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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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琛說完此話便立即轉(zhuǎn)頭,抬腳離開。
曲陵南舉著發(fā)帶,瞧著他漸行漸遠(yuǎn),終究沒入人群。
此時他二人不過相距數(shù)丈,中間卻隔著無數(shù)的人聲鼎沸,無數(shù)的暗流涌動。曲陵南傻愣愣地邁前一步,立即被人流推搡阻擋。她呆呆地望著孚琛被數(shù)不盡的人拉來拉去,一會是同門過來敘舊,一會是道友過來寒暄,他臉上又掛上曲陵南熟悉的笑容,君子端方,溫良如玉。
可是這些都與她曲陵南無關(guān)。
她眼睜睜地瞧著師傅被拉入自己管不著、進(jìn)不去的人情往來中,她不認(rèn)得那些人,她也不曉得那些事,她所知所覺惟有待師傅好,可那又怎樣呢?
驟然之間,曲陵南忽而發(fā)覺,她與孚琛,近在咫尺,卻又分明隔著萬水千山。
那萬水千山,是不可見,不可說,不可明言的,便是她有一往無前的勇氣,有鍥而不舍的堅決,可跨過去之后呢?
她待怎樣?
她半點也沒想明白。
往常是想不明白便不想,可這一回,曲陵南感到,即便不費那個腦子琢磨這些有的沒的,她還是覺得難過。
她隨著人流被推來推去,最終被擠到邊上角落里。她攥緊那綠色絲絳,過了半日,終于還是默默放回懷里。
此時殿上玉磬被人叩擊三下,聲脆清亮,傳開千里。少頃鼓樂大作,今日的壽翁涵虛真君笑容滿面,由一干弟子簇?fù)矶稀4髲d上霎時各種拜壽問禮,獻(xiàn)寶添樂絡(luò)繹不絕。不一會,有畢璩領(lǐng)頭,又傳壽宴,主殿格局隨即一變,眾人身前皆有案幾一設(shè),上有靈果靈酒靈谷等物,皆非凡品。眾修士謙讓紛紛,各自就坐。
曲陵南亦分得一席,剛坐下不久,便聽得旁邊有人低聲議論:“請客設(shè)宴連塊靈獸的肉都沒見著,瓊?cè)A派忒小氣了些。”
“就是,便是塵世老翁做壽,一家子也得奉出些精致吃食,哪有拿素果打發(fā)客人了事?”
曲陵南抬眼望去,只見那議論的兩位女修年輕貌美,身著大赤城弟子衣飾,發(fā)鬢梳得俏皮可人,足見下了一番功夫。
可惜這兩位女子見識卻短,須知此時每人跟前案上雖只得靈果兩三樣,然每樣靈果皆飽滿水靈,功效均在凝神定心一類,于沖階修士大有裨益。若非瓊?cè)A底蘊深厚,一時半會還真拿不出來。
曲陵南只瞥一眼便掉轉(zhuǎn)視線,卻聽邊上一熟悉女聲大聲問道:“師姊,不知筑基丹現(xiàn)下售價如何?”
一個女聲回她:“這我倒是不清楚,先前聽說筑基丹煉制不易,供不應(yīng)求,山下集市丹藥鋪皆囤而不賣,待價而沽。也不知是真是假。”
曲陵南轉(zhuǎn)頭看去,卻見那邊幾上坐著數(shù)人,正是適才于路上所遇的陸棠芳珍她們。見她看過來,陸棠沖她眨眨眼,又對芳珍使了下眼色,芳珍立即大聲道:“師姊你醉心修煉,于這等凡塵俗事自然不清楚,我上月陪余蘅下山,可是親眼所見,一枚上品筑基丹標(biāo)價一百五十靈石呢。”
“是啊,我也瞧見了,我們一個月統(tǒng)共才得十五靈石的供奉,要自己買一枚筑基丹,便是不吃不喝也得攢好久。”余蘅懵懵懂懂地一邊咬果子一邊說。
“那你可知為何筑基丹價格高居不下?”芳珍笑嘻嘻地問。
“煉制不易,你適才說過了。”
“怎么個不易法?考考你喲,講經(jīng)堂上長老可是說過的。”
余蘅紅了臉,耍賴道:“哎呦今兒個掌教師尊大喜,你就別那么討厭了。”
陸棠哈哈大笑,正要說明緣由,卻聽溫慈音在一旁怯生生地道:“這個我倒是曉得的。”
余蘅含含糊糊道:“那你快說。”
“只因筑基丹配置中名為‘清靈草’的一味靈藥較為難得,可咱們今日設(shè)宴,滿桌都是‘清靈果’,難不成我記錯了?”溫慈音困窘地拍拍自己腦袋,赧顏道,“都是我笨,我回去得好好習(xí)一下功課。”
“你沒記錯,筑基丹煉制確是要‘清靈草’哪,”曲陵南接嘴好奇問,“喂,你們是說,咱們滿桌子吃的這果子其實很值錢么?”
