心閉眼問。
“沒。”
“呵,瞞不過我, 都寫在臉上了。”
戴云心睜開眼睛, 坐直了些,轉(zhuǎn)頭看向她,“師傅是為你好, 你是孩子心性, 返璞歸真最難得。但小西你要明白,踏進(jìn)這個圈子, 很多事情根本由不得你。”
趙西音懵懂問:“如果只想跳舞,那就好好跳舞,至于別的東西,不視d, 不在意, 不就可以了么?”
她說這話時, 帶著疑慮。不是故意找茬,目光耿直, 是真的很不贊同戴云心的這句“由不得你”。
戴云心皺了皺眉,直視她許久,“是我太失敗,還是你太固執(zhí)?你回北京也半年多了,怎么還是這么不靈光?”
趙西音愣了愣,下意識地摸了下自己的頭,“我笨嗎?”
“不笨。”戴云心既無奈又無語,“就是軸。”
趙西音撇了撇嘴。
“為什么帶你來飯局?一呢,你二十多歲的人了,成天還過得沒心沒肺,不知人間疾苦,帶你出來多與人交道。二是私心,我希望你拍完《九思》后,好好在這個圈子繼續(xù)發(fā)展。畢竟這個起點(diǎn)和跳板不是人人都有。要真浪費(fèi)了,你自己就不可惜么?”
戴云心語重心長道:“小西,六年前的舞臺事故,幾乎斷送了你整個跳舞生涯。你愿意回來,能回來,我真的很欣慰。不管以后你怎么選擇,你永遠(yuǎn)是我戴云心最好的徒弟。”
說及舊事,總是格外動容,這種共情,讓趙西音一下軟了心。從幼年到現(xiàn)在,她與師傅的緣分已夠二十年,除了父親,戴云心是比親人還親的存在。
授之以魚,亦授之以漁。
成就了她的風(fēng)光明媚,在她深陷低谷時,也沒有棄之不顧。
趙西音忽然就釋然了,不就吃個飯嘛,師傅終究是為她好。
到了小區(qū),戴云心說:“我就不上去了,不是說趙老師感冒了嗎?后備箱有盒人參片,當(dāng)是我的心意了。”
趙西音拎著錦盒往家趕,趙文春還坐在客廳等她。
“您退燒了嗎怎么不去床上躺著?”趙西音包都沒放,探手來試他額溫。
趙文春不滿道:“怎么這么晚回家啊。’
“陪戴老師有點(diǎn)事,喏,那個是她給您的。”趙西音皺眉,“怎么還有點(diǎn)燒。您沒哪兒不舒服吧?”
“就是感冒,沒事兒。”趙文春撐起身體,骨骼關(guān)節(jié)昨昨啊,倒不忘事,嚴(yán)肅審視,“真是跟戴老師在一起?”
趙西音忍俊不禁,“不然呢,和周啟深”
“那我就揍你。”趙老師不高興道。
趙西音笑容漸變無奈,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雙手交疊在一起細(xì)細(xì)摩挲,輕聲問:“您真的不喜歡周啟深了?”
趙文春說:“不是不喜歡,是不接受。”
“他怎么樣做,您才接受”
“除非我的外孫還好好的!”趙文春激動說。
趙西音沉默許久,握住了父親微顫的手,“爸,您這樣,我更難受。”
趙文春一愣,心臟跳得厲害,他不適地皺了下眉,五官擰在一起,忍過這波心疼。
比方才更長一段時間的沉默,他松口,“我要看他表現(xiàn),至少現(xiàn)階段,我沒法兒說服自己再去笑臉對待一個傷害過我女兒的人。”
語罷,趙文春輕輕摸著胸口順氣,指了指茶幾,“該吃藥了。”
趙西音拿起藥盒。
“消炎的吃顆,沖劑兩包,還有這個膠囊。
“這些是不是我昨晚給您新買的?”趙西音翻到背面看了看,起疑說:“那按次數(shù)和藥量,您今晚上的應(yīng)該吃過了啊。”
趙文春摸不著頭腦,“我晚上沒吃啊。”
“您中午呢”“吃了。”
趙西音確定,“那您晚上的已經(jīng)吃了,您數(shù)數(shù)看。”
趙文春遲疑許久,半響,那我可能不記得了。”
趙西音哭笑不得,手指尖戳了戳他的肩,“趙老師,您越來越像小孩兒了。”
“去!沒大沒小。”趙文春威嚴(yán)道,瞄了瞄那些藥,估摸著還沒想明白呢。
趙西音洗完澡出來,趙老師已經(jīng)上床睡著。她打開一條門縫看了看,被子蓋嚴(yán)實(shí)著才放了心。回臥室,周啟深的電話恰好打了過來。
趙西音接得快,但沒馬上吱聲。
周啟深也不急,兩個人的呼吸淺淺交織了十來秒,他忍不住先笑,聲音低,跟窗外夜色一樣,容易讓人安心。
問她:“趙叔感冒好些了嗎?”
“沒好。”趙西音怏怏答。
周啟深忽說:“你別噘嘴。
“嗯?”
“想親。”
趙西音臉都燒透了,“你毛病呀,哪里見到我噘嘴了?”
