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如果說了后悔,是不是一切就能倒退
07 如果說了后悔,是不是一切就能倒退
完蛋了。
阿信看著貼在墻報上的全校成績單,最前面的三分之二頁肯定沒有他的名字,他自動的往右邊移動,想不到自己的名字會寫在最后一頁的最后兩欄里。
陳信宏,第999名。
看羚羊草枝擺!我還以為自己能拿下全校最后一名的榮耀呢!我已經(jīng)夠混了,數(shù)學交白卷、逃學,到底最后一名是有多糟啊!
阿信無限感慨。
真是山外有山,人下有人。天地之大,無奇不有。
「溫尚翊又考第一名了。馬的,他已經(jīng)參加最忙的社團,而且還是副社長,怎么成績還這么好呢?」他聽到前段班的人在抱怨。
「對啊,看那吉他社的社長,考全校倒數(shù)第二名耶。」阿信感覺到自己一它像漫畫一樣,三條黑線滑下來。
「聽同學說,社長每天都沒有在工作呢,每天都在等副社長把零食買來給他。這樣也能考上全校倒數(shù)第二名。」現(xiàn)在應該加上一個紅色十字符號。
「人家是美術班的,成績不好很正常啊。」
「也對喔,反正是以美術考進附中的嘛,不用看成績,真容易呢……」
阿信很想走上去賞他們一巴掌,可他們說的事實讓他無從反駁。
沒錯,我是以美術特補生的身份考入附中的,成績根本不符合附中的要求。
他深明這一點。
「喂,那邊的,說完了沒有啊?」熟悉的不正確的國語發(fā)音像雨后陽光,讓阿信看到曙光。
「成績沒人家好、畫畫的技術沒人家高超的人說的話跟狐貍酸葡萄沒兩樣。」怪獸看著自己的名次淡淡地說,刺中那兩個學生的心聲。只見他們「呿」一聲后溜走了。
「阿翊。」阿信叫住怪獸,對方給他一個燦爛的笑容,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走,吃冰去。」
一月寒風凜冽的日子去吃冰的人肯定是傻子。
怪獸看著眼前這個吃的不亦樂乎的傻子,心里不斷回播剛才兩人的說話。
他記得淺藍色上衣繡著777,即是777班的人吧。
很好,他記住了。
「阿翊,新年你會去哪里玩?」不知道怪獸心里的計劃的阿信難得地從花生冰中抬起頭來。
「我應該會回新竹去親戚家拜年。」怪獸停頓一下,「回來以后,我要幫你特訓。」
「特訓什么?」當時人嚇一跳,瞪眼。手中的花生冰掉在桌上。
「聽說今次數(shù)學的考試里,你交了白卷。」數(shù)學達人一個厲眼刮向數(shù)學白癡,某人心虛地哼哼作響。
「哪有!我有寫上我的名字才交出去、怎么可以說是白卷!」阿信硬掰。
「……陳信宏,重點不在這里吧。你居然拿零分耶!我要用一個假期讓你拿到雙位數(shù)的分數(shù)!」
「那應該是奇跡了,應該要申請世界記錄。」阿信笑得很開懷。
結果,除了新年首三天(初一至初三),阿信就展開了在怪獸家特訓的日子。
每天八點被怪獸從被窩挖起來,準時九點吃早餐,然后做數(shù)學功課;十二點吃午飯,一點開始寫數(shù)學復習本和各類考試卷(其實是國一至高二的題目),四點練團;六點和石頭、馬莎一起在怪獸家吃晚飯,七點繼續(xù)練團;九點跟團員們一起去陽明山看星星、泡溫泉,十一點回家睡覺。
每天過著如此豐富的生活,最后阿信在回校后的重考中,如怪獸所想的拿了雙位數(shù),35分。
這個成績讓阿信高興了很久,這可是他短短17年里拿到最高的分數(shù)。回家以后告訴媽媽成績后,陳媽媽握著怪獸的手不放,涕泗縱橫地感激他,晚上還托阿信拿一大盤拿手好菜給怪獸家,感謝溫媽媽在新年假期里對阿信的照顧。
只有怪獸一人對這個成績感到不滿。
「馬的,我用一個假期卻只教你拿到了35分!……」這讓數(shù)學達人很失望。「上次我用五天教學弟,人家都風風光光的拿了65分回來啊!難道是我松懈了嗎?」
「話不能這樣說。」馬莎理性地分析,「以阿信這種資質,從國中開始數(shù)學成績從未拿過雙位數(shù)的人來講,你用兩個禮拜的時間讓他拿到35分,是一件非常不得了的事。你想想看,他從零分,拿到35分喔,進步了整整35分,這可是非一般的躍進喔。」
