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無情, 一座精雅華麗的宅院短時間內(nèi)化作焦土，莊上人及時拆毀了與院落相連的墻垣, 成功阻止火災(zāi)蔓延，將財產(chǎn)損失降至最小, 只有風(fēng)?}等人明白這場火災(zāi)的后果有多嚴(yán)重。
    風(fēng)元駒也出現(xiàn)在救災(zāi)現(xiàn)場，聽說是人為縱火，還對那中毒而死的仆人破口怒罵，命人將尸體投入火場一并燒掉。風(fēng)?}和陳摶明知他有重大嫌疑，苦于沒憑證，有道是風(fēng)勢不順，不能張帆, 理智的他們都不露痕跡地加以忍耐。
    不久災(zāi)害過去, 風(fēng)?}請陳摶師徒回房安歇，商榮仍不搭理趙霽，當(dāng)晚睡在師父房里，雖困極累極, 猶牢記尊師一條, 知道陳摶習(xí)慣早起，次日天剛亮便起床了。
    陳摶了解徒弟的性子，今天本打算起遲些，好讓他也多睡一會兒，誰知他起得這般早，見他出門去打洗臉?biāo)财鸫泊┐髡R。等商榮端來洗臉?biāo)? 洗漱梳洗完畢，叫他不忙收拾，先坐下和自己說說話。
    “昨晚你和苗小姐是怎么見面的？”
    “徒兒晚上去湖邊散步，她正好撐船過來，我們就彼此打招呼聊上了。”
    “真是偶然遇見的？不是你約她來的？”
    “師父，您在懷疑徒兒？”
    商榮驀然驚詫，頂著師父懷疑的目光站起來，促急辯解：“苗小姐行蹤不定，徒兒根本聯(lián)系不上她，如何能提前邀約？”
    陳摶點頭：“為師相信你不會有輕浮之舉，但半夜三更你們孤男寡女在湖上游船，也著實出格。”
    商榮憤而委屈道：“苗小姐是徒兒的兒時伙伴，她誠懇相邀，徒兒總不能冷待她，但每次接觸都恪守禮儀，絕無越軌之事。”
    陳摶知他最受不得冤枉，也不會對師長撒謊，神氣和緩下來，半哄半勸道：“你是人正不怕影子歪，可架不住旁人物議啊。天地下最厲害的武器就是這三寸軟舌，一字一句就能殺人于無形。你是為師的愛徒，也是玄真派未來的棟梁，不能因桃色緋聞壞了名聲。聽說你今日還要和她一道進城看戲，這要是傳出去可不會被人當(dāng)做桑中之約嗎？萬萬不可。”
    商榮立時明白是趙霽告黑狀，一股業(yè)火直透天靈，又急又氣嚷道：“師父，您別聽趙霽胡說，徒兒是按您的吩咐協(xié)助苗小姐查案才同意和她一道行動。趙霽那小混蛋打小敵視苗小姐，見面就夾槍帶棒得罪人，一點教養(yǎng)都沒有。我叫他講禮貌，他還撒潑撒渾地跟我鬧，全不顧長幼禮數(shù)！”
    他們公說婆說，都氣壯理直，陳摶一時弄不清對錯，商榮不等他再問，轉(zhuǎn)身閃向門外，接著就聽隔壁門傳來趙霽的驚叫。
    “哎喲！你干嘛大清早就打人！中了什么邪！”
    陳摶過來見房門未開，商榮是直接跳窗進去的，正在屋子中央揪住趙霽頭發(fā)亂抽亂捶，鋪蓋枕頭滾落在地，可見趙霽是在睡夢中被他拖下床的。
    陳摶不能學(xué)徒弟的模樣跳窗，粗吼一聲：“住手！”，等商榮罷拳回頭，又嚴(yán)聲令其開門。
    趙霽見撐腰的來了，趕緊擠出兩串馬尿，落難孤兒似的坐地哭叫：“太師父，他又欺負我！”
    屁股馬上遭殃，商榮邊踹邊罵：“小混蛋，還敢瞎告狀，總有一天我要撕爛你的嘴！”
    他下腳不重，嚇唬成分居多，可陳摶只看見他的兇惡氣勢，本能地偏袒起弱小一方，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遠遠推開。
    商榮急怒跺腳：“師父您別護著他，他背地里陷害自己的師父，就是吃里扒外欺師滅祖，徒兒難道不該教訓(xùn)他？”
