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 靜夜纏綿
,重生—深宮嫡女 !
“那待怎樣你才信?”
如瑾的臉色清清冷冷的:“王爺要表明心意,這樣子是否太不莊重了?”目光往兩人凌亂的衣衫上頭掃。
長平王愣了愣,見她面含薄怒,似乎真是惱了,暗悔那天不該一時興起拿了梅氏的帕子,將玩笑開過了頭。當(dāng)下只得努力將想要繼續(xù)溫存下去的念頭忍了,不大情愿地松開了鉗制,坐起來,將臉色擺正。
“我對那個什么梅氏一絲一毫的興趣都沒有,撿帕子是想逗你,你別生氣。”
見如瑾不言聲,又問,“莫非,需要發(fā)誓你才信?”
如瑾從榻上起了身,整理衣裙,盤扣衣帶盡皆系好,然后到另一邊的椅上坐了,而且背了身子。長平王看著郁悶,可見她臉色不好,也沒敢用強,任由她遠離了自己。等了一會不見動靜,又問:“真要發(fā)誓?”
如瑾抿了唇,些許笑意在臉上漾開,見這么容易就擺脫了他,仿佛扳回一局似的,被他戲弄的不快早已散了。
可依然不想就這么算了。他不是想讓她吃醋么。
就繼續(xù)背著身子和他說話:“王爺,沒有梅氏,府里也有許多人呢,不算祝氏照看的那些,其他零星的總也有十多個,另有許多平頭正臉的樂女侍婢,王爺要是整日收人家的帕子荷包逗我,我心胸狹窄,可有些吃不消。”
“肯定不會了。”長平王這可是說真的。
誰知道她這么不經(jīng)逗,又如此不好哄,他再不想給自己找麻煩。
如瑾差點被他這聲斬釘截鐵的回答逗得笑出聲來,忙忍了,保持語氣的清冷,“那么就請王爺入席,吃我的答謝宴吧。我敬王爺一杯酒,王爺若肯喝,就是不生我的氣了。”
什么叫不生她的氣?明明是她在生氣啊。
長平王頭次發(fā)現(xiàn),原來吃醋的女人是不會講道理的。
低頭看看坐褥上的褶皺,是方才摟著美人同臥時留下來的,此時卻空余褶子,美人離開了。未免悵然,悻悻地應(yīng)聲,“好,我肯定喝。”
如瑾揚聲便吩咐丫鬟擺席。
長平王嘆口氣倒在迎枕上歪著,有些郁悶。暗忖那天是搭錯了哪根筋,怎么就把帕子撿起來了,若沒那茬,現(xiàn)在恐怕都躺在溫柔鄉(xiāng)里了。
細碎的腳步聲靠近,外間響起輕微的開門關(guān)門聲,大約是丫鬟們按吩咐進來擺酒了。有柔和溫順的聲音隔了內(nèi)室的簾子問:“王爺,主子,需要奴婢進來伺候么?”
如瑾便說:“給王爺上熱茶來。”
冬雪端著朱漆托盤垂首走進,欲待往榻桌上放,發(fā)現(xiàn)長平王衣衫不整地靠在那里,榻桌早就擠到一邊去了,不由臉色微紅,屈膝福了一福,將托盤暫且放在如瑾面前的小半月桌上,倒了兩杯。
一杯奉給如瑾,一杯端去奉給長平王。
長平王正要找話說緩和氣氛,接了茶,掀蓋子一聞,便朝如瑾道:“這明前龍井放久了味道變淡,反而不如普通茶香醇,怎么這時節(jié)還用它呢?改日我讓人找些好的送來。”
“我倒覺得這樣淡淡的更好。”如瑾隨口應(yīng)道。
冬雪看了看氣氛有些奇怪的兩位主子,想著兩人之間一定是有什么不愉快,不然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叫了擺席呢。
“王爺,請您下地,容奴婢幫您整理衣衫吧。一會讓我們主子陪您好好喝幾杯酒,褚姑做了兩樣新菜,您看合不合口味。”她微笑著,柔聲建議。
“哦,褚姑做的東西倒是都不錯。”長平王喝了兩口茶放下,起身下地招呼如瑾,“去嘗嘗?”
