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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上車的時候,杭楊都一言不發(fā),乖得不像話,跟剛剛病房里張牙舞爪的形象判若兩人。
杭修途幫杭楊拉開后面的車門:“你坐后面,我去開車。”
杭楊愣了一下:“哥,沒帶司機嗎?”
“不用。”杭修途只淡淡帶過,隨即戴好口罩,系上了安全帶。
他不說,杭楊也不敢多問,只小心打量著他開來的這輛車:奧迪Q8,說便宜也不便宜,但絕不張揚,要是考慮上杭修途的身份家境,可以說是低調得離譜了。
杭修途,長相俊美、年輕有為,責任心強,話少且低調。整個人像蒙在霧里的一朵花,完美得不真實。
杭楊前世跟他合作過,其實還真夠不上“合作”這個詞——好巧不巧,正是病房里劉函拿來譏諷他的那部民國諜戰(zhàn)劇《其名》。
他在里面飾演一個進步學生,露臉3集就光速下線,和杭修途勉強稱得上對手戲的戲份只有兩場:一是自己在大街上推售雜志,人群里看到杭修途飾演的男主,像是覺得在哪里見過,于是沖他遙遙揮了揮手,男主卻沒回應,只壓低帽檐混入了人群匆匆離開;第二場戲則是自己被槍殺在男主面前。
杭楊還記得自己得到角色的契機。那天配角海選,他為了緩解緊張,抽了號就漫無目的地往人少的地方的鉆,誰知在頂樓走廊盡頭的窗戶旁碰上了杭修途,那時男人正沉默地背靠窗框抽煙,周圍空無一人。
不知道是誰給的勇氣,杭楊突然一個箭步沖上去,回過神來的時候嘴已經先于腦子出了聲:“杭老師,您能給我簽個名嗎?”
對,他是杭修途的粉絲。
他至今仍清晰記得那個時候杭修途的反應,男人從窗外收回目光,隨手捻滅了手中的煙蒂,漂亮的淡棕色眼珠在冬日的陽光里熠熠生輝,卻暖化不了男人冷峻的氣質:“你是誰?”
杭楊這才后知后覺緊張起來:“我是、是來試鏡的……”
杭修途沒再說什么,只是沖杭楊伸出手。
杭楊愣了一下。
“不是簽名嗎?”
“哦哦,”杭楊這才反應過來,在身上亂七八糟亂翻,也沒找出一張合適的紙,他急得渾身冒汗,不停“對不起”“不好意思”,恨不得一巴掌呼死剛剛沒準備就沖上來的自己。
杭修途只淡淡看著他翻找,臉上看不出半點煩躁或者是不悅,半晌,見杭楊越來越局促,他開口:“你不介意的話,我簽你袖口吧。”
“不介意不介意!”
正巧,剛簽完名,《有名》的導演上樓找杭修途談事。大概是那時候自己笑得太燦爛,再加上窗外一束光打在臉上,顯得格外晃眼……
杭楊正笑得飄飄然,突然感覺到有人拍拍自己的肩膀,他一回頭,正對上總導演:“待會兒留一下,有個小角色給你。”
杭楊當場就懵了,恍恍惚惚聽見導演繼續(xù)說:“你笑起來很好看。”
“沒什么陰霾,滿當當的朝氣。”
聞言,杭修途稍稍揚起臉,些微笑意從他淡漠的眼底一閃即逝:“不錯。”
“不錯”——大概率是隨口一提,再或者出于面子隨便附和一聲……但是管他呢,杭楊樂瘋了。
杭楊已經忘了那一天自己是怎么離開的,只記得那種從胸腔內噴薄而出的快樂,直到現在,哪怕隔了一世,再回想起那瞬間,他仍會被那份喜悅感染。
但很可惜,誰也想不到,《有名》是他最后一部戲。
杭楊正想得出神,記憶中渾身沐浴著光的偶像突然從遙遠處拉近到身邊,杭修途低沉的聲音和上一世產生了點點微妙的“共振”。
只可惜說話內容實在令杭楊糟心:“杭楊,我原來回家少,但對你做過的丟人事也略有耳聞。”
杭楊:“……”
“我不管你們之間曾經發(fā)生過什么,”杭修途說話永遠從容,一言一行都透著浸在骨子里的優(yōu)雅,“那位任留這次的舉動確實欠妥。這樣吧,我剛投了個綜藝,制片本來有意邀約他來參加,我準備把他的名字去掉。”
杭楊一聽,差點在狹窄的車廂里跳起來:“哥,不用的!”
杭修途有點意外,但只挑了挑眉:“理由?”
杭楊:“……”
他當然不能說“這混蛋玩意是本書主角、是宇宙中心,我可不敢把他得罪透了”,當場搜腸刮肚地找托詞。
“呃,既然節(jié)目組定了他做嘉賓,肯定是考慮了流量、口碑還有性價比適配度這些,任留既然合適,沒必要因為我這點私事影響節(jié)目。”
好在杭修途明顯不想把過多心思花在這種瑣事上,只淡淡“嗯”了一聲,再也沒提。
杭楊小心翼翼松了口氣。過了半晌,他才后知后覺想起來:杭修途該不會誤會我舊情難舍吧?
