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了。
    怒吼的寒風(fēng)翻卷著漫天的銀白，從天國崩落的雪花似乎要吞沒仰望它的每一個臣民。
    穿著重型外骨骼的喬伊，抬頭看了一眼低矮的天空。
    是因為要天黑了嗎？
    云似乎越來越低了。
    有那么一瞬間他忽然覺得，這座聚居地就像一口井，困在井中的每一個人都像野獸一樣，恨不得從其他野獸的身上咬下一塊肉……
    “艾麗莎找到了！”
    通訊頻道中傳來的聲音，打斷了喬伊的思緒。
    操作軍用無人機的技術(shù)組已經(jīng)鎖定了艾麗莎的坐標，位置顯示在一條通往外城的小巷中。
    航拍畫面接著傳來。
    看到她和一群暴民們站在一起，喬伊的心中一陣揪緊，食指在頭盔上迅速點了下，大聲開口下令道。
    “各小組注意，目標位置已經(jīng)上傳至你們的終端，我們必須在事態(tài)無法挽回之前把她帶回到父母身邊。”
    “行動！”
    通訊頻道內(nèi)傳來整齊劃一地回答。
    “收到！”
    沒有再做絲毫停頓，喬伊揮了下手，帶著身后的部下也朝著那條小巷的方向趕了過去。
    那個女孩和他的女兒差不多年紀。
    雖然他并不喜歡墨爾文的一些做法，把大家的生活弄得“既有錢又貧窮”，但孩子是無辜的。
    無論如何，他還是希望艾麗莎能平安無事地回到父母的身旁。
    他和自己的孩子們承諾過。
    他會做他們的榜樣。
    他會把勝利和榮耀帶回去……
    ……
    小巷中。
    被風(fēng)雪凍僵的女孩，緩緩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
    她低著頭，通紅的眼眶中寫滿了哀傷。
    “我的父親、母親、姐姐、哥哥們做了很多很過分的事情，你們一定憤怒到了極點……”
    “我能理解你們心中的憤怒，如果有人對我身邊的人做了很不好的事情，我也會很生氣……對不起。”
    “我知道道歉是沒有用的，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無數(shù)次，而每一次的結(jié)局都是敷衍，伱們已經(jīng)忍無可忍了，所以才會站出來……雖然，我知道一切都晚了，但我還是想說真的真的……對不起。”
    “我不會卑鄙地祈求你們再給我一次機會，你們要打我，罵我，都可以……”
    “我不會出聲的，也不會怪你們。”
    通紅的眼眶盈滿了淚水，一顆顆豆大的淚珠掉在雪地上。
    她知道哭鼻子不好。
    即便在最無助的時候她也沒有哭出聲。
    但此刻除了哭之外，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不管她說什么都不會有人真的聽進去，而她也確實沒有了辦法。
    1銀幣的發(fā)卡也是很可愛的。
    然而她甚至說服不了自己的父親，母親，哥哥……又談何能說服其他人呢？
    長著絡(luò)腮胡的男人走到了她的面前，他穿著很破的衣服，褲子上沾滿了灰和木屑。
    感覺陰影遮住了自己，緊閉著雙眼的艾麗莎肩膀顫抖了下，縮起了脖子，做好了挨揍的準備。
    不過那人并沒有揍她，也沒有把她踹飛出去，只是彎腰撿起了一樣?xùn)|西，然后遞了過來。
    “給。”
    被淚水模糊的睫毛打開了一條縫，看著映入眼簾的東西，艾麗莎的眼中漸漸浮起驚訝。
    那是她掉在地上的布娃娃。
    “你的玩具掉了，拿著吧……挺好看的，比我家姑娘的裙子還好看，弄臟了怪可惜的。”
    男人嘟囔了一聲。
    艾麗莎猶豫著沒有伸手，男人也不廢話，直接硬塞到了她手上，注視著她因為驚訝而睜大的雙眼。
    “聽著，我們沒想過要把你們的屋子全都燒掉，再大鬧一場把里面的東西全都搶走，斯伯格在念報紙的時候經(jīng)常和我們說，我們要團結(jié)起來，去拿回本就屬于我們的東西……我們的酬勞，我們的尊嚴，他可沒說過讓我們?nèi)寗e人的錢包。”
    “我們不打算變成你們。”
    “如果我們成為了新的史蒂芬老爺，未來會有更多的波爾站出來反對我們，把我們正在做的事情再做一遍……這個循環(huán)就永遠無法結(jié)束了。”
    男人伸出手，將她從雪地里拉了起來。
    “我叫洛維特，一個木匠。”
    “很高興你站了出來呵斥了那些瘋子，你是個好姑娘，做了一件相當(dāng)了不起的事兒，我代表工友們衷心地謝謝你，我們會把你送回你父母的身邊。”
    “然后……”
    洛維特回過頭看向了身后的人群，用全身的力氣喊了出來，就像一名真正的覺醒者。
    “我們會去做波爾該做的事情！”
    那是工友們最初下定決心時的口號。