冬雪上前幫著理衣,長平王擺手?jǐn)r了,自己三兩下將上下收拾停當(dāng),指了指如瑾松散的發(fā)髻,“去給你們主子幫忙。”
冬雪便走過去給如瑾重新挽發(fā),按著方才的樣子只簡單挽了兩下,用簪子束住。
如瑾轉(zhuǎn)過身來,朝長平王微微一笑:“王爺請。”
仿佛云開月明,長平王被這一笑弄得郁悶盡皆消了,看見面前少女明亮眼睛里溶溶笑意,帶著些微的促狹和得意,頓時恍然。
“原來你生氣是假,逃開是真?”
如瑾唇邊的笑意便深了,舉步往外走,還頂了丫鬟的活給他掀簾子。淺香色的小襖和鴉青挑繡薔薇的暖簾,將她白皙臉龐襯得越發(fā)瑩潔似雪,仿佛月色下盛開的玉簪花,質(zhì)清而嬌,冉冉秀美。
長平王眸色變深,微瞇了眼緩步出屋,走過她身邊的時候,偏過頭去在她耳邊意味深長的低笑:“逃得開一時,又能頂什么?待本王酒足飯飽,再來與你抵足而談。”
如瑾臉上騰地泛紅,笑容也僵了一半。
長平王大笑著入了席。
于是一整頓飯,如瑾都有些心不在焉。落落大方地給長平王敬酒布菜,落落大方地接受他時不時投來的注視,心里卻是緊張的。
及笄禮,成人之禮,雖然這說明不了什么,但畢竟是一個門檻跨過去了。新婚夜里他說,“你還是太小了”,只不過短短幾個月,她就成了及笄之禮,這下還能說年紀(jì)小么?
她能感受到這些日子以來他強大的自控力,可,畢竟嫁了他,難道因為自己有隱秘心結(jié),就要讓他一直忍下去不成?世上并沒有這個道理。
這些日子他的忍耐,她已經(jīng)很感激了。他又給了她完滿的及笄禮。
他方才的舉動,已讓她明白接下來應(yīng)該發(fā)生什么。
并非不愿意迎接。只是,有些不能自已的緊張罷了。
褚姑的手藝很好,美味可口的菜肴從口入腹,稍稍能平復(fù)一些緊張。她其實還想喝些酒,以放松一下緊張的情緒,但長平王不讓,說等過些日子完全好了再喝。她就忍不住想,既然說她體內(nèi)氣血未曾恢復(fù),酒都不能喝,那么,有些事,是不是也要推遲些時日?
然而長平王很快打消了她的幻想。
飯后,兩個人圍了大衣服在院子里散步,散了許久,將要回屋的時候,他湊近她耳邊低聲說:“我特意問了醫(yī)官,醫(yī)官說,你這樣的情況無妨,只要節(jié)制一些就好。”
她的臉火辣辣燒起來。
這個人,怎地還將這種事拿給醫(yī)官去問!是哪里的醫(yī)官?府里有醫(yī)婆,她還沒聽說過醫(yī)官呢。
長平王已經(jīng)又接著問上了:“你,愿意么?”
他的聲音比平日低沉幾分,讓她覺得冷冽的北風(fēng)都快被他蠱惑,變成夏夜熏熏的東南風(fēng)了。風(fēng)燈溶溶的光芒里,他的眸子更亮,灼灼地注視她。
她低了頭。
這種事,哪有掛在嘴上大喇喇問出來的,可讓她怎么答。
感激他鄭重其事的征求她的意見,尊重她,可,可也讓她有些窘迫。飯前在內(nèi)室的時候,怎地不見他問什么愿意不愿意。
長平王卻誤會了,以為她的沉默是不愿意,低聲道:“你若不肯……我便再等一陣,直到你心甘情愿為止。只是,能不能大略給個期限,也好讓我有些盼頭。”
他朝她笑,亮出雪白的牙齒,在夜色里也是分明。
如瑾略抬了抬眼,被那微帶失落卻還要故作從容的笑容弄得哭笑不得。他平日那么精明強悍的人,怎地此時卻糊涂起來。什么叫“給個期限”,這還有給期限的嗎,互相約定一個日子,說到那天你我就共赴羅帳?
虧他想得出來。
她的緊張也被這個笑話驅(qū)散了,開口便問:“若是不給期限呢,王爺能等多久?”
長平王顯然很失望,卻仍舊笑著,說:“那就一直等下去唄。”
“要是一輩子呢?”
