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5 不尋常的氣息
“此計(jì),老夫認(rèn)為可行。”徐階思索了一會,最后施施然地說。</br> 站在徐階的位置,一條計(jì)策好還是不好,關(guān)健是看這條計(jì)策對國家有什么好處,對自己有什么好處,做到二面俱到,那才是真的好。</br> 從民間找陪讀書僮,聽起來有些荒誕無稽,但一想到隆慶唯唯諾諾、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樣子,徐階就有些泄氣,一位明君,就要英明神武,如果裕王生在普通人家,那他將會是一個不錯的孝子,但是他生帝王家,這點(diǎn)就注定他要比別人更為優(yōu)秀。</br> 徐階很清楚,裕王朱載垕的性格與他所在的環(huán)境有關(guān),先是他的母親是嘉靖并不喜歡的杜康妃,是九妃中的最后一名,母親不得寵,兒子自然也不受重視,因?yàn)樘罩傥亩埐幌嘁姷你U摚竺婕尉笇χ燧d垕更是冷落,好不容易熬到二位皇兄死掉,可又面臨兄弟景王的百般挑戰(zhàn),一直在嘉靖的陰影下過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最后養(yǎng)成唯唯諾諾的性格。</br> 對于這個情況,高拱、徐階等人早就覺察,也有針對性開導(dǎo)裕王,包括找有識之士在旁邊帶動,可是效果并不好,找民間的才子,未嘗不是一種方法,最重要的是,高拱和自己的分岐越來越大,偏偏裕王對高拱又極為信任。</br> 高拱在嘉靖三十一年擔(dān)任裕王的講師,嘉靖四十年才離開裕王府,足足教導(dǎo)了裕王九年,膝下無子的高拱,把裕王當(dāng)成自己的兒子,用自己智慧把裕王保護(hù)在裕王府內(nèi),任外面亂成一團(tuán),裕王府卻安然無恙,平安渡過,而從小缺乏父愛的裕王把高拱也視作父親,對高拱言聽計(jì)從,就是高拱離開裕王府后,還經(jīng)常給他寫信、賞賜。</br> 這是一個很不好的苗頭,徐階知道自己不能再坐以待斃,火把器重的弟子張居正推薦給裕王,為日后爭寵作準(zhǔn)備。</br> 張居正的這個方法,或許能把裕王的注意力從高拱身上轉(zhuǎn)移,徐階很快就同意了弟子的想法。</br> 未來皇帝身邊多一些自己人,終歸不是壞事。</br> “謝恩師。”張居正馬上行禮道。</br> “不過”徐階話音一轉(zhuǎn),淡淡地說:“皇家不比民間,陪讀書僮始終有爭議,那些言官,最喜歡就是小事化大,叔大,就在府中給他們尋個閑職即可,而人員也不宜過多,以免徒增是非。”</br> “還是恩師想得周全,學(xué)生一定照辦。”</br> 此時張居正仕途剛剛起步,羽翼未豐,對徐階執(zhí)之甚恭。</br> 參天大樹生長于微末,汪洋大海匯聚于細(xì)流,英雄豪杰生于草根,張居正的心態(tài)一直擺得很正。</br> 從徐府出來后,還沒有走馬上任的張居正已經(jīng)決定,年后找?guī)讉€信得過的同僚好好打聽一下,給裕王找?guī)讉€聰明機(jī)敏的少年才俊,用潛移默化的方式,讓裕王更好地進(jìn)步。</br> 這是一個難得的機(jī)會,張居正心中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好好把握,自己能不能一展抱負(fù),這才是踏出堅(jiān)實(shí)的第一步。</br> 嘉靖健康狀況愈下,裕王懦弱、景王死心不息,而徐階也在為給予嚴(yán)嵩致命的一擊密鑼緊鼓地籌劃著,一時間京城上空密云滿布,就是快過年了,那喜慶的氣氛中也夾帶著一絲蕭殺之色。</br> 朝廷紛爭是大人物的事,虞進(jìn)僅是一人小人物,小小的人物,當(dāng)?shù)挠质且粋€閑差,自然是沒有這樣煩惱。</br> 開開心心過大年,趁著過年熱鬧,虞進(jìn)帶老娘和小妹到處逛蕩,為了代步方便,虞進(jìn)還買了一輛馬車,堅(jiān)決做“有車”一族,反正現(xiàn)在不差錢,總不能去哪里都要走著去,有輛馬車則方便多了。</br> 唯一可惜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奴仆。