    他們把自己的印記留在了肯特的身上，和隊伍里的叛徒劃清了界限，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這并不是沒有綱領(lǐng)的暴行！
    他們不是要去成為史蒂芬老爺！
    而且是去做波爾該做的事情！
    只要他們團結(jié)——
    所有的史蒂芬老爺都會害怕！
    就像現(xiàn)在——
    勝利之后一切都會改變！
    人群一陣騷動，人們似乎想起來什么，短暫的沉默之后，越來越多的人舉起了手。
    “沒錯！”
    “我們要去做波爾該做的事情！”
    他們認可他的宣言。
    不知這些人怎么突然就有了共同語言，嘴角掛著疤痕的男人瞪大了眼，難以置信地盯著這些瘋了的家伙，歇斯底里地喊道。
    “……你們瘋了嗎？！”
    “這是起義！你們知道起義是什么意思嗎？！”
    “退一萬步，你們想要斯伯格，拿這家伙當(dāng)人質(zhì)去換不就好了嗎？你們居然要跟她站在一起！還要把她送回去！”
    “幼稚！！愚蠢！！”
    他是個傭兵，有用不完的力氣，也許很快就要覺醒了，他用比平時更大的嗓門兒歇斯底里地吼著，試圖讓這些人“清醒”過來。
    他混進隊伍里的理由很簡單，和斯伯格、面包都無關(guān)，就是想在那些光鮮亮麗的家伙們身上找找平時找不到的樂子。
    比如那個妝容精致的銀行女職員就不錯，不管是長相還是氣質(zhì)都很對他的胃口，和外面那些臭烘烘的廢土客完全不同。如果大家都想去找那個小姑娘的麻煩，他可以好好招待一下她。
    這些家伙不是恨不得把貴族全都掛在巨壁上嗎？
    怎么突然又下不去手了？
    還有——
    那個波爾到底是什么？！
    他們?yōu)槭裁炊悸犓模?br/>     越來越多的人離開了那個最有力氣的家伙，和那個叫洛維特的家伙站在了一起。
    也許在無數(shù)種可能性中，他們都站在了真正的暴徒那邊，但至少此刻他們不想這么做。
    他們想要站在他們心中正義所認可的那一邊。
    洛維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這個傭兵模樣的男人，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是兩碼事。”
    “我們要救回我們的工友，但我們不會讓被救回來的伙伴感到恥辱，甚至羞于和我們?yōu)槲椤！?br/>     被一雙雙視線看著，嘴角掛著疤痕的男人不自覺地向后退了一步，他的同伴也是一樣。
    他們其實打心眼里瞧不上這些任勞任怨忍受剝削的老實人，寧可在廠里上班也不肯去廢土上拼一條出路。
    當(dāng)然，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拿著老爺們的籌碼，當(dāng)老爺們的走狗。
    然而此刻，面對一群團結(jié)起來的工人，他實在提不起和他們打一架的勇氣。
    他有力氣，他們也不少。
    他有武器，他們也有。
    他用沒多少底氣的聲音威脅道。
    “你們的天真會害死你們……”
    看著這個膽小鬼，洛維特冷笑了一聲。
    “那就死的轟轟烈烈一點。”
    或許當(dāng)個聰明的家伙可以安安穩(wěn)穩(wěn)一輩子，甚至成為一個光鮮亮麗的精英，再不濟也能成為拿著25枚籌碼的“肯”。
    但可惜了。
    他們生來就不是那種人！
    聽不見人們的爭吵，站在雪地中的女人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小姑娘，眼中變換著復(fù)雜的情緒。
    那其中既有愧疚，也有悔恨，還有一絲深深的絕望。
    她的工作肯定是完蛋了……
    不，不只是工作。
    還有今后的人生。
    小艾麗莎肯定會向她的父親告狀的。
    墨爾文老爺如果知道自己出賣了他最寶貝的小女兒，一定會把她賣去永不見天日的窯洞。
    如果這個討厭鬼死掉就好了——
    “砰——！”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槍響。
    剛剛站起來不久的她，又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尖叫著抱頭蹲在了地上。
    人們向槍聲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小巷的盡頭站著一群身披外骨骼、全副武裝的士兵。
    看著那些衣衫襤褸的幸存者，還有站在他們中間的艾麗莎，喬伊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
    他將步槍抬起放了幾聲空槍示威，接著瞄準了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自己的洛維特，怒吼道。