「……馬莎,你高一上學期的數(shù)學是我教你喔。」阿信提醒。
「是啊,但是我在一個禮拜后就找了怪獸幫我補習了。」馬莎毫不猶疑地說出真相。「你幫我補習,我拿了20分;怪獸幫我補習,我拿到70分。」
「……你比我高一的時候還厲害耶。我才拿到8分。」
「……陳信宏,你真夠沒良心的。竟然殘害新生。」
但這個奇跡不能讓阿信脫離留級的命運;他的上課出席率不足八成,沒辦法跟怪獸一起升上高三。于是他跟學期成績最后一名的同學即將成為下年高二唯二七年級的學生(即以7為開首的班級)。
「阿信……」怪獸看著阿信拿著留級通知書,心情復雜。
「不要緊,我沒事。」阿信笑了笑,眼神有些落寞。「只是有些寂寞,不能跟你一起畢業(yè)啊……」
「就算你變成林北的學弟,我都會幫你買冰吃的。放心吧!」怪獸心里想了很久,最后放棄煽情的話,以阿信最愛的食物來說明自己的想法。
「就算要你逃學、你都會去買?」
「會。林北說到做到。」
怪獸肯定地點頭,令阿信很想流淚。
就這樣,怪獸即將升上高三,踏入高中生涯中最痛苦的一年。而阿信、馬莎和石頭則將成為同學。
雖然阿信被留級了,他還是跟怪獸一樣,計劃在十二月卸下社長、副社長一職。在這之前,他們會在暑假辦一個合宿,地點是金山。
「大家都知道,我們的社長將會跟升高二的學弟們成為同學。」在合宿的營火會上,怪獸輕輕的糗阿信一下,當事人嘟起小嘴,以示不滿。「請各位多多照顧我們的阿信啊。」
現(xiàn)在還是高一的學弟們聽出副社長的弦外之音,紛紛點頭。
誰不聽副社長的話,下場跟那兩個虧社長的高二學長一樣啊。
想到那兩位學長現(xiàn)在在走廊上遇到阿信就馬上逃走的模樣,學弟們用力地咽下口水。
「好啦。話說回來,在過去一年里我跟阿信都沒有教過大家什么厲害的技巧,也沒有為吉他社帶來什么重要貢獻。不過,好歹吉他社的人數(shù)超過國樂社、并成為附中的第一大社,又為各位爭取在開放日的表演第一順序,沒有功也有勞。」
阿信接著怪獸說:「而在今年的十二月,我跟怪獸就會光榮退役了。希望大家能在這段時間想到理想的社長和副社長的人選。在那之前,我們還要辦十月的成果發(fā)表會,我們會在八月中通知大家表演的曲目和內容。」
「沒有其他特別的事情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待社員都乖乖地回營地休息,阿信跟怪獸坐在海堤上,兩人沒有說話,直勾勾地盯著海平線。
良久,阿信開口。「怪獸。」
「三小?」
「阿翊。」
「干嘛?」
「對不起。」阿信只想要跟他道歉。
「OK啦。林北沒有生氣。」怪獸拍拍阿信的肩膀,「只是會寂寞而已。倒是你,現(xiàn)在連不二良都升高三了,以后上課要自己記筆記啊。」
阿信沒有想到這一點。
「糟了。那我考試的時候怎么辦?」他現(xiàn)在慌張了。
「你還有馬莎啊。」怪獸提供另一個擁有好成績的同學。「馬莎這小子英文很好,叫他借筆記給你就好啦。我的數(shù)學筆記留給你。」
「阿翊。」阿信一臉感動害怪獸很想巴他的頭。
「反正我用不著那些數(shù)學筆記,早就把公式背起來了。」
「……干!我就是數(shù)學白癡怎樣?」
九月開學后,阿信跟馬莎一樣排在高二學生里的隊伍。小休時,馬莎特地來找阿信去買可樂。
「喂,你和石頭關系怎樣?」阿信突然問一句,馬莎扁嘴,不情愿地回答:「那人很臭屁,又愛找渣。不怎么喜歡他。」
「你不是覺得我很臭屁嘛?最后現(xiàn)在不就跟我混在一起。」
「那不一樣啊。」馬莎反駁,「社長你是外冷內熱,而他真的是石頭,硬幫幫的,讓人不知道該怎么接近。」
「我是機器喔?還外冷內熱。」阿信吐槽。「不過是男人就該『硬』啊。這沒什么。」
「……阿信,不要跟怪獸同化了。」
這可麻煩了。
阿信搔搔頭。
原本他跟怪獸下一個暗示給社員們,指定下一屆的社長和副社長就是馬莎與石頭。
兩個人怎么不對盤呢?