    陳摶還沒發(fā)話，趙霽便躲到他身后抱腿叫囂：“我哪里陷害你啦，太師父，弟子跟您說的句句是真，這人分明心虛了，他就是袒護苗素，那丫頭干壞事，他還幫忙隱瞞造假，說出來更要氣壞您。”
    他夢里被商榮暴打，怨憤連同起床氣一并發(fā)作，說話不過腦子。商榮知道他想說什么，瞪出一雙圓溜溜的貓眼，指斥警告：“臭小子，你還想不想活了！”
    陳摶料他們有重大隱瞞，彎腰護住趙霽，嚴(yán)肅質(zhì)問：“他瞞了我什么？快說實話，有太師父做主，他不敢難為你。”
    趙霽騎虎難下，小娃娃吃面條，拉拉扯扯一陣，到底經(jīng)不起逼問，頭一埋，頸一縮，一句話像踩了西瓜皮從他嘴里飛溜出去。
    “秦天其實女人，就是苗素偽裝的！”
    陳摶為人保守，覺得這驚世駭俗的內(nèi)、幕比昨晚的火災(zāi)猛烈十倍，瞠愕地愣了半晌，更火急火燎地逼他詳說。
    趙霽像點燃爆竹的頑童，一個勁兒躲閃，怯懦道：“這您得問商榮，他知道得最清楚。”
    商榮見秘密已被火焰燒穿，從頭到尾分星擘兩地坦白了所知事實，陳摶不是苗素的家人也驚得頭顱跳痛，一跤坐倒在凳子上，捶著腦門哀嘆。心想難怪人說牝雞司晨天下大亂，這苗小姐幸虧沒托身宮闈，否則定是呂雉武媚一流的人物。又想她的作風(fēng)性情跟商師妹多有共通之處，行事做派還比當(dāng)年的師妹更加張狂悖理，商榮是師妹的骨肉，欣賞苗素，或許是因為他們天性中含有相似的叛逆吧。
    “此事絕不可外傳，就算將來有人問起，你們也要假裝不知，尤其要瞞著神冶門的人。”
    風(fēng)?}在神冶門深居要位，假如苗素身份暴露，定有人懷疑他伙同親侄女搶奪恩公財物，再讓人知道玄真派中早有人知曉秦天的真面目，那更是黃泥巴掉進褲襠里，不是事也是事。陳摶篤信中庸之道，遇到這千節(jié)百扣的人情是非，首先想到明哲保身，苗素是別人的孩子，要上天入地他都不過問，只求自家子弟不受牽連。
    師徒三人一煩二惱三慌張，都僵著不說話，過不多時苗素來了。陳摶看她穿戴如花似錦，妝容明媚鮮妍，不說破了真不能與那英武威風(fēng)的強盜秦天掛上鉤，滿心不喜，也承認(rèn)這丫頭確實像個干大事的，若不走邪道，興許會有一番作為。
    苗素向他道個萬福，對商榮說：“榮哥哥，你收拾好了嗎？我們走吧。”
    商榮支吾一聲，口不言身不動，情狀十分難堪。
    苗素不受尷尬氣氛制約，徑直問陳摶：“陳掌門，我昨天和榮哥哥約好進城查案，怎么您不許他去嗎？”
    陳摶暗中氣悶，罵她人如其名，我行我素，面上還得維持和藹大度，溫言道：“不，他剛跟我說了，你們吃過早飯再去吧。”
    苗素笑道：“城里好吃的比這兒多，我們到那邊吃也是一樣的，您若是有想買的東西，寫個清單，我們待會兒買齊了帶回來。”
    陳摶搖頭，沒奈何揮揮手：“去吧，去吧。”
    商榮仍立著不動，苗素若無其事地催了他兩遍，當(dāng)著陳摶的面拽著他的胳膊拖出門去。陳摶見狀胸口發(fā)悶，趙霽比他憤怒百倍，捶胸頓足道：“太師父，您為什么放他們走啊！”
    陳摶抬手叫他別吵，扶額傷神道：“你沒看那姑娘臉皮厚成那樣，人又軟硬不吃，你還想讓我拉下臉和她吵嗎？這事也大大給我提了一個醒，你師父的婚事不能再拖了，等這里的事處理完，我們就去江寧接你周姑姑，不管你師父答不答應(yīng)，都得定下這門親。”
    趙霽搬起石頭砸斷腿，一屁股坐倒，卻聽陳摶下令：“快去追你師父，別讓他和苗小姐單獨相處。”
    連說兩遍趙霽癱瘓的思維方才恢復(fù)知覺，出門便狠狠抽了自己一個大嘴巴，怪道人說心慌腳自亂，人慌事必敗，他怎么就不能沉著冷靜，穩(wěn)扎穩(wěn)打呢？盲目吃醋，釀成前門驅(qū)虎后門進狼的頹勢，那么多年宅斗戲全白看了！