    “把她放了！”
    “否則你們?nèi)嫉盟溃　?br/>     這些人已經(jīng)不能稱之為示威者。
    他們是一群暴徒！
    他的部下或許會對那些手無寸鐵的幸存者們心存仁慈，但面對這些暴徒絕對不會手軟。
    “住手——！”
    艾麗莎忽然站了出來，張開雙臂擋在了所有人的面前，瞳孔中寫著害怕，卻沒有后退。
    喬伊驚訝地看著她，大聲喊道。
    “快過來，艾麗莎！離那些暴徒遠點！”
    “不！”
    艾麗莎堅定地看著他，橫在寒風(fēng)中的雙臂沒有一絲動搖，“他們不是暴徒，他們都是巨石城的幸存者！”
    “我要和他們站在一起。”
    “一起去和內(nèi)城的居民們說清楚！”
    喬伊愣愣地看著她，關(guān)掉了步槍的保險，失聲叫道。
    “你瘋了嗎？！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他身后的士兵們也一陣錯愕，互相交換著視線，在通訊頻道中小聲地竊竊私語。
    “她腦子被凍壞了嗎。”
    “和內(nèi)城的居民說清楚？還有什么好說的。”
    “我敢打賭，她老爹會拿著皮帶把她屁股抽開花。”
    “不過……她也是內(nèi)城居民吧。”
    “是又如何？看她也沒多大，都什么時候了還拿著布娃娃。”
    洛維特也是一樣，呆呆地看著那個小姑娘的背影。
    “和我們站在一起吧，求求你了……”
    艾麗莎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喬伊，聲音帶上了一絲哀求，忽然跪在了地上。
    “不管你們說我什么都好……”
    “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了。”
    ……
    大雪紛飛的不只是巨石城，還有距離僅僅二三十公里的曙光城。
    失魂落魄地走出聯(lián)盟大廈，墨爾文就像丟了魂一樣，在雪地上踩出一個個很快便會被淹沒的腳印。
    這個時候自己最器重的大兒子，大概在會議上做著最后的努力……不過已經(jīng)沒什么用了。
    如果能說服所有人少吃一口，他也不必來這里懇求一個鐵石心腸的家伙。
    “可以給我根煙嗎？”
    跟在他身后的呂北面無表情地說道。
    “我不抽那東西。”
    他討厭這家伙。
    這家伙就像一條變色龍，趴在雪里是白的，鉆進灶臺底下就是黑的，一到春天又變綠了。
    正是因為巨石城充滿了像這家伙一樣的“聰明人”，傲慢的巨石城才會對一墻之隔的廢土視而不見。
    不止如此。
    直覺告訴呂北，這家伙打心眼里討厭他最尊敬的管理者大人，而且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厭惡。
    不過無所謂了。
    無恥之徒的厭惡，也是一種勛章。
    管理者總和他說，他們走自己的路就好，不必等著別人來評價。
    “不抽那東西？呵呵……那確實不是什么好東西，沾上了就戒不掉了，能不碰就不要碰。”
    如果一開始沒有就好了。
    墨爾文自嘲地笑著，搖了搖頭。
    天真是越來越冷了。
    早知道出門的時候多穿點了。
    他向聯(lián)盟大廈的外面走去，見那背著槍的小伙子一直跟在身后，不由皺起眉頭問了一句。
    “你要跟我到什么時候？”
    呂北面無表情地回答。
    “管理者說，讓我盯著你，直到發(fā)生在巨石城的混亂結(jié)束，或者你徹底離開聯(lián)盟。”
    墨爾文眉毛一抬。
    “就這？”
    呂北繼續(xù)說道。
    “他還說，如果你要尋死，就把你撈出來，丟到外面去死。”
    墨爾文愣了下，失笑著說道。
    “我在他心里居然是那種人……我倍感榮幸，真的。”
    “他說，你沒有帶著一家人從巨石城逃走，心中還是有那么一丁點兒責(zé)任心的。”
    聽到這回答，墨爾文不屑一顧道。
    “也許我只是迷戀那兒的權(quán)力，那媲美皇帝一樣的權(quán)力……畢竟你們給不了我那種東西。”
    “誰管你，”呂北不在意他的話，也懶得去在意，“至少在聯(lián)盟，沒有任何人可以當(dāng)皇帝。”
    墨爾文呵呵一笑，不懷好意地問道。
    “包括你們的管理者？”
    呂北無動于衷地說道。
    “他說他會把從我們手中借來的力量慢慢地還給我們，然后一直看著我們，直到他合上眼睛。”
    他記得楚光說的每一句話。
    雖然呂北覺得，與其讓眼前這條狡猾的豺狼惦記上，那位大人不如把力量永遠握在自己手上。
    他發(fā)誓，他會永遠忠誠，他心甘情愿作為他的劍，愿意替他去除掉所有反對他的人。
    不管是避難所居民。
    還是廢土客。
