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4 最不缺就是規(guī)矩
徐府的門檻更高了。</br> 這是很多在京官員的看法,快要過年,很多官員都想到徐府走動一下,刷刷臉,親近一下,到時有什么升遷的美事或撈錢的肥缺,輔大人也能先想起自己,可惜,徐階以公事為由,拒絕這種來往,以致很多人就是想拜訪也沒有門路。</br> 大都吃了閉門羹。</br> 不過作為徐階看重的弟子,張居正倒是沒什么波折就敲開了徐府的大門。</br> 如果不看重,徐階也不會舉薦張居正做裕王的講師了。</br> “學生拜見恩師。”在徐階的書房里一看到徐階,張居正便恭恭敬敬地向徐階行禮。</br> 對于徐階,張居正那是自內(nèi)心的感激,當然,至少現(xiàn)在是非常感激,要不是徐階的推薦,右春坊右諭德這個肥差絕對輪不到自己頭上。</br> 徐階的興致并不高,對自己的學生也不用客氣,聞言揮揮手說:“叔大來了,坐吧。”</br> “謝恩師。”</br> 張居正也不客氣,在下坐下,為了表示對些恩師的尊重,斜簽著坐下,半個屁股露在外面。</br> “恩師,還在為那事件事麻煩?”張居正坐下后,小聲地說。</br> 十幾年的隱忍,徐階可以說苦盡甘來,如愿鏟除了嚴嵩,坐上內(nèi)閣輔之位,坐上輔的位置,這可是位極人臣,按理說可以安枕無憂,可是精明的張居正知道,自己這位恩師一直為一件事耿耿于懷,這件事與嚴嵩有人。</br> 書房內(nèi)只有徐階和張居正二人,徐階對自己這位學生并沒有太多的隱瞞,因為在扳倒嚴嵩上,自己的這位學生也在背后出力不小,是坐在同一條船。</br> “打虎不死,必有后患,皇上,還是太重舊情了。”徐階感嘆一句。</br> “是啊,倒是便宜這老賊了。”張居正附和道。</br> 嚴嵩雖說倒了,但是還沒有死,這位權臣,擅寫青詞,又擅于揣摩圣意,深得嘉靖皇帝的信任,君臣相處二十多年,嚴嵩也風光了二十多年,在這二十多年中,君臣建立了深厚的感情,就是東窗事,可是到現(xiàn)在為止,嚴嵩還活得好端端的。</br> 千方百計把嚴嵩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他兒子嚴世蕃抓進京,可是這位有小相爺之稱的嚴公子,一到京城就脫開枷鎖,公然接受一些官員的宴請,在京城招搖過市,而朝廷的官員一個個熟視無睹一般。</br> 氣焰何其囂張。</br> 這可是給徐階打臉啊,可是徐階的一時找不到好辦法,也不敢貿(mào)然動,因為他清楚,自己機會只有一次,要是致命的一擊不奏效,那就后患無窮,以至嚴嵩倒臺后,徐階還裝模作樣派人到嚴嵩老家問候,態(tài)度放得很低。</br> 在嘉靖心中,驅(qū)逐嚴嵩已經(jīng)足夠了,要想皇帝下決心殺他,光憑手里的一些證據(jù)遠遠不夠,而嚴嵩在朝中經(jīng)營多年,羽翼豐滿,也不能一下子全部剪除。</br> 最糟糕的一點,就是嘉靖,最近也泛起把嚴嵩召回的念頭,這是一個危險的信號,一旦嚴嵩重新得勢,那么徐階的地位就變得很危險。</br> 張居正壓低聲音說:“恩師,那嚴嵩不過是山野粗夫一名,再說年事已高,威脅是有,但不足以懼,打蛇打七寸,只要我們把他的七寸打了,那我們就穩(wěn)握勝券了。”</br> “你的意思是?”</br> “嚴世蕃”張居正一臉正色地說:“嚴嵩固然可怕,不過只要把他最信任也是最倚重的嚴嚴世蕃打掉,那就大事可成,此人是嚴黨的支柱,只要他一死,嚴嵩就不足為患。”</br> 徐階應了一聲,然后有些無奈地說:“此事老夫也想過,不過嚴世蕃太狡猾,尋常的罪名又動不了他,好生苦惱。”</br> 張居正想了一下,很快有了主意,壓低聲音說:“嚴嵩父子侍奉皇上多年,可貶、可罷,但不可殺,皇上也是的一個重情的人,要想動他,除非是造反這樣的罪名。”</br> 看到徐階不說話,張居正不敢吊徐階的胃口,繼續(xù)說:“嚴世蕃本應是流放,可他半途潛逃回家,戴罪之身還肆無忌憚地在老家大起豪宅,因傷了人,這才被捉拿,不過當逃兵這事肯定不能治他死罪,不過那處宅子倒可以做些文章,例如說,那宅子的那塊地是風水寶地,有龍氣,嚴嵩父子把持朝廷多年,不知刮了多少民脂民膏,說不定這些是和倭寇勾結的贓物.......”</br> “妙,妙!”徐階興奮得站起來,摸摸胡子說:“有叔大這番話,嚴賊離死日不遠矣,哈哈哈。”</br> 做皇帝,最怕就是別人搶他的江山,嘉靖是一個信道之人,甚至到了中毒的程度,不僅以身試藥,服用丹藥幾十年,因為二龍不相見的理論,硬生生和自己的骨肉分離幾十年,對兒子不聞不問,嚴世蕃在有龍氣的地方起大宅,那是要叛逆的跡象,再有和倭寇勾結的證據(jù),那可是必死無疑。