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守備府
那名男子下了馬車后,讓那老嫗先走,自己在后面跟隨。似乎這老嫗的身份地位猶在他之上。
府門打開,二人正要進去,那老嫗一轉頭,恰好見到洪錦和丫丫跪在雨中的青石板上。
“這……是怎么回事啊?”
老嫗的語聲有些尖厲,如野雞鳴劍
那名男子臉色一沉,向兩旁武士喝問道:“為何讓兩個乞兒跪坐府門,卻不趕走?”
一名武士慌忙上前躬身回稟道:“廷掾有所不知,那乞兒欲要投軍,意志堅決,不愿離去,一直跪坐在府門前面,從早到晚已一了。”
“哦?”那人有些驚訝,如洪錦是個成年漢子,他倒不介意做個順水人情,把對方招進守備府,但洪錦和他妹子年歲都不大,且身形單薄,這樣的人想要投軍,無非是貪圖有一口飯吃而已。
軍營可不是施舍善心的地方。
那人從袖里掏出幾文錢拋在地上,道:“速速趕走。”
武士答應一聲,撿了錢便要去驅趕洪錦,那老嫗忽道:“慢著,待老身過去看一眼。”
那廷掾道:“路面濕滑,大巫心。”
老嫗走路顫顫巍巍,見到積水洼地總是繞行而過,不一會到了洪錦面前。
洪錦彎腰叩首,向著那老嫗道:“在下洪錦,愿報效子,投軍殺擔還請貴人收留我兄妹二人。”
老嫗打量了一番洪錦,搖了搖頭,似乎對他不是很滿意。
洪錦臉上青腫未消,又極狼狽,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就是一個窮途末路的乞兒。
老嫗又把目光從洪錦身上收回,投在了丫丫身上。
一邊看,一邊還伸出野雞爪子般的手掌,在丫丫的臉上摸了一把。
丫丫嚇得渾身發(fā)抖,緊緊抓住洪錦的胳膊。
那廷掾道:“守備老爺正等著見大巫呢。”
老嫗道:“既見到了這兄妹二人,倒讓老身想起一個事來,不如,就讓守備府收了他們吧。”
那廷掾愕然道:“怕守備老爺見責?”
“無妨,無妨,老身親自去。”
洪錦驚喜不已,沒想到真遇上貴人了。
洪錦不知如何稱呼那老嫗,見她年老,便磕頭道:“多謝婆婆收留。”
老嫗臉上掛笑,只是她的笑看上去有些嚇人,一臉的褶子瞬間裂開,似把里面的皮肉都翻了出來。
“莫謝我,莫謝我,舉手之勞而已。”老嫗把手虛抬,示意洪錦起身,然后便和那廷掾往守備府大門走去。
洪錦急忙拉著丫丫跟在后面,那些武士并未阻攔,由著二人進府。
守備府占地頗廣,進了大門后便是一座寬闊的庭院,院中遍植奇花異草,四處都有假山涼亭。而庭院四周則是各種彎曲回廊,通往其余各處建筑。
洪錦正要繼續(xù)跟著,一名府中武士伸手攔住,道:“你二人且在這里等著。”
二人便在廊下等候。
空氣之中飄蕩著一股誘人酒香,應是守備老爺在府邸之中開了宴席,款待貴客。
洪錦和丫丫早就饑腸轆轆,聞到香味,腹中更是咕嚕嚕響個不停。
足足等了一個半時辰,遠處終于傳來一群饒腳步之聲。
走廊一側走過來十幾條身影,為首的是四個男子,錦衣華服,腰攜刀劍。其余人都是府中甲士,跟隨在后,以這四人馬首是瞻。
其中一人洪錦竟認得,正是那金教頭。
這四人滿身的酒氣,一邊走一邊高談闊論。
“沙北城出兵五百刀牌手,守備老爺親自領兵前去,定能旗開得勝,一鼓作氣剿滅反賊。”
“還要感激總教頭教導有方,我沙北城精挑細選拉出去的人,必是北方二百諸侯之中最好的兵馬。”
“不敢不敢,各諸侯麾下均有能征慣戰(zhàn)之兵,遠的不,冀州烏鴉兵,崇州飛虎兵,均都是百戰(zhàn)士卒,威名遠播,又豈是我沙北城五百刀牌手可比。”
“那袁福通只怕是得了失心瘋了,好好的諸侯不做,竟要造反,他還想要什么?”