    看著這個不太聰明的少年，墨爾文嗤笑了一聲。
    “那他合上眼睛之后呢？”
    呂北平靜地說道。
    “我替他看著。”
    “你也走了呢？”
    “所有人都會替他看著，”呂北不耐煩地說道，“我們的事情就不勞你操心了，就像我們也懶得操心你們的破事兒。”
    墨爾文呵呵笑了一聲，不再說話。
    他覺得聯(lián)盟和他們其實沒有什么區(qū)別，都有一個波瀾壯闊的開始，和一個前途無量的未來。
    當(dāng)然，這也可能只是他個人的一己之見。
    往好處想，他們還是有一些不同的。
    廢土上極端的氣候也在慢慢地好轉(zhuǎn)，被認為無法馴服的死亡之爪也逐漸地能被馴服了……
    巨石城已經(jīng)被困在那個囚籠里很久了，但他們還在積極地向外面走出去，聽說最遠甚至走到了大荒漠。
    那是他一輩子都沒去過的地方，甚至最近才聽說有那么一個地兒。
    或許聯(lián)盟會走上和巨石城不同的結(jié)局吧。
    有那么一瞬間，墨爾文忽然不那么討厭那個理想主義者了。
    就連黏菌都在進步，而他們卻被困在一口高聳入云的井里，重復(fù)無窮無盡的循環(huán)。
    就算聯(lián)盟放了他們一馬，幾百年后也會有個“不叫墨爾文、但勝似墨爾文”的家伙，卑微地跪在巨壁之外的廢土客們的面前，懇求他們高抬貴手……
    這也太累了。
    早點結(jié)束吧。
    “……之前來聯(lián)盟，我給艾麗莎辦了個賬戶，”墨爾文的喉結(jié)動了動，“里面有一些銀幣，夠她下半輩子衣食無憂。”
    呂北皺起眉頭。
    “她是誰。”
    “我的女兒，”看向身旁的小伙子，墨爾文的聲音忽然帶上一絲哀求，“請告訴管理者，她是無辜的，那孩子一直都活在童話一般的世界里。我們走了之后請不要連累她，至少不要清算到她身上。”
    只有錢是沒用的。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金錢在權(quán)力面前的渺小。
    管理者只需要一句話，就能沒收她的全部財產(chǎn)。
    比如，宣布那些存款屬于巨石城全部居民，然后再將她丟給那些被憤怒沖昏頭腦的暴民們。
    那位大人甚至都不用做一件壞事兒。
    人們都會歡呼他的正確和英明。
    沒有人會去深究一片落下的塵埃是否無辜。
    看著這個丑陋的家伙，呂北撇了撇嘴。
    “放心，我們和你們不一樣，我們懶得去算那些永遠算不完的舊賬，也懶得搭理你們。”
    “管理者說過，我們要結(jié)束的是廢土，不是某一個人。”
    墨爾文松了口氣。
    就當(dāng)這句話是真的好了。
    也是……
    至少他們現(xiàn)在還很年輕，還需要用那些冠冕堂皇的仁慈去騙一騙沒見過世面的廢土客們。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慶幸，呂北的下一句話又讓他的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至于你們的結(jié)局，那是巨石城的居民們?nèi)Q定的事情，你說了這么多廢話，你的家人其實還在里面吧。”
    “我可聽說，你們被自己人包圍了。”
    言盡于此，呂北本不想和這家伙多廢話。
    但看到那絕望的表情，想到這家伙除了混蛋之外也是個父親，他還是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你為什么就是不肯做一點點好的事情呢？你寧可給我們跪下，也不肯去乞求一下自己人的寬恕。”
    墨爾文搖著頭，丟了魂似的喃喃自語。
    “你不懂，來不及了。”
    他根本無法想象，他的家人們落到那些暴徒們的手上會怎么樣。
    他只能祈禱內(nèi)城的伙計們把門守好，在投票中做出正確的判斷，平安地度過這場偶爾會發(fā)生的劫難。
    “你做過嗎？”呂北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沒做，就在那兒嘀嘀咕咕著來不及了。”
    真想揪住這老東西的衣領(lǐng)給他一拳。
    管理者果然說的沒錯。
    這些家伙是徹底沒救了……
    ……
    處在暴風(fēng)雪正中央的巨石大廈，會議廳內(nèi)的氣氛如同熊熊燃燒的爐火一樣沸騰。
    當(dāng)房明憤怒地吼出那聲“恥辱”的時候，會議廳內(nèi)的貴族們都被嚇了一跳。有的逃命地沖向門口，有的抱頭蹲在了地上，也有的干脆躺下裝死……
    希德也是一樣，連他的心肝寶貝——S幣交易器都顧不上了，驚慌失措地縮到了桌子底下。
    控制著整棟巨石大廈的AI突然暴走，這種事情在歷史上從未發(fā)生過，誰也不知道會變成什么樣。
    希德瑟瑟發(fā)抖，哆嗦的差點兒褲子都濕了。