嘶——杭楊哆嗦了一下。
原書中,杭家兄弟倆從醫(yī)院回家的路上也發(fā)生過這段對話,當時失魂落魄的原主也拒絕了,原因很簡單:就是放不下那份卑微的喜歡。
杭楊拒絕的原因當然不是這個,一來是不希望杭修途因為自己跟任留產生罅隙——畢竟爽文里跟主角唱反調的人都死得格外慘。
再者,總有一天自己這個假少爺的身份會敗露,到時候杭修途發(fā)現,自己為了一個冒牌貨難為了真弟弟的男朋友,到時候所有的難堪和愧疚都會加重他對自己的嫌惡。
杭楊半點兒都不想扯進主角間的感情糾葛,趁著大病初愈,快刀斬亂麻把原主這些孽債一刀剁了才是上上策。
他現在只有兩個計劃,一、跟杭家人搞好關系,有朝一日自己離開,也不至于尊嚴掃地;二、搞好事業(yè),把前途和錢途都牢牢攥在自己手心里才是正事!
杭楊真的百思不得其解,原主這么好的家世和相貌,本可以輕輕松松闖出一片天,偏偏要把全部心力花在一個男人身上。再說他到底圖任留什么啊?一個塑造不算出彩的成長型男主,說白了,前期就是沒才、沒錢、沒性情,除了一肚子的心氣什么都沒有,原主難道看上他一張臉嗎?
要是圖一張臉蛋就更離譜了,杭楊真的想攥住原主的領子讓他清醒一點:喜歡帥哥你照照鏡子啊!難道不比任留好看?
再者,前面坐著的杭修途才是帥絕人寰的國民男神,無論是眉眼還是輪廓,都完美得仿佛出自大師手下的國之瑰寶。原主從小看著這么一張臉長大,怎么會被臉迷惑了心智呢?!
杭楊正亂七八糟琢磨著,沒留意到車已經開進了別墅區(qū),最后停在一戶門前。
“到了,下來吧。”杭修途一邊解安全帶,一邊向杭楊解釋,“你出事以后,爸媽一時接受不了,心理醫(yī)生建議更換生活環(huán)境,所以搬了家。”
杭楊點點頭,看向車窗外那棟雕梁畫柱的大別墅,很難相信這是一家五口人的居住場所。
他下了車,盯著眼前燈火通明的巨大建筑,有點出神的喃喃默念出一個字:“家……”
杭修途像是聽到了,眉心微微一動,但什么也沒說。
迎面,一個頭發(fā)有些花白男人的匆匆上前:“二少爺!您親自接小少爺回來的嗎?誒呦使不得!怎么不跟我說下派人去接?”
“不用這么夸張,”杭修途把鑰匙放男人手里,語氣依舊淡漠但禮貌,“黎叔,麻煩幫我把車停一下,我先帶杭楊回去。”
“好好好,”黎叔看著杭楊笑起來,眉眼旁的細紋都笑成了一團,他輕輕拍了拍杭楊的背,親昵但不逾矩,“小少爺可算是好端端回來了。”
杭楊認得他,黎叔是杭家的管家,早在原主出生前他就已經在杭家夫婦身邊工作了。自己醒后他更是多次來探望,時不時還來送加餐,幫天天吃寡淡營養(yǎng)餐的自己轉換口味,辦事非常妥帖牢靠。
杭楊深知,這樣的人看似不起眼,實則必須尊重,他點點頭:“多謝黎叔這段時間的照顧,麻煩您了。”
“看小少爺這話說的,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黎叔話說的謙卑,但臉上笑意更深了,看來是挺受用,“誒呦,二位少爺快請進,門口涼。”
杭修途點點頭,帶著杭楊進了門。
家里的保姆還在廚房乒乒乓乓干得火熱,她聽見動靜趕緊跑了出來,手在圍裙上慌忙抹了兩把:“本來在等二少爺的電話,還以為會喊小劉去接人,所以飯做晚了……”
“不礙事,”杭修途打斷她,“給杭楊做兩道飯菜就可以,我已經吃過了。”
保姆趕緊點點頭,帶著點畏縮和討好沖小少爺笑了笑,就慌慌張張回了廚房。
這位張姐是個老實人,面相敦厚、手藝不錯,但為人處事上自然遠不如黎叔這種老狐貍精到,從她的舉止能明顯看出——原主以前絕對不好伺候,八成是個事逼。
“你的房間布局跟原來一模一樣,二樓最右邊那間。”杭修途朝樓梯口走過去,杭楊趕緊快步跟上,“你出事以后媽媽一直不愿意進你的房間,平時就由張姐定期打掃,很干凈。”
杭修途推開房門:“進去休息吧,張姐待會兒把宵夜送上來。”
杭楊乖巧地點點頭,正打算進去,突然被一只有力的手攥緊了手腕,他一回頭,有點說不出的緊張:“哥?”
誰知杭修途突然伸出手在他鼻尖上輕輕一揩,他帶著薄繭的指腹輕輕擦過杭楊的皮膚,激起一點酥癢。杭楊當場條件反射往后躥了半步,緊緊捂住鼻尖,悶聲悶氣喊了句:“哥!”
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幼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