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五八、昔為幼虎今潛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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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門島上這一日迎來了非同一般的客人,兩艘四百料的大船,緩緩接近過來,俞國振沒有急著靠岸,而是站在船上,向著島上極目四顧。
這座島足有四十里方圓,西與陸地僅一溝之隔,東扼欽州海灣之入口,群島與陸地將它圍在中間,水深灣闊,實在是一處好的港口所在地。如今島上并沒有什么百姓居住,只有一些漁民在此避風(fēng)浪。島邊是極為秀美的紅樹林,而島上則郁郁蔥蔥,到處都是樹木。
“小官人,快看!”
一身雪白制服的羅九河,此時已經(jīng)有幾分海軍將士的風(fēng)范,他突然指著船的東南方向,只見一群白色海豚,正從海中冒出頭來嬉戲。俞國振望著它們,心中大爽,哈哈一笑:“中華白海豚!”|
他這隨口一說,自此之后,這種白色海豚便成了水師的標(biāo)志。
“公子,這座島好是極好,唯有一條卻是致命缺陷,小官人若是想將此島充為水營,這一條非解決不可?!庇岽蠛4藭r已經(jīng)進(jìn)入了狀態(tài),在與俞國振幾番長談之后,他完全將自己的前途與俞國振綁在了一處。
“何事?”俞國振奇道。
“淡水,島上絕無淡水,只能靠雨天積存?!庇岽蠛5溃骸肮蚀藣u上雖設(shè)有蛋總,也有兩百兵額,實際上取水卻是極為緊張,而且雨水所積,味道咸澀,難以入口。”
“大海兄長只在這呆了幾天功夫,便知道這些了?”俞國振有些驚訝。
“公子所命,不敢怠慢?!?br/>
這座數(shù)十里方圓的島上沒有淡水水源,倒是一個大問題。而且它在大海之中,便是打井成功,打出來的水,只怕也是咸澀的海水。另外,這里的水浸泡過的土地,也不適于種植莊稼,可以想見,今后這座島。會給新襄的后勤補給帶來極大的困難。
“嗯,這兩天我們在島上瞧瞧,看能否找到適宜之處,擇高地建壩截水?!庇釃裎⑽櫫艘幌旅?,龍門島與陸地隔絕。在這島上,他可不只是想一支水師,他還想在島上建船塢,為今后自己造船做準(zhǔn)備。
“公子,你往那邊望去。”俞大海知道他的計劃的,因此他指著東南方向。
此時天色晴好,海面碧波蕩漾,順著他所指處。一片郁郁蔥蔥的海島,如同珍珠般排列。在海島更遠(yuǎn)處,則是一片陸地。
那片是后世欽州港區(qū)所在之處,水深浪緩,又連著陸界,比起龍門島的位置更為適合。
俞國振知道他的意思,搖了搖頭,或許今后他會將那邊也拓展成為自己基業(yè)的一部分。但暫時他還必須小心。他知道,此次??苋胍u戰(zhàn)之后,朝中某些人,肯定會注意到他,欽州府必然會有派來的探子,或許是錦衣衛(wèi)的,或許是朝中某位大員的家人。
若是在陸上。這些人潛入的可能性會極大,可若是在龍門島,他們想潛入的可能性就小了。
反正只是將龍門充當(dāng)一個造船基地,他又不指望將之建成工業(yè)基地,條件差些就差些吧。
“走吧。我們上島轉(zhuǎn)轉(zhuǎn)?!彼畹馈?br/>
島上紅樹林甚為秀美,無數(shù)水鳥于其間棲息,當(dāng)他們上來之后,頓時驚飛起一大片。
“我查看過,最適合建碼頭的所在,便是這一片,碼頭、炮臺,建在一處。”
他們是在龍門島的東北登陸的,那里有一小片較為平整之地。俞國振點了點頭,俞大海判斷與他的想法相合,他估算了一下,這里大約也可以建一座小型的船場。
“公子,欽州沒有合適的船匠,要尋好船匠,還得去福、廣船場中覓?!庇岽蠛S诌M(jìn)言道。
“你說的是,不過,劉香老手底下,應(yīng)該有船匠吧?”俞國振問道。
“他自是有的,不過如今他與我們是死仇,想挖他的船匠來并不容易?!?br/>
“你有認(rèn)識者么?若是有的話,與他們聯(lián)系,劉香老……很快就不是問題了?!庇釃裥Φ馈?br/>
“???”俞大海愣了一下,然后頓時大悟:“公子……鄭一官?”
“對,既然鄭一官受了招安,還在老家起了大宅子,那么事情就好辦,朝廷一紙令下的事情。而且鄭一官得知劉香老在欽州受重挫,也不會放過機會,讓劉香老休養(yǎng)生息吧?”
“鄭一官此人……確實不是那種愿意給人退路者,這個機會,他是不會放過的?!?br/>
“故此,我們要抓緊時機將龍門建起來,等劉香老一滅,大海,用你的關(guān)系,將劉香老手中堪用的人都挖來,那些??芪也灰?,我只要船工、通牽星術(shù)者、各種匠人?!?br/>
“是,此事可交給世祿去辦,他與我一起在廣州呆了近十年,我認(rèn)識的,他都認(rèn)識?!?br/>
荀世祿拼命點頭,表示自己愿意領(lǐng)取這個任務(wù)。
與俞大海不同,荀世祿的家人盡數(shù)在襄安寨中,可以說,他的表現(xiàn)就直接關(guān)系到他家人的處境。象他的小侄兒,如今便在家中私學(xué)就學(xué),他在新襄寨住的短短幾天,便看到自家小侄兒,從一個灰頭土臉的骯臟小痞子,改頭換面了一般,就是說起話來,都帶著股家衛(wèi)少年一般的傲氣!
