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預備
</> 那名犬族當晚就醒了過來,雖然他迫切希望見到撒謝爾的族長,但藥師還是讓人給他強灌了兩碗米湯才讓人去通知斯卡。
“拉塞爾達的四個家族已經(jīng)將虎人烏達推舉為獸皇。”這是這名犬族說的第一個消息。
斯卡的反應幾乎算得上無動于衷,“哦。”
“烏達的傷早已療愈,拉塞爾達的大薩滿們整整一個冬季都在為他施予祝福,用各種藥草為他浸浴,他踏出獸皇宮的時候,力量至少增強了十倍以上。”那名犬族低聲說,“他的強大,在帝都已經(jīng)沒有對手。”
斯卡撐著腦袋,“然后呢?”
“撒謝爾接納了人類之事也已傳遍帝都,五大家族將此稱之為背叛。”兩頰貼著顴骨的犬族望著他說,“他們已將此立為不可赦免之罪。”
斯卡撓了撓耳后,金綠色的眸子懶洋洋地抬了起來,“那他們什么時候過來?”
犬族青年怔了怔,“他們會先派使節(jié)……”
“使節(jié)?”斯卡嗤了一聲,“人類一樣的虛偽。”
看著他仍舊不以為意的模樣,犬族青年終于急了起來,“撒謝爾的族長,雖然拉塞爾達許久沒有用兵,但背叛帝國是極其嚴重的罪名!他們已經(jīng)向各大部落發(fā)布了征集文書,只要允許越界劫掠和屠殺,出動帝都的強獸軍,他們至少能集起超過三萬獸人的隊伍,撒謝爾即使加上狐族總數(shù)也不過三四萬……”說得太激動,他一口氣接不上,猛地咳嗽了起來,加上傷口的疼痛,他咳嗽得幾乎窒息。
斯卡鄙視地看著他,“你死不了的,急什么?”
狼族和犬族的矛盾少說也有兩百年,斯卡這樣的態(tài)度算客氣了,藥師起身一手按住他的頸后,一手掐著他的手腕按了一會,待他的狀況稍緩之后才將一個陶杯過去
。
犬族青年看了這名救醒他的人類一眼,用還在顫抖的手把杯子接過去,捧在面前輕聲道了聲謝,然后才把苦甜的藥汁一口口咽了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藥師看著這名顯示出不同于一般獸人教養(yǎng)的獸人,問了一個一開始就應該問的問題。
“瑟爾那·鐸倫。”犬族青年說。
“這不像一般獸人的名字。”藥師說,斯卡看了他一眼。
“我的獸族姓名已經(jīng)被大薩滿剝奪了,我不能再說出那個名字的一個字。”瑟爾那說,“這是我母親留下的稱呼,她是個人類。”
“那你的父親是……?”藥師問。
“他叫做巴德……”瑟爾那張了張嘴,他作為獸人的名字繼承自父親,連姓也被封印了,對極其注重傳承的犬族獸人來說,這是極其嚴厲,不啻于閹割的懲罰,他忍下涌到喉頭的硬塊,繼續(xù)說道,“對不起,他的姓我已經(jīng)不能再提了。他是我們守城一族的族長,在你們離開拉塞爾達的時候,他受命追蹤過你們。”越說到后面,他的聲音越小。
斯卡想了想,“我沒見過。”
“因為你們離開得非常迅速,他又被陷阱所誤導……”
“然后他就死了?”斯卡問。
瑟爾那過了一會才回答,“沒有。他受到了懲罰,然后回到了族里。”
“你手上的銅環(huán)并未解除,卻又帶著奴隸的烙印,”藥師說,“我們想知道,你是為了什么原因而遠來撒謝爾?”
“因為仇恨。”瑟爾那說,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聲音里那種虛弱和畏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鐵一樣的硬度。
他抬起頭來,直面著斯卡審視的目光,“我的父親死了,由于追緝罪人的失職,在那名叫做烏達的虎族踏出獸皇宮的時候,作為試手的肉柱而被撕成兩半。我繼承了他的位置,不久就因沖撞獅族貴族而被剝奪姓名,他們保留我的族長位置,然后烙上低等奴隸的烙印掛在族群住地前鞭打了三天。”
“那不過是你的仇恨。”斯卡冷淡地說,“你的族人呢?”