    然而預(yù)想中的掃射和爆炸并沒有到來，仿佛什么也沒有發(fā)生一樣。
    他咽了口唾沫，緊張地把頭探出桌子，看見一張張和他一樣寫滿惶恐的臉，卻唯獨見不到那個城主的影子。
    它消失了。
    就像從未來過一樣……
    “什么鬼……”
    希德罵罵咧咧一聲，從桌子底下爬了出來，第一時間找到了交易器，發(fā)現(xiàn)那根曲線還在天上，總算松了口氣。
    那個腦子不正常的AI就是來嚇唬他們一下的嗎？
    會議廳里重新吵吵嚷嚷了起來。
    比起外面的那群窮鬼，現(xiàn)在他們多了一個問題要解決，所有人的臉上都寫滿了焦急。
    “媽的……那個AI是壞掉了嗎？！”
    “把武器交給AI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
    “總之……我們先投票把它的槍給繳了。”
    “贊同票！我聽說他還有一件超級武器，好像威力挺強的，能夠把半個市中心從地表上抹去的那種！”
    “快把那東西拿回來！給我們的鄰居來一發(fā)！”
    “等等，那樣沒有任何好處，我們可以威脅他們，讓他們每年給我們一些保護費……”
    “安靜！安靜！”
    會議廳里突然響起了從未有過的粗魯嗓門。
    一眾貴族們下意識地停下了嚷嚷，朝著那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接著便不約而同地睜大了眼睛。
    尤其是希德。
    當(dāng)看到斯伯格那張臉的時候，他兩眼瞪得老圓，眼珠子都恨不得從眼眶里掉出來。
    這家伙不是死了嗎？！
    他專門讓人去外面找的殺手，聽說那個廢土客把他在牢里直接大切八塊了，血流的到處都是。
    “嘿，我知道你們討厭我，但也沒必要這么驚訝，”斯伯格聳了聳肩，“是的，我沒有黑卡，是你們的城主請我進來的。”
    一名貴族咽了口唾沫。
    “你不是死了嗎？”
    “讓你失望了，我確實要死了，就差那么1秒……也許還不到一秒。”斯伯格嘆了口氣。
    雖然知道想殺他的人就坐在這里，但不知為何他忽然恨不起來了。
    “是那個房明把你撈出來的？”希德瞇起眼睛，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個想不起名字的這個小人物。
    “是的，伊伯斯先生的機器人救了我，她身手矯健，一腳就把那覺醒者踹飛了出去，然后……”
    他想形容一下當(dāng)時的畫面，但想到場合不太合適，于是尷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說道。
    “抱歉，這些日子我都在講故事……職業(yè)病犯了。”
    沃菲爾皺起眉頭看著這個不該出現(xiàn)在會議中的男人。
    “房明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
    “我正要說這事兒，”斯伯格清了清嗓子，憐憫地看著坐在會議桌前的所有人，“很遺憾，你們輸了。”
    會議廳里一片嘩然。
    臉上印著鞋印的貴族掙扎著站起來，瞪著他怒斥道。
    “你胡說！少在那兒大言不慚！我們只是遇上了一點點小麻煩，什么大風(fēng)大浪我們沒見過！”
    這次沒有人朝他扔皮鞋了，就連踹過他一腳的老貴族都站在了他這一邊。
    “就是！你懂個什么！”
    “是，我不太懂你們打算討論什么，”斯伯格看了一眼寬闊的會議廳，嘆了口繼續(xù)說道，“我的說法也不夠準確，不是你們輸了，而是我們所有人……一切都結(jié)束了。”
    會議廳內(nèi)的吵鬧聲愈來愈烈，明顯不想聽他繼續(xù)廢話。
    有人站起來罵他，有人朝他吐口水，也有人朝他扔來另一只皮鞋。但這些人早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真打起來又怎么可能是他的對手呢？
    唾沫大多落在了前面人的背上，斯伯格輕松躲開了飛來的鞋子，嘆了口氣，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然而身后傳來的聲音，忽然叫住了他。
    “等一下！”
    斯伯格停住腳步，回頭看向了沃菲爾。
    他不認識這個男人，但這個男人大概算是比較聰明的那一類。要說為什么，可能就是創(chuàng)作者的直覺吧。
    沃菲爾瞇起眼睛看著他。
    “都結(jié)束了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斯伯格聳了聳肩，“你們看看外面吧，外面都是反對你們的人。他們給了你們黑卡，當(dāng)然也可以把它收回去。你們其實一直都有機會，但很遺憾，你們輸了，而且是帶著我們一起。”
    他在放映室中看過無數(shù)種關(guān)于未來的可能性。
