芊芊把簡潔約到江邊，紅姐對她說過的那些話像是緊箍咒套在頭頂。
    她沒有懷過孩子，不知道是否真如紅姐所說，只要生下孩子拿到錢就解脫了。雖然風(fēng)險很大，但至少不會像和那些男人在一起那樣糾纏不清。
    是簡潔先開口的：“芊芊姐，有什么話，你就說吧。”
    “是一下子掙不到那么多錢，還是你想勸我？”簡潔心想不會更糟了，“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覺得活著才最好。”
    芊芊不再猶豫：“代孕你愿意嗎？”
    簡潔默不作聲，想起很多年前，她母親生弟弟的時候，流了好多血，那時她還小，不記事，具體是什么情況她現(xiàn)在也說不清了，最深刻的是那一大盆的血，她也不知道死是什么，只是害怕。后來她母親又陪了她幾年，她漸漸懂事，病床前她母親囑咐：“你和弟弟要好好的，聽你爸的話，好好的”
    她知道了，死意味著離別，再也不能相見。
    雖想的不是同一件事，但芊芊心里一樣不好受：“如果你”
    “我愿意。”短短的幾分鐘簡潔便已決定。
    “好，我?guī)阋娨粋€人。”芊芊撥通紅姐的電話，約她見面。
    紅姐做東請她們在江邊吃飯，特意選了個包間方便說話，點了一桌子的菜芊芊和簡潔都沒動幾筷，紅姐沒吃幾口也放下筷子，直入正題。
    簡潔比她想象的要平靜，她聽芊芊說過簡潔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男朋友也沒談過，現(xiàn)在直接要懷孕生孩子，竟然還能認認真真，像小學(xué)生上課一樣端端正正坐著聽她講這些。
    受孕成功，胚胎存活兩周以上就可以得到10萬塊錢，那不正好夠她父親的手術(shù)費嗎？
    她求紅姐盡快幫她安排手術(shù)。
    紅姐真沒想到這么快就答應(yīng)了，沒有多的問題也沒有別的要求，果然和芊芊說的一樣，單純。還好遇到的是她，要是遇到別的黑心的，誒，還不知道能拿到多少錢！
    事情談妥后紅姐打包了些飯菜先走了，只剩下芊芊和簡潔望著空盤子發(fā)呆。
    “你剛才都沒怎么吃，餓嗎？”
    簡潔搖搖頭，她現(xiàn)在三餐都不規(guī)律，有時吃得很脹，有時又吃不下去。
    “芊芊姐，快畢業(yè)了，你有什么打算？”
    芊芊輕嘆口氣：“走一步看一步，再說吧。”
    芊芊問：“你呢？想過去哪兒實習(xí)嗎？”
    “沒有。”以前倒是常想。
    簡潔突然想起件事來：“芊芊姐，你還有錢嗎？再借我500。”
    “沒有現(xiàn)錢，”芊芊起身拿包，“去銀行，我給你取。”
    “謝謝你。”簡潔看著她，心里真的覺得很溫暖。
    芊芊笑笑，都叫她不要再說“謝謝”了，可她的習(xí)慣就是改不掉。
    簡潔揣著那500塊錢去了咖啡館，小北不在，要走了都不能跟她道個別。她找到店長，店長笑說自己已經(jīng)忘了這事，還問她要去哪兒發(fā)展，臨別又夸她能干、勤快，舍不得她離開。簡潔沒有多的話，只說要實習(xí)，感謝他的照顧。
    想要在這個城市立足不容易，即便是一個小小的服務(wù)員，要學(xué)的東西也很多，簡潔確實挺感謝店長，教會她很多，還有她被顧客刁難時，店長的幫助。
    再不舍也要是離開的，只是她現(xiàn)在更像是躲避，她要做的事決不能讓任何人發(fā)現(xiàn)，所以越早離開越好。
    簡潔前腳剛走紅姐就來了，進門左側(cè)的角落里宋旻正等她。已經(jīng)20多分鐘了，宋旻極不耐煩，正打算離開紅姐卻來了。
    “對不起啊宋老板對不起，”紅姐氣喘吁吁，“我剛又幫你聯(lián)系了個條件更好的所以，才耽擱了些時間，真是對不起。”
    “坐下說吧。”雖然不喜歡別人遲到，但聽她這么說，倒愿意往下聊了。
    宋旻給她點了杯果汁，她松了口氣，笑說：“您記性真好啊，我就不愛喝這苦咖啡。”
    還好還好人沒走，她去特殊學(xué)校送飯耽擱了，差點兒就誤了大事。
    果汁端上來宋旻對她說：“歇口氣慢慢說。”
    “哎！”紅姐應(yīng)道。喝了一大口，心里美滋滋的。這宋老板真是她見過最一表人才的男人，長得好人也好，說話也好聽，不像別的老板財大氣粗的，眼睛長在頭頂上看人。
    紅姐剛說了幾句還沒到重點，宋旻打斷道：“不好意思，說話小聲點，我不希望有人聽到。”
    紅姐連連點頭，四周望了幾眼，這一到周末人是要多些。
    聊完宋旻也覺得她說的那個人比之前的要好些，不過他還是想親自見一見：“紅姐，我想見見你說的那人再決定。”
    “這不太合規(guī)矩。”紅姐吞吞吐吐。
    宋旻說：“我可以給你加錢。”
    既然對方這么直爽，紅姐也不說那些虛的了，直接問：“加多少？”
    宋旻說：“一萬。”
    “沒問題。”紅姐樂開了花，“您看什么時候合適？”
    宋旻說：“盡快吧。”
    “那就明天？”紅姐心想明天星期天正好簡潔不上課。
    “好。”紅姐走后宋旻又續(xù)了一杯，難得享受這樣的閑暇時光，就趁此多坐一會兒吧。看著中央的鋼琴，竟有些想念曾經(jīng)練琴的時光，要是他當時不那么聽話，現(xiàn)在會不會不一樣？算了不想了，人生沒有回頭路，他只能往前。
