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曙光中學門口。</br> 夕陽只剩最后一絲殘光,街邊的路燈感應到夜幕降臨,自動亮了。</br> “!”楊亦樂嚇了一跳,“是路燈啊……”</br> “嗯,別怕。”尹澈聚精會神地盯著校門口走出來的每一個人。</br> 楊亦樂見天色越來越暗,躊躇道:“謝謝你陪我來……但晚自習快開始了,你不快點回去,老師同學們會擔心的,要不今天就算了……”</br> “沒事,不會有人擔心我,你放心。”</br> “……”</br> 這更讓人擔心了好嗎,楊亦樂心想。</br> “你確定他是走讀的嗎?”尹澈問。</br> “嗯,我從章可那兒聽來的。”</br> “那就繼續(xù)等吧。”</br> 楊亦樂點頭,一起張望校門口,同時,偷偷地瞄了身旁人幾眼。</br> 尹澈在1班的風評一直不太好,人人都說他性格孤僻古怪,楊亦樂原先也這么以為,除了平時收作業(yè),從來沒跟他說過話。但今晚他們倆在這兒等了一個多小時,說了好幾句話,楊亦樂忽然覺得,其實尹澈……沒傳聞中那么可怕。</br> “你那天把他劃傷了是嗎?”尹澈冷不防地問。</br> 楊亦樂回神:“嗯,他摸我……我腦子一熱,拿出美工刀揮了下,本來是想嚇唬他的,不小心劃到了他……我一看見血就嚇哭了。”</br> “他什么反應?”</br> “他一開始很生氣,過來跟我拉拉扯扯,說要我賠償,不然找他爸來,后來我又揮刀,他就嚇跑了……”</br> “孬種。”尹澈道,“但你有些地方也做得不好。”</br> 楊亦樂嘴巴一癟,眼眶有點紅:“我知道……我不該這么沒防備,他問路我就帶著他去了,結果走到了沒人的地方,被他占了便宜,我怎么那么傻……”</br> 尹澈搖頭:“我不是說這個,你愿意帶路是你善良,善良沒有錯,錯的是利用你善良的人。我是想說,下次遇到這種事,一定要留好證據(jù),否則學校幫不了你,甚至有可能被他倒打一耙、指控你故意傷害,知道嗎?”</br> 楊亦樂愣了愣,眼睛更紅了:“嗚……知道了,尹澈,謝謝你……”</br> “沒事,一會兒我盡量拿到證據(jù)。”</br> “嗯……你千萬別跟他硬碰硬啊,他畢竟是alpha,我倆不一定能制服他,不過我今天帶了……”</br> “噓,是那個人嗎?”尹澈忽然壓低聲音。</br> 楊亦樂心下一凜,立即看向校門口——</br> 一個不高不矮身材微胖的alpha剛走出來,書包吊兒郎當?shù)卮钤诩缟希皇植逯担髶u大擺地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br> 他們倆躲在拐角處,一時半會兒還不會被發(fā)現(xiàn),尹澈朝楊亦樂做了個待在原地的手勢,自己走了出去。</br> 王鵬輝這幾天心情不佳,手臂上的傷還沒痊愈,留下了一道難看的疤,相當影響形象。學校又開出了第二次警告,事不過三,再有一次就得被退學了。</br> 如果僅隔幾個月就再度被退學,他爸可能會打死他,更嚴重的話,停了他所有的卡,那就生不如死了。</br> 所以這兩天他都安安份份,瞧都不瞧一眼學校里的漂亮omega,怕自己又忍不住去撩,也怕又遇到上次那樣一撩就拔刀的瘋omega。</br> 路邊垃圾桶邊上躺著個空飲料瓶,王鵬輝一腳踢開,邊走邊踢,越踢越郁悶。</br> “媽的!”</br> 飲料瓶被一腳踹了出去,撞在另一個人的腿上。</br> 王鵬輝抬頭看了眼,本打算若無其事地走過,然而眼神和對方一對上,就挪不開了。</br> 路燈光勾勒出了那人的高挑輪廓,照得對方仿佛周身都在發(fā)光,一張小臉又白又俊,就是臉色有點冷。</br> 王鵬輝咽了口唾沫。</br> 操,真他媽好看。</br> “同學,不好意思啊,我沒注意,嘿嘿。”他堆上笑。</br> 尹澈皺眉:“你把我褲子弄臟了。”</br> 王鵬輝忙抓住機會:“哎呀,那太抱歉了,我賠償!多少錢?或者……我?guī)湍阆矗俊?lt;/br> “不用了,賠錢吧。”</br> “好,那我轉(zhuǎn)賬給你,加個好友?”</br> “嗯。”</br> 王鵬輝立即走過去:“你手機號多少?”</br> 尹澈隨口報了串數(shù)字。</br> 王鵬輝輸入完,把手機拿過去給他看:“你看我輸?shù)脤Σ粚Α!?lt;/br> alpha的臉突然湊近,差點臉貼臉,尹澈迅速后退一步:“你干什么?”