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另一個結(jié)局
小廟中,余真意聽得很是認(rèn)真。
可是那書生,卻不再說了,而是停下來,又接著在墻上畫了兩筆。余真意等他畫完,才問道:“后面呢,后面的故事是是什么樣的。”
書生笑道:“為什么一定要個結(jié)局呢?”
余真意有些不滿:“在外邊聽的故事,都有結(jié)局,編也要編一個。”
書生沉默片刻,說道:“那好吧。”
在古廟中,他又開始講了起來。
書生從此開始走訪天下繪畫名家,請教畫美女的方法。名家們教導(dǎo)他說,畫人要畫出她的神采,至于面目身形,大概樣兒差不多就行了,不用較真。
他們拿出自己得意的作品給他看,指著畫說:“就照這么畫!”書生從這些畫中都看到了美,但是假如把這些畫里的美女分毫不差地搬到現(xiàn)實中來,都能把活人嚇?biāo)馈S谑撬x過了名家,轉(zhuǎn)身離去,繼續(xù)他的旅程。
后來書生聽說在這塊大陸的極西邊,太陽落山的地方,那邊國度里的人金發(fā)碧眼,用小刀刮了油彩在布上作畫,畫出來的人物血脈生動,與真人無異。于是書生打點了行裝往西走,經(jīng)過絲綢之路來到別的地方,在那里學(xué)習(xí)油畫的技巧。
多年以后,書生再現(xiàn)中土。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掌握和真人一模一樣的畫法,所以要回來畫給女鬼看看,由她來做定奪。
書生又回到了從前畫畫的地方,破廟已經(jīng)整個兒塌掉了,遍地的殘磚斷瓦,只有半面院墻還立在那里。書生在墻下坐了整晚,女鬼沒有來。
在天快要亮的時候,書生站起來,撿起一塊碎磚,在墻上畫了一幅畫。然后書生轉(zhuǎn)身離去,再也沒有回來。
畫上的少女相貌平平,不過中人之姿。
書生講完,含笑看著余真意,問道:“這結(jié)局如何?”
余真意說道:“不錯,但是總感覺,還缺點什么。”
書生眼前一亮:“你也覺得缺點什么是吧。”
余真意看著書生:“你這么聰明,想必還有另外一個結(jié)局吧,不如說出來,讓我聽一聽。”
書生笑道:“另一個結(jié)局,我來給你說說。”
書生回到廟宇之后,發(fā)現(xiàn)女鬼早已消失不見,他很慌。忙在附近的人中,問了一下,原來前些年,有道士路過這廟宇,將那女鬼收走了。
書生像瘋了一眼,到處那個道士。
最后在一處有名的道觀中,找到了那個道士。其實,書生來自明月國,也是一個修士。他與那道士斗得天昏地暗,雖然打敗了道士,但是卻沒辦法救那女子。
最后,書生請求道士,甘愿代替女鬼受罰,讓那女鬼去投個好人家。
道士應(yīng)允,于是,書生便來了這廟宇。
書生問道:“這結(jié)局如何?”
余真意搖搖頭:“我還是喜歡第一個。”
書生嘆道:“我不喜歡第一個,第二個結(jié)局雖然不好,但是書生和女鬼,最終還是見過一面的。書生以百年道行,換來這一面,是值得的啊。”
色寂寥,書生面容慘淡。
余真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書生覺得有意思,這還是頭一次,有人要給他講故事的。他拿著筆,笑道:“要講你就講吧。”
余真意開始將故事,娓娓道來。
一書生赴京趕考,在途中患病,等書生病好了趕到京城時,考期已過。他怕來回路途遙遠(yuǎn),耗費大,又誤了來年考期,便在京城就讀。
書生找到一寺廟,借了兩間小屋住了下來。書生為取得功名,攻讀詩書很勤奮,三餐自己做吃,除到附近買點生活用品,足不出戶。
過了半年多,一天,太陽快要西落時,一小婦人身背竹籮進門來,求書生給留宿。
婦人訴說:男人染疥病,無力上街買生活用品,公婆年老、小孩年幼,她來趕集要爬兩座大山,三個密林,天黑時黑熊虎豹出沒,她很難趕到家,借住一宿,天明就走。
婦人再三苦求,書生只好答應(yīng),讓她在外間做飯的小屋歇息,不許婦人進人他的書房,擾亂他讀書。婦人很規(guī)矩,不走動,也不多言,一夜無聲無息地坐在火塘邊烤火取暖,天一明,說聲謝謝就走了。
第二個街天的傍晚,婦人又來借宿,并帶來燒火的干木柴、掃帚、飯碗、辣椒、白菜、蘿卜和小盆等一些生活用品。這樣一連五個街天,從不走進書生書房半步,也不問書生哪里人氏。