</br> 明朝的奴役很多,其主要來源有三個,一是打仗俘獲的戰(zhàn)俘,二是罪官的家屬,第三就是家生孩子兒,也叫家生奴,就是奴隸生的后代,一律打入奴籍,永世不得翻身,雖說官府說不能買良為奴,但每年都有大量的因?yàn)樯畈幌氯ィu兒賣女不在少數(shù),有的連自己也賣,屢禁不止。</br> 大明律有令,打死牛仗一百,而打死家中的奴婢仗一百七,奴隸的性格和牛差不多,以至很多地主富商都大量蓄奴,虞進(jìn)現(xiàn)在沒田沒地沒店鋪,也就想找?guī)讉€丫環(huán)護(hù)院,最好再找一個車夫就行。</br> 秀才公,這算是體面的人,總不能自己親自趕馬吧,每天雇人趕車也不是辦法。</br> 一邊游玩、一邊盡心盡力去裝飾自己的安樂窩,間中還到趙府抱抱趙錦的大腿,日子過得倒是輕松愉快。</br> 不得不說,明朝有的木匠不僅手工精湛,效率還很高,到了正月初八這天,鄭木匠再次派徒弟上門,說虞進(jìn)訂造的家私已經(jīng)全部完工,請虞進(jìn)去驗(yàn)收。</br> 到了木匠鋪一看,虞進(jìn)現(xiàn),這位年過半百的鄭木匠,還是一如既往的誠信。</br> “虞相公,你可來了,你看,這一套是大圓紅木桌,外配八張凳子,所有木料都挑選擇上等木材所制,要是虞相公找到一個蟲眼,你砸我招牌。”</br> “這張書架真是不拘一格,小的按公子吩咐,用香樟木所制,香樟有驅(qū)蟲的功效,這樣就不怕有蟲草蛀虞相公的書了。”</br> “雕花大床,用的是本店珍藏的黃花梨所制,上面雕了十八幅畫,不瞞公子,這十八幅木雕不是小的雕的,是請幾個同行雕的,其有二個還是我?guī)熜郑炙嚤刃〉闹缓貌徊睿谟嘁τ菹喙也坏奖冗@更好的了。”</br> 鄭木匠一邊介紹,一邊嘮嘮叨叨地解釋,虞進(jìn)一邊看,一邊連連點(diǎn)頭。</br> 不錯,精工出細(xì)活,那質(zhì)量是杠杠的,虞進(jìn)對這些家私非常滿意。</br> “鄭大叔,你的手藝果然好”虞進(jìn)大方地說:“那工錢虞某保證只多不少,另外,我還準(zhǔn)備換一批窗花,看來又得麻煩鄭大叔了。”</br> 作為一個店家,看到有生意上門,自然是眉開眼笑,連聲感謝,可是鄭木匠聽了,有些苦笑地說:“虞相公,這些窗花還是另請高明吧,小的只怕做不了虞相公的生意了。”</br> “是不是價錢方面的問題?你放心,這工錢絕對不會虧待鄭大叔的,價錢方面好說。”虞進(jìn)以為鄭木匠想乘機(jī)漲價,于是毫不猶豫地說。</br> 鄭木匠手藝好,責(zé)任心強(qiáng),辦事實(shí)誠,再加上前面在價錢上作了很大的讓步,就是加錢虞進(jìn)還是覺得值。</br> “不,不,不,虞相公誤會了。”鄭木匠馬上解釋道:“小的不是見錢眼開的人,其實(shí)虞相公結(jié)算爽快,那設(shè)計(jì)的家私,奇思妙想,做起來也能從中得到不少益處,只是,只是小的要到福建去工作,已經(jīng)答應(yīng)主家了,所以.......”</br> 虞進(jìn)更吃驚了,有些奇怪地問道:“鄭大叔是余姚人,在余姚有家業(yè),店鋪的生意也不差,怎么舍近求遠(yuǎn),跑到福建謀生呢?”</br> 鄭木匠猶豫了一下,有些苦笑地說:“這個,一是以前欠下一份人情債,二來那并薪餉也高,所以就決定去福建了。”</br> 跑到福建?</br> 虞進(jìn)隨口說道:“跑到福建,不會是造大海船吧。”</br> “哪...哪有,虞相公莫要開玩笑,小的,小就是做一點(diǎn)小活罷了。”鄭木匠臉色一變,有些吱吱唔唔地說。</br> 咦,真說中了?</br> 都是余姚當(dāng)?shù)厝耍蠖嗍侵椎模葸M(jìn)知道鄭木匠有一手祖?zhèn)鞯脑旌4募夹g(shù),福建近海,也就隨口一個玩笑,沒想到鄭木匠的反應(yīng)這么大。</br> 鄭木匠是一個實(shí)誠的人,一門子心思放在木匠活上,不擅長說謊,一試就試出來了,再說那些小活,哪里沒有木匠,為什么要鄭木匠山長水遠(yuǎn)跑過去。</br> 麻煩不說,從余姚到福建,那車船費(fèi)可不少,而這次出,還得到官府開具路引。</br> 虞進(jìn)一下子聞到不尋常的氣息,內(nèi)心一下子就活躍起來......</br> (求收藏,求推薦!求收藏,求推薦!求收藏,求推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jiān)f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