“一輩子都不肯接受我?”他驚訝,摸了摸下巴,挺起胸膛,“本王有那么差勁嗎。”
如瑾別過頭去,掩飾唇角彎彎的弧度,耳邊卻聽見他說,“那就等一輩子,不行還有下輩子——我就不信討個夫人還要追三生三世,那可真是天妒英才。”
如瑾終是忍不住笑顫了肩膀,于是很快被他發(fā)現(xiàn)。
他扳過她的身子,盯著她問:“你笑,就是愿意了?”
如瑾真不知道怎么說他才好。推開他,轉(zhuǎn)身走開。長平王就在后頭欣喜地吩咐丫鬟,“備熱水,換新被褥!”又叫遠遠侍立在廊下的至明,“把東西拿來。”
如瑾邁上臺階時差點摔著,幸好被丫鬟手疾眼快的扶了。回頭去看,只看到燈光里長平王滿是笑意的臉,以及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如瑾真想拿棍子把他打出去。他是恐怕別人不知道嗎,滿院子嚷嚷什么換被褥,故意還是怎地?
又不能與之理論,只好忍了,匆匆踏進屋子去。
四個丫鬟在里外屋來回穿梭,忙忙碌碌地按吩咐做事。吉祥特意拿出一套杭綢面繡鴛鴦戲水的大被,紅艷艷的顏色,燈下一鋪,將整個拔步床都映紅了。冬雪將燈罩也都換成了一水的暖緋色,照得屋子一片橘粉。荷露和菱脂在浴室里頭試水,準(zhǔn)備香料。
水仙花在天然樹根長桌上芬芳吐蕊,淡淡的甜香漫在室內(nèi),隱約有白色的水汽從床后的洗浴隔間透出來。如瑾一踏進寢房,便被眼前的場景弄得臉色微紅,欲待離開,轉(zhuǎn)身便對上了長平王笑瞇瞇的臉。
“怎么不進房?”他明知故問。
“……起居應(yīng)有時,這時候安寢實在有些早吧。”她強自鎮(zhèn)定。
長平王就張眼去看藤面方幾上擺放的銅漏,“哦,的確是有些早。”
剛過戌正。
不知怎地如瑾就想起了去年臘月他潛入她閨房下棋的事來,鬼使神差的脫口:“王爺,要么下盤棋?”
“好。”他竟欣然應(yīng)允。
如瑾如釋重負(fù),忙叫丫鬟去拿棋盤,拿出來,依舊是當(dāng)時那副竹制的。長平王見了就問:“這個也帶過來了?是否因為我用過,所以舍不得丟掉?”
端棋盤過來的吉祥沒聽懂,陪嫁東西都是她管著,這套棋盤從來沒拿出來過,王爺說什么他用過?
如瑾忙遣她退下做事去,自己動手?jǐn)[好了棋盤棋子,挑眉問:“王爺還要讓九子么?”
長平王笑:“這次讓你十八子。”
“怎地,王爺棋力大漲了,還是覺得我不過爾爾?”
“都不是,是你現(xiàn)在心亂,勝之不武。”
如瑾語塞。
長平王捏著黑子氣定神閑坐在對面,玉白色的家常直綴,襯得他更加俊朗。水仙盆里翠色的葉與潔白的花,給他染了一層氤氳的浪漫氣息。他又成了那個曾將她滿盤兵將絞殺殆盡的人了。
如瑾不忿地想起方才在院子里,他略急、略失望,卻又強作鎮(zhèn)定從容的樣子。
大抵男女之間的相處,就是這樣你占一會上風(fēng),便換了我占上風(fēng),輪流往返,沒個定數(shù)?
如瑾倒不在意是不是自己占先,只是,此時此刻面對著泰然自若的他,覺得自己心里的緊張發(fā)虛實在是狼狽得很。偏還被他看破,說了一句“心亂”。
遂一咬牙,“不用王爺讓子,就這么下。”說著,持白開始座子。
長平王笑著看了看她,什么也沒說,跟著落了座子。
座子完畢,兩人你來我往,非常快的下了十幾手之后,長平王淡淡揚眉:“殺氣好重。”
如瑾沒說話,認(rèn)真盯著棋盤計算推演,全副心神都投在了上頭,面色清冷。
緊張俱都被推算沖淡,甚至全都消失了,她現(xiàn)在只想好好下完這盤棋,憋著一口氣,免得被他笑吟吟的評價“心亂”。
至于下完棋之后做什么?
