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一班同學緩了一天,勉強能接受他們班校霸也逆襲成了學霸的事實,但年級里其他學生并不這么認為。</br> 貼吧里出現(xiàn)了好幾條質(zhì)疑帖,都說尹澈是靠作弊上位,肯定是看了后座他弟弟的試卷,甚至有人猜測尹家通關(guān)系改了成績。</br> “學校都看過監(jiān)控認可你的成績了,這些人在質(zhì)疑什么?”蔣堯看不下去,喊了趙誠等一幫兄弟,把這些帖子都刷了下去。</br> “本來我的風評就不太好,正常。”尹澈沒在意,繼續(xù)做題。</br> 今晚是游園會,高一高二正在校園里狂歡,學校怕打擾到高三學習,取消了晚自習,所有高三住宿生回寢室自習。</br> 聽著遠處教學樓隱約傳來的喧囂,想起自己也曾是其中的一員,如今卻只能聽學弟學妹們玩鬧,很多學生忽然就有了青春不再的滄桑感。</br> 高三,一只腳已踏入成人世界,卻仍覺得自己是個孩子,什么都沒準備好,還無力面對這個殘酷的世界。</br> 郭志雄嘆氣:“快樂是他們的,我們什么都沒有。”</br> 蔣堯:“你們回自己宿舍,我就有快樂了。”</br> 韓夢:“呵呵,我們一走,留你們兩孤A寡O共處一室?我們有義務保護我方澈哥!”</br> 幾個大男生聚在蔣堯宿舍,扯了半天皮,周浩亮實在沒心思做作業(yè),拿出手機:“兄弟們,看片不?”</br> 蔣堯戰(zhàn)術(shù)性后仰:“不約,我男朋友在這兒呢。”</br> 郭志雄也后仰:“我女朋友雖然不在,但我怕被出賣。”</br> 韓夢跟著后仰。</br> 周浩亮:“你又沒女朋友!”</br> 韓夢:“我沒興趣,反正女優(yōu)肯定沒我美。”</br> 周浩亮無語了:“你們一個個思想能不能純潔點兒?就是部動作片!”</br> 尹澈:“愛情動作片?”</br> 周浩亮:“澈哥!怎么連你也!”</br> 最后放出來,還真是部普通的動作片。</br> 郭志雄:“浩亮,你是不是男人,咱學校網(wǎng)這么差,你費勁吧啦地就下部動作片?”</br> 周浩亮:“有的看就不錯了,還挑三揀四,不看拉倒!”</br> 蔣堯掃了一圈,問:“章可呢?你們沒喊他?”</br> 周浩亮:“他不在宿舍,可能偷偷溜到高一高二那兒去玩了吧。”</br> 郭志雄:“他恢復得可真快,昨天拿到成績還一臉抑郁呢。”</br> “他不是一向這樣嘛,樂天派,轉(zhuǎn)頭就忘。沒事,不用管他,我們繼續(xù)看。”</br> 一部電影看完,爽是爽了,眼睛也累了。郭志雄揉揉眼睛,定睛一看,兩位大佬坐在書桌邊,腦袋挨在一塊兒,蔣堯的手指淺淺地插在尹澈柔軟的頭發(fā)里,貼著他耳朵,不知道在說什么悄悄話。</br> “咳咳!二位,注意下,這兒還有外人呢。”</br> 蔣堯轉(zhuǎn)頭:“看完了?可以回去了嗎?我和澈澈要開始了。”</br> 郭志雄:“……”</br> “誰跟你開始,我回去了。”尹澈拿起作業(yè)就走。</br> 郭志雄:“哈哈哈翻車了吧。”</br> “一會兒再找你們算帳。”蔣堯追上去,“等等我!”</br> 出了門,發(fā)現(xiàn)尹澈壓根沒走遠,站在門口不動。</br> “我就知道你在等我。”蔣堯笑著走上前,卻發(fā)現(xiàn)尹澈眉頭擰得很深,目光往上望。</br> “看什么呢?”蔣堯順著他的視線望上去,是宿舍樓一側(cè)天臺的方向。</br> 天臺邊上有道小小的黑影。</br> “你看那個人。”尹澈抬起手,指向那道黑影,遲疑再三,問,“像不像章可?”</br> 十二月末的氣溫,已經(jīng)接近零度,頂樓的寒風刮在臉上像刀片劃過。</br> 蔣堯和尹澈跑到六樓,發(fā)現(xiàn)通往天臺的門鎖住了。</br> 尹澈抬手想敲,被蔣堯攔住:“別給他反應的時間,你退后,我來。”</br> 尹澈聽話地讓出位置。</br> 蔣堯后退幾步,深深吸氣,停頓半秒,猛地沖向門。</br> “砰!”地一聲巨響,撞開了門鎖。</br> 章可嚇了一跳,呆呆地轉(zhuǎn)頭:“堯哥……”</br> 蔣堯迅速沖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他胳膊,用力將他拖到安全地帶后才敢罵:“瘋了吧你?有什么想不開的?不能找大家一起解決嗎?”</br> “我沒想不開,我就想吹吹風……”</br> “要吹風你不會去陽臺吹?這兒護欄都沒有,你站邊上是嫌命長嗎?”</br> 章可被他兇狠的語氣嚇著了,磕磕絆絆了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br> 尹澈看著他倆,一個在氣頭上,一個在恐懼中,嘆氣:“先別罵他,聽他說吧。”</br> 三個人在天臺上席地而坐。</br> “我這次總分才三百多。”