“他們同樣要永世為奴,這個判決已經(jīng)被刻進了鐵律。”瑟爾那說,他帶著病態(tài)潮紅的臉色漸變成蒼白,“哪怕我死了,我父親一系的血脈全部斷絕,他們的命運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藥師皺起了眉,“同樣是獸人,為什么要這樣地……”
“殘酷嗎?”斯卡笑了一聲,“這不算什么,我們過去就是這樣,我早就對你說過。當然,現(xiàn)在他們還是這樣。”
“但你們的初代皇帝不是曾經(jīng)非常重視犬族,為何他們的地位如今……”
“那是以前的事。”斯卡看著瑟爾那,勾起了嘴角,“要說背叛,犬族同樣是薩莫爾的叛徒,你們是死是活都是犬族的事,這幾個消息遲早知道對我來說差不多,就算你來了這里,又能干嘛?”他有些嘲諷地看著他,“連逃都逃得這么凄涼,要不是赫克爾想要討好我,你現(xiàn)在還能喘氣?”
藥師想說什么,瑟爾那卻已經(jīng)承認了,“我確實無能
。”
斯卡哼了一聲,“那沒什么好說了。”
他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在他轉身之前,瑟爾那說道:“但我知道烏達唯一的弱點。”
斯卡停下腳步,側過臉看著一臉懇切的犬族青年。
“可我不需要。”他說。
隨即他就離開了病房,藥師先是安撫了躁動的病人,然后轉身追了上去。小跑了一段之后,藥師發(fā)現(xiàn)斯卡就叉著腰一臉不耐地等在路邊,“你夠慢的。”
“……”藥師抑制了給他一下的沖動,慢慢走到他的身邊。
“少在那小子身上浪費好心。”斯卡說,腳步一轉換了個方向,帶著藥師朝祭祀廣場所在走去。
“他的話不可信?”藥師問。
“他沒說謊。”斯卡說。
“那為什么不聽他說完?”藥師疑問。
仍舊滲著寒涼之意的春風迎面吹來,在碎石道路兩旁的泥土中,新鮮的草芽已經(jīng)長成了一片毛茸茸的綠色,偶爾還有一兩朵過早開放的黃色小花,看不到被牲畜啃食過的痕跡,畢竟如今這條路已經(jīng)很少有人會來了,術師毀掉那塊圖騰石之后,撒謝爾的薩滿也曾為恢復部落的信仰做過一些努力,但這些微薄的努力在不久之后也被他們放棄了,連斯卡用血污染祭祀之地的事也沒聽那位薩滿說過什么,時間長了,有時候連藥師都會忘記他們的存在,至于斯卡——那名薩滿學徒去向他請求轉到藥師名下的時候,他居然問了一個問題,“你以前是干嘛的?”
不過藥師現(xiàn)在無心體會春風,他伸手捅了捅斯卡的腰眼,“喂。”
斯卡嗯了一聲,總算給了個反應,“因為不需要啊。”
藥師意外地看著他,“你的力量天賦也增強了?”所以那個烏達也不成威脅了?
“當然……”斯卡慢吞吞地說說,“沒有。用祝福術和藥草浸浴就能提高十倍以上的力量?這種好事做夢都別想。”
“但你說那名犬族沒有說謊?”
“他沒說謊,是因為他只知道這個。”斯卡說,“帝都那些薩滿是有那么一類法術,真能把一個廢物提高到差不多像個勇士的程度,有個三五倍就差不多了,烏達再差也能跟我來一場死斗,但十倍?虎人的潛力也不過如此,他們以為能搞出第二個薩莫爾嗎?”頓了頓,他又說道,“用了這種辦法,跟去見薩莫爾也差不多了。”
藥師知道許多禁術都以透支生命為代價,擁有冰川狼族傳承的撒謝爾對此多少都有記錄,但他仍然不明白斯卡的信心何來,帝都的獸人貴族已經(jīng)無法容忍撒謝爾的存在,無論他們對獸皇之位作何打算,在烏達的生命力耗盡之前他們注定要與撒謝爾一戰(zhàn),即使有人類的加盟,“如果真如瑟爾那所說,他們要拉起一支超過三萬人的大軍……”
后面的問題他沒說,眼神卻已經(jīng)明明白白地問了出來:在絕對的數(shù)量差距面前,怎么打?