她想,該做什么就做什么吧。想得再多,顧慮再多,害怕再多,都是沒有用的。事情不都是一點一點順其自然完成的嗎,日子不都是按部就班朝前走的嗎。早就應(yīng)該發(fā)生的事了,她這么惴惴不安到底是為了哪般呀!
有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可緊張的,她是活了兩世的人,怕他做什么!
一想開,便將所有不安都拋之腦后了,專心致志地下起棋來。長平王的棋力不容小覷,她不指望贏他,但即便是輸,也不能輸?shù)锰珣K。不能像上次一樣被他殺得片甲不留。
丫鬟們忙活完了,看見主子們下棋,俱都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寢房里又剩了兩人,可如瑾一點不自在也沒有,因為全部心神都在棋里。
長平王一邊回應(yīng)落子,一邊不時欣賞她認(rèn)真起來的樣子。烏黑的眸晶瑩剔透,嫣紅的唇瓣微微抿起,顏如玉,色若霞,自有一種比平日更清貴的氣度隱隱透出來。她這副不茍言笑的模樣,真是比方才半嗔半惱的羞態(tài)更吸引人。
他不停地看,心神飄遠,手下卻沒慢上半分。她路數(shù)兇狠,殺伐氣很重,大抵是將這半日的惱意全都發(fā)泄在了棋里,他便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應(yīng)付著,偶爾瞅見空當(dāng)便不客氣地鉆進去占個便宜,然后瞅著她眉頭微凝如臨大敵的樣子,瞇眼暗笑。
她的落子漸漸慢下來,及至終盤就更慢,最后,當(dāng)黑白二色棋子幾乎占滿了整座棋盤,她深深吐口氣,將瑩白手心里握著的未及落下的棋子俱都扔在了竹甕里。
“王爺藝高,我甘拜下風(fēng)。”她額頭微微出了些薄汗,掏出帕子輕輕擦著,開口認(rèn)輸。
長平王叫丫鬟進來收棋盤。兩個人心照不宣地誰也沒有數(shù)子,因為她又丟掉了大半江山,輸?shù)帽容^難看。其實敗勢早現(xiàn),只是她不肯及早認(rèn)輸,想著總要搏一搏才好,這才堅持下滿了全盤,奮斗到最后。不料,并沒有挽回多少敗勢。
“已經(jīng)不錯了,比上次強許多。”長平王說。
“哪里強?”她不需要安慰。如果認(rèn)真數(shù)子,她這次大概只比上次稍微好看一點點而已,談不上強許多。
長平王卻說:“強在不肯認(rèn)輸?shù)男闹旧稀I弦淮危闾J亓恕蓭翘觳畹貏e的境界。”
“可結(jié)果是一樣的。”
說到這里,她突然心驚,聯(lián)想到兩世為人。前世諸事不理,此生奮力向前,那么,會不會最后還是走到了同一個結(jié)局,都是輸……
“不一樣,你這次讓我費了不少心神。”長平王說。
可還是他贏了。如瑾閉了閉眼睛。
九龍御座上高高在上的身影,像是陰云一般突然朝她壓下,她有一種敵人太強大,無論怎么努力也不能善終的預(yù)感。
“怎么了?”長平王發(fā)現(xiàn)她情緒突然間變得非常不對勁,趨前握住了她的手。
如瑾張開眼睛,看見他關(guān)切的神情。
他深邃瑩亮的眸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讓她突然覺得自己可笑。
不過一盤棋而已,想那么多做什么。真正讓她感受到強大的是他呀。而宮里那位,與其說是強大,不如說,是那位置太強大。
此生她是站在眼前這個人身邊的。如果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他的存在和力量,能助她改變良多?
如瑾朝長平王笑了:“沒什么,突然有點困。”
長平王當(dāng)然能看出她方才那不是困。不過她不愿說,他便不強問。何況她這困意還正中下懷。
“那,睡吧?”