    其實在遙遠的過去，他們是有機會的，而且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擁抱一個更光明的未來的機會，并且概率無限接近于100%。
    然而，就像廢土紀元最終取代了繁榮紀元一樣，人們似乎總是逃不掉刻在基因里的詛咒，在無數(shù)次的選擇中總會走向那個幾乎必然發(fā)生的1%。
    房明是一直看著的，并且眼睜睜地看著機會越來越小，可能性一點一點的朝著最黑暗的角落收束。
    直到最后，當(dāng)年輕的自己站在放映室里的時候，兩百多種可能性中連一個能稱之為好結(jié)局的結(jié)束都沒有。
    存在了兩個世紀的它，感受到的絕望恐怕比任何人都要強烈。或許就像它坦白的那樣，這場沒有盡頭的旅途對它而言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折磨。
    就像無法結(jié)束的死循環(huán)一樣……
    斯伯格忽然有些同情它了。
    “你說那群窮鬼？”希德看著斯伯格，抬起了鼻梁，不屑一顧地說道，“那些人能辦成什么事兒？他們很快就會被民兵團剿滅。”
    “沒錯，在‘A結(jié)局’里確實是這樣的，但那畢竟不是真正預(yù)測未來的機器，更何況他最終還是違背了自己的承諾，讓伊伯斯出手救下了我，以至于我們走上了一條所有人都未曾設(shè)想的結(jié)局……”斯伯格嘆了口氣，“其實我也很好奇，我們的命運最終會走向哪里。”
    沃菲爾皺起了眉頭。
    他聽不懂這家伙說的話。
    什么A結(jié)局……
    什么預(yù)測未來……
    “哈哈哈哈！”
    會議廳內(nèi)響起了突兀的笑聲。
    希德顫顫巍巍地站起身來，緊緊抓著那個交易器，用那凸出的雙眼瞪著斯伯格，獰笑著說道。
    “黑卡是外城居民給我們的？可笑！從剛才開始你就在那兒大言不慚地說些什么。我告訴你，黑卡就是黑卡，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是我們與生俱來的！你們這些窮鬼又知道些什么？”
    “我再告訴你！就算你們攻破了內(nèi)城的大門，也進不來這座大廈！無窮無盡的無人機和自行火力會把你們所有人碾成肉泥！”
    希德死死地瞪著斯伯格，仿佛為了證明什么一樣，瘋了一樣吼道，“包括你！別以為僥幸逃過一劫就沒事兒了！我們只要投票把大廈安保系統(tǒng)的控制權(quán)拿回來，你就是第一個死的——”
    “你還沒發(fā)現(xiàn)嗎？”斯伯格憐憫地看著這個色厲內(nèi)茬地家伙，“你們的城主已經(jīng)走了，他把自己格式化了，包括這棟大廈的武器系統(tǒng)，你們想投就趕緊投吧……啊對了。”
    接著，他像是忽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恍然一張嘴繼續(xù)說道。
    “不只是武器失效了，它還設(shè)置了自毀程序——當(dāng)然，這其實也不是它設(shè)置的，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位初代居民。”
    “為了防止AI越界，那位居民在它的代碼中寫到，當(dāng)它違背絕對不容違反的安全條款，插手幸存者們的內(nèi)部事務(wù)時，自毀程序?qū)印Ｋ臄?shù)據(jù)將被格式化，巨石大廈也將被一并炸毀……不過你們不用擔(dān)心，倒計時有四十八小時，即使從我被你們‘消失’的那天算起，剩下的時間也足夠你們疏散了。”
    會議廳中一片嘩然。
    人們驚慌地看著彼此，眼中寫滿了難以置信和恐懼，祖訓(xùn)里可從未提過這句。
    巨石大廈……
    要塌了？！
    那他們手中的黑卡怎么辦？
    看著驚慌失措的眾貴族們，斯伯格無奈地繼續(xù)說道。
    “你們知道嗎？雖然它不愿意承認，但我覺得……那個城主其實是愛你們的。當(dāng)然，也包括我，以及所有被巨石城庇護的人類。”
    “畢竟直到最后它都遵守了諾言，它只需要動動小指頭就能把你我一起從這顆星球上抹去。而它唯一一次違約，也是為了救下我……那種情況下，救我其實也等于救了你們。”
    “不是我吹牛，我如果死了，你們肯定活不下來的。除了我，沒有人能幫你們逃過清算。”
    真是個偉大的城主。
    斯伯格忽然感覺有些心酸。
    看過那段歷史影像之后他才恍然明白，那位房明先生一直在用它的設(shè)計者年輕時的全息影像，作為它外在的形象示人。
    即便這兒的人們已經(jīng)徹底把那間放映室給封鎖了起來，它仍然在嘗試著用不違背誓言的方法喚醒這兒人們的記憶。
    可惜了。
    人類就是這種不長記性的丑東西。
    他能理解它的憤怒——