這種神奇的感染能力,讓荀世祿覺得,自己這一世有了奔頭,若是他娶妻生子,那么他的兒子也會象小侄兒一般,在俞國振的羽翼之下長大,不會愚笨中度過一生。
“好,此事便交給世祿了?!庇釃顸c了點頭,然后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另外,這幾天審訊的結(jié)果出來了,你們也都知道吧?”
離八月十五新襄寨之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了五天,這五天里,俞國振組織人手對那些??苓M(jìn)行斟別,一向是漁民被裹脅來的。被他交給了俞國威來管理,將他們登記之后,勒令其家屬遷至新襄,他們便成為新襄漁政局第一批所轄漁民。與俞大海收攏的那近兩百??荜P(guān)系親近者,被挑了出來,也加入到漁政局隊伍之中,但他們現(xiàn)在最重要的任務(wù)還不是出海貿(mào)易或者打漁,而是將羅九河挑出來的五十名家衛(wèi)少年也培養(yǎng)成海上的健兒。除此之外。則被一一拷掠,勒令供出自己的巢穴和留守巢守中的同伴人數(shù)。
因此,現(xiàn)在西海大大小小數(shù)百個島嶼上,哪里有??艿某惭ǎ釃褚呀?jīng)是一清二楚。
“是。已經(jīng)記明了?!?br/>
“這龍門島的建設(shè),就不用你們管了,大海兄,你與九河的任務(wù),就是在兩個月內(nèi)橫掃西海諸島,上頭??艿馁\贓盡數(shù)要繳獲回來……你手下兄弟們那邊,你多說說,繳獲歸公這是軍紀(jì)。但歸公之后,我不會吝于賞賜,休要弄出什么犯我軍紀(jì)的事情,到那時,我便是有心相寬,卻也不得不殺人祭旗了!”
他后面一句說得甚為嚴(yán)令,俞大海頓時想到至今還存放于碼頭一座棚子下的京觀,面容一正:“是!”
“走。我們好生查看一下島?!痹摻淮亟淮炅?,俞國振又笑了起來。
龍門島雖然土地不適合耕種,但能生長這么多植物,一般的蔬菜總是能勉強生長的,至少俞國振他們就找到了好幾種野菜。島上鳥類極多,幾次羅九河都提議打兩只下來嘗嘗,卻被俞國振否決了:“若用弓箭。咱們這里誰有這么準(zhǔn)的準(zhǔn)頭?若用火槍,吃的不是鳥肉,是鉛子了?!?br/>
鳥是吃不得的,但是海邊灘涂上卻有的是螃蟹、蝦貝,海里也有的是魚。在繞著海步行了十余里。算是將半個島都踏過之后,俞國振還忙里偷閑,用攜帶的釣具在海畔釣起魚來。小半個時辰過去,收獲甚豐,這讓他更為開心。
“小官人是擔(dān)心島上補給?”見他這模樣,羅九河問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這左近魚極多,小官人根本不必操心啊?!?br/>
“嗯,現(xiàn)在多操心些,今后便可以少擔(dān)心些?!庇釃裰噶酥该媲暗拇蠛?,“比如說,你看這片海,想到了什么?”
羅九河向大海望去,搖了搖頭,不知道俞國振的意思所指。
“我至少要擔(dān)心兩件事,一是若臺風(fēng)來了,海水漫灌,新襄的補給船、附近的漁船都出不了海,時間長達(dá)七八天,那么島上的人該怎么辦?或是西夷來了,仗著船堅炮利,圍攻龍門,同樣援軍一時無法破敵,島上之人又當(dāng)如何?”
這兩個問題,羅九河還沒有思考過,他知道,這是俞國振借這個機會在點撥他,因此凝神傾聽,旁邊的俞大海也覺得有所觸動,在一旁靜靜等著俞國振的答案。
“故此,若是長遠(yuǎn)來看,必須修海堤,但遠(yuǎn)水不解近渴,唯一的辦法就是提醒島上留守諸人多加警惕,實在不成,那便棄島,不以一時得失為念,只要人在,那么破壞的可以重建,失去的可以奪回?!?br/>
“海堤?”
“繞島海堤,再將龍門島與陸地連起,我們這邊,你們看,連對岸防城地界只怕還不到一里吧,在這修道大堤,連接陸島……”說到這,俞國振啞然一笑,這確實是極為長遠(yuǎn)的事情,至少兩三年內(nèi)都不必考慮了。
“公子當(dāng)真是雄才偉略?!庇岽蠛s贊了起來。
俞國振沒有想到,自己對未來的稍長遠(yuǎn)的規(guī)劃,看在俞大海眼中,就是雄才偉略了。他凝了凝神,一笑置之:“休息好了,咱們生火煮飯,然后繼續(xù),今日要將這島繞上一圈,接下來,咱們就要分頭行事了!”
眾人以為他是說他要留在龍門搞基建,卻見他又是一笑,目光變得敏銳起來:“我與你們一起去西海掃蕩群寇,國威哥哥與雷振聲,留在這里負(fù)責(zé)碼頭建設(shè)!”
“什么?”眾人都是訝然。
“怎么,以大海兄的本領(lǐng),又帶著二百五十人,在這西海中難道還護(hù)衛(wèi)不住我的周全?”俞國振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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