“好。”
簡簡單單的兩句問答之后,他攜了她的手,一起朝浴室里走去。
荷露菱脂兩個小丫頭捧著柔軟的浴衣寢衣在后跟隨,長平王吩咐道:“你們都下去,不用伺候。把至明拿的東西送到屋里來,今晚外間不必留值夜的。”
如瑾臉色微紅,但沒說什么,坦然和他進了浴室。
水汽氤氳。
他伸手拿了澡巾,“幫你擦背吧?”
“不,還是我來伺候王爺。”如瑾低頭。
“要么一起?”
如瑾沒做聲。再坦然,獨處在這種地方,還是有些不自在。
長平王開始自己動手解衣帶,她別開了眼睛。然而半晌之后,卻察覺他仍在那里站著。詫異地看過去,發(fā)現(xiàn)他正和系成了死結(jié)的衣帶做斗爭,眉宇間隱有怒氣。
“……”沒見過這么笨的。她輕輕上前兩步,“我來吧。”
長平王臉上閃過一絲尷尬。
如瑾暗自好笑。暗忖,平日他也有自己穿衣的時候,動作利索,從來沒有被衣帶困住的時候,這次是怎么了。難道他也在緊張不成?
那帶子系的死緊,想來是他解錯了方向又愣拽,反而越發(fā)解不開了。如瑾彎下身仔細費了好大勁才把死結(jié)打開,弄得一頭汗。
好不容易揭開了,直起身來,長平王卻一伸手,順勢將她小襖上的帶子拽開了。
她愣住。
怎么他自己解不開衣服,解起她的來倒是輕車熟路?
浴室里熱水蒸騰,她的臉色漸漸越來越紅。抬眼去看長平王,發(fā)現(xiàn)他臉上也有些霞色。他將外袍除了,露出里頭夾棉的衣褲,在寒冬里算是單薄的,可在這熱騰騰的屋子,卻是穿得太多。
如瑾躊躇著要不要繼續(xù)幫他解衣。既然承擔(dān)了伺候之職,是不是主動上前?可,又有些不好意思。
長平王卻沒讓她為難,自己很快除掉了衣衫。她趕緊別開眼睛。
他踏進了水里,笑問:“你不洗嗎?”在水中露出半個胸膛。
“我……我伺候王爺。”對共浴這種事,如瑾的確是沒辦法放得開。磨蹭著拿起了澡巾,準(zhǔn)備乖乖當(dāng)個丫鬟。
不料剛剛在水邊跪坐下來,長平王那里卻飛快地一伸手,將她拽進了水中。噗通!水花四濺,她忍不住驚呼,整個身子全都歪了進去。
長平王扶住她,抱著,在水里摸索著替她解裙帶,“要是等你自己動手,還不知要磨蹭到什么時候。天都亮了。”
“……”如瑾只感覺到他的手在腰間亂摸,登時羞窘不已。下意識的想要推拒掙扎,卻忍了,閉了眼睛,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以免自己滑倒。
“你在害怕?”耳邊聽見他低低的問話。
她搖搖頭。
“為什么閉著眼睛?”
她想睜開,卻沒做到。然后便感覺熱氣撲面,他的唇落在了眼簾上。
“別害怕。據(jù)說女人第一次會非常疼,但我會小心些。”他一邊輕聲說著,一邊吻她的眼睛。
水里,他的動作變得輕柔了,她不知道衣服是怎么被除掉的,仿佛只是一瞬間的事,又仿佛過了很久。到她發(fā)現(xiàn)兩人赤身相對的時候,已經(jīng)緊緊被他抱在了懷里。
“張開眼睛。”他不斷在她耳邊蠱惑。
她鼓了幾次勇氣,試探著,慢慢睜眼,看到他精壯的略帶麥色的胸膛。
“別怕。”他一只手摟著她,另一只手將池邊遺落的澡巾拽了過來,笑說,“我來伺候你。”
如瑾轉(zhuǎn)開臉,沒勇氣再說“還是我來”。
之前想得再通透,女人和男人在這種事上,總是要略遜一籌。
于是他就給她擦身子,比丫鬟的動作還要輕柔,生怕碰疼了她似的。
“洗頭嗎?”擦完了,他問。
如瑾紅著臉搖頭。并且解釋她沒有就寢前洗頭的習(xí)慣,怕睡覺受寒。長平王便扶著她坐到了一邊,自己很快洗了一遍,然后,嘆息地看著她露在水面的半個肩膀。
瑩白的,細膩的肌膚,精致漂亮的鎖骨,他看了一會,忍不住伸手去碰,沿著鎖骨輕輕摩挲。“其實……”他說了兩個字,停住了。
如瑾乍著膽子與他對視,示意他說下去。
他便說了:“其實我想在水里試一試,可是醫(yī)官說,那樣對你不太好,尤其是第一次的時候。”
如瑾一時都聽愣了,感到非常吃驚。他……他怎么會有這種念頭!尤其是,怎么可以拿這種事去問什么醫(yī)官?
