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后紅姐很快就收到那一萬塊，看著短信笑得合不攏嘴。她給宋旻打電話，繞著彎子問了幾句，宋旻還是有意跟她繼續(xù)合作，只不過要再見見別的。紅姐既不跟他談規(guī)矩也不提錢的事，只問他還想見多少個，總不能挨個見了到最后都不合適吧。宋旻說自己也沒那么閑，見不了幾個，但總歸要對比一下才能決定。
    紅姐想了想還是應下了，有錢的人是多，可出手這么爽快的真不多。眼哥做事是最小心的，應該不會出岔子，要出事早出事了，也不在這一回。
    這么一想心安不少，又想到簡潔，心里突然有了個注意，反正這錢誰賺都是賺，她答應過芊芊，能讓簡潔賺最好。
    宋旻又見了兩個，一個長得不怎么好，妝容，一言難盡，但聽她說起來經(jīng)驗豐富；一個嘰嘰喳喳，聲音比紅姐還大，說話還噴口水，搞得他都沒法平靜地喝完眼前那杯茶。
    紅姐也不著急了，和他開玩笑：“再往下看我要收費了。”
    “就第一個吧。”宋旻不想再拖，想起簡潔素面朝天、扎著馬尾、少言寡語的模樣，覺得也挺好。
    紅姐高興壞了，她就知道宋老板這樣講究的人肯定受不了。簡潔雖沒有芊芊生得好，但模樣也不差啊，清清秀秀、干干凈凈的看著舒服。
    正當簡潔為辭職的事懊惱時，紅姐的電話來了，她難以抑制心頭的激動，希望之火熊熊燃起，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
    張慶天還是頭一次見到有人面試失敗還笑得如此開心，不禁想起當初自己面試的情景，每失敗一次，心底的苦楚便加深一分，他知道自己是比不上余思雅甚至是周圍大多數(shù)的同學，可從學校踏入社會，他才真正感受到他們之間的距離。他瞟了眼手上的簡歷，同是一個地方出來的，他竟沒有這個小姑娘的心境。
    他親自面試就是想挑些特別的員工，看到簡潔的笑容，他覺得很好，也因為是老鄉(xiāng)，他決定給簡潔一次機會。
    等簡潔掛掉電話他走過去：“如果你肯吃苦我可以給你安排一個別的崗位。”
    簡潔看著他，滿是詫異，眼角是藏不住的欣喜：“不用了，我找到別的工作了。”
    張慶天遞給她一張名片：“以后想換工作可以給我打電話。”
    “謝謝。”簡潔雙手接過名片。
    今天真是個好日子，遇到的都是好的人好的事，她真想告訴簡單，她父親很快就可以做手術(shù)了。走出大樓看著藍天白云，她想簡單一定會好好的，說不定跟她一樣在想什么法子賺錢才不敢跟家里聯(lián)系的。
    她好想給家里打一個電話啊，可又害怕聽到她父親的聲音，上次還說到實習找工作的事，這次又該怎么圓？她把手機揣回包里，不如一鼓作氣，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不要管，把錢拿到把手術(shù)做了什么都好說。
    很快紅姐就聯(lián)系簡潔了，芊芊陪著她跟著紅姐去了個較遠地方，離學校較遠。街面上還好，越往里走越靜，若是不熟悉，一個人還真不敢往里走。
    簡潔和芊芊緊跟紅姐身后，紅姐也不像往常一樣愛說笑，時不時地回頭看一眼，確定她倆都跟上了。
    在一棟樓前紅姐停下腳步：“就是這兒了。”
    紅姐打開門往里走，一跺腳聲控燈就亮了：“走吧。”
    她拉著門，簡潔卻遲遲不肯往里走。
    紅姐問：“怎么了？”
    芊芊輕聲細語道：“你要是后悔，還來得及。”
    紅姐看著簡潔，又想到前幾天眼哥提醒她風聲緊、小心些，心里直著急，可要真后悔，她也不好說什么。
    “我不后悔，”簡潔想起紅姐對她說的受孕過程，再想到當年從她母親身下流出來的血，心里不安，“只是有點害怕。”
    “沒事的，這里看著不正規(guī)，但醫(yī)生都是正規(guī)的，不會有事的啊。”紅姐松了口氣，還以為她不干了呢。
    進了電梯紅姐又說：“你放心，紅姐我不會睜眼說瞎話，從我這兒出去的身體都是健健康康的。你是芊芊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不會騙你的，到時候好好調(diào)理，將來要生自己的孩子也是完全沒有影響的。”
    將來將來的事是完全不敢想了。簡潔做了幾個深呼吸，開弓沒有回頭箭，她也絕不后悔。
    從總部調(diào)到分公司清閑不少，一時間宋旻還不太適應這樣的生活，周末沒事也常來加班，一坐就是一天，總能找到事干的。
    天氣是越來越熱，就穿一件薄薄的襯衣也像棉襖似的，捂著難受。宋旻起身關(guān)上窗戶打開空調(diào)，靠在沙發(fā)上休息，瞇著瞇著就睡著了。
    霎時回到海外的求學時光，雖然艱苦卻很充實，夢里還沒來得及暢游大學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只剛看到那個戴著隨身聽獨自一人在僻靜的草坪練口語的少年，就被紅姐的鈴聲驚醒。
