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償還
溫柔鄉(xiāng)
庭梔堂內(nèi)。
南枝坐在餐桌前,看著點心,一雙柔眸微微的顫了顫,一張芙蓉面上有些許的羞意,白皙的臉上泛著微微的緋紅。
看上去格外的不好意思。
而南枝的身側(cè),男人面色淡然的坐著,他余光睨了一直埋著頭不敢說話的女人,眼底浮現(xiàn)似有若無的笑意,轉(zhuǎn)瞬即逝。
“不是說有我愛吃的馬蹄糕嗎,”池珉眼眸微動,聲音聽不出情緒,每每這個時候,倒顯得格外的認真,“糕呢?”
這話一問。
南枝的臉卻越埋越深,原因無他,而是因著這滿滿一桌的精致點心里,獨獨沒有她方才說的馬蹄糕。
眼瞧著她的臉上緋紅越來越多。
池珉到底還是舍不得讓她難堪,于是便沉默著,夾起了南枝素日里最愛的一道糕點放進了自己的嘴里。
細嚼慢咽的吃完了。
“這幾日,恐有些許的不安寧,”池珉沉吟片刻,又道:“你盡量別出府。”
他口中所謂的不安寧,估摸著便是謀反的事情。
南枝心口微動,粉唇輕輕的抿了抿,還是沒忍住,開口問道:“侯爺,這件事,你有多少的勝算,會否受傷?”
她其實根本不想要什么皇位,也不想住進那個看似華麗,其實壓抑的宮殿。
可是她的夫君要。
她只能看著他一步一步的越陷越深。
如今甚至已有朝中大臣們,是他的黨派。
但是她又覺得有些恍然。
畢竟池珉的性子也不是一個貪圖帝皇之位的人,這其中定然是有些什么不可抗力的因素,盡管如此,南枝也不會去逼問。
他若是想說,她便聽。
他若是不想說,那么她便裝糊涂,跟著他走。
只是事到如今。
似乎謀反的事情已成定局,她唯一擔(dān)憂的,還是他的安危。
屋內(nèi)安靜了一會兒,少頃后,響起了男人的嗓音,“安心,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情罷了,無需擔(dān)憂我。”
謀反,是改朝換代,是載入史冊的事情,可卻被男人輕描淡寫的說,這不過就是幾句話的事情。
可想而知,謀反于他而言,不過就是像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的事情。
京都的酒樓包間內(nèi)。
邱舜坐在位置上,面前站了一個穿著宮中太監(jiān)服的男人,低眉順眼,捏著尖細的嗓音說著話:“小侯爺果然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太后對你就池珉退兵一事,特別的滿意,于是特意命奴才告知小侯爺一聲,如今風(fēng)口浪尖上,小侯爺記得做事隱蔽些,畢竟他只是退了一半,還有另外一半的兵沒退,太后也說了,若是這件事能夠順利結(jié)束,太后得到了想要的,定然是少不了小侯爺?shù)摹!?br/>
邱舜喝了一口剛沏好的熱茶,而后那雙多情的眼眸微微的動了動,道:“嗯,知道了,回去轉(zhuǎn)告太后,請她老人家放心。”
太監(jiān)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而后轉(zhuǎn)身離去。
邱舜獨自一人坐在包間內(nèi),少頃,他站起身,而后伸出手,將包間內(nèi)的窗戶推開,視線看向了遠處的一個山丘。
他眼眸低垂,心底似乎在思量著什么。
而后,門被一個身穿灰色衣裳的小廝,名喚富康的男子將門給推開了,而后,富康走到了邱舜的身側(cè),繼而低聲道:“小侯爺。”
邱舜的視線從窗外收回來。
自從李全因為誣陷南枝而被賜死,富康便頂替了李全的位置,成了邱舜的心腹。
富康道:“侯爺,老夫人這兩人在后院納了許多妾室,見你一個都沒有喜歡的,今日又喚了不少小娘子進來,說是一定要給小侯爺選一個。”
邱舜眼眸微垂,繼而低聲道:“讓她折騰去吧。”
富康一聽,低聲道:“可是侯爺,您不是答應(yīng)了致遠侯...要娶妻留后代嗎?”
“天真,”邱舜從鼻息間輕輕的呵笑了一聲,繼而道:“這些話,也就你信。”
富康一臉驚訝的問,“小侯爺,您的意思是,您是騙致遠侯的?可是您還立了字據(jù),有手印的。”
邱舜輕嗤一聲,只道:“一張字據(jù)罷了,他還能如何?”