她覺得再這么和他在水里待下去,將是非常危險的事情,連忙抓過池邊預(yù)備好的浴衣披了,遮著身體,動作略顯笨拙地沿著水中臺階往外走。
“慢點,小心!”長平王看她踉蹌,趕緊扶了,也抓了一件浴衣披上,和她一起出水,“跑什么,我就是那么一說,又不真在水里。”如瑾不想再聽他亂扯,快步朝外走,手腕卻一直被他緊緊抓著。
“哎,你怎么這樣害羞。”出了浴室,長平王將她拽到懷里。
如瑾白他一眼,“是王爺自己不正經(jīng)。”
“那怎么才算正經(jīng)?”他話沒問完,就打橫將她抱了起來,一直送到寬大的床上去。
被褥簇新,大紅綢緞上,五彩的鴛鴦在荷葉底下交頸而眠。如瑾被放到床中間,一轉(zhuǎn)頭正好看見那對鴛鴦,不由垂了眼簾。
長平王輕輕躺在她身邊,抱了她。
“別怕,沒事的。”他低聲說著,吻住她的唇。
如瑾一瞬間腳尖繃緊,心跳加快,下意識地緊緊環(huán)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吻,漸漸深入,與她唇齒纏綿,身子也慢慢的,順勢覆了上來。
如瑾頓時感受到他的劍拔弩張,不由僵住。不過,他仿佛知道她的緊張,沒有立刻做什么,只是輾轉(zhuǎn)的,認(rèn)真的吻她。雙手在她身上慢慢游走,從試探,到漸漸用力。
兩人的浴衣不知什么時候都掉了,身體緊貼著身體,如瑾漸漸感到燥熱,也看到他額角滲出的汗,在燈光里晶瑩閃著。
“……王爺,把燈熄了吧。”她輕聲說。
長平王的唇落在她瑩白纖細的脖頸上,聲音含混:“為什么,我想仔細看一看你。”
就是不想被看到才要熄燈。未著寸縷,她實在沒勇氣被他盯著看。
“熄了吧。”她重復(fù)一次,帶了一絲懇求。
“唔。”長平王認(rèn)真看她一眼,微微抬起身子,將床帳完全放下來。冬日的帳子厚重,遮擋了大半光線,床里便成了朦朦朧朧的樣子,能彼此看見,卻又看不清晰。
“這樣行了么?”他問。
如瑾拽過被子遮住身體,不再堅持熄燈了。
長平王便也鉆到被子里頭來。大紅色的繡被,寬敞柔軟,兩個人緊貼著躺在里面,和方才感覺又是不同。如瑾聽到他的呼吸變得粗重起來。
“瑾兒。”
“嗯?”
