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深冬的后半夜,雪停了,烏黑的天空只剩下一個冷白的月,給少帥府罩上一層淡淡的白光。
月光下,月如一襲黑衣,身形如梭地閃入了舒云閣內(nèi)。
“月如!”霜蕓一見到月如回來,馬上上前,緊緊地握住月如的手。
“姑娘,你果然還未入眠。”月如彎了紅唇、毫不意外道。
“你沒回來,我怎么睡得下呢?事情,進行的如何了?那個女人,有沒有……”
話音猶然未落,月如早已不客氣地坐到了椅子上,喝了口水,微微嗔怒道:“那個女人果然是禍水,可以將所有的男人給迷住!那個人居然臨時變卦,放了她一馬。不過,后來奴婢將她推下了南院的梅河。不過,就差一點,若是當時蘭兒那幫丫頭沒有及時趕到的話,若是當時雅少爺沒有跳下河救她的話,此刻,那個賤人已經(jīng)去見閻王了。”
便說著,她眼中一絲怨毒之色一閃而過。
聞言,霜蕓一臉的失望,雙眸一片空茫,頹然坐倒在地上,“世間哪來那么多的‘若是’?她為什么不死!她為什么就是不死?”
月如起身,將霜蕓從地上拉了起來,“姑娘也不必灰心。依奴婢看來,那個女人即使不死,她腹中的胎兒亦怕是保不住了。”
“真的?”霜蕓的臉上乍悲乍喜,“若是這樣的話,那就好!那就好啊!”
月如將霜蕓扶到床邊,服侍她睡下,“姑娘請放心。來日方長,終有一日,那個女人會死在奴婢的手上。”
洗劍閣。
幾十支蠟燭將里間照得燈火通明的。如此耀眼的光芒之下,鳳馨的小臉顯得那么蒼白,那么無力。
南宮朔夜將鳳馨放到床上之后,就急忙把裹在她身上的外袍褪去。紫眸緊緊盯著手中拿著的月白色的外袍,迸發(fā)出絲絲火苗。
“嘶——”濕漉漉的外袍頓時在他手中化為一條條碎布。
他……他……居然敢碰他的女人!
扔下被他撕裂的外袍,他俯身,緊緊握住了鳳馨那冷冰冰的小手,一臉受傷的表情,眼底,一片沉黯。
那一幕,他看到了……
他俯身,吻上了她的唇,一臉的癡迷、陶醉。
那癡迷,那陶醉,他了解,他熟悉。因為,他也曾有過……
思忖間,蘭兒輕輕推門而入,他迅速地拉過一旁的錦被,為鳳馨蓋上。
蘭兒的聲音有些顫抖,道:“少帥,熱水來了。讓奴婢來伺候小夫人吧。”
南宮朔夜接下了蘭兒手中的盆子,沉吟道:“你馬上讓大夫過來。”
蘭兒點了點頭,道:“是,奴婢這就去。”言罷,她就急匆匆地跑了出門。
南宮朔夜擰干了帕子,將其敷在鳳馨的胸口。有了熱水的溫暖,她的胸口開始起伏。
看著她有了反應(yīng),南宮朔夜長長舒了口氣,將手探入熱水中,抽出來之后,在鳳馨的身子上來回揉搓著,為她制造更多的暖意。倏爾,一大片猩紅映入了他的眼簾。她的下身,怎么流血了?
“大夫來了!大夫來了!”外面?zhèn)鱽硖m兒的聲音。
南宮朔夜旋即將帷幔拉了起來,一名老大夫緩緩地走進了里間。
那位大夫很含蓄地請他暫時回避,他就走到外間,坐在椅子上,一直坐了大半個時辰,像是一尊佛像似的,沒有動彈過。
房內(nèi)的燭火燃燒了大半,眼看燭淚滴落在桌子上,南宮朔夜抬起頭來,看著從里間走出來的蘭兒,問道:“大夫怎么說?”
蘭兒垂首,不敢看南宮朔夜的紫眸,低低說道:“大夫他還沒出來。”
他的手震動了一下,手指無意識地叩擊著桌面,“若是大夫出來了,叫他立刻來見本帥。”
蘭兒答應(yīng)了一聲便去了。她剛剛進入里間,老大夫正巧走了出來,蘭兒連忙問道:“怎么樣?”
那老大夫搖了搖頭,問:“少帥呢?”