富康垂眸,聽見這話,立刻笑著道:“還是小侯爺高明。”
一陣風(fēng)吹過,邱舜喝了一口茶水后。
突然嗓子眼處像是被火燒了一般,脖頸處也像是有一只手狠狠的抓住了他,不讓他呼吸,他張大了嗓子,卻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
富康見狀,立刻上前道:“小侯爺,你怎么了?”
邱舜又喝了一口茶水,潤了潤嗓子后,強撐著扯出了兩個字,低聲道:“無礙。”
邱舜混跡溫柔鄉(xiāng)那么多年,茶水是否有問題,他心中無比清楚,他方才的不適絕不是意外,喉結(jié)滾動,他強撐著讓自己看上去面色正常,繼而對著富康道:“你去,藥鋪那里尋一個大夫,帶到府中來,對外就說是老夫人病了。”
富康見邱舜如此,立刻焦急的點頭應(yīng)好。
“快去,帶到府中來,”邱舜吩咐道。
靖康侯府。
仲落院,邱舜的書房處。
院內(nèi)所有的屋門緊閉,一個大夫眉頭緊鎖,手中把著的脈赫然是邱舜的。半晌后,他倏地輕輕的搖頭。
“大夫,如何?”邱舜蹙眉,“我今日連續(xù)好幾次感到心悸,嗓子也疼。”
“小侯爺,恕我直言,您這個脈象看,很正常,看不出有任何的不適,”大夫摸了摸自己下巴,繼而道:“我實在是把不出任何的病癥,還請小侯爺另請高明。”
這一日,邱舜接連請了好幾個大夫,給出的答案居然都是一樣的。
邱舜自個兒一人,坐在了院內(nèi)。
腦海中不免想起那日的字據(jù)。他猜測,這件事情或許與池珉有關(guān)。
思及此,他心底的那種不甘和憤怒愈發(fā)的深了。
以前只聽說,池珉這人,向來喜怒不形于色,手段高明,他自以為也不過如此,可第一次會面,他拒絕了后,第二次的會面,便是他主動去找尋他。
其次,那日的字據(jù),定然也是他的一步棋之一。
邱舜大膽的猜測,或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歷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許,退兵也不過是他的一步棋子。
思及此,邱舜更受坐不住了,心口處有一堵血,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他的腦海中浮現(xiàn)了清風(fēng)道士的聲音。心一沉,當(dāng)即下了一個決定。
致遠侯府,竹安堂內(nèi)。
高懸的月亮下,皎潔的月光灑下來,照耀在整個院子,春季的大樹已經(jīng)開始生出了嫩綠的枝芽。
如今,正隨著微風(fēng)輕蕩。
一個黑色的人影,邁著匆忙的步伐,走到了竹安堂的書房里。
而后跪在了屋中。
“侯爺,他的身體果然如你所說,起了異樣,今日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把不出任何的不好脈象。”
池珉靠坐在椅子上,聽見這話,面上依舊是那副面無表情的模樣。
良久后,屋內(nèi)再次響起了池珉的聲音。
“他應(yīng)該會去找清風(fēng),問清楚這些事情,”他嗓音沉沉的,明明就是一件猜測的事情,:“你留意一下他們說了什么。“
黑衣人立刻點頭,而后離開退下。
少頃后。
池珉伸出骨節(jié)分明的大手,輕輕的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喉結(jié)滾動,沉聲道:“一切,都可以準(zhǔn)備了。”
一直身在暗處的重宇沉聲道:“是。”
庭梔堂內(nèi)。
春季晚夜不似夏夜那般帶著悶熱的氣息,越到了夜里風(fēng)便夾雜著些許的寒意,但總的來說還是舒服多些。
南枝有了身孕已然四個月,小腹隆起,平日里的行動也越來越顯得笨拙。
她此刻正躺在搖椅上,吹著春風(fēng),好不自在。
下一瞬。
夏荷便走了過來,低聲道:“夫人,張姑娘來了。”
張倩如今的身份,不是丫鬟,但也不是侯爺親賜的小主,所以府中的人對她的稱呼便是張姑娘,倒也不會失了禮數(shù)。
南枝的搖椅微微的一頓,那雙芙蓉面上顯然有些愣了一下,柔眸微垂,粉唇輕啟低聲道:“讓她進來罷。”
南枝稍稍思索了一下,猜張倩來的目的。
眼眸微垂,那雙柔柔弱弱的杏眼,眼底清明一片。
張倩身穿一件藕色的襦裙,質(zhì)感不差,所用的布匹也不是一個張倩能買得起的,不是南枝看不起人。
而是因為張倩的出身若是好的話,不會讓許明芳買了來。
不是說致遠侯府的妾室不值錢,而是張倩好運氣,誤打誤撞的撞上了南枝松口納妾的好時候,若不然,張倩進不來侯府,估摸著也就是被其他的達官貴人們買去做小妾。
總而言之,這種只能賣自己的身子的人,是不可能手里有閑錢,買得起這種綢緞的襦裙,她略微一想,估摸著,是許明芳買的。
許鳴放似乎很喜歡張倩。
腦海中思緒游走的時候,南枝聽見了張倩捏著柔腔軟調(diào)的嗓音道:“倩兒見過夫人。夫人好雅興,還坐在院子里乘涼。”
南枝的小身板輕輕的動了動,待安靜的聽完了張倩的話后,方才輕輕的笑了笑,聲音是刻在骨子里的溫柔,“閑來無事,便在這里躺著乘涼,不知張姑娘來這里,可是有和要緊事?”