    “宋老板啊，成了！簡潔那邊成了，你看你什么時候有空過來，醫(yī)生說了越快越好。”紅姐總是充滿活力，一點兒也不像30幾歲的年紀。
    宋旻想了想：“明天吧。”
    “好呀好呀，我把地址發(fā)你。”
    宋旻坐回電腦前，看著一堆堆數(shù)據(jù)腦子里卻浮現(xiàn)出簡潔身影，年輕，她還那么年輕算了，又沒人逼她，是她自己的選擇，與他何干。
    他不自覺搜了一長串字，從前他也知道生孩子不容易，沒想到這么不容易，而代孕風險更大，傷害更大。雖然不是親身體會，但看到屏幕上一字一句的描述，像是針刺進心里。他打開窗戶想透氣，吹來的卻是熱風。不知道簡潔日后會不會后悔，可此刻的他有了惻隱之心。紅姐說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不知道她家怎樣，要她一個小姑娘來念這樣的經(jīng)？
    心里的一個聲音沉默，另一個聲音又起，不是他也會是別人的，不能算是他害了簡潔，大不了再多給她點錢。
    晚飯過后天還很亮，宋旻想起余思雅，變成這樣他也有責任，如果真是因為孩子沒了才想不開，那他的責任就更大了。
    遠遠就看見余母的車出來，宋旻繞道走向另外一邊，其實余母也沒對他怎么樣，只是放了句狠話：“我好好的一個女兒嫁到你們家變成這樣，你想離就離？你當我們家是空氣？我女兒好不了你也別想過你的好日子。”
    病房里沒人，宋旻便去找醫(yī)生。醫(yī)生說余思雅的情況還算穩(wěn)定，只要不受別的刺激，應該是沒問題了，再觀察一段時間，要出院也是可以的。
    尋著小意說的花園去，宋旻看見余思雅正在畫畫，畫的應該是小意。
    小意坐在余思雅正前方的月季旁一動不動，看到宋旻想要起身打招呼，余思雅卻先說道：“不要動。”
    終于聽到她開口說話了，宋旻微微一笑，前些日子小意告訴他余思雅會說話了他都不敢相信。
    他坐在一旁的長椅上，靜靜的看著余思雅揮動手中筆，雖然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雖然她再也站不起來了，但她能像現(xiàn)在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余思雅見小意頻頻看向別處，忍不住回頭，映入眼簾的竟是宋旻。宋旻也正看著她。她還以為宋旻的耐心已經(jīng)被磨光，不會來了。其實要離婚她會同意的，可是宋旻沒提，她也就不提了，等過一陣出院再說吧。
    “宋總您來啦。”小意起身打了個招呼，湊到余思雅身邊，“畫好了嗎？”
    余思雅回頭：“沒有。”
    “那我坐著，您接著畫。”小意看看余思雅又看看宋旻，不知道他倆尷不尷尬，反正她覺得氣氛挺尷尬的。
    “不畫了。”天色越來越暗，余思雅也不想畫了。
    “那我們回去吧。”小意收起畫冊和筆，準備推輪椅。
    宋旻走過去：“我來吧。”
    走到小石子了路上，宋旻的動作變得很慢很輕，比起以前，他現(xiàn)在像是一個模范丈夫。都說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現(xiàn)在糟了這樣的難，宋旻竟不離不棄，甚至比以前更好，余思雅反倒不懂了。
    當初她父母都說宋旻很好，她沒有放在心上，好不好的對她來說無所謂了，相親多次，看去看來也都一個樣，她父母說好就好，于是自然而然就結(jié)婚了。婚后她不是沒有想過要好好過日子，要忘掉過去的一切，可是有的人出現(xiàn)在生命里短短的一段時光，卻是要用一生來遺忘。
    她努力做一個好妻子，宋旻也算是一個合格的丈夫，沒有什么不良習性，對人溫和，熱愛工作，對她，不冷不熱。
    第一次流產(chǎn)的時候，宋旻不在身邊，她父母也不在，只有婆婆和小意陪著。宋旻出差回來見到她，她已經(jīng)出院了，身體也恢復得差不多。她不愛宋旻，也不指望自己被愛，只是聽到婆婆和丈夫的對話，多少還是有些難受，那畢竟是她身上的一塊兒肉啊。
    后來她和宋旻之間的話就更少了，既然想的都是搭伙過日子，她對宋旻也就沒有別的要求了。
    有次夜里她睡不著，坐在樓道上想著孩子就哭了，宋旻出差回來，看到她悲痛的模樣，抱著她，輕聲細語盡顯溫柔：“不要太傷心了，孩子以后會有的。”
    她也曾有過一刻的感動，想著有了孩子以后就算有一個完整的家，把心思都放在孩子和家庭身上，就不會想那些事了。
    可是當她第二次流產(chǎn)的時候，宋旻還是沒有及時趕來。她原以為宋旻是喜歡孩子的。或許是老天對她的懲罰，一個兩個未出世的孩子都離她而去，她心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