周啟深笑出了聲。
就知道,又上當(dāng)了。
趙西音悶悶責(zé)怪,“你別鬧。”
周啟深聽出她語氣的不對,也沒直接問怎么了,給她緩勁兒的時間,才開口:“遇到事了,跟我說。”
趙西音笑他,“你好像霸道總裁啊。”
“不像,就是。”
趙西音笑意更濃了,“你真臭屁。”
周啟深嗯了聲,這才問:“今天去舞團(tuán)了?”
他是循序漸進(jìn),迂回婉轉(zhuǎn)地開導(dǎo),趙西音了解這個男人,于某些時候,總是體貼入微,細(xì)小之處的溫柔總讓她心有所歸。
趙西音對他開了話閘,說晚上的飯局,說戴老師的一番勸解,說到最后,自已反倒沒那么在意了,“戴老師說我是不知人間疾苦的小孩兒。”
周啟深說:“你為什么要知人間疾苦我就愿意護(hù)著守著,她怎么那么多反對意見?”
趙西音蠻驚訝,“周啟深,你上哪兒上的情話進(jìn)修班?”
那頭一愣,男人微顫的笑音。
周啟深問:“飯局上哪些人”
“兩位舞蹈協(xié)會的主任,還有一些我沒記住名字。”
“你不喜歡,下次就不去。”
趙西音貓咪似的輕輕“嗯”了聲,“師傅是好心。”
“但我要你開心。”周啟深說。
趙西音握著手機(jī),眼睛比機(jī)身還要熱。
安靜片刻,“好了,乖。”周啟深低聲,“心情好些了沒有?”
趙西音眼睛更熱了,愁緒與委屈找到了依靠,那份心底的依賴,時隔多年重見天日,依然半分不減。他是她共同生活過的愛人,是同床共憂過的丈夫。這兩個稱謂,構(gòu)成她生命里的棲息地。
原本自己捱一捱就能過去的,現(xiàn)在她不想堅(jiān)強(qiáng)了。她的語氣自己都不易察覺,嬌憨盡顯,“周啟深,我心情一點(diǎn)也不好。你哄哄我。”
周啟深笑聲薄薄,“想我怎么哄”
“我不管。”
“趙西音。”
“嗯?”
周啟深說:“小寶貝兒。”
聲音燙,燙透屏幕,燙上了趙西音的耳朵,溫度聚攏成一朵煙花,在心里轟然綻放。
“可見沒哄夠。”周啟深低八度的聲線,極致性感。他誘勸,“乖乖躺床上,闔眼,睡覺。”
趙西音軟聲,“我睡不著。”“我給你講故事。”
周啟深說這話時,正從四環(huán)往三環(huán)的路上,城市繁榮,霓虹繽紛,逐漸靠近首都地心。
他剛結(jié)束商務(wù)接待,車已換成了一輛嶄新的邁巴赫。副駕坐的是公司的一名年輕貌美的公關(guān)負(fù)責(zé)人,聽了一路周老板**,面色不自覺地染上緋紅。徐秘書與他坐后排,更是大氣不敢喘。
周啟深為求方便,電話開的是免提。
他一手環(huán)搭腰間,一手握著手機(jī)照著網(wǎng)頁低聲念,“顧浩天眸光閃現(xiàn)一絲狠厲的光,眼里只剩程貝貝的嬌俏身影。”
徐秘書:“……”
“顧浩天抓住程貝貝纖細(xì)的手腕,該死的,你竟如此甜美。”
司機(jī):“……”
網(wǎng)頁上的字有點(diǎn)小,周啟深停頓了會,辨認(rèn)清楚后,淡定繼續(xù):“世間那么多魚塘,你卻偏偏走進(jìn)了我承包的那個塘,你想變成美人魚,然后迷死我嗎?”
趙西音在床上瘋狂打滾,捂著嘴不敢笑大聲,怕吵醒了趙老師。
論臉皮,周啟深從不在乎這個,聽見她笑,就知是開心了。于是念得愈發(fā)帶感,“顧浩天拽著程貝貝的胳膊,把她用力推到墻上,然后按在墻上親。”
徐秘書現(xiàn)在想跳車!
周啟深西裝革腹,一身裝扮精神體面,他翹著腿,背脊挺直,沒半分怯色與抗拒,哪怕是讀本言情小說,也能認(rèn)真到極致。這種反差感,在副駕的女員工看來,男人如此,分外性感。
而趙西音已經(jīng)連聲叫停,笑得都快岔氣,“不聽了不聽了,周啟深我答應(yīng)你睡覺還不行嗎”
到下一句臺詞,周啟深斂斂眉,“顧浩天說,程貝貝,我該死的愛上了你。”
司機(jī)手抖,方向盤晃了晃。
徐秘書抓緊車把,想隨時跳車。
副駕的女員工面紅耳赤,心臟砰砰跳。
周啟深反應(yīng)平平,還挺客觀地自我評價,“這句我沒念好,重來一次。”
手機(jī)貼著耳朵,趙西音笑容像煙花,恣意而艷麗。還未完全緩過神,就聽到周啟深語氣忽的認(rèn)真,重新念:
“趙西音,該死的我也很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