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第 65 章
醫(yī)生仔細地給秦雋檢查了一遍,除了人有點虛弱外,依舊是和之前一樣檢查不出什么狀況來,但既然現(xiàn)在人醒了,那么就證明應(yīng)該是沒有大礙了。
宋儀嵐在旁邊幾次試圖開口,但都被忙碌著的醫(yī)護說話給打斷了。
醫(yī)生和護士們給秦雋做完檢查以后確定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他們就陸陸續(xù)續(xù)地離開了病房。
秦彥一直站在門邊,有醫(yī)生從他身邊開門出去的時候不小心碰到了他一下,他似乎這才從震驚中回了魂,往病床方向慢慢地走了過去,停在病床前,張嘴訥訥道:“哥……你醒了,那真是太好了。”
秦彥其實是很怕這個哥哥的,從小到大一直是這個哥哥在管束教訓(xùn)他,不允許他做這個罵他那個做得不對的,秦彥有時候做了什么他知道他哥一定會不高興的事之后再面對他哥,總是會忍不住地心虛。
他不確定剛剛他哥躺在那里聽他們和大嫂的對話到底聽去了多少,照理說他好像也沒說什么過分的吧?
秦雋的視線本來一直是緊緊附在陳禾顏的臉上的,聽到秦彥的話,他眼珠子動了動,依依不舍地將目光從陳禾顏身上移開,朝秦彥的方向看過來。
那種幽黑空洞猶如無盡深淵的眼神,就這樣一瞬不瞬地定在秦彥的臉部,仿佛要將他整人都沉入那漆黑的深淵之中。
這是一種怎樣的目光秦彥無法形容,他只是覺得被看得呼吸一窒,心中一慌,頭皮就一陣發(fā)麻,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他不自覺地就垂下眼皮,不敢和秦雋對視。
秦雋沒有說話,就這樣定定地看著這個從小看著長大的親弟弟,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似乎要將他的靈魂都一起看穿。
秦彥低著頭,不敢和兄長對視,在這樣的目光之下甚至讓他有一種全身被扒光了無所遁形的惱羞感,他幾欲轉(zhuǎn)身拔腿跑出去。
宋儀嵐站在病床邊,這樣詭異的氣氛是個人都能感覺得出來,她看了一眼正在給秦雋調(diào)試病床高度似乎毫無所覺的陳禾顏,再看看站在那里快要僵化的小兒子,只好自己解圍緩解氣氛。
她看著秦雋蒼白的臉色,面露心疼擔憂之色,伸手就想要去摸秦雋的額頭,嘴里一邊說道:“剛剛醫(yī)生不是說沒事了嘛,怎么臉色還是這么白這么難看啊,阿雋你是不是哪里還不舒服……”
在宋儀嵐探過來的手即將摸到秦雋額頭的那一瞬間,秦雋側(cè)過頭往旁邊一偏,避開了宋儀嵐的觸碰。
宋儀嵐的手一下就僵在了那里,陳禾顏抬眼的時候正好也看見了這一情形,她默了默沒有開口說話。
屋子里的氣氛陡然變得有些詭異。
宋儀嵐僵硬的面部肌肉不自然地抽了抽,努力忍住了,她訕訕地收回手,扯了扯嘴角道:“阿雋你醒過來真是太好了,這段時間我們真的是快要擔心死了,你知道嗎我……”
“擔心什么?”秦雋嘶啞干裂的聲音打斷了宋儀嵐的話。
宋儀嵐愣住了,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這個兒子,就見他收回目光,盯著天花板看,吃力地一字一句道:“但心我死了以后你們能不能搶到我留下的遺產(chǎn)是嗎?”
房間里又是一靜,宋儀嵐和秦彥的臉同時抽了抽。
宋儀嵐努力使自己的臉色看起來正常一點,“阿雋你在說什么呢?你昏迷了這些天你知道我有多擔心,我給你找的醫(yī)生都還在路上沒到呢,你怎么可以這么想你媽,我們置疑遺囑也是怕你被算計了,作為家人提出的合理懷疑而已,你看看你剛一昏迷她的遺囑就拿出來了,換做誰不會多想,門外還站了保鏢,就是為了不讓我們……”
“出去。”
秦雋淡淡地說了兩個字打斷了宋儀嵐的話。
宋儀嵐后面沒能說出口的話卡在喉嚨口上不來下不去,精心描畫的眉毛一下就皺了起來,聲音又不自覺地尖利了一些,“阿雋!你怎么能這樣的態(tài)度對我!我是你媽啊!”