像是就在等南枝的這句話,張倩笑道:“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事情,無非就是想著問問夫人,能否幫幫倩兒。”
南枝眼眸微抬,看向了張倩,頭歪歪的看向她,不解的問:“什么事呢?”
夜風(fēng)吹起了南枝的衣裳。
她如今穿的,是即將就寢的單薄衣裳,淡紫色的,風(fēng)一吹,便輕輕的飄了起來,她的發(fā)絲也隨著夜風(fēng)浮動。
此刻,她的一雙柔眸看著自己,那雙眼眸像是藏了星河那般,看上去的確是很迷人,也難怪侯爺那么的著迷。
哪怕心底很不情愿,但是她卻也不得不承認,南枝的姿色,的確是她見過的人里,最特別,最美的。
但是越是如此。
張倩的心底便越是覺得充滿了挑戰(zhàn)性,若是真的能讓侯爺心甘情愿的納她為妾室,那便是她張倩這一輩子最驕傲的事情。
思及此。
張倩便笑道:“倩兒想請夫人,在侯爺面前美言幾句。”
南枝輕笑,“美言幾句?”
“是的,”張倩說完,又道:“還請夫人記得幫我美言,如今府內(nèi)那么清冷,小世子出生的不久,最好也是有個伴,比較好呢。”
南枝垂眸,看向了自己的小腹。
慢慢的明白了張倩的話,她是想著也懷一個池珉的孩子。
不知為何,張倩的想法,讓南枝的心瞬間一沉。
南枝面上依舊是那副淡淡的笑,輕聲道:“美言幾句,我定然是會幫的,但是其他的,便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得到了南枝的回答,張倩便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而南枝則坐在搖椅上。
腦海中竟不由自主的浮現(xiàn)了池珉和張倩有了孩子的一幕
心底像是有一根弦,緊緊的扯著,最終,啪嗒一聲,斷掉了。
南普陀山。
邱舜帶著富康走到了山上的后院處,而后找到了清風(fēng)道士的院子。
當(dāng)他正準(zhǔn)備敲門的時候。
里頭傳來了清風(fēng)道士的聲音,“進來吧。”
邱舜一愣,旋即便推開門走了進去。
清風(fēng)道士坐在自己的院子里,面前放了兩盞茶,見了邱舜,眉眼帶笑的道:“小侯爺久等了,請坐。”
邱舜坐在了清風(fēng)道士的對面,繼而道:“清風(fēng)道士果真料事如神,竟知道我要來尋你。”
“只是不知,清風(fēng)道士可知我今日因何而來?”
邱舜的話音剛落。
便聽見清風(fēng)道士淡淡的笑了笑,繼而道:“你的身子出現(xiàn)了異樣,你想問我,是不是你——”
邱舜倒吸了一口氣。
繼而看著清風(fēng)道士,見他停下了話,便立刻追問道:“我如何?”
“你想知道,你是否命不久矣,”清風(fēng)道士穿著藍白色的道袍,嘴角帶笑,“亦或者,你想問我是否中了計。”
這話一出。
邱舜的手緊緊的握著茶杯,啞著嗓子道:“那,是否成真?”
一陣風(fēng)輕輕的飄來。
清風(fēng)道士輕而又輕的嘆息一聲,道:“小侯爺,這是你欠了人家的,你該償還的。”
“我若是不呢?”
邱舜的腦海中,浮現(xiàn)的全是南枝的臉龐還有那個身影。
他是不可能放棄南枝的。
亦不可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死去,他想再次擁有她。
他心底還有別的計劃
而一直在旁邊的富康眼眸低垂,心底滿是驚訝。
致遠候料事如神,那晚上說的,竟成了真的……來找了清風(fēng)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