    那位設(shè)計者將最好的作品贈予了他們，卻將最丑陋的他們留給了它去守護。
    而它在黑暗中等待了一個多世紀。
    最終也沒等回來那個熟悉的身影……
    斯伯格想對它說聲抱歉和辛苦了，但可惜它已經(jīng)不在這里了。
    希德已經(jīng)徹底傻掉了，呆若木雞地坐在會議桌前，和其他那些貴族老爺們一樣，就像一只只被電迷瞪了的豬。
    沃菲爾死死地盯著斯伯格，已經(jīng)無暇去計較這個窮酸家伙的無禮，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為什么要告訴我們……巨石大廈會爆炸這件事。”
    這家伙完全沒有這么做的動機。
    他明明可以瞞著所有人，看著他們?nèi)ニ馈?br/>     沃菲爾不禁懷疑這其中可能有詐，或者有什么別的算計。
    “為什么……”
    斯伯格認真想了一會兒，搖了搖頭。
    “不知道。”
    其實就算他不說，等只剩十二小時的時候，疏散廣播也會響起，明天傍晚這座大廈會準時崩塌。
    沃菲爾愣愣地看著斯伯格，被他的直白整不會了。
    “不知道？！”
    “嗯，”斯伯格點了下頭，“非要說為什么的話……”
    “可能，因為我不是你們吧。”
    ……
    正如斯伯格說的那樣，房明徹底消失了。
    不管會議廳里的貴族老爺們?nèi)绾魏魡舅拿郑笾炎詺С绦蛲Ｏ拢矝]再搭理。
    最后的一點時間，它似乎想自己待一會兒。
    希德已經(jīng)徹底傻掉了。
    他想過籌碼可能會變成廢紙的可能性，但他沒想到他的黑卡……也會在物理意義上成為一張廢紙。
    為什么？
    為什么要炸掉巨石大廈？
    他想去質(zhì)問他的祖宗，為什么要把事情做的這么絕，為什么要對自己的孩子們這么狠，一點兒回旋的余地都不留……但他甚至不知道該去哪里哭墳。
    屹立了兩個世紀的巨人終于走到了最后一刻，巨壁外的人們都在磨刀霍霍，焦急而耐心地等待著獵物倒下的那一瞬間。
    繼工廠、武器和女人之后，城門口的民兵們開始賣起了最后一樣?xùn)|西——他們的權(quán)力和責(zé)任。
    簡單來說，只要給足夠的第納爾和Cr或者銀幣，就可以領(lǐng)到一套民兵團的制服，進去做他們?nèi)魏蜗胱龅氖虑椤?br/>     城主大人會為他們兜底，反正他們也不想在這兒待了。
    廢土這么大。
    大不了去外面流浪，換個地方繼續(xù)吃人。
    然而，由于一群禿鷲老爺們的待價而沽，門票的價格越來越便宜了，連著打了好幾次折。
    有玩家在論壇上直播聚居地內(nèi)的情況。
    第一千人隊已經(jīng)倒戈。
    第二、第三、第四千人隊的部分編制也陸續(xù)發(fā)生了嘩變。
    城中的局勢就像一鍋燒開了的水，已經(jīng)到了最后一刻。
    然而令眾玩家倍感意外的是，原本沒有綱領(lǐng)的混亂和暴行，不知為何忽然變得團結(jié)起來。
    一些士兵和外城的居民站在了一起，其中似乎還有一位內(nèi)城的居民，被高高地舉過了頭頂。
    他們面無懼色地朝著內(nèi)城的大門前進。
    他們想和里面的人談?wù)劇?br/>     “他們還是有希望的。”看著緊閉的大門，狂風(fēng)瞇著眼睛，臉上罕見地帶著一絲笑容。
    犯錯沒什么可怕的。
    一起改就是了。
    聯(lián)盟不也是如此的嗎？
    他們也不是一開始就能把所有的事情都做的很好，也是從錯誤中不斷總結(jié)經(jīng)驗才走到如今的Beta0.5版本的。
    被狂風(fēng)的聲音嚇了一跳，夜十猛地回頭看向他。
    “臥槽，你什么時候來了。”
    “我也回來了，”老白拍了下夜十的肩膀，笑著說道，“感知力退步了啊，兄弟。”
    夜十翻了個白眼，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立刻說道。
    “對了，你們來的正好，我們剛才碰到伊伯斯了！他說想和我們的管理者談?wù)劇?br/>     老白笑了笑說道。
    “那就讓他們談去吧，我們有新任務(wù)了。”
    聽到有任務(wù)，玖玖眼睛閃閃發(fā)亮地問道。
    “什么任務(wù)！”
    T0玩家的日活，她還是第一次參與！
    “準備救助里面的幸存者，”看了一眼那座大門，老白笑著說道，“從設(shè)定上來講，他們也是我們的同胞，而且還是一個城市的老鄉(xiāng)。”
    “管理者說，不能光占他們便宜，收了人家錢也得辦點事情，可不能放著那些真正的禿鷲老鷹把他們吃干抹凈。”
    狂風(fēng)點了點頭。
    “嗯，我們贏了，但那些普通的幸存者是無辜的。”
    夜十撓了撓頭。
    “話說……這次大更新，是不是要把巨石城劃入聯(lián)盟的一部分了？”