“那不是你需要擔心的事。”斯卡說,在藥師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之前,他又說道,“可能也不是我需要擔憂的。”
他們已經(jīng)走過了祭祀廣場的矮石圍墻,不知是否因為這里曾發(fā)生過一場虐殺,血肉浸潤的關系,廣場夯實過的褐色泥土地面上鋪蓋的一層嫩草,比方才路邊的顯得更顏色鮮明和蔓節(jié)茂盛,任由它們生長下去,不需要等到夏天就足以埋沒人膝,這是生命本身的力量
。藥師不期然地想起部落外正在進行的農事,大片的農田雛形已經(jīng)在曾經(jīng)的草原上出現(xiàn),那是人類本身的力量,他感覺到一種奇妙的對比。
斯卡在廣場中央停了下來,曾用作刑柱的圖騰柱還立在廣場兩側,敷衍其上的顏色已經(jīng)淡去,淡淡的陽光從云層之上透下,照著他們對面不遠處的巖塊,那是曾經(jīng)的圖騰殘骸。
“你是說術師?”藥師看向斯卡。
封閉其中的兩個靈魂先后離開,巖石上的朱紅之色在不到兩年的風雨和陽光中已經(jīng)褪卻得快要看不出來了,斯卡看著它們,開口道:“你說力量是什么?”
這樣拐著彎說話的斯卡實在罕見,藥師想了想,才說道:“能夠改變事物的東西?”
“只要能夠達到目的,用什么手段都一樣,不管烏達還是強獸軍,反正我沒見過比巖石更強橫的*。”斯卡說,“既然這名黑發(fā)的術師已經(jīng)說服了我,既然肉越新鮮越好,酒越辣越好,打架越痛快越好,就讓他們來吧。”
年輕的犬族族長拼命帶來的消息沒有讓他產生絲毫恐懼和憂慮,該想的斯卡早在數(shù)月之前就想過了,犬族人的話并非沒有價值,只是完全不出意料之外。實際上,此刻在斯卡心中的情緒更接近期待和興奮。
“我已經(jīng)錯過了一次戰(zhàn)爭,這次我想看看遠東術師真正的力量。”
接到撒謝爾傳來的消息之后,塔克拉將整理完畢的情報丟到桌面,“怎么打?那還用問嗎?”
已經(jīng)升任塔克拉副手的李云策收起那份情報,就態(tài)度來說,塔克拉未免過于輕敵,他們去年雖然勝過一場,卻規(guī)模有限,總體動員人數(shù)超過七千的戰(zhàn)爭在部落之間算得上大型了,然而對方如果確實計劃動員超過三萬人的兵力,所謂兵過一萬無邊無沿,光是想象那密密麻麻的人頭都令人不得不謹慎。他并未參與去年的軍事行動,平時的訓練預演過幾種戰(zhàn)場狀況,他們的武器和人員表現(xiàn)都很不錯,可當大隊長范天瀾站在藍方立場控制隊伍時,戰(zhàn)斗的成績對比總能把他們初露苗頭的驕傲打擊下去。
微妙的是,這些都是理性“應有”的想法,李云策現(xiàn)在的心情和在座大多數(shù)隊長級人物一樣,很難找到特別的緊迫感。
“說你們的想法。”范天瀾說。
“既然是他們主動前來,在平原上進行野戰(zhàn)吧。”一名叫做洛江的遺族副隊長首先發(fā)言,“我們目前存儲的火藥足夠支持五次萬人以上規(guī)模的戰(zhàn)斗,情報方面,我們對他們的了解比他們對我們的了解要多,只要撒謝爾和赫克爾的人提供合作,我們依托地形構筑陣地,待對方進攻時先用各級火力遠程打擊,打亂他們的陣型,打散他們的士氣,再用騎兵進行沖擊如何?”
這是一種很規(guī)矩的設想,對接觸現(xiàn)代軍事不過一年多的年輕人來說,這種提案雖然保守,卻也意味著穩(wěn)妥和安全,另一名副隊長說道:“這是理想狀況,撒謝爾的消息中提到獸人帝國首都拉塞爾達的強獸軍,他們不僅有重甲沖擊部隊,還有隨軍的能力不明的薩滿隊伍,加上能夠進行短距離飛翔的鷹人兵種,恐怕我們需要更多的準備。”
“關于薩滿和鷹人的戰(zhàn)斗力,具體只能看撒謝爾能夠幫我們拿到多少情報了。”一位下級中隊長看向坐在范天瀾身側的白發(fā)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