</br> 王鵬輝看了看周圍,走讀生基本上都回家了,住宿生也回學校了,街上沒幾個人,膽子便大了些,笑著走向這個秀色可餐的omega,伸出手就要搭他肩:“沒干什么啊,相遇即是緣,我覺得我倆挺投緣的。”</br> “別碰我,滾。”</br> “脾氣還挺大……碰一下怎么啦?又不會少塊肉,沒被alpha碰過的omega人生不完整。”</br> “我不是omega。”</br> “騙誰呢,長這么漂亮,讓哥哥摸摸唄……”</br> 尹澈聽得想吐,一再后退,口袋里的手機把王鵬輝那些騷擾性質(zhì)的話統(tǒng)統(tǒng)錄了下來。</br> 摸屁摸,早知道也該帶把刀,“適度防衛(wèi)”下,往這人的關鍵部位劃兩刀,讓他這輩子都萎。</br> “你這校服,是一中的吧?哪個班的?以后哥哥來找你玩啊……”</br> 王鵬輝還在不斷靠近,尹澈深吸一口氣,正準備發(fā)作,余光突然掃到不遠處的一個人影。</br> 個子很高,奔跑時產(chǎn)生的風把過長的劉海吹了起來,露出英氣的眉毛。只是眼睛仍被鏡片擋著,反射出路燈光,看不真切。</br> 尹澈微怔。</br> 那是……他同桌?</br> 王鵬輝趁他出神不動,把爪子伸向了他的腰:“終于乖啦?這才像個omega……”</br> 尹澈臉色瞬間一沉:“你——”</br> “啊啊啊啊啊!!!”</br> 突如其來的尖叫把兩人都震住了。</br> 楊亦樂雙手握著防狼電擊棒沖上來:“你這個流氓!!不準碰他!!!”</br> 尹澈瞳孔驟縮。</br> 王鵬輝還沒反應過來怎么回事,就被楊亦樂悶頭撞上了,電擊棒與身體一接觸,登時電得他渾身抽搐兩眼翻白,頭暈眼花手軟腳軟。</br> “夠了!楊亦樂!”蔣堯及時趕到,“一下就夠了,電太久會出人命的。”</br> “啊!”楊亦樂一聽這話,嚇得立刻松了手,斷了電的電擊棒砸在地上,咕嚕嚕轉(zhuǎn)了幾圈,停在尹澈腳邊。</br> 尹澈緩緩低頭,腦子里一片呆滯。</br> 王鵬輝被電了好幾秒,神智不清,暈暈乎乎地原地搖晃了幾下,“撲通!”一聲,直挺挺地摔倒在地上。</br> 楊亦樂嚇傻了:“他他他沒死吧?”</br> “沒死,暈過去了而已。”蔣堯看也不看地上躺著的人,蹲下去撿起那根電擊棒,甩臂一揮,扔出去老遠,回頭看面前的人,“你還好嗎?”</br> 尹澈不說話,發(fā)白的嘴唇隱隱發(fā)顫,仔細看的話,似乎全身都在顫抖。</br> “沒事的,我已經(jīng)扔掉那東西了。”</br> 尹澈依然不說話,像是啞巴了。</br> 蔣堯稍稍低頭,臉離他近了些,直視著他的眼睛,抬起手,輕輕地碰了碰他的發(fā)梢:“別怕,哥在呢。”</br> 尹澈怔怔地回視他。</br> 蔣堯的劉海又散落了下來,長度過眉眼,使得他的眼睛看起來總是影影綽綽。但此時他們相距不過七八厘米,路燈光照亮了彼此的臉龐,所有以前未曾注意、或未能確定的細節(jié),都無所遁形。</br> ——蔣堯的瞳色,是灰褐色的。</br> 灰得不明顯,更像是一道時隱時現(xiàn)的銀光,隱藏在深褐色之中,光下才透出來,伴隨著一股不容忽視的危險與壓迫。</br> “看入迷了?”蔣堯沖他笑了笑,往后退開,那雙眼睛又看不清了,“兔崽子,回神。”</br> 這句話像能招魂似的,尹澈恍然驚醒,剛才心頭涌起的那股恐懼感,不知怎么,忽然就煙消云散了。</br> ……好像真的看入迷了。</br> ……丟臉。</br> “沒事了就好,要是還有哪里不舒服,跟哥說。”</br> “……嗯。”</br> 楊亦樂在一旁焦急了半天,快哭了:“怎么辦啊,就讓他躺在這兒嗎?我是不是闖大禍了?”</br> “別急,沒事的。”蔣堯掏出手機,“大家都在找你們呢,我喊他們先過來,再商量商量怎么處理這頭死肥豬。”</br> 章可他們接了電話,立刻趕過來,還多帶回來一個不認識的男生。</br> “這就是我那好兄弟,剛路上遇到的,翔子,你快看看是不是這貨?”</br> 翔子往地上瞅了眼:“沒錯,就是他!”</br> 蔣堯:“我剛看了,這周圍沒監(jiān)控。這樣吧,翔子,你去找你們學校的保安,就說看到有同學暈倒在地上,讓保安把他弄到醫(yī)務室去,之后如果他醒了,來我們學校找茬,我們再想辦法。”</br> 一行人點頭稱是,但臉色都有些愁,沒有監(jiān)控就等于沒有證據(jù),萬一這人醒了找到學校來,反潑臟水,討個交代,楊亦樂或許還得挨處分。</br> “不用想了。”