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我是時候重新認識你了”
　　——杭楊在床上打了個滾，兩條細白的腿從被窩里蹬出來再縮回去，活像只被硬塞進被窩里的奶兔子，怎么都安分不下來，非得上躥下跳地把平整的床單蹂躪出一堆褶皺。

　　半晌，杭楊顫抖地伸出手摸摸自己臉，剛觸到皮膚，他就像觸電一樣顫巍巍縮回手：好燙。
　　杭楊緊緊抱住枕頭，把紅撲撲的柔軟小臉埋進去，被子隔絕的小小空間里，始終慢不下來的心跳聲變得更清晰。

　　枕頭下面的劇本封皮有些冰涼，提醒他剛剛發(fā)生的的一切都不是做夢：杭修途要帶他演戲，杭修途說……要重新認識他。
　　杭楊越想越開心，完全控制不住使勁想往上翹的嘴角，索性在被窩里偷偷笑出聲。

　　他看了眼窗戶，然后心滿意足閉上眼睛，從來沒覺得“明天”這么值得期待過。
　　*
　　“什么玩意兒？你要讓杭楊去演《執(zhí)華蓋》？！”藍新榮的咆哮聲從電話里傳出來，震得杭修途桌面似乎都抖了三抖。
　　杭修途面無表情把手機拿遠了，但姓藍的大嗓門還是源源不斷從一排小小的出聲孔里爆出來——
　　“你小子不是對你愛豆弟弟成見很深嗎？舍得把你的寶貝劇本給他演？怎么回事兒啊？你可得說清楚啊！別最后我辦事你不滿意，回頭又來兇我……”

　　一個年輕男生的聲音從手機里模模糊糊傳出來：“藍哥，黃總那邊新擬的合同，我給您放這兒，催得有點急。”
　　“行。”
　　藍新榮聲音有點心不在焉起來，還伴隨著“嘩啦啦”的動靜——應(yīng)該是翻閱紙張。

　　杭修途停頓了一下，沒正面回答：“你最近跟文老師聯(lián)系過嗎？”
　　“啊，我打過兩次電話……”

　　“藍哥！”又有女聲打斷了通話，“卉卉姐團隊那邊有點控制不住輿情了！一群人焦頭爛額的，說是請您過去商量！”
　　“艸，”藍新榮低罵了一聲，沖著杭修途匆匆撂下一句，“回頭說。”
　　然后立即掛了電話。

　　杭修途放下手機，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規(guī)律敲擊——他思考的時候常用這種習慣性動作。

　　不一會兒，杭修途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叮”一聲提示音：一條微信，來自藍新榮：
　　[跟你提過的事趕緊考慮考慮，我實在太忙了，你把杭楊的執(zhí)行經(jīng)紀人定下來！]

　　過了5分鐘，又“叮”一聲：
　　[再或者反正你丫閑的要死你他媽暫當杭楊半個經(jīng)紀人也沒啥問題]
　　連標點符號都沒有，看樣子是玩命擠出了一點時間給杭修途發(fā)消息，字里行間還隱隱透著對杭老板低調(diào)的怨念，他幾乎能透過屏幕看到藍新榮沖自己比了個小心翼翼的中指。

　　“執(zhí)行經(jīng)紀人……”杭修途低聲重復(fù)了一遍。

　　完整的藝人團隊有細化的分工，影視經(jīng)紀、商務(wù)經(jīng)濟、宣傳經(jīng)紀……等等各司其職。按說杭楊的配套團隊早就該定下了，但由于多方因素：比如自己對杭楊從藝路線定位的一次次調(diào)整，所以遲遲沒有敲定。
　　目前就定了一個主經(jīng)紀人：藍新榮。
　　但藍新榮不只是王牌經(jīng)紀人，更是自己的合伙人，如今多以決策者身份出面，每天忙得死去活來，要他像執(zhí)行經(jīng)紀一樣天天陪在杭楊身邊……無疑是很離譜的。

　　杭修途本來只是指望他做好領(lǐng)杭楊入行的過渡，但因為自己收購古盛的決定，極大加重了藍新榮的工作量，氣得他這段時間每次見自己都要翻一個張狂的白眼。

　　杭修途在桌面上“嗒”一敲：看來有些事確實要盡快著手了。

　　話雖如此，在此之前，能多剝削藍新榮一點是一點。
　　一周后，好不容易把收購古盛后的一堆煩心事安排出了條理，藍新榮還沒來得及喘口氣，就親自開車來接杭楊去《執(zhí)華蓋》劇組面試，還順路捎上了一個懶得開車的大爺。

　　車上，藍新榮通過后視鏡看著躺在后座上閉目養(yǎng)神的杭修途，牙根磨得嘎吱嘎吱響，聽得杭楊在一旁膽戰(zhàn)心驚：“你既然打算自己過去，為什么還要我跑這一趟？”

　　杭修途悠悠睜開眼睛，淡淡掃了前面的藍新榮一眼，看得杭楊心里一咯噔，趕在他之前開了口：“藍、藍哥，你黑眼圈好重，沒事吧？”
　　這不只是一句關(guān)心，更是隱晦提醒杭修途，讓他盡量說人話，別再撥動藍新榮本就累到搖搖欲墜的那根神經(jīng)。

　　杭修途：“很多事你比我專業(yè)。”

　　“呼——”杭楊在心里長舒一口氣。

　　藍新榮在裂開邊緣徘徊的神智也被這句話稍稍安撫了，只陰陽怪氣“哼”了一聲，半天沒吭聲。再開口的時候已經(jīng)平和了不少：“小楊，你劇本看得怎么樣？”
　　杭楊趕緊點頭：“我看了好幾遍，也做了批注，藍哥放心。”

　　藍新榮這才察覺出來不對勁，他太久沒帶過新人、這段時間又忙瘋了，這種細枝末節(jié)的小問題壓根沒想到。他趕緊問杭修途：“修途，你沒有帶著他過一遍劇本？”
　　杭修途微微皺起眉：“他上過表演課……”

　　“就憑幾節(jié)表演課？你知不知道路導(dǎo)手底下一個小配角有多少人擠破頭皮來搶？你指望他拿一個半月學習成果從入門到封神？”藍新榮氣得差點把手里的方向盤甩了，“他是新人！第一次演戲！你能不能上點心！”
　　杭修途：“……”

　　“你是他哥！”藍新榮再次打斷杭修途，他猛踩一腳油門，杭楊一次見人對杭修途說話毫不客氣，“我手底下多少藝人，啊？你手上多少事？再看看我手上多少雜事？一星期啊杭修途，你一個影帝在親弟弟旁邊住了一星期，別說幫他對戲，你他媽連劇本都不幫他順一順，你簡直不——”
　　好在藍新榮還尚存理智，把后面幾個字生硬地吞了回去，勉強拯救了在失業(yè)邊緣游走的自己。

　　杭修途：“……”
　　杭楊：“……”

　　這么一聽，好像杭修途真的很不是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