蘭兒瞧他的臉色,就知道不會有什么好消息,心中甚是后悔,后悔自己為何不好好看牢小夫人,讓她做出了此等傻事。她尾隨著大夫出了里間來見南宮朔夜。
南宮朔夜見大夫出來,微微皺眉等著大夫的話。
“情況很不好,小夫人下身是不是地在出血,依老夫看,這是先兆流產(chǎn)。如果不是精神上受過極大的刺激,就是曾經(jīng)跌倒受過外傷。瞧這個樣子,恐怕小夫人和她腹中的胎兒,只能擇其一了。”
“流產(chǎn)?”聞言,南宮朔夜腦中一片轟然,他驀然抬起頭,有些吃力地問:“她懷了我的孩子?”
語畢,他望向蘭兒,“這是什么時候的事?你怎么不告訴我?”
蘭兒一下子跪倒于地,大哭道:“都是奴婢不好。小夫人懷孕的事,是奴婢瞞下來的,奴婢實在是不敢告訴少帥,怕少帥……”
“呵呵……”南宮朔夜冷笑道:“你是怕我會強行拿掉她腹中的孩兒,是么?”
“奴婢不敢。”
“你們都給我挺清楚了,沈鳳馨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我都要保住!要是有任何閃失,我要你們各個提頭來見!”
“少帥,小夫人已經(jīng)懷孕兩個多月。原本,要母子平安并不是一件難事,可小夫人身染風寒,身子骨又極其孱弱,目前看來,恐怕情況很不樂觀。請少帥做好最壞的思想準備。”老大夫揉了揉太陽穴,有些無可奈可。
南宮朔夜忍著怒意,一字一頓地問道:“什么是最壞的思想準備?”他知道,可是,他卻不敢再往下深想。
老大夫望了南宮朔夜一眼,猶豫片刻,道:“最壞的處境就是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
“你說什么?”南宮朔夜終究按捺不住,一把抓住老大夫的衣襟,怒喝道:“你最好要把我剛剛說過的話牢牢記在心上,若是你讓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那么,你和你的一家老小,都要給她陪葬!”
“老夫一定竭盡全力。”
南宮朔夜冷哼一聲,“知道就好。你們的身家性命,此刻就系在她身上。”
他的怒氣還沒有發(fā)泄完,只聽到里間傳來陣陣凄厲的嚶嚀聲。老大夫還未來得及說什么,就匆匆忙忙往里間奔去。
南宮朔夜站在那里,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
蘭兒心中擔心,叫了一聲:“少帥。”
南宮朔夜恍若未聞,蘭兒看著心里更是發(fā)慌,不敢再作聲,只得在一旁走來走去,等待著里間的消息。
老大夫這一去,卻似過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出來。蘭兒看著南宮朔夜負手在那里踱步的樣子,低著頭瞧不見是什么表情,只是看著他一步慢似一步地踱著,那腳步倒似有千鈞沉重一般,過了很久,才從屋子這一頭,踱到屋子的那一頭,而桌上的蠟燭已經(jīng)燃盡,燭淚凝結(jié),附在桌上,屋子倏地暗了下來,他這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桌上的殘燭,不發(fā)一言。
終于聽見從里間傳來細碎的腳步聲,蘭兒的心不知道為何一緊,老大夫已經(jīng)走了出來。
南宮朔夜見到大夫,嘴角微微抽動,像是想說話,可是到最后只是緊緊抿著嘴唇,瞧著大夫。
老大夫一臉的疲倦,放低了聲音,道:“請少帥恕罪,原諒老夫才疏學(xué)淺,實在是無能為力了。”稍稍停頓了一下,話里滿含了惋惜,“真是可惜,是個男嬰。”
聞言,南宮朔夜還是面無表情,老大夫擦了擦額上的汗珠,續(xù)道:“小夫人現(xiàn)在身體很虛弱,這次流產(chǎn)之后,更是創(chuàng)傷甚深,她今后懷孕的概率很低,只怕是再也不能夠生育了。”
語畢,老大夫垂下頭,準備承受南宮朔夜的怒氣,卻沒有聽到他的任何回應(yīng),只見他眼中一片茫然,像是并沒有聽懂自己的話,那目光又像是已經(jīng)穿透了他的身體,落在某個虛空未明的地方。
“你先退下吧。”他的聲音,很無力,很空洞。
老大夫微微頷首,就依言走出了洗劍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