    苗素和商榮信步而行，走得不快不慢，看他悶悶不樂支字不語，笑問：“榮哥哥，令師是不是反對我們往來啊？我進門前他正在罵你，對吧？”
    商榮強笑：“沒有，是趙霽惹我生氣，我發(fā)火揍了他一頓，被師父略微教訓(xùn)了幾句。”
    “他又做了什么惹你生氣的事呀？”
    “……他口沒遮攔亂講話，老毛病了，打死改不掉。”
    “哈哈，他不是一直那樣嗎，我還以為你早就習(xí)慣了呢。”
    苗素呵呵一笑，單憑想象就準(zhǔn)確復(fù)原了剛才未見的景象，暗中大肆笑話那飛醋吃到缺心眼的蠢材。
    心念方起，趙霽飛奔追來，他不想理睬苗素，不敢招呼商榮，幽靈似的飄在二人身后。
    苗素回頭問：“你來做什么？”
    趙霽黑臉道：“太師父讓我來的。”
    抽出尚方寶劍，他多少有了些底氣，快步走到商榮身旁。商榮看到他便拳頭作癢，調(diào)整步伐，從苗素左側(cè)繞到右側(cè)，借她做隔離物。趙霽毫無自知之明，繞過苗素追到他身旁，當(dāng)商榮重復(fù)之前的軌跡繞回，他也跟著連軸轉(zhuǎn)動，如同追逐肥肉的蒼蠅。
    苗素脖子左轉(zhuǎn)右轉(zhuǎn)好幾次，嬉笑：“你們在練步伐嗎？好有趣的樣子，讓我也玩玩兒。”
    她一摻和，商榮只好打住，讓沒羞沒臊的人贏了一輪。快到城門口時，苗素見路邊有座茶鋪，正賣包子米?，攤前食客擁擠，想必味道不錯，便提議早飯吃那個。
    趙霽見商榮前去排隊，也不跟去討嫌，先找苗素算賬。
    “你這丫頭好生狡猾，當(dāng)面說不再招惹商榮，背地里還繼續(xù)勾引，三、反四覆的，真想逼我跟你拼命？”
    苗素冷笑：“我只說不想跟他玩兒了，沒說和他斷交，好花誰不愛，好肉誰不饞？榮哥哥長得那么標(biāo)致，多看幾眼也是享受，你沒讀過書，不懂什么叫秀色可餐，活色生香？”
    她離譜太多，趙霽反而找不到切口駁斥，繃著醬瓜臉罵：“你一個女的怎么比男的還好色，丟不丟人啊？”
    苗素反嗤：“誰規(guī)定女人不能好色了？那山陰公主的面首，則天皇帝的男妃是怎么來的？有錢有勢，女人也可以玩男人。我警告你別跟我耍橫，我是怕麻煩才懶得跟你搶，你要是真把我惹惱了，我就想方設(shè)法把榮哥哥搞到手，教你哭都哭不出來！”
    威脅立見成效，趙霽粉條泡水軟了九分，各種想法擦擦喉間便滾回去，最后不放心地嘟噥：“那你保證只準(zhǔn)動眼不準(zhǔn)動手，不然，我照樣跟你拼命。”
    苗素斜眼瞟視，好像只用余光就能碾死他。
    “一個男人這么愛吃醋，難怪渾身酸臭味，榮哥哥瞎了眼才會喜歡你。”
    商榮擔(dān)心趙霽找苗素麻煩，買到食物迅速折返，卻見那兩個對頭正你來我往地說笑，乍看真如好朋友的光景。
    商榮莫名其妙，懷疑小滑頭又在打鬼算盤，防備地盯了他好幾眼。殊不知他二人已達成共識，約定今后和平相處，苗素還應(yīng)趙霽請求，配合他演這場和同戲，好哄商榮消氣。
    茶攤里沒座位，他們跳上路邊一棵粗壯的大榕樹，坐上樹干吃飯。商榮買了六個米?三個包子，自己留下兩個米?一個包子，剩下的交給苗素，繼續(xù)拿趙霽當(dāng)透明。苗素分出一半給趙霽，開心地招呼他們快吃，趙霽有苦說不出，自作自受吃起這頓受氣飯，不時小心瞅商榮臉色，盼他快快回心轉(zhuǎn)意。
    商榮性子冷，不喜纏綿私情，吃飯時談起正事，聽說苗素已知道風(fēng)鶴軒的尸體腐壞，問她會不會是毒物所導(dǎo)。
    苗素說：“中毒是一種可能，但其他原因也可能加快尸體腐爛。這幾日天氣并不太炎熱，靈堂又搭在陰涼的地方，尸體還壞得這么快，排除毒物因素就只有一種原因了。”