半夜,書生打算安睡休息時,婦人對書生說:“相公,我是陰間人,我死了二十年了,因我墳頭壓著一塊白石頭,遲遲不得超生轉(zhuǎn)世。我知道你是正經(jīng)人,不貪煙酒、不重女色,下半年考期到時你準(zhǔn)是皇榜高中的官人。我只求你做一件事,天明后,從這里向東走一里半路,在一草坡上有三座墳,請你把最右邊墳頭上的白石頭拿掉。”
婦人見書生應(yīng)允,便從身上拿出一對一模一樣的玉蝴蝶,送給書生一只說:“你把它帶在身邊,它能保你四季平安,官運亨通,十六年后,我還會來報答你。”
說完,婦人一轉(zhuǎn)身就不見了。
第二天,書生吃完飯出門。在婦人說的地方,果真見到了三座墳,書生搬起了右邊墳頭上的白石頭,丟到了山溝里。
下半年,書生果然皇榜高中,并做了大官。數(shù)年后,書生娶了一個妻子,妻子后來生病死亡,后經(jīng)官員介紹續(xù)弦,花燭夜見夫人頸上戴著的一只玉蝴蝶似曾相識。
問及夫人,夫人說,母親生她時,她就含著這只玉蝴蝶出世,奇怪的是一日不戴就會生病,所以就時時戴在身上。
書生憶起十六年前搬白石頭的事,從隨身攜帶的箱里拿出自己的玉蝴蝶,果然和夫人的一模一樣。
余真意講完了。
書生連連拍手:“這故事不錯,真是人正身正,連鬼都會信任。可是這種故事,太過俗套,不妨你再講一個。若是講出了我喜歡的,我送你一樣?xùn)|西。”
余真意在鎮(zhèn)魔城那里,聽的故事可不少,于是又講了一個。
書生進京趕考,一路風(fēng)餐露宿。
這一天,他來到了一間破
廟,準(zhǔn)備在這里住上一晚。這廟建在山上,山下則開著一家客棧,客棧老板告訴書生這山上的破廟里有女鬼住不得,讓書生留下在客棧里住上一晚,但書生一意孤行。
書生朗聲道:“孔圣賢有言‘子不語怪力亂神’,掌柜的休得胡言亂語!”
客棧老板道:“嘿,你這讀書人,我可是正經(jīng)人家的客棧,這山上確實有女鬼,不然這樣,你住我這,我給你打五折!”
書生怒道:“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岳,上則為日星。讀書人一生正氣怕什么妖精鬼怪!”
客棧老板被書生一臉正氣凜然的樣子唬住了,諾諾不敢言,其實他不知道,書生執(zhí)意要住破廟的原因是,書生實在是太窮了,就算客棧老板給他打了對折他也住不起。
夜里,書生點了燈讀書,讀至子時,那女鬼居然真的出現(xiàn)了。
那女鬼穿著不合時宜的白紗裙,此時已是入秋時節(jié),襯得整個人冰肌玉骨、不似真人。一雙翦水秋瞳,顧盼生姿,書生只覺得自己魂都要被勾走了。
書生忙道:“這位女鬼小姐可是要和小生一度**?”
女鬼呸了一聲,不屑說:“你這窮酸書生,話本傳奇之類的看多了吧?”
書生無端被罵成窮酸,臉上就有些掛不住了,他道:“我看你服飾只怕已經(jīng)死了許久,有我這青年才俊看上你只怕是你這媼嫗的榮幸。”
女鬼冷冷一笑:“生人女子看你不上,你以為女鬼就會看上你了嗎?”
看這女鬼冷眉冷眼的,書生知道她不是在玩欲擒故縱,也就消了心思,意興闌珊地回去看書。
女鬼生前也是個富家小姐,從小在深閨里養(yǎng)著,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堪稱才貌雙全。只是變成女鬼后,一切都離她遠(yuǎn)了,往事猶如過往云煙,倏然而散,她只能日日夜夜待在這破廟里,盼著日落西山時能看一眼白天。
書生雖然滿腦子的桃色艷遇,但看書還是蠻認(rèn)真的,女鬼看他搖頭晃腦地讀書便化成一股青煙悄悄地隱去了。
第二天晚上,女鬼驚訝地發(fā)現(xiàn)書生居然還在,不過這一次他沒有在讀書,而是在破幾案上擺了副棋局。
書生看到女鬼很開心,他笑嘻嘻地說:“我今天下山向人打聽過了,知道你生前是個才貌雙全的富家千金,正好陪我下一句殺殺棋癮,也讓我享受一番紅袖添香的樂趣。”
女鬼雖然詫異于書生的態(tài)度,但還是應(yīng)下了,畢竟她實在是太寂寞了。
這一下就下到了后半夜,女鬼棋藝很厲害,書生招架不住,盤盤皆輸。女鬼掩面嫣然一笑,眼波流轉(zhuǎn)間滿室生光。書生雖然是個好色書生,但敗局太多只覺得臉面什么的都丟盡了,還不待女鬼說些什么,就急急忙忙地將女鬼趕了出去,嘴里還嘟嘟囔囔地念著些“男女有別,授受不親”之類的。
說到這里,余真意停下來了,他要休息片刻:“等我睡一會,明天接著給你講。”
說完,他在廟中躺下,竟是直接睡了過去,這些天實在是太勞累了。
書生眼神明亮,手中的顏料已經(jīng)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