秦雋臉上的表情沒有一絲一毫的波動,看一眼宋儀嵐再看一眼秦彥,語氣冷冷淡淡,“不用著急,后面我會找時間和你們好好地聊一聊,但是現(xiàn)在,我不想看到你們,出去。”
“秦雋,你什么態(tài)度!我是你媽!”宋儀嵐覺得自己作為一個母親所有的臉面都被兒子狠狠地撕下來丟在自己最討厭的兒媳婦面前,她到底還是沒繃住,站直了身對著秦雋怒目而視。
大概是因為才剛醒,剛剛那幾句話就已經(jīng)耗光了秦雋所剩不多的力氣,他疲憊地闔了闔眼,對陳禾顏輕聲道:“顏顏,叫人進來把他們拉出去。”
陳禾顏看著丈夫強撐著的虛弱和疲憊,把他的手放進被子里以后直起身,二話不說就朝房門口走去,準備去開門把門外的保鏢喊進來。
她的手剛觸到門把手,就聽見秦彥突然開口,“不用叫人了,用不著你們趕,我自己會走。”
秦彥面色暗沉,陰郁的目光掃過陳禾顏和秦雋,心底那股異樣到不知該怎么形容的惡意叫囂著就要沖出來,他扯著嘴角笑了笑,“你們夫妻倆倒是配合得天衣無縫,哥,辛苦你在床上躺了這么多天,嫂子也是,巾幗不讓須眉,姜家小覷了她,因為她這次損失可不小……”
陳禾顏站在門邊不等秦彥把話說完,轉(zhuǎn)身就往回沖,高高揚起手臂,一個耳光重重地扇在秦彥臉上,又快又重。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病房里響起。
這一巴掌陳禾顏用盡了十成十的力氣,打得秦彥猝不及防一下就偏過了臉去,臉上紅色的掌印很快就浮現(xiàn)出來。
“陳禾顏你發(fā)什么瘋!”宋儀嵐一聲怒喝。
秦彥摸著自己被打得火辣辣的半邊臉轉(zhuǎn)回頭來,不可置信地看著陳禾顏,他沒想到這個一向軟綿綿的大嫂居然會突然動手扇他耳光,長這么大他還從來沒被人打過耳光!
怒意一下就沖上了大腦,秦彥想都沒想,手臂一下?lián)P起,在正準備揮下去前被病床上冰冷的男聲一下喝住,“你敢!”
這聲呵斥冷到?jīng)]有一點溫度,秦雋冷冷地看著他,威脅道:“秦彥,這一巴掌你要是敢打下去,以后你就不用姓秦了,我說到做到。”
秦彥的手高高舉起,僵在半空中,他的臉猙獰扭曲幾下,最終還是不甘心地放了下來,恨恨地剜了陳禾顏一眼,轉(zhuǎn)身走到門口,豁得一下拉開門,直接大步離去。
“唉……阿彥!”宋儀嵐在后面看看秦彥離開的方向再看看病床上的秦雋,細高跟噠噠地跺了兩下,最后還是跟著秦彥追了出去。
陳禾顏跟在后面,待兩個人都出了房門后立刻就把門給關(guān)上了,病房里立刻就清凈了下來。
快步走回病床邊,陳禾顏將秦雋上下細細打量一遍,剛剛一直都沒來得及好好看看他的情況。
秦雋抬眸看著她,就這樣定定地看著,眼中濃烈的某種感情似乎要將他眸中倒影的女人身影所淹沒。
陳禾顏見他一直在看著自己,那樣濃烈的情緒她自然是感受到了,但她只以為他是身體還有不舒服的地方,就伸手去觸他的額頭,低聲道:“阿雋,是不是感覺哪里還不舒服的?要不要再叫醫(yī)生來看看?”