十月成果發(fā)表會,這是阿信和怪獸作為社長跟副社長最后的一項任務了。
在社員大合唱之后,就是表演比較突出的社員獨奏了。
先上陣的是社長阿信。
他要自彈自唱《原來的我》。首先刷一個C CHORD,開始唱:「給我一個空間,沒有人走過,感覺到自己被冷落……」
這是一首很簡單的歌曲,不過怪獸教了他一些小技巧讓人家覺得『吉他社社長蠻厲害的』。
憑著穩(wěn)定的演出和阿信萬佛朝宗的美貌,大家都報以熱烈的歡呼聲。
接下來依次序是馬莎、石頭……最后一個是怪獸。
怪獸用民謠吉他唱《散場電影》,不、應該說是由他伴奏,阿信代唱。
副社長不怎么唱歌,社員們以為他害羞而已;有一天社團課完結了,有人忘記拿作業(yè)回社辦,從門縫偷聽怪獸在練歌,聽過一次后大家問他評價,那學弟說一句「相比之下,我覺得阿信社長唱歌好好聽喔。」后來大家都沉默了。
一個五音不全的人唱歌竟然比較好聽,可以想象怪獸的歌喉了。
隔天,怪獸宣布自己將會表演《散場電影》,學弟們紛紛建議由社長來唱,美其名顯示吉他社社長跟副社長的友好情誼。
「阿翊,他們覺得我唱歌好聽耶。」不知就里的阿信高興地跟怪獸炫耀。
「林北唱歌難聽,我承認,怎么樣?」不爽的怪獸巴馬莎的頭,惹來馬莎一句「干!」
成果發(fā)表會成功的落幕,聽說收回來的社團志愿表以吉他社作為第一志愿的居多,總算達到成果發(fā)表會的功用。
至于馬莎和石頭,兩人理所當然地接任社長和副社長的角色,不過這一屆的社長和副社長是不對盤的拍擋,總是為了一些小事而大動肝火,開會議的次數(shù)少得可憐。這讓阿信很頭痛。高三的怪獸因為快要聯(lián)考的關系,很少參與吉他社事務,回社辦的原因只是彈幾首歌、過過癮,和找阿信吃東西。被怪獸的吉他技術吸引加入吉他社的學弟們很失望,于是他們把焦點放在阿信身上,常常纏住他。
「阿信學長,你可不可以教我彈封閉和弦?」一個菜鳥新生不知道阿信的技術比現(xiàn)任社長馬莎還要爛,一臉期待問暗地里冒汗的阿信。
「呃、這個,同學,那個技術很難練的,不太好講……」阿信左右顧盼,裝作一副很忙的模樣。不過那新生不懂看臉色,繼續(xù)問:「可是學長在上次成果發(fā)表會的時候有用到啊。我回去練了一會,還是搞不太懂。」
「呃、那個……」阿信一臉為難。
那次用的封閉和弦看似很強,其實是他練了快一個月才勉勉強強的練成,仔細一看,他抓的音不太穩(wěn)。
「喂,那邊的新生,我教你好了。」怪獸突然出現(xiàn)在社辦,阿信松一口氣地大喊:「阿翊回來了!」
一邊撫撲上去的阿信的頭,一邊以挑釁的眼神看著學弟。「林北是上一任的副社長,由我來教你,比這個前社長教的要好多了。畢竟我們的前社長可是負責聯(lián)誼的呀。」
阿信撅嘴,此時馬莎插一句:「前社長的技術太『高超』,還是前副社長教的好。」
「……馬莎,你閉嘴沒人會說你是啞巴。」
重念高二的這段時間,少了怪獸的陪伴,多了馬莎這個志同道合的知己,阿信過的生活還是很充實。放學后,課余活動由和怪獸去吃冰變成跟馬莎去書店、看展覽、看電影、看演唱會,擴大阿信的視角,成為日后創(chuàng)作的泉源。
「馬莎,想不到你在惡毒的外表下,竟然是個文藝青年。」阿信驚訝地表示。
「干,我的外表哪里惡毒了?」馬莎反駁。
「坦白說,我知道要留級后,心里很后悔;我不能跟阿翊一起畢業(yè)了。」阿信硬生生轉移話題。「但是,現(xiàn)在看來,說不定老天特意給我多一年的時間,讓我看到更多不一樣的東西。」
「你少臭美了。」馬莎嗤之以鼻,「說到底你留級的原因只是逃學太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