“別嗯,也叫我的名字。”他摟住她,從上而下,吻在她的腰腹。
她不由戰(zhàn)栗。“玄、玄……”努力叫他的名字,卻怎么也叫不完整,整個身體仿佛都被他點燃了,聲音也不受控制。
“叫阿宙吧。母妃的故鄉(xiāng)那邊,都是這么喊人小名。”
“阿……宙?”她好不容易念出這兩個字。
他似乎很高興,仿佛受了鼓舞,將她抱得更緊些。吻,也漸漸開始用力,從腰腹,一路又吻到脖子,下巴,輕輕含住她的唇。
晚飯時吃了酒,他的呼吸里殘余著清冽的酒氣,更多的,是屬于男子的灼熱雄渾的氣息。如瑾的呼吸也微微急促,頭腦發(fā)脹。兩個人的身體越發(fā)貼緊,他的矯健與她的柔軟相互摩挲,她的胸膛里漸漸漲滿一股從未體會過的感覺,像是一個人行走在湍急的河流中,往前往后都是波瀾洶涌,踏一步就搖搖欲墜,無所憑依。
“瑾兒,瑾兒,別怕。”他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像平日里那樣,略微用些力,故意將她整齊的發(fā)髻弄亂。早在洗澡的時候,她挽發(fā)的簪子就不知落到哪里去了,此時更是被他將頭發(fā)弄散,不成樣子,亂亂的流墨一樣潑灑在枕畔。
可這熟悉的力度和撫摸,卻讓她飄搖的心漸漸安定。他的低聲呼喚,也讓她繃緊的身體一寸寸變軟。
“王爺……阿宙?”她試探著回應(yīng)他。
遠方隱隱傳來更鼓的響聲,透過長窗,一直透進灼熱的床帳里。
水仙花依然在紫釉盆里亭亭玉立,一箭一箭的綠葉,捧出瑩潔無暇的小小花朵,在墻角長桌上悄然開著,幽香陣陣。燈花啪的一聲爆開,仿佛除夕夜天邊煙火的脆響。
床帳里的空氣似乎都要燃燒起來。
朦朧的光線里,長平王的眼睛像是破曉之前天邊最亮的星子,于幽暗之中熠熠而閃。如瑾想挪開眼,卻不知怎地,在他的注視下受了蠱惑似的,一瞬不瞬的,也和他對視。她的眼就似夜空下的湖,靜靜的,泛著微微的漣漪,接受星光的照射。
他的動作漸漸激烈。
她緊緊攀住他的脖子,除此之外,不知該如何以對。他的肩頭有奇怪的觸感,明明繃緊著,卻富有彈性,汗水滋潤之下更是獨特,像是上好的錦緞,手指撫過時,會有無可取代的厚重感。
他的唇齒緊貼著她的,引導(dǎo)她走向開滿鮮花的彼岸。
“可以嗎?”最后一刻,他低醇的聲音響在她耳邊。
她無法開口,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更加用力的環(huán)緊了他,緊緊閉了眼。他輕輕托起她柔軟的不盈一握的腰肢,試探著,緩緩地,完成男子和女子之間最神圣的儀式。
她倒吸一口冷氣,痛得躬了背。
“瑾兒,別怕,睜開眼睛看我。”他的聲音微微發(fā)抖,似乎在極力自持。
如瑾下意識地聽從了,張開眼睛,在昏暗的光線里看見他額角大顆大顆的汗珠。像是晨光里滾落葉脈的露水,卻不清涼,而是灼熱,滴滴答答落在她光裸的肩頭,灼著她的肌膚。
她眼里突然涌上淚來。
“很疼嗎?”他停了動作。
她搖頭。疼痛,并不是不能忍受的。再大的疼痛也抵不過生死。她哭,只是因為發(fā)現(xiàn)他的忍耐。在這種時候違背身體的意愿而顧忌她的感受,要有多強大的控制力才能做到。
或者說,要多么在意她,才能做到。
“阿宙,我不疼。”她努力抱緊他,主動碰觸他的唇,輕輕地,學(xué)著他吻她的樣子,回吻。
他身體一顫,吸了一口涼氣。
“別這樣,瑾兒……我會控制不住的。”他含混不清地說。
她不理他,只是非常笨拙地模仿著他的動作,在他唇上輾轉(zhuǎn)。
“瑾兒……”他眼里漸漸彌漫巨大的喜悅,沉沉嘆息一聲,在她的笨拙中敗下陣來,腰身一挺,更徹底深入。
如瑾終于還是驚呼了一聲,沒有忍住。
實在是疼得厲害。
“放松,瑾兒,別害怕,放松一些會沒那么疼。”長平王不斷和她說著話,低低的,音節(jié)含混。
她沉默地承受著,將他抱得更緊,用身體的貼近抵御疼痛。
他也緊緊抱著她,汗水一滴一滴落下來,滑過她光潔如緞的肌膚,落到床上,打濕被褥。意亂情迷之間,他盡量讓自己動作輕緩一點,以減少她的痛楚。
可,也許是期盼的時間太久,所有情緒都在這一刻噴薄,或者是她的美好遠遠超過他的預(yù)料,讓他不能自拔,總之,他知道,自己還是太激烈了。
