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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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不曾
安七走了,在那個夜晚。
醫(yī)生找不到,白沐當(dāng)晚去火車站逛了又逛,來來回回在那條路上,卻始終沒找著安七。
何然醒來后大哭了一場,她說,我把青春賦予你,換來的卻是背叛。
白沐無話可說,那些照片比什么都真實,他無法給自己找到任何借口。只是不發(fā)一言,如果何然能忘記這次,他想,自己或許會學(xué)著忘記安七。
何然說,她再想想,心里頭,其實已經(jīng)原諒白沐了。因為她不能沒有這個男人,但面子上得過的去,因為她是女人,是他錯再先,所以不能那么快原諒。
得讓他有自責(zé)感,有危機(jī)感,這樣,他才能重新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好好珍惜以后的機(jī)會。
可她說完那句再想想后,那一個下午,都沒在見到白沐。
其實他想放棄安七了,本不是同路人,何必相互在產(chǎn)生過多的糾葛。如果她走,那便走吧,彼此間也好冷靜冷靜。
心這么想著,還沒出醫(yī)院,被醫(yī)生叫住。一張體檢報告單拿在手中,是安七的,術(shù)前檢查。
醫(yī)生說,她沒讓他告訴任何人,只是再三請求,把手術(shù)做好,救救她姐姐。
醫(yī)生問,那她呢?
她不回答,只是笑,笑起來的模樣,有些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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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復(fù)做著同一個夢,也是過往。
在那里,墻角的酒瓶快堆成了山,里頭裝著煙頭,垃圾桶里的面盒還散發(fā)著惡臭。
陽臺掛著男人的衣服,房頂漏水,大大小小的盆總是放在房間各個角落。
他討厭死了那個地方,散發(fā)著霉味,惡臭。
原本母親活著的時候,把家打理的還算好,洗干凈的衣服會折疊好放進(jìn)柜子里,一日三餐,雖不是大魚大肉,但也香甜可口。
酒瓶定期往廢品站賣,清掃好各個角落。
可母親時常挨打,糯米糕賣不出去賺不到錢,身上就會出現(xiàn)大大小小不同的傷痕。可她一直忍著,一言不發(fā),后來毫無征兆的死了,沒有遺言,誰也不說。
他記得很清楚,那時候年紀(jì)小,放學(xué)了,把脖頸的鑰匙掏出來,打開屋門。第一眼見著的,就是客廳里搖搖晃晃的一雙腳。
在天花板上的風(fēng)扇那衍生出一根繩,人就跟蕩秋千似得。
他安靜的放下書包,看桌上提前備好了晚上的飯菜,這一切,都和往常一樣。
吃飯,洗碗,打掃桌面,然后心里某一處地方,被黑夜籠罩。
那個男人沒受到法律的制裁,母親的自殺行為被判斷成了精神疾病的一種。這世界有時就像亂了套,該活的人死了,不該活的...活得好好的。
所以他討厭死了那個地方,散發(fā)著霉味,臭味,在不到三十平方米的屋子里,還有那根繩,通通都是噩夢。
心或許從那天開始慢慢腐爛的,被蠕蟲啃食,卻偽裝的很好。
白沐醒來后周身都冒著冷汗,靜止的房間內(nèi),純白的墻壁,黑色的沙發(fā),窗簾遮著,密不透風(fēng)。
他想起了,安七,突然一下子,感覺有什么東西,順著空氣,被抽走。
這世上沒人知道他們的過往,他心黑,安七不告訴別人,他也沒說。可那些事實都擺在那,都曾發(fā)生過,他忘不了。
安七不應(yīng)該承受這一切的。
他知道的。
可,不久以后,安七會死去。
這個消息來的措不及然,一如當(dāng)初他母親的死亡。
喜歡嗎?或是在乎,他心里頭清不清楚,其實早就有答案了。
這世界萬般廣大,人有許多,西風(fēng)和雨雪,入江騰迸流的云朵,學(xué)校里的瞭望臺,有人一遍遍再喊。
白沐...白沐。
他聽著了,其實。
聲音那么大,慷鏘有力的。從肺腑里,用盡力氣,喊出聲的。
聲音透過老柏樹,沖破白色玻璃,打破課堂持續(xù),透過窗子,和樹葉縫隙。夏還沒過去,光還刺眼,陣陣熱浪襲來,有知了再說。
“知了...知了...”
他聽到了啊,安七的聲音。
“知了...知了...”
沒人像她那樣,沒人如她這般。
喜歡一個人就號召給全世界聽,課堂里的人還在上課,她就站在瞭望臺上,扎著馬尾辮,揮舞著雙手,那樣子...忘不了的。
白色的墻壁,白色的地板,黑色的沙發(fā),門后頭那張床,她曾睡過。
白沐沉默的靠在沙發(fā)上,在想。
安七怎么就要死了呢,在屈指可數(shù)的某一天,在這人來人往的潮流中,沒有人發(fā)現(xiàn),也沒人在乎的某處地方,靜悄悄的,死去。
就像她的名字那樣。
安七,安七...
她明明在他的生命中,曾...那樣活著的。
就像黑白老電視機(jī)產(chǎn)生的麻點那般,大腦不受自我控制,都是一片白雪皚皚。全身的力氣逐漸被抽走,如江東流去,不復(fù)返。他甚至拿不起一杯水,看著手指,它們不自然的開始顫抖。
房間內(nèi)除了呼吸之外,都是一片死氣沉沉,窗簾遮住了光,他搖搖晃晃站起,緩步走了過去。掀開窗簾的那一剎,刺眼的光照進(jìn)屋內(nèi),一片暖陽。
六月有些熱了,窗外不遠(yuǎn)處,有鳥,有樹,有花,一些車輛來來往往開過。他聽見電話響了,打破一室寂靜。
何然在電話里以留言的方式詢問他的近況,說他不見幾天了,她有些擔(dān)心。
還說了,她打算原諒他,所以,這個周末,約在某餐廳,一起吃飯吧。
日子總歸還要過,我三十了,你也二十七了,犯的錯,就讓它過去,我們畢竟還要老去,還要度過漫長的時光。
后面的話他沒往下聽,把電話線的一頭拔了出來。然后重新開始恢復(fù)寂靜,而白沐,一言不發(fā),看著窗外的景色。
六月還未走,可他滿腦子想的都是七月。
安七要過生日了,選什么禮物。
他記得她沒入獄前,就曾許下過一個愿望。
她說我要和白沐去看海,像電視里演的那樣,我還要穿上薄紗裙,你得在后頭追我,還得有夕陽,還得有浪花和貝殼。
還得有戒指,還得學(xué)著電視里演的那樣。
說一句。
“我這輩子就喜歡你一個女人,別的我都不要。”
他以前覺得這些聽起就像個笑話,可如今想起來。
就像那些碎掉的玻璃片,刮得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