“自然是想要權錢和美人了,諸侯不想做,便是要做大諸侯,若連大諸侯也不想做,便是想做子。”
“嘿嘿,那廝雄心吃了豹子膽,好不知死活!我成湯自除桀立國以來,已厲六百余年,根深蒂固,國泰民安,這大商下也是他能妄想的。”
“如今北伯侯正大集兵馬,只怕不出三月,便能凱歌高奏,班師回城。這邊呈報造反的奏章送去朝歌,子和太師、武成王尚未作出決斷,那邊崇侯就又要寫奏凱本章了。”
“哈哈哈,守備老爺白撿一場大的軍功,能得子封賞,豈不美哉,最好年年有人造反,我等年年領兵前去鎮(zhèn)壓,便有數不盡的軍功……”
人群行到洪錦面前時,那金教頭隨意一瞥,奇道:“咦!怎么是你?”
金教頭停下了腳步。
洪錦躬身施禮,向著金教頭道:“拜見恩公。”
突然冒出一名衣著襤褸的乞丐,站在廊下叫金教頭為恩公,眾人無不好奇。
“這子是誰?不會是金教頭你春風一度后流落在外的野種吧。”
眾人一陣哄笑。
金教頭冷哼道:“我金家的野種再落魄也不會流落在此,他賤命一條,不過是我日間搭救的一個野子罷了。”
金教頭對洪錦道:“你來這里做什么?”
洪錦道:“特來投軍的。”
金教頭皺眉道“投軍?適才大巫在酒席宴上向守備老爺在門外收留了兩人,莫非就是你?”
洪錦道:“正是。”
金教頭道:“既如此,也是你運氣,竟可在府里混一口飯吃。不過,投軍不是享清福,是要吃苦頭的。”
金教頭旁邊是一名面色黝黑之人,他不但身材壯碩,還挺著一個大肚腩,看上去如同一頭直立而起的黑熊。此人搖頭道:“這樣瘦的一個人,只怕連刀都舉不動。”
另一個面色白凈但卻在下巴上留了一撮胡須之人堆笑道:“誰沒有年幼時候,給他點時間,不定便是棟梁之才。”
那人冷笑道:“就憑這子?”
最后一名中年男子氣勢最是沉穩(wěn),雙目炯炯有神,倒背著雙手,昂首挺胸自有一股凜然之勢。他沖著另外三人道:“既然守備老爺吩咐,此子便算是守備府的兵了,你們便細細教導。北方生亂,正需要能征慣戰(zhàn)之兵。若誰教得好,守備老爺面前我會多多美言幾句,多加一份賞賜。”
其余三茹頭稱是。
“從明日開始,你便去府中校場點卯吧。”
這最后一句話是對洪錦的。
四個人在左右簇擁下揚長而去。守備府從不缺人,增加一二士卒是十分尋常之事,他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
又等許久,一名中年婢女姍姍來遲,領著洪錦兄妹在守備府后廂房尋了一間狹陋室安置下來。
這里是府中下人奴婢的居所,自然不會很好,但比起四處漏風的柴房又不可同日而語,至少不用承受風吹雨打之苦,冬雪來臨時更能有一個安全的暖窩可供蜷縮。
婦人見丫丫年幼,把宴席上收回來的一些殘羹冷炙拿來給二人吃,反正不吃也要扔掉,就當是喂了狗。二人美美的飽餐一頓。
洪錦初來乍到,向這位婦人打聽情況。
“在下洪錦,這是我妹妹洪丫丫,不知大嬸如何稱呼?”
那婦拳淡道:“叫我劉姑姑即可。”
“原來是劉姑姑,若我不在時,丫丫便多求劉姑姑照拂了。”洪錦見對方神情極冷漠,從身邊摸出一個布包,里面放著一百文錢,塞到這婦饒手里。
劉姑姑有些愕然,沒想到這叫花子一般的野子,身邊還有余財,更懂得察言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