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風(fēng)嚴涼,小池塘邊的兩人沉默對視。</br> 尹澈目不轉(zhuǎn)睛地盯了他半天,然后抬起手,揉了揉眼,湊近一步,繼續(xù)盯他。</br> 像一個好奇寶寶,眼睛瞪得很大,明亮澄澈。</br> 蔣堯也忍不住盯著他看。</br> 未免太過可愛了。</br> 但眼下時間耽誤不起,他不能沉迷美色,于是深呼吸,找回鎮(zhèn)定:“有什么事一會兒再說行嗎?我先去把這人處理了。”</br> “……好。”尹澈回神,移開目光,然而很快又望向他,“你注意安全。</br> 語氣低柔,和以往截然不同。</br> 蔣堯頓時心涼了半截。</br> 這暴露得真的太不是時候了。</br> 處理完潘輝,回到宿舍樓時剛好卡點。</br> 宿管大叔本想批評兩句,但見他渾身濕淋淋的,怕他著涼,便直接放他通行了。</br> 蔣堯回寢室先沖了個熱水澡。</br> 沖掉一身寒氣,心里還是冷。</br> 洗完擦著頭發(fā)出來時,看到扔在桌上的那條,他花了兩個小時編出來、卻沒被接受的手繩,不知道該說什么。</br> 或許就這樣放棄比較好。</br> 隔壁宿舍安安靜靜,不知道人回來了沒。蔣堯發(fā)了條信息給白語薇,得到的回復(fù)是,尹澈半小時前就回宿舍了。</br> 他想了想,還是發(fā)信息問了句:“要過來嗎?”</br> 剛剛尹澈應(yīng)該看到他真實的樣子了,會喜歡嗎?還是會覺得他……依然一無是處?</br> 如果因為這樣就喜歡上他的話,好像也沒什么值得高興的。</br> 信息發(fā)出去半天沒人回復(fù),蔣堯的頭發(fā)都快被暖氣烘干了,躺在床上,閉著眼睛,腦子里很亂。</br> 為什么會喜歡上一個beta。</br> 為什么這個beta不喜歡他。</br> 沒思考出一個結(jié)果,困意先逐漸涌了上來。半夢半醒間,聽見宿舍門被敲了兩下。</br> 蔣堯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仍瞇著眼。忽然,似乎聽見擰門把手的聲音,緊接著,門被悄悄打開了。</br> 他徹底醒了。</br> 來人腳步很輕,但也不是完全聽不見,能感覺到正在慢慢靠近他的床邊。</br> 蔣堯閉著眼假裝睡覺,一動不動。</br> 來人停在了他的床邊。</br> 熟悉的,淡淡的沐浴乳清香。</br> 每回去隔壁寢室,要是碰上尹澈剛洗完澡,空氣里總有這股清香,像是雨后的青草,又像是融化的冰泉。</br> 如果信息素有氣味,那尹澈的氣味應(yīng)該就是這樣的。</br> 偷偷進門是來做什么呢?蔣堯猜測著,來確定他究竟長什么樣嗎?</br> 尹澈一聲不吭地在床邊站了半天。</br> 寢室里頂燈開著,燈光明亮,如果要看他的模樣,應(yīng)該早就看得一清二楚了。</br> 時間變得特別難熬,每一秒過去,心里的火就往上躥一截。</br> 蔣堯忍不住了,打算睜眼直接問清楚。</br> 這時,他垂在床邊的手忽然被什么東西碰了下。</br> 很輕,很軟,迅速地蹭過他的手背。</br> 蔣堯倏地睜開眼。</br> 尹澈抿了抿唇,微微翹起嘴角,很快放下來,打算起身離開。</br> “你在干什么?”頭頂冷不防地響起一道聲音。</br> 尹澈蹭地一下站起身。</br> 他反應(yīng)很快,立刻像什么都沒做一樣,面無表情地說:“來看看你凍死沒,沒有我就回去了。”</br> 蔣堯也站起來,比他高不少,垂著眼看他,眼鏡沒戴,劉海也撥在后面,問他:“現(xiàn)在是不是覺得我還行了?”</br> 尹澈想從眼前這張臉上移開目光,但又實在移不開:“嗯……還行吧。”</br> “長相就真的這么重要?”</br> “……什么?”</br> “一個小時前,我在這里,送你禮物,你不要,怕被人以為跟我是一對。”</br> “現(xiàn)在,你跑來偷襲我,親我的手。”</br> “我以為……你會不一樣。”</br> 明明是夢寐以求的場景,卻感覺像是失戀了。</br> 蔣堯說不清此刻對誰更失望。</br> 是因為外表而態(tài)度一百八十度轉(zhuǎn)變的尹澈。</br> 還是一無是處到頭來依然只能靠外表獲得喜歡的自己。</br> 尹澈依舊神色冷淡:“我沒有親你手,不小心碰到的。”</br> “為什么會離我這么近?近到能‘不小心碰到’我的手?”蔣堯追問,“平時碰下你衣服都要被你踹,你不是最討厭alpha了嗎?還是說……你只是討厭你看不上的alpha?”</br> “我沒有看不上你,我把你當朋友。”