秦雋感受到了女人手掌細膩溫熱的觸感停留在他額頭上,閉上了眼睛,遮去眼里一切的情緒,然后彎起嘴角笑著搖了搖頭。
這天底下,沒有什么比最珍視的東西失去后再失而復(fù)得更值得讓人慶幸了,他回來了……回到還不曾失去她的時候。
“顏顏。”秦雋聲音低低啞啞,“我現(xiàn)在暫時還是渾身沒有力氣,所以,你能不能抱抱我。”
陳禾顏一聽,怔愣了一瞬,隨后就笑開了,原來這個男人生病的時候還有這樣像小孩子一樣脆弱的一面。
她想了想,干脆將病床往上升了一點起來,然后自己半坐半躺倚在床沿邊上,小心翼翼地捧住秦雋的頭,攬著他的手臂,讓他靠進自己懷中。
秦雋感受到著她身上柔軟溫香的氣息,明明是他今生最熟悉的觸手可得,卻也是他上輩子做鬼都再也無法觸及奢望。
秦雋閉上眼睛,深深地貪戀著,這樣繾綣的彼此相擁依賴他卻還是覺得不夠,他低聲說道:“再抱得緊一點……緊一點。”
陳禾顏聽著,撲哧一聲就笑開了,很聽他的話,攬著他的手臂又往自己懷里稍微縮了縮,但她也不敢真的太用力了,笑著說道:“怎么忽然變得這么粘人?你這么多天沒吃飯,餓瘦了一大圈,我也不敢抱得太緊,都怕把你勒壞了。”xしēωēй.coΜ
溫暖的體溫,熟悉的氣息,還有只要他說話就能聽到回應(yīng)的那個輕軟的嗓音,不再是只能眼睜睜看著,卻觸不了碰不到,她也聽不到他聲嘶力竭吶喊的聲音。
他記起來了,重生回來了,前世全部的記憶都覺醒了,不論是活著的時候還是死了以后,他全部都記起來了!
秦雋死過一次,當飛機失去控制墜解體墜毀沖入茫茫大海時,他在生命的最后一秒本來想即便再有遺憾和不甘,這一生也只能這樣了。可是當他再次有意識之后,他才發(fā)現(xiàn),他的不甘和無能為力還遠遠不止這樣。
他匆匆離開去的國外,最后卻以亡靈的樣子回到了妻子身邊,他本想告訴她他不要離婚,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一步步被人逼著走上絕路,看著她家破人亡,最后用刀毫無留戀地割開了手腕倒在血泊中,任由猩紅的血液浸滿全身,一點點沒了生機,身體慢慢地冰冷、僵硬,最后在陰暗潮濕的地下室里靜靜地腐爛發(fā)臭。
他什么都做不了,最后只能化作一只不能瞑目安息的厲鬼……
好在按照約定他順利地重生回來了,有今生的記憶又有前世的記憶。
雖然比她晚了很久,但還好還來得及,還不算太晚,她已經(jīng)做了很多。她聰明又堅韌,覺醒之后,在他尚且一無所知的情況下一個人抗下一切,一步又一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卻竭盡了全力試探著做出改變,想要改變他們被設(shè)定好的可笑的命運。
現(xiàn)在他重生覺醒全部都想起來了,他曾眼睜睜看著她一步步被逼上絕路,一步步家破人亡,最后一步步地被逼著跳進死亡深淵……既然他現(xiàn)在真的重生想起了一切,那么所謂的劇情就都到此為止!
*
晚上七點鐘,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
病房里很安靜,秦雋睜著眼躺在床上,聽著不遠處沙發(fā)上女人睡著翻身時輕微的響動。
這時候他的手機亮了起來,發(fā)出叮咚一聲輕響,他打開來一看,是蔣立給他發(fā)的信息,“秦總我已經(jīng)到門外了,可以進來嗎?”
秦雋回了一句,“進來,聲音輕一點。”
于是沒一會兒,房門被吱呀一聲輕輕打開,蔣立一手抱著幾個文件一手拎著一只保溫桶,小心翼翼地探了進來,輕輕關(guān)上房門,躡手躡腳地走到病床邊,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桌上,把手里的文件遞給秦雋,然后壓低了聲音說道:“秦總,這是您要的,但您也不能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我給您帶了點您現(xiàn)在能吃的東西,要不先吃一點?”