章可抹了抹發(fā)紅的眼睛,“被我爸媽一頓罵,說我沒救了。”</br> 尹澈思考了會兒,說:“這次考試難,平均分也就四百出頭。”</br> 章可:“可你們兩都考了七百多!”</br> “……”</br> “我知道你們腦子好,我腦子笨,我也習慣了自己總是墊底,但是、但是……”章可聲音低了下去,吸了吸鼻子,“我也不是不在乎啊……”</br> “誰想當差生啊,誰想整天抄作業(yè)啊,可我真的不會寫啊。你們做一道題只要五分鐘,我想半小時都做不出來,作業(yè)總是來不及做,又不能交空白的上去,會被老師罵,我能怎么辦呢……”</br> “我爸媽花了那么多錢給我補課,還是沒效果,他們恨鐵不成鋼嫌棄我我懂,可我腦子就是笨啊,高三都快過一半了成績還是沒提高,我再怎么努力都沒希望了……”</br> 囤積了近三年的壓力,爆發(fā)只需一個契機。</br> 夜深,人不靜,天臺上多了一道壓抑的抽噎聲,在寒風中更顯凄涼。</br> 尹澈張了張嘴,又閉上了。</br> 總是給別人帶來快樂的人,自己不快樂了,該怎么辦?</br> 他無法感同身受,也沒有處在同樣的境地之中,說出的每一句安慰,都會像是高高在上者對弱者的憐憫。</br> “你可能是沒希望了。”蔣堯突然說。</br> 尹澈詫異地看向他。</br> 蔣堯的頭發(fā)被風吹亂了,飄散在額前,眼里的光從發(fā)絲間透出來。</br> 那是一種堅定且執(zhí)著的光。</br> “自己都放棄自己,還能有什么希望?”</br> 章可抽噎著:“可、可是,我努力了也沒用啊,我又不像你們兩個一樣是學霸……”</br> “誰都能成學霸的話,學霸也就不稀奇了。”蔣堯說,“這話由我來說可能有點嘲諷,但我事先聲明,絕對沒有那個意思。”</br> “這世界上除了一部分佼佼者之外,大多數(shù)人都是普通人,人生有起有落平平淡淡沒什么成就,但普通不等于平庸。”</br> “就算你沒有主角光環(huán)又怎樣?普通人也有普通人跳起來、伸長手就能夠到的東西,問題是你跳了嗎?你去夠了嗎?”</br> “目標定得比你能力高一點,夠到之后再把目標定得高一點,不斷往上跳,直到某一天,你往下看的時候會發(fā)現(xiàn),你已經(jīng)站得比很多普通人都高了。”</br> “雖然可能永遠到不了頂端,但你是想做一個碌碌無為的普通人,還是想做一個能實現(xiàn)一些人生價值的普通人?”</br> 章可聽得一愣一愣,啞口無言。</br> 蔣堯站起來,朝他伸出手:“想做后者的話就站起來。站不起來,我現(xiàn)在可以拉你一把,以后還是要靠你自己。”</br> 章可鼻子一酸,淚涌如泉:“嗚嗚嗚堯哥……我、我……”</br> “我什么我,聽進去了沒!”</br> “聽、聽進去了!”</br> “以后還這樣嗎!”</br> “不這樣了!”</br> “好,是男人就站起來!”</br> “嗯!”章可用力抓住他手,站起來緊緊抱住他,“堯哥!啥也別說了,我聽你的!定個小目標,下次先進步一名,你要幫我啊!</br> “沒問題!”蔣堯重重一拍他的后背,朝尹澈眨了眨眼。</br> 尹澈低頭,勾唇淺笑。</br> 有這人在,好像所有事都能搞定。</br> 蔣堯或許不止是他的奇跡。</br> 一個永遠不放棄希望、永遠心懷陽光的人的出現(xiàn),對任何一個陷入困境黑暗的人來說,都是一種奇跡。</br> 章可下樓時仍舊哭哭啼啼的,扒拉著蔣堯不放,被游園會結(jié)束回宿舍樓的學弟學妹們盯著看。</br> 由于太丟人,回寢室后哭得更兇了。</br> 郭志雄他們看見他這副樣子嚇了一跳,蔣堯沒詳細解釋,就說他心情不好,需要多哄哄。幾個平日里五大三粗的男生都手足無措,趕緊把人帶回寢室供起來,上交各自所有的零食。</br> 周浩亮靈機一動:“對了,我下了部片……”</br> 章可怒斥:“我都這么難過了你他媽還想著看黃片!”</br> 周浩亮:“誰他媽說是黃片了!你們一個個都冤枉我!我才想哭好嗎!”</br> 男生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尹澈回自己寢室過了半小時,就聽見隔壁傳來了一如既往的歡笑聲。</br> “你剛才說的……挺有哲理。”他壓低喘息,把人推開了些。</br> 蔣堯笑笑:“以前總跟八中那幫兄弟灌輸這些大道理,不然怎么當他們的老大?怎么讓他們保持上進心?誰都會有遇到挫折、萎靡不振的時候,可能就缺個人拉他們一把。”</br> 尹澈躺著看他,抬手撫摸他輪廓愈發(fā)俊朗的臉。</br> 用男生來稱呼他似乎已經(jīng)略顯稚嫩了。</br> “能繼續(xù)嗎?”蔣堯低聲問。</br> “……嗯。”</br> 他沒理由拒絕。</br> 可能是因為,他也曾被眼前這人,不惜一切代價地拉過一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