她很柔順,甚至在主動迎合,可幽暗光線里,他仍然能看到她緊蹙的眉尖。那曲折的弧度讓他心疼,卻又停不下來,只想更緊更深的和她交融糾纏。深切的自責(zé)和巨大的愉悅里,他帶著她一起渡向彼岸,于波濤中輾轉(zhuǎn)顛簸,于混沌中尋找光亮。
夜靜更深,溫暖的寢房里只有彼此急促的喘息,以及肌膚相觸的悉索磨蹭。
窗外吹過寒冬的風(fēng),嗚咽的,呼嘯的聲音,是這個季節(jié)里天地間唯一的聲響。激情退卻之后,如瑾被一雙有力的臂膀緊緊摟著,耳邊聽得屋外風(fēng)聲,感覺那像是祭禮上吹奏的樂。
女人一生,都要有這樣一次代表蛻變的祭禮。
及笄只是一場儀式,很多時候,那是給別人看的。唯有真正從女孩變成女人,才是刻骨銘心的,影響一生的蛻變。
這樣的時刻,似乎想到前世會不合時宜地煞風(fēng)景。可她腦海里還是閃過了曾經(jīng)的破碎不堪的片段。一個只用于滿足欲念的姬妾,和一個被捧在手上心上的愛人,果然是不一樣的。
她從不知道,這種深入骨髓的疼痛也能以如此幸福的方式呈現(xiàn)出來。
他的忍耐,憐惜,寬慰,以及不能自抑的激烈,全部凝成一柄光亮刻刀,在她眼里,心里,刻上再也不能磨滅的痕跡。
“王爺,阿宙。”她疲憊地縮在他的懷里,輕聲念叨。
長平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一下一下,將她散落在枕畔被間的一頭青絲慢慢理順。許久,才低聲說,“對不起。還疼嗎?”
如瑾緩緩搖頭。
他不信:“怎會不疼,剛才你眉頭皺得那么深。”伸手就撫摸她的眉尖。
有嗎?如瑾記不得了。強烈的疼痛里,是會下意識做出一些不自知的動作吧。不過,都過去了。
她握住他的手,“沒關(guān)系,你這樣緊張,仿佛疼的那個是你。”
“還有力氣開玩笑?”他摟緊她,“要么,再來一次?”
如瑾趕緊閉嘴。
長平王就低聲笑,憐惜地輕拍她光裸的肩膀。
她躺了一會,覺得身上非常不舒服,就請他放手,打算去洗個澡。他卻率先披衣起身,下地趿了鞋朝浴室里去,“等一會,我先放好水。”
如瑾便縮在被子里,嘆息地享受他周到細致的體貼。
浴室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過了一會,又是一陣,想是他在扳動機關(guān),給浴池里放水注水。然后他走出來,直接用被子裹了她,打橫抱到浴室里去。
如瑾泡進熱騰騰的水里,那床被子就被丟在池邊。雪白的被里鋪散著,上頭有點點紅痕。她看了一眼,趕忙別開了頭。長平王笑了笑,伸手將那讓她窘迫的被里掩住了。
他再次幫她擦身子,并且適當(dāng)?shù)娜嗄笸颇昧艘魂嚕屗\浀纳眢w感到舒適許多。“剛才時候不長,應(yīng)該不會損傷身體,明早不用早起,好好睡一覺吧,醒來就不難受了。”
如瑾垂了眼睛沒接話。
洗完了,他又將她抱回了床上。褥子上也是點點嫣紅,他便將之撤掉,隨手卷卷扔到榻上,從床柜里拿了一套干凈的被褥出來,并且用湯婆子暖了暖才讓她睡進去。
他做著這些原本是丫鬟該做的事,一點不自然都沒有。如瑾暗暗嘆息著,被他抱著,躺在暖烘烘的被褥里。
“為什么對我這樣好。”她輕聲問。
“好嗎?”他想了想,戲謔地說,“大概是活了二十多年,好容易撈著一個漂亮女人,怕她跑了,所以才極力討好吧。”
沒正經(jīng)。如瑾白他一眼。
他挑眉:“你不信?是真的。你是第一個。我從來沒碰過別的女人。”
如瑾疲憊不堪,昏昏欲睡,卻被他這句話弄得清醒了一些。
“怎會?”
“怎么不會。”他眨眨眼,“你為什么不相信呢,是不是……”他湊近了,輕咬她的耳垂,“是不是方才我太厲害,一點不像新手?”
如瑾騰地臉紅。他怎么什么話都說得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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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太多,寫不下了……可見大家對圓房期盼多大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