秦雋擺擺手,翻開文件認真地看了起來,他一頁頁翻著,蔣立在旁邊輕聲解釋,“這大概就是目前秦氏所有資金財務(wù)狀況了,秦總您昏迷的這十日里,情況比之前一下子要糟糕不少,圖斯特家族那邊的項目還僵持著,姜氏手都已經(jīng)伸進來了,資金鏈估計用不了多久就要斷了。”
蔣立一邊說著一邊在心里感慨,到底是一筆寫不出兩個秦字,眼看著秦氏那邊危機越來越重,秦總還是忍不住上心了,即便才剛從重病中醒過來,還不忘立刻幫著秦氏處理麻煩,也幸好他們安顏盛世目前還算穩(wěn)定,一切如常地維持著運作,所以秦總才能有精力去幫秦氏。
一說到安顏盛世,蔣立又忍不住說起了這十天以來的事情,“秦總您昏迷了十天可能還不知道,姜氏甚至想把手伸到我們安顏盛世來,以為我們?nèi)糊垷o首就想搶生意,結(jié)果被太太打得可慘了,這十天來太太真的挺不容易的,她來來回回地跑,聯(lián)絡(luò)明總他們反擊姜氏,還要來醫(yī)院照顧您,拼命地找人聯(lián)系全世界各地的醫(yī)生。”
br/>聽著蔣立的話,秦雋翻頁的手頓住了,他抬起頭來看向遠處睡在沙發(fā)上的那個身影,他知道她很累,這十天以來每天就睡那么幾個小時,剛剛在確定他已經(jīng)完全無礙之后,他讓她回家去睡一覺,可她不愿意離開,說靠在沙發(fā)上打個盹,然后就熟睡了過去。
蔣立還在那里輕聲說著,“您現(xiàn)在才剛醒,還是恢復(fù)身體比較重要,這些事就先再休養(yǎng)幾天再說吧,秦氏的那個爛攤子也不是馬上就能解決的,您就算要幫忙也得慢慢來。”
秦雋聽著,緩緩抬起頭來看向蔣立,反問道:“誰和你說我是要幫秦氏?”
蔣立錯愕,“您……那您還要這些資料,還讓我去聯(lián)系一下小圖斯特助理希望約個時間視頻面談,您……”
秦雋眼里浮起一層讓蔣立心驚膽戰(zhàn)的戾氣,揚了揚嘴角,“我不是幫秦氏,我只是在準備拿回秦氏,一個原原本本只屬于我的秦氏,一個任何人都不敢來覬覦來指手畫腳的秦氏。”
蔣立聽得不禁張大了嘴巴,只屬于秦總一個人的秦氏……這是他想的那個意思不?他的這位老板當初從秦氏分離出去,現(xiàn)在要把秦氏完完全全地奪回來,這個意思就是要正式和他弟弟拉開豪門資產(chǎn)爭奪戰(zhàn)的序幕了?
在蔣立還在傻愣想事情的時候,就聽秦雋在旁邊說道:“至于小圖斯特那邊,你暫時不用聯(lián)系了,之前我聯(lián)系小圖斯特的時候,他的意思就很明白,秦彥得罪了他,想要繼續(xù)合作下去的話最基本誠意就是讓秦彥滾蛋,這不正和我意……你有帶筆嗎?”
蔣立聽得一愣一愣的,趕緊掏出一支筆遞給秦雋。
秦雋接過筆,在紙頁空白的地方寫了幾個名字,然后遞給蔣立,“我寫的這幾個人你幫我私底下下接觸一下,就說我有機會想請他們吃個飯打個高爾夫。”
蔣立看著紙上的那幾個人名,一時間猜不透自己老板想干嘛。
秦雋又翻開了第二份文件看了起來,渾身包裹著一層森冷的戾氣,似乎是在給蔣立解釋,又似乎是在喃喃自語,“不止,不止秦氏,還有姜氏……呵,姜老三,還有宋家,我的兩個好舅舅……”
所有的人,男人女人,直接的間接的,親自上陣的,搖旗助威的,推波助瀾的,有一個算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