    這種原因就是冰凍。
    冰凍能延長食物的保鮮期，可從冰窖里取出的瓜果如不盡快食用，很快會變質(zhì)，尸體也一樣，冰凍中會保持原樣，一旦脫離低溫環(huán)境，腐爛速度將比正常情況下快出好幾倍。
    商榮覺得這假設(shè)可能性很大。
    “昨天你說風(fēng)高暢是被風(fēng)鶴軒引到湖邊的，懷疑那是假的風(fēng)鶴軒，如果尸體是被冰凍過的，那一切就更說得通了。風(fēng)元駒殺死風(fēng)鶴軒，將尸體冰凍藏匿，再讓人假扮風(fēng)鶴軒迷惑大眾。最后那幾天人們看到的風(fēng)鶴軒都是假的，這個冒牌貨殺死了服侍風(fēng)鶴軒的仆婢滅口，接著追殺風(fēng)高暢，又在湖邊假裝落水，真的尸體事先藏在湖中，以此完成掉包計。因為冰凍后的尸體會融化潮濕，選在湖中作案，剛好能掩蓋痕跡。”
    苗素點頭贊許：“榮哥哥分析得很好，但這也只能說成假設(shè)，沒有確鑿證據(jù)。”
    趙霽接嘴：“找到那個冒牌貨人證物證不就都有了么？”
    他巴望商榮回應(yīng)，答話的只有苗素。
    “這還用說？關(guān)鍵是上哪兒找人去？又不能把風(fēng)元駒抓起來拷問，天知道那人是不是已經(jīng)被他干掉了。”
    她說完商榮才輕輕嘆氣，重整思路道：“我們抓罪犯就跟決斗一樣，要做到知己知彼，不如來分析一下風(fēng)元駒吧。苗小姐，風(fēng)三爺在神冶門待了二十多年，我們是不是可以找他多了解一些情況？”
    苗素說：“我昨晚跟二叔聊了一夜，還陪他清理了火場，他堅信這幾天風(fēng)鶴軒臥病是風(fēng)元駒操縱的假象，在這之前真正的風(fēng)鶴軒就已遭了毒手，理由是第一天去探病時他用謊話試探風(fēng)鶴軒，馬上被風(fēng)元駒打斷，如果當(dāng)時簾帳里的人真是風(fēng)鶴軒，他會這么著急？”
    趙霽說：“可我聽太師父說，風(fēng)鶴軒當(dāng)時想出帳會客，是太師父主動勸住的。”
    他這又是故意說蠢話釣商榮開口，苗素可憐他冷場受窘，再送他一個臺階。
    “那叫欲擒故縱，他裝病裝成那樣，客人怎好意思害他勞神？”
    “那風(fēng)鶴軒到底怎么死的？昨天初次驗尸，從肚子里逼出很多水，難道真是被活活淹死的？”
    “這個更好造假，找一截豬或者牛羊的腸子，用細竹管做兩個小嘴，固定在腸子兩端，一頭塞進死人喉管，一頭連著裝滿水的皮囊，使勁往里面擠水，不一會兒就把胃灌滿了。這是古代的一種刑罰，流傳很廣，好多人都知道。”
    苗素幫趙霽順了好幾次話，商榮都沒搭理，自覺仁至義盡，不再陪他唱戲拉低辦事效率，問商榮。
    “榮哥哥，我二叔仔細回憶過最近神冶門的大小事件，都沒發(fā)現(xiàn)有價值的線索，你也幫忙想想，你們到這兒以后有什么特別的見聞嗎？”
    商榮早就在思考這個問題，總結(jié)道：“說到見聞，最特別的就是那晚看到風(fēng)夫人的祠堂，我還從沒聽說過給妻子立祠祭祀的，風(fēng)夫人的塑像也很精致，聽風(fēng)二少爺說，是風(fēng)元駒親手塑造的，和他母親很像。”
    趙霽鍥而不舍，?顏直上，搶著說：“風(fēng)元駒和風(fēng)夫人通奸，給自己的姘頭塑像當(dāng)然用心啦。”
    他熱情得如一碗滾燙的濃湯，全潑在雪地上，沒冒一個泡。
    苗素為他的不識時務(wù)無聲笑嘆，又替商榮打圓場。
    “風(fēng)元駒擅長泥塑雕刻這個我也知道，還有別的事令你印象深刻嗎？”
    商榮目不斜視地看著她：“另外的，就只有剛來的那天，我在半路上攔下一輛受驚的馬車，救了神冶門的老仆馬叔，當(dāng)時他駕著驢車回莊，差點和那馬車相撞。翻車后車上掉落很多白色的大蠟燭，幾乎把驛道塞斷了，那個畫面我記得很清楚。”