    從咖啡館回學(xué)校的路上簡潔想了很多，一會兒是瑤山一會兒是寢室一會兒又是她弟弟。簡單到現(xiàn)在還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好不好，在哪兒，在干什么？還是說不，不會，她很快否定掉那個不好的想法，孫老師說得對，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很快就能賺到錢，到時候帶著錢回家給她爸做手術(shù)，他們父女二人一起等簡單。
    一想到與家人團聚的畫面，她心里就生出絲絲欣慰。
    這天晚上竟然睡得安穩(wěn)，做了些夢也都是美夢，夢里見到簡單和她父親，兩人都是好好的，對簡潔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讓人心安的了。
    她是在大家的討論聲中醒來的，似乎大家都很開心，有的要面試，有的想考研，而丫丫已經(jīng)實習(xí)一周了，正在跟她們講上班的事。簡潔聽得興趣正濃，突然被鈴聲驚到，拿起手機一看是紅姐。她急忙下床想往外走又覺得不好，這樣反常不好，于是她掛掉電話洗了把臉，穿好衣服和鞋子才出去。剛拉上門紅姐的電話又來了，她走到僻靜的樓頂，確定沒人才接。
    紅姐約她見面，還是在上次江邊的飯館，具體什么事也沒說，只說讓她打扮得好些，還有千萬不要遲到。
    她想那事紅姐大概已經(jīng)辦妥了，錢應(yīng)該很快就能拿到手，可不知為何心里突然發(fā)慌。她走到圍欄邊上，吹著微弱的風(fēng)，想借早晨的涼氣讓自己平靜些。
    從前她總想著改變命運，可現(xiàn)在的她怎么也想不到，從她決定代孕的那一刻起，她的命運已悄然改變。
    紅姐讓她打扮，她實在不知道怎么打扮，芊芊被叫去加班，簡潔不想為了這件小事又讓她回來。等到同寢室的人陸續(xù)離開，簡潔把所有的衣服都拿出來，也沒幾件可選，她想打扮就算了，只要不遲到就行。
    吃過午飯簡潔就去了，約的是下午3點，她在樹底下坐了好一會兒紅姐才來。沒有去飯館紅姐帶她去了另一個茶樓，又等了一會兒紅姐說的那個老板才來。
    紅姐見到他十足殷勤，忙起身關(guān)門、倒茶。簡潔見狀也跟著起身，只是不知道說什么，站在桌子前埋著頭不好意思看他。
    宋旻也只是看著她，什么都沒說，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以至于后來想起他和簡潔的第一次見面，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的心情。
    “這是簡潔，小姑娘單純沒什么心思，要不是為了”紅姐覺得自己多嘴了，忙打住，“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總之她是性格最好的，腦子聰明人也善良，不會有錯的。”
    “這是宋宋”紅姐一時竟不知道怎么介紹，只知道他有錢，別的都不清楚，總不能說他是送錢的吧。
    “宋先生好。”簡潔抬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交匯之際又埋下頭。
    宋旻扭頭看著紅姐：“我想和她單獨聊幾句。”
    聽到“單獨”二字，簡潔心里直跳，看著紅姐，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辦。她一個人應(yīng)付得來嗎？
    “正好我想去趟廁，去趟衛(wèi)生間。”紅姐笑意盈盈。出門前她看向簡潔，示意她不要擔心。
    她把門關(guān)上，貼著門偷聽。
    里面氣氛有些尷尬，宋旻坐下，把紅姐倒的茶遞到簡潔面前：“坐吧。”
    簡潔點點頭，拉開椅子坐下。寂靜的包間里只有摩擦音確實尷尬。簡潔只盯著茶水，也不喝也不動。
    宋旻給自己倒了一杯，問道：“你是自愿的嗎？”
    簡潔答道：“是。”
    宋旻又問：“今年多大？”
    “22。”簡潔還是沒有看他。她平常和人說話不是這樣的，她會看著別人的眼睛，很認真很認真的聽。
    “還是學(xué)生？”
    “是。”
    “想清楚了嗎？”
    “想清楚了。”
    兩人一問一答，門外紅姐啥也聽不清，直想推門而進，但一想到那一萬塊還是算了吧。
    宋旻喝了口茶，追問：“以后呢？不會后悔？”
    如果連現(xiàn)在這一關(guān)都過不了哪兒來的以后？簡潔什么都不去想，抬頭看著他，就像看到10萬塊錢一樣，內(nèi)心無比堅定：“以后是現(xiàn)在決定的，現(xiàn)在不會，以后就不會。”
    宋旻與她四目相對，簡潔卻不再躲閃，沉默片刻宋旻才道：“我考慮考慮。”
    看著他的背影，簡潔松了口氣，可10萬塊錢多半也賺不到了。
    “人呢？”站了半天什么也沒聽見，紅姐干脆就去上個廁所，也不算扯謊了，一回來見門敞開，只有簡潔傻愣愣地站著，“宋老板呢？”
    紅姐前前后后又看了幾眼，屋子就這么點大，這人能藏哪兒啊：“談崩啦？”
    簡潔說：“他說要考慮一下。”
    “唉，多半是沒戲了。”紅姐心有不甘，但看到簡潔的可憐兮兮的模樣又說，“不過你放心，紅姐我說到做到，錢我肯定能幫你弄到，別擔心了啊，大不了不賺他的，有錢的又不止他一個。”
    簡潔點點頭，眼前一片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