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潑墨閣大門前,又一列黑衣鐵甲兵衛(wèi)魚貫而入,各自往潑墨閣四處散去了。
莫堯白衫皂冠,左手執(zhí)帥令,長聲高喝道飛:“少帥有令,大門鎖落,速將潑墨閣團團圍住!”
嘹亮高亢的嗓音越過高墻重檐,遠(yuǎn)遠(yuǎn)傳遞開去。沉重的落鎖聲里,潑墨閣的大門緩緩閉合,一時間,整個院落里竟看起來格外擁擠。
面對這一切變故,婥兒卻是紋絲不動,仍然張著弓弩站立在原地。隆冬時節(jié),她的額上竟冒出細(xì)細(xì)密密的汗珠,眼見重兵壓近,心神兒好似秋千晃悠,沒處著落。
她執(zhí)箭的手,已然顫抖,揚聲道:“我倒要看看,今日誰敢再上前一步!”
倏地,她的眸光落到若潮水般向她逼近的兵衛(wèi)身后,赫然是一襲玄色長袍的南宮朔夜。
亂了,真真是亂了。
此刻的少帥,雖然也似常日里一般,身著一襲黑衣,可額角卻是青筋暴起,臉色仿若玄鐵,煞是可怕。
婥兒干咳了幾聲,大吼道:“少帥,奴婢不知小夫人現(xiàn)下如何,可再怎么說,您也不該為了一點點小事而在此處大動干戈,連惜惜姑娘的住所也要搜查,實在是亡故道義。”
南宮朔夜聞之,當(dāng)眾冷笑,森寒勝門外積雪,瓦滴冰凌,道:“一點點小事?馨兒此刻還躺在洗劍閣內(nèi)生死未卜,這是小事?難道,只有你家主子出事了,才算是驚天地泣鬼神的大事?呵呵,好一個忠肝義膽的奴仆!”
他當(dāng)即撥開人群,親身前往。
婥兒駭然,頓時汗出如漿,可卻未曾退開一步,即使南宮朔夜離她只有一步之遙,她仍舊挺直了身板,劍拔弩張。
突然,門內(nèi)傳來了惜惜的聲音,異常無力,異常柔弱,卻又異常堅定,“婥兒,讓少帥進來吧。”
婥兒猶疑道:“可,惜惜姑娘,這……”
“我要見少帥,讓他進來。”
“奴婢遵命。”言罷,婥兒放下了手中的弓弩,緩緩?fù)崎_了潑墨閣的大門。
少頃,南宮朔夜屏退了眾兵衛(wèi),獨自步入潑墨閣中。
潑墨閣內(nèi),只見惜惜深紅色的紗衣被柔和的暖陽照耀出血一般的顏色,貌若天女,神色淡定,靜靜地端坐于床榻邊。
“不知賤妾今日所犯何事?竟怒得少帥如此勞師動眾。”她的嘴唇微微泛白,輕聲問道。
南宮朔夜背著身,不看她,回道:“今沈氏小產(chǎn),眾妾處所都已查過,你身為眾妾之首,不為表率已示清白便也罷了,如今卻還令區(qū)區(qū)一奴仆出面阻撓,是何居心?!可是心虛了?”
“……”
聞言,惜惜不語,只是凝望著南宮朔夜。
“少帥……”
南宮朔夜轉(zhuǎn)身看著惜惜,像是在等待著她的解釋一般。
惜惜低垂螓首,知道他想問什么。
她明明知道她是他心里最愛的那個人,為何卻偏偏要暗害于她?可,惜惜卻什么也不說。她知道,事到如今,他心里已經(jīng)認(rèn)定了罪魁禍?zhǔn)资撬嗡绾螐娹q,亦是難以洗脫罪名了。
夜,在你心里,還是想要相信我的,是不是?心中一遍遍吶喊,可南宮朔夜最終留給她的,只是一個背影。
惜惜的眼中霧氣氤氳,耳邊傳來南宮朔夜低聲的詢問:“你,為什么不解釋?”