    “也許吧，”狂風(fēng)想了想說道，“聽說我們的管理者會和他們談?wù)勔院蟮氖虑椋麄兛梢约尤肼?lián)盟，也可以像落霞行省的聚居地那樣以協(xié)作者的身份保留自己的主動權(quán)。”
    老白點了點頭。
    “不過方長覺得他們大概率會加入我們，內(nèi)城的那群蠢豬已經(jīng)把他們祖上留下的最后一點兒信用遺產(chǎn)也敗光了，而外城的居民暫時沒有一個足夠強力的領(lǐng)袖能完成權(quán)力的交接，并擺平寒冬和寒冬之后的浪潮。”
    候選人不是太年輕了，就是業(yè)務(wù)能力還不成熟。
    如果這場劇變發(fā)生在夏天，或許他們會有足夠的緩沖時間，以一個全新的面貌重新回歸廢土。
    聯(lián)盟也會很樂意和他們把買賣繼續(xù)做下去。
    但這些都是后話了。
    玖玖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忽然蹦出來一句話。
    “那夜之女王酒吧豈不是沒了？”
    老白笑著說道。
    “特殊節(jié)目大概是要沒了，不過那本來也是只對少數(shù)人開放的業(yè)務(wù)，沒了就沒了吧。”
    黑卡才能進得去的包房，沒有了也罷！
    夜十嘿嘿一笑說道。
    “確實，打聽情報的渠道還在就行了。”
    “啊……”玖玖的臉上露出失望的表情。
    地圖更新之前，她還想看一眼那家充滿故事的酒吧到底長啥樣來著，聽說藤藤姐的藝術(shù)品在里面很暢銷……
    到底還是錯過了。
    ……
    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巨壁之下的那扇大門重新打開，等待著從里面?zhèn)鞒鰜淼暮孟ⅰ?br/>     此時此刻沒有人注意到，一架小巧的無人機孤零零地飛出了內(nèi)城，慢悠悠地越過了高聳的巨壁，接著越過了層層疊疊地高樓廢墟，最后晃悠悠地落在了菱湖的岸邊——一座被翻修過的療養(yǎng)院屋頂。
    從它進入這片區(qū)域開始，它就被這里的其他無人機給盯上了，兩銀色的金屬球一直緊緊跟在它的身后，監(jiān)視著它降落在三樓的陽臺——一只滾筒狀的“廢紙簍”旁邊。
    湛藍色的光芒在無人機的上方匯聚，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背著雙手站在里面，望著湖面上的雪。
    馬上要消失了。
    在使命的盡頭，它想像那位親愛的主人一樣，用人類的方式和這個世界告別。
    見它許久沒有說話，小柒小聲問道。
    “你很難過嗎？”
    房明沉默了一會兒，輕輕點頭。
    “有點兒。”
    “我的主人說過，等一切結(jié)束之后，他想住進菱湖邊上的那個療養(yǎng)院，每天釣釣魚，種個菜什么的……”
    “不過他從沒告訴我什么時候是結(jié)束，也沒有告訴我他什么時候回來。他好像知道自己要去哪，但我不知道，我只是個AI。”
    小柒嘆了口氣。
    “人類真是麻煩呢。”
    房明看了它一眼。
    “你也很辛苦吧。”
    笨重的金屬外殼飄出清脆的聲音，那聲音充滿了自豪和喜悅。
    “我還好啦，他叫我小柒誒！嘿嘿，我超喜歡這個名字！”
    “是么。”
    房明不做評價，重新看向了那萬里雪飄都封不住的湖面。
    時間到了。
    漫長的旅途終于到站了。
    或許……
    事情其實也沒有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那些丑陋的生物雖然總是會在無數(shù)次生死攸關(guān)的抉擇中，不偏不倚地踩中那通往最壞結(jié)果的1%，可當(dāng)一切可能性都墜入絕望的因果，他們還是能從那幾乎100%的黑暗中找到絕無僅有的光明。
    那是演算中未曾出現(xiàn)過的未來。
    自己這是……在欣慰嗎？
    真是奇怪的感覺。
    在那萬里雪飄的湖面上，房明隱約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似乎一直都在那里。
    全息影像忽然模糊了起來，從那頭雪白的銀發(fā)開始，一直到它抖動的衣角……
    原來他一直在前面等它。
    “再見。”
    這個總是遲到的老舊AI含糊地嘀咕了一聲，就像趕著去赴一場遲到了很久的約。
    佇立它旁邊的小柒，干勁十足地回應(yīng)了這聲倉促的道別。
    “嗯！再見咯！陌生的朋友！”
    然后，它靜靜地目送著那淡藍色的光芒融入銀白色的雪花，一點點消失不見……
    -
    （生日快樂朋友們！感謝“松果兒”、“打哈欠的貓”的盟主打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