</br> 師徒二人又在書房里密謀了好半天,這才轉(zhuǎn)為另一個話題。</br> 徐階喝了一盞茶,然后慢斯條理地說:“叔大,朝廷的任命可是到了?”</br> “到了,謝恩師栽培”張居正一下子站起來,一邊說一邊向徐階恭恭敬敬地行禮。</br> “不必多禮”徐階擺擺手,一臉正色地說:“老夫舉薦你,并不是因為你是我的學生,而是看中你的品行和才學,相信你能很好地教訓裕王,教導大明未來的儲君,君賢臣明,大明才能興旺強盛,此舉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絕非為了私心。”</br> 說罷,一臉嚴肅地說:“叔大,此責重大,你一定要用心輔導,切忌不可大意,若然教得不好,老夫也不會給你留半分情面。”</br> “謝恩師教誨,學生一定鞠躬盡瘁,死而后已。”</br> 徐階滿地點點頭說:“很好,叔大,坐下說話。”</br> “謝恩師。”</br> 此刻,張居正就像一個聽話的小弟,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的放任。</br> 待張居正坐下,徐階開口道:“叔大,你進裕王府擔任右春坊右中允快四年了吧?”</br> “恩師好記性,學生是三十九年春擔任右春坊右中允,算算也快四年了。”</br> “嗯,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叔大,你覺得裕王殿下如何?”</br> 背后評價一個皇上,還是一個快要當上皇帝的皇子,就是張居正也有些猶豫:“恩師,這.....”</br> 徐階知道他的顧忌,笑著說:“這間書房只有你我?guī)熗蕉耍宕笥性挘f無妨。”</br> 有了徐階這句話,張居正這才放心,壓低聲音說:“裕王殿下待人寬厚,可惜做事缺乏主見,也沒進取之心,做一個仁君足矣,但做一個明君,還有待磨礪。”</br> 猶豫一下,繼續(xù)小聲說話:“裕王貪戀床第之歡,有些過度,這也有損龍體,學生也勸誡過多次,可惜裕王左耳進,右耳出,這讓學生也很苦惱。”</br> 聽到這一點,徐階也有一些無奈。</br> 在裕王府,歷任講師不少,著名的有高拱、陳以勤、殷士詹和即將上任的張居正等等,徐階也曾擔任裕王的講師,知道這個特殊學生的性子,就是喜歡美女,他喜歡美女的程度估計和他老子煉丹的勁頭有得一比。</br> 師徒好像心有靈犀地對視一眼,彼此之間都有一些無言的樣子。</br> 老朱家人才多啊,玩蟋蟀的、做木匠的、煉丹的、玩女人的,什么樣的皇帝都有,偏偏做臣子的還要對他們百般維護。</br> 徐階嘆了一口氣說:“叔大,當今皇上龍體欠佳,而裕王還有待長進,依你之見,有何良策?”</br> 嘉靖的健康日益變差,可是作為繼承人的裕王還沒具有明君的氣質(zhì),這讓徐階非常焦急,這也是把學生張居正推薦為右春坊右諭德的原因。</br> 一方面是相信他的能力,還有一方面是自己人,盡可能和未來的天子搞好關系,這也是穩(wěn)固自己地位的一個方法,特別是,徐階現(xiàn)高拱并沒有自己想像中那么聽話。</br> “變,王介甫(王安石)說過,窮則思變,變則通,通則利。”張居正毫不猶豫地說。</br> “哦,為何需要改變?”</br> 張居正一臉正色地說:“裕王的情況有些特別,因二龍不相見,不待當今皇上待見,至今也沒立太子,相反景王反而更為得寵,每天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幾十年如一日,而高肅卿(高拱)也把裕王保護得太周全,整個躲在裕王府中,雖說少了危險,但也少了一份磨礪,所以,裕王需要一些改變。”</br> “如何改變?”</br> “學生認為,在裕王身邊設一些伴讀書僮,這些書僮最好來自民間,讓裕王可以更了解民間疾苦,目光更廣闊、思維更周全、性情更開朗,用默然潛化的方式教導裕王。”</br> 徐階皺著眉頭說:“伴郎書僮,還要來自民間?從國子監(jiān)或豪門大族的青年才俊中挑選不好嗎?就怕那些民間的才子粗鄙,不懂規(guī)矩,反而誤了裕王。”</br> “不好”張居正搖搖頭說:“像國子監(jiān)或豪門大族的青年少俊是好,但他們大多已經(jīng)被磨得沒有棱角,也變得更為功利,裕王,最不缺的恰恰就是規(guī)矩,至于人選,我們在品行和才華上嚴謹把關即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