為什么?她天真的以為,她和他之間早已相濡以沫,不需要解釋,就算所有的人都懷疑她,遺棄她,至少,她還有他,他們之間,還能彼此相擁而眠。可,這一切,都是她的自以為是,原來,他們之間,除了肉體上的關(guān)系之外,再無其他。
自始至終,她都太天真,太一廂情愿了……
這座潑墨閣,是他賞賜于她的,風(fēng)景依舊,惜惜的指尖劃過床邊那輕柔的帷幔,上面有精致的花紋。
曾經(jīng),有多少個夜晚,他們都是在這帷幔之下,行云布雨,顛鸞倒鳳。那是的他,還能那樣純粹地朝她笑著,眼中沒有絲毫如今這般怨毒與質(zhì)疑。
惜惜的嘴角揚起又落下,抬頭看著南宮朔夜的沒有任何表情的臉,輕輕地嘆息,心中的愁緒為那未出世的生命,也為自己……
驀然一聲長嘆,惜惜俯身朝南宮朔夜叩拜下去,語聲含笑:“少帥息怒,若是賤妾說自己是冤枉的,您信不信呢?”
南宮朔夜含怒側(cè)目,見惜惜抬起了頭,寒玉似的臉頰不見血色,唇邊卻是一抹愛嬌笑容,便沉聲問道:“既然如此,為何不讓搜查!”
惜惜的手輕輕地?fù)崦约旱男「梗暥Γ骸皨C兒不是說過了么?賤妾身染惡疾,不便進屋搜查,若是讓下人們看到賤妾病怏怏的模樣,少帥叫我顏面何存?”
她神容倏爾嫵媚,忽又有幾分嬌羞之態(tài),令南宮朔夜一時驚怔,片刻,他冷哼道:“看你這般,怎像是身染惡疾的人?哼!你以為區(qū)區(qū)一個婥兒就能將本帥擋在門外么?我若想硬闖,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到時候,你才是真正的顏面盡失!”
南宮朔夜不再看她一眼,又接著說道:“況且,進少帥府閑人不可私帶兵器,否則,便是意圖謀刺!你該不會不知道嗎?惜惜,你跟隨本帥多年,怎么就不知道我的脾氣呢?”
聞言,惜惜一笑,悲從心生,道:“少帥,原來,賤妾在您眼中,什么都不是。賤妾跟隨您多年,沒有功勞,亦有苦勞,您竟連這點信任,這點體面都不肯給我。”
南宮朔夜起初眼中微微閃過一絲觸動,而后又瞬間消磨,他看向惜惜,臉上只是清冷:“你多慮了,我恰恰是為了給你體面,證明了你與沈氏中毒無關(guān),才是對你的最大信任!”
頓了頓,他又說道:“前幾日,你不是送給馨兒幾盒吃食么?本帥就是在那里查出的毒物!若是我不給你體面,早就將你擒拿了。”
惜惜不再言語,別過臉去,頹然睡倒在床,全身顫抖著,淚水不住滑落,不忍再看自己心中良人一眼。
南宮朔夜也不再多說,大手一揮,一群兵衛(wèi)立刻沖了進屋,隨即,響起了陣陣嘈嘈雜雜一通翻箱倒柜之聲。
“報告少帥!搜得幾包藥,不知道是何物!”忽然一個親衛(wèi)跑出來,跪倒在南宮朔夜跟前,將搜得的紙包高捧過頭頂。
惜惜起身,雙眸一片茫然地望著兵衛(wèi)手中的紙包。
“惜惜,……你口口聲聲說要我的信任,那,這又是什么?”南宮朔夜面色猙獰,似受著極大痛楚,他緩緩打開紙包,定睛一看,內(nèi)里果然是海棠春睡,“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好說?”
話音不落,他已將海棠春睡擰成粉末,一把將惜惜從床上拖了起來,緊緊地扼住了她的咽喉,“賤人,居然如此歹毒,我都被你騙了那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