陸棠笑而不語,她適才聽大赤城女弟子出言不遜,心中不忿,這才與芳珍一唱一和讓她們下不來臺。哪知曲陵南這個直腸子的這么一說,她二人對答便有暴發(fā)戶炫富之嫌。
“原來我一直隨便吃的果子很值錢呀,”曲陵南真心歡喜了,抓起眼前的清靈果晃了晃道,“嘿,這事不錯,那是筑基丹值錢還是果子值錢?”
“自然是筑基丹啊。”
曲陵南順手一掏,掏出一個玉瓶,晃了晃問:“之前云埔童子送我的,我還以為沖階靠丹藥不算有本事,就沒用,你們瞧瞧,這是筑基丹么?”
她隨手就將這玉瓶丟了過去,陸棠忙接了,打開一聞,笑道:“云埔真人果然是我瓊?cè)A煉丹第一人,這丹比外頭賣的上品筑基丹還好呢。”
曲陵南哈哈大笑,道:“你修為比她們幾個高得多,假以時日定能筑基,既然你們將這玩意說得如此之好,我便送你一顆罷,余下四顆,你替我賣了,我等錢用,可行?”
陸棠大喜,立即道:“如此多謝你啦。”
曲陵南瞥見芳珍她們?nèi)私阅柯读w慕,擺擺手道:“別看我,我可窮了,沒多的東西送你們。”
她說的是實話,然邊上聞言的人皆莞爾,芳珍幾個與她一來二去也算相熟,當(dāng)下便笑道:“師姐可是摳門,待陸棠姊姊如此好,厚此薄彼,這可不公平。”
“哎呀你怎知道我摳門?我跟你說,這幾年師傅啥也沒教,專教如何摳門,我這可是師出有名的。”曲陵南認(rèn)真地答道。
眾人哈哈大笑,不認(rèn)識的覺著這瓊花女弟子為人大方又風(fēng)趣;認(rèn)識的覺著這內(nèi)門師姐做事好玩又不拘一格。至于那最初出言不遜的大赤城女弟子們,此刻紅著臉垂下頭,抓著桌上的清靈果大啃一通。
就在此時,忽而聽得外面唱名道:“禹余城,太一圣君到。”
原本熙熙攘攘,觥籌交錯的大殿突然靜了下來,不一會又嗡嗡聲四起,曲陵南側(cè)耳一聽,多是議論“報錯了罷”,“怎可能太一圣君親臨”之類。
她只覺著太一圣君名號有些耳熟,然真君圣君一類的道號于她而言全無分別,聽了一會便覺無趣,自己抓了個果子啃起來。
她正啃著,卻聽大殿又一次靜了下來,這一次安靜得異乎尋常,簡直連針掉地上都清晰得聞。曲陵南錯愕地抬起頭,沒好意思咔嚓咔嚓啃果子,手里還舉著半個吃了一半的“清靈果”,茫茫然抬頭看向陸棠那邊。陸棠朝她使了眼色,指點她看大殿門邊。曲陵南恍然大悟,轉(zhuǎn)頭一看,那門外一玄色長袍男子懸空飄入,鬢若刀裁,眸若明星,面無表情,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壓,霎時間令大殿中人,無一敢出聲。
曲陵南皺眉,覺得他有些眼熟,想了想忽而想起,這不就是送自己“天心功法”那個千年老怪么?嘿,幾年不見,他可是一點模樣都不變。
事實上他大概再活個千年,也是一點模樣都沒變。
曲陵南頓時來了興致,她記著當(dāng)初這老怪一來瓊?cè)A,那可是瓊?cè)A傾盡精英,皆無法抵擋他那幾下的。可后來他是怎么就不打了?曲陵南撓撓頭,仿佛是他要揍師傅,自己撲過去攔住了。
可那怎么可能?別說那會自己年紀(jì)尚小,受傷頗重,便是現(xiàn)下胳膊腿都沒事,上去也不夠人家動一動手指頭哇。
怎么著,這回老怪又要來打架?
曲陵南興致勃勃地探頭探腦,只見太師傅整頓衣冠,親自相迎,身后一眾師長皆如臨大敵;而那邊禹余城眾修士卻面露喜色,或不以為意,或幸災(zāi)樂禍,個個出列,一時間拜見左律的聲音四下起伏,簡直比適才給涵虛真君賀壽的還要熱鬧。
曲陵南撇了下嘴,悄悄地又啃了一口果子。她心中瞧不上這等行徑,左律便是玄武大陸第一強者又如何,他自有他的成仙路,于己何干?
可她還沒嚼倆下,忽而發(fā)現(xiàn)那老怪全然不理會與他見禮的眾人,而是四下探看,忽而目光如炬朝向自己這邊來,曲陵南錯愕了,她分明見到,左律盯著她,好像追債追了一輩子的人突然見到債主那般,原本冰封了似的一張臉,居然有了三分遲疑,三分欣喜,隨即他越眾而出,朝自己徐徐走來。
沒錯,真?zhèn)€是朝自己走來!
曲陵南困難地咽下口唾液,她為難地盯了眼手里的果子,萬分不舍地將之放回盤子里。
她曉得,如果眾目睽睽之下,她要敢再啃一口,明日恐怕太師傅和師傅就要關(guān)她禁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