尹澈拿出手機,“我錄下了他騷擾同學的話,該找茬的是我們。”</br> 其他幾個人臉上一喜,但隨即意識到說話的人是尹澈,又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了,幾個人面面相覷。m.</br> “澈哥牛逼!!!”章可突然喊了一嗓子。</br> 其他人愣了愣。</br> 男生之間的義氣和沖動總是爆發(fā)得突然,章可這一喊,瞬間點燃了幾個男生心中的熱血,把那點小別扭燒了個干凈。</br> 對啊,考慮這么多干什么,牛逼就完事兒了!</br> “澈哥牛逼!”</br> “太機智了!”</br> “不愧是你!”</br> 蔣堯也跟著喊:“澈澈好棒!”</br> 其他人:“……”</br> 怎么聽起來怪怪的?</br> 蔣堯:“好了,沒事的趕緊撤吧,還有十分鐘就開始晚自習了,當心被張教主抓到。”</br> 眾人剛剛急著找楊亦樂,都忘了時間,經(jīng)蔣堯一提醒,猛然想起晚自習這事兒,立刻道了別狂奔回去。</br> 林遠自告奮勇送楊亦樂回家,先行一步,一伙人頃刻間只剩下蔣堯、尹澈、章可、翔子,還有地上不省人事的王鵬輝。</br> 翔子:“那我去找保安了啊。”</br> 章可:“去吧,拜托你了兄弟,記得別提我們!”</br> “不費的!放心吧!”</br> 翔子揮揮手,轉(zhuǎn)身朝著門衛(wèi)室的方向小跑了過去。</br> 章可見他跑遠了,說:“我們也回去吧,我可不想被張教主逮到寫八百字檢討。”</br> 蔣堯卻站在原地不動,顰眉沉思:“章可,你那個兄弟……是哪里人?”</br> “湖南的,怎么了?”</br> 哦,難怪了。</br> “沒什么,走吧。”</br> “所以,這人不叫飛哥,對嗎?”尹澈突然問。</br> 蔣堯腳步一滯。</br> 章可莫名其妙:“不叫飛哥叫什么啊?”</br> “你的兄弟,fei、hui不分,而且我聽楊亦樂說這人叫王鵬輝,應該是叫輝哥。”尹澈分析道,“不過……就這實力也配當東城的老大?八成是冒充的,hui哥應該另有其人。”</br> 章可:“你怎么知道是冒充的?或許這人吹牛比呢。”</br> 尹澈:“我以前聽我弟說過,東城有個很囂張跋扈的alpha,好像就是叫hui哥,自以為長得帥,總是騷擾omega,臭名遠揚。”</br> 蔣堯:“……”</br> 章可:“啊?難不成……他們學校有兩個東城轉(zhuǎn)來的?”</br> 尹澈:“我不清楚那個真正的hui哥有沒有轉(zhuǎn)學,如果真的轉(zhuǎn)了過來……”</br> “誒,你們還有心情聊東聊西呢?”蔣堯指了指自己手表,“只剩下五分鐘了啊,我腿長跑得快不要緊,你們兩個小短腿抓緊時間。”</br> 章可:“靠!你說誰腿短呢?”</br> 尹澈的臉也黑了:“比一比?”</br> 蔣堯:“比就比,誰怕誰。”</br> 三人互相對視一樣,同時拔腿就跑。</br> 三道年輕的身影在夜色中狂奔。</br> 章可吭呲吭呲拼了命地跑,始終墊底,終于不得不承認,前面兩位確實比他腿長。</br> 蔣堯放慢了速度,保持在第二名的位置。</br> 尹澈在他前面,隔著一米遠的距離,校服外套被風鼓得老高,露出里面單薄的襯衫,和襯衫下,少年人纖細的腰。</br> 奔跑時輕盈的姿態(tài)……仿佛下一秒就要飛起來。</br> 無論是燦爛陽光,亦或是無邊夜色,對他似乎沒有任何影響,隨時都會毫無眷戀地離開。</br> 蔣堯忽然很想把他拽過來。</br> 拽到自己身邊,不讓他離開。</br> 腦子尚未搞明白這股突如其來沖動源自何處,手已經(jīng)伸了出去——</br> “蔣堯!”</br> 尹澈大聲喊了他的名字。</br> “……什么事?”蔣堯放下手。</br> “剛才忘了說,謝謝你!”尹澈沒有回頭,但蔣堯能從側后方看見他的側臉,嘴角是揚起的。</br> “我收回之前的話,你比他帥一點!”</br> 蔣堯怔了怔,也笑了,回喊:“你終于get到哥的顏值了啊!”</br> “我不是指長相!”</br> “那你指什么?”</br> 尹澈卻不肯說了,在奔跑中笑得暢懷。</br> 晚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揚起了少年們的頭發(fā)與校服衣擺。路燈光照亮了他們奔跑的方向,黑夜亦無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