尹澈很鎮(zhèn)定地反駁,“倒是你,為什么要瞞著我、瞞著大家?你這樣的,追誰追不上?還要我出主意,故意耍我嗎?”</br> 得,兔崽子死不承認。</br> 蔣堯無話可說,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尹澈面前嘴越來越笨。</br> “我有自己的理由,暫時不想說,麻煩你替我瞞著。”他此刻只想一個人靜靜,平復(fù)失戀的情緒,“你回去吧,明天還要上課。”</br> 尹澈張了張嘴,似乎仍有話要說,但終究沒說出口:“那我走了。”</br> “嗯。”</br> 尹澈走的時候,視線迅速掠過了某樣?xùn)|西,似乎有點在意。</br> 蔣堯敏銳地捕捉到了,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發(fā)現(xiàn)是桌上那個小盒子。</br> “現(xiàn)在想要了?”蔣堯拿起那條手繩,揚眉看他,“可我不是很想給了。”</br> 現(xiàn)在給,變味了。</br> 尹澈:“我沒說要。”</br> “哦,那就扔了吧。”蔣堯毫不猶豫地連繩帶盒丟進了廢紙簍。</br> 一切結(jié)束。</br> 去他媽的愛情。</br> 怎么會喜歡這么個沒良心的兔崽子。</br> 周六,今年的最后一天。</br> 上周五的課,然后放假三天。雖說只是調(diào)休,實際上并沒有多放,但三天假期連著跨年加上昨晚的游園會余溫,學(xué)生們各個都興奮到無心聽課。</br> 最后節(jié)班會課,吳國鐘一再被下面細細索索的小聲音打斷思路,忘了講到哪兒,終于忍不住捏起一個粉筆頭丟出去:“章可!閉嘴!你講還是老師講!”</br> 章可捂著腦門:“知錯了知錯了。”</br> 大家嘻嘻哈哈地笑,知道老吳沒真生氣,但也怕沾一頭粉筆灰,都老實了,笑完安靜地聽講。</br> 下了課,蔣堯整理完書包,背起就走,冷不防地被扯住了書包帶子。</br> “一會兒社團課,你還來嗎?”尹澈問他。</br> 這是今天尹澈第一次主動跟他搭話。</br> 昨晚過后,他們倆之間的氣氛變得有點微妙,平時一天能聊上百句——雖然多數(shù)是他在說。</br> 今天只說了不到十句。</br> 明明還沒表白,卻好像連兄弟都快當不成了。</br> “來,我先回宿舍收拾行李。”</br> “嗯。”尹澈松開了手。</br> 社團課。</br> 兩個人獨處一室,氣氛比在班級里更微妙。</br> 那天去外邊采購咖啡,蔣堯買了一大包五顏六色的折紙,說是要讓他教,到現(xiàn)在還沒拆開過。</br> 尹澈抽了張紙,問:“你想折什么?”</br> 蔣堯坐在對面書桌前,一抬頭就看見了書架上的那罐星星,已經(jīng)滿三分之二了。</br> “折星星吧,折幾個,拿回去給我妹玩。”</br> “好。”尹澈換了折星星專用的長條紙,坐到他旁邊,開了臺燈,很耐心地教他。</br> 蔣堯一開始還能認真聽,聽著聽著,注意力就轉(zhuǎn)移到身旁的人身上去了。</br> 尹澈今天看起來和以前沒什么不一樣,高高的毛衣領(lǐng)子裹住了脖子,小臉酷酷冷冷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br> 對他的態(tài)度似乎沒有改變。</br> 若不是昨晚親身感受到尹澈親他的手背,親眼看見尹澈盯著他的臉發(fā)呆,蔣堯幾乎要以為,尹澈其實視外表如糞土,一點兒也沒對他動心。</br> “會了沒?”尹澈折好一顆星星,放到他面前,“你照著折一顆試試。”</br> 蔣堯壓根沒聽進去,自由發(fā)揮,折出來一坨不知道有多少個角的“多角星”。</br> 尹澈:“……你還是退社吧。”</br> 起碼兔崽子還會損他,挺好。蔣堯心道。</br> 兄弟應(yīng)該能繼續(xù)當下去。</br> 教了一節(jié)課,蔣堯依然沒能折出顆像樣的星星。</br> 尹澈放棄了,等材料收拾完,背起書包拖著行李箱,像是要離家出走:“我弟在等我,先走了。”</br> 蔣堯沖他扯了扯嘴角:“好,拜拜。”</br> 尹澈在門口躊躇了會兒,手握緊了行李箱的拉桿,低喊:“喂。”</br> “嗯?”</br> “……明年見。”尹澈說完,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走了,跑得飛快。</br> 徒留蔣堯一個人在寢室里發(fā)呆。</br> ……干,果然還是喜歡。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