    “馬叔？是昨天在樹林里請我們吃烤魚山藥的馬秋陽嗎？”
    “對，昨天聽你說他是曾經(jīng)的武林名宿，我還想聽你講講他的事跡呢。”
    “我只知道一點，那老爺子年輕時也是塊啃不動的硬骨頭，干過不少大事，昨天遇見他，晚上我就問了問二叔。二叔說四十年前馬秋陽遭人暗算差點喪命，是神冶門的前代門主救了他，還冒險把他藏在莊里，直到他聯(lián)合幫手復(fù)仇成功。從那以后他就退隱歸附神冶門。前代門主本欲待為上賓，他堅決不從，只求做個干粗活的雜役，平時連莊門都不進，一直住在莊后的茅草屋里。”
    “他是被仇家害成聾啞人的？”
    “不不，這點你們絕想不到，馬秋陽的舌頭耳朵是他歸附神冶門以后自己割斷刺聾的，沒人知道原因，他也始終不說，大家都想不明白呢。”
    交流完一席有用無用的信息，米?包子都進了三人的肚子，朦朧的案情令人情緒低迷，干點題外事煩中做樂也不錯。進城后，他們來到雜錦班看戲，戲院午時才開，巳時剛過看客和做小買賣的商販便成群結(jié)隊聚集，包括那天他們幫助過的賣酸梅湯的老漢。
    厚道自立的人通常知恩圖報，那老漢見到三個少年忙打開挑擔(dān)，舀出三碗酸梅湯，灑上干桂花端來招待他們。
    三人愉快地與之交談，苗素隨口問：“你知道今天的口技表演排第幾場嗎？我只想看那個。”
    老漢道聲：“不巧”，說那口技師傅公孫謙失蹤數(shù)日，好多人都在找他。
    失蹤分主動被動兩種，總之都不是好事。苗素青睞這門技藝，挺在意此人下落，向老漢深入打聽。老漢成日在戲院賣湯，消息靈通，說公孫謙平素未與人結(jié)怨結(jié)仇，也沒有錢財官司糾紛，在戲班里收入頗豐，家中上有老下有小，照理不該無故失蹤，眾人懷疑他遭遇意外，已準(zhǔn)備報官了。
    苗素又問這公孫謙失蹤前是否接觸過奇怪的人。
    老漢也不清楚，就在三人微感遺憾，打算結(jié)束這個話題時，出人意表的訊息浮出水面。
    “前些日子，也記不清是哪一天，我看到公孫先生和神冶門的風(fēng)二爺在翠微樓吃飯，第二天見面我拿這事跟他寒暄，他卻不承認(rèn)，還一個勁說我眼花認(rèn)錯了。”
    少年們相視而驚，商榮追問：“你確定跟他吃飯的是神冶門的風(fēng)二爺風(fēng)元駒？”
    老漢笑道：“我兄弟就在他們莊上做事，我去找他的時候見過風(fēng)二爺好幾次，哪里會認(rèn)錯。”
    商榮又問他公孫謙是哪天失蹤的，老漢細細一想，篤定地說出一個日期，正好就是風(fēng)鶴軒“病倒”的那一天。
    這消息如同纜繩，將散浮在腦海中的線索整隊集合，一帆風(fēng)順駛向真相。
    不用再看今天的演出，他們已揭開了大戲的圍幕，離開雜錦班不遠，苗素笑盈盈問商榮：“榮哥哥，我已經(jīng)知道風(fēng)元駒在謊稱風(fēng)鶴軒臥病期間，用什么騙術(shù)蒙蔽尊師和其他人的眼睛了，你呢？”
    商榮自信滿滿地微笑：“我也想到一個，但不知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樣。”
    趙霽心焦急躁，連聲向他們催索答案。
    商榮故意賣關(guān)子吊著他，對苗素說：“我們分頭寫下來，看對不對得上。”
    二人走向道路兩旁，各自用石子在地上寫字。
    趙霽小螞蚱似的跳來跳去，沒錯過一撇一捺，左右地面幾乎同時出現(xiàn)了兩個相同的字。
    “蠟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