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薨逝
宮中的端午夜宴熱鬧非凡,百官齊聚內(nèi)殿,桌上琳瑯美酒,珍饈海味,肴饌之盛。</br> 殿中央,歌舞升平,絲竹管弦之聲,悠揚悅耳。</br> 殿內(nèi)一派祥和悠閑之氣,與宮外的暴雨血腥,全然不同。</br> 江盛飲了一口美酒,看向了身側(cè)的沈貴妃。如今后宮,皇后被幽禁,便是以沈貴妃為首。</br> 而沈貴妃今日也打扮得體端莊,加之她的無雙美貌,已讓江盛挪不開眼。</br> 皇后一月前便病重了,宮中御醫(yī)束手無策,陳裕想請宮外的大夫給皇后醫(yī)治,可官家以幽禁之名將陳裕想救治皇后之心給打還了回去。</br> 皇后是陳裕的親姐姐,陳裕見姐姐病重自然著急,然而官家竟然不肯讓他帶著大夫給皇后醫(yī)治,心里自然生起恨意。</br> 他不光恨起了官家,更恨起了沈貴妃,恨沈策。</br> 此時,陳裕身邊的副將悄然入了殿中,至他身側(cè),低聲與他道:“侯爺,狼已入甕,只是狼兇猛,許副尉敗了。”</br> 陳裕眸中閃過一抹狠厲,那是如豺狗一般的狠毒,“令徐宥之帶一百虎騎活捉他,切記,動作要快。”</br> 副將應(yīng)道:“是。”</br> 殿中的歌舞已到鼎盛之時,舞姬翩翩起舞,身段如蛇,眼神嫵媚。</br> 樂聲由悠揚婉轉(zhuǎn)到高昂,鼓聲滾滾,舞女的動作越來越快,裙裾都已翻飛起來。</br> “陛下,陛下!皇后,皇后她...”</br> 小太監(jiān)跌跌撞撞闖入了殿中,跪在了地上,滿身的雨水,身子已經(jīng)全部濕透。</br> 江盛屏退了歌舞,鼓聲戛然而止,殿中剎那安靜起來,靜得似乎能聽落針之聲。</br> “慌慌張張的,皇后怎么了?”</br> 小太監(jiān)聲音哽咽,身子匍匐在地,悲愴道:“皇后娘娘...薨了!”</br> 一旁的太子站起身來,怒得拂袖道:“你放什么狗屁,母后昨日還好好的,今夜怎么可能就薨了!你個狗奴才,你假傳什么消息,給孤拉出去亂棍打死!”</br> 小太監(jiān)道:“太子殿下,奴才不敢假傳消息,皇后娘娘確實剛剛薨逝,御醫(yī)已經(jīng)診過,已沒有氣息了!”</br> 太子直接跌坐在地上,滿臉的不可置信,“不可能的,母后不可能會死的,她不會死的。”</br> 他轉(zhuǎn)而看向了江盛,“父皇,兒臣要去見母后...”</br> 江盛道:“去吧,暴雨難行,要小心。”</br> 太子起身,直接沖出了殿外。</br> 皇后薨逝算半個國喪,筵宴是不能續(xù)了,江盛隨著沈貴妃一起回宮。</br> 沈貴妃道:“皇后逝了,陛下理該去瞧瞧,別讓太子和平陽侯寒心。”</br> 江盛不以為然,“皇后早該去了,朕去看她一副死相,也沒什么意思。”</br> 沈貴妃心中冷笑,覺得惡心至極,真不知她要伺候他到什么時候,什么時候又才是他江盛的死期。</br> 宮人給沈貴妃和江盛打著傘,護(hù)衛(wèi)他們的人一直都是齊衡。</br> 齊衡道:“陛下不去也好,皇后娘娘端午薨逝,怕是大不吉。”</br> 江盛蹙眉道:“何意?”</br> “陛下不知,這節(jié)氣正值暑熱,西宋已經(jīng)連續(xù)十年端午沒落過雨了,尤其還暴雨不停,雷聲轟鳴。</br> 娘娘死在今夜,怕是兇兆。”</br> 江盛停住了腳步,“兇兆?”</br> “陛下乃天子,皇后是天子之妻,她死之夜為大兇,定是上天對陛下的啟示。皇后是正,竟死得這般兇,是否她原本不該為正,連同著她的孩子。”</br> 江盛沉默了。</br> 那雙精明又冷漠的眼睛里閃過遲疑。</br> 齊衡道:“微臣信口胡謅,陛下可當(dāng)微臣沒說過此話。”</br> “你說得也不無道理,皇后薨逝的日子確實不好。這些年東宮冒進(jìn)貪功,與平陽侯處處盤算,籠絡(luò)朝臣。朕還沒死,他們就已想著朕這張龍椅,早該懲處。”</br> 沈貴妃道:“東宮與玉家結(jié)親,玉家玉連霄雖然官品不高,但是掌著朝廷的金礦,東宮得玉家,便是得了錢袋子。</br> 雖玉連霄不敢拿朝廷太多銀兩給東宮,但總歸能幫襯些許。”</br> 江盛看向沈貴妃,“貴妃還是頭回在朕面前說到東宮。”</br> 沈貴妃面色依舊微冷,“臣妾只是覺得,東宮勢力太盛,會危及到陛下的權(quán)柄。從來沒有老子聽兒子的,只有兒子聽老子的。”</br> 江盛面色平靜,但心里是悅的,沈貴妃這話是說到他心坎兒里了。</br> “貴妃此言,也不無道理。”</br> 暴雨未小,反而愈發(fā)密集浩瀚。原本只是下暴雨,如今跟天河倒水似的下。</br> 沈貴妃與江盛回了宮中,不久便熄燈寢睡了。</br> 而中宮卻是燈火通明,宮人們連夜在合宮上下掛起了白幡,太子江懷在皇后榻前哭得泣不成聲。</br> 他沒等來他的父皇來看她母后入殮最后一眼,只等來了太監(jiān)傳報,陛下已經(jīng)在沈貴妃宮里歇下了。</br> 他竟然都不來看他的發(fā)妻最后一眼,就已經(jīng)沉迷美色,和沈氏那賤人恩宵雨露。</br> 太子好恨,恨江盛無情。</br> 原本他母后言行小心謹(jǐn)慎,怎會言行無狀頂撞他,又怎會將嫉妒沈氏之心讓他得知。</br> 尤其,她母后身體康健,怎可能被幽禁沒多久,就突然病重藥石無醫(yī)。</br> 這里面有陰謀,而這陰謀定是他父皇做的。</br> 父皇殺了他的母后。</br> 他和母后二十幾年的夫妻情分,他竟全然不在乎,只寵著沈氏那個賤女人,還要了他母后的命。</br> 太子雙手緊握成拳,有個這樣薄涼的父親,倒不如沒有。</br> 殿外雷聲滾滾,明亮刺目的閃電抽來,瞬間亮了半邊天。此時的夜空黑得可怖,像要塌下來一般。</br> 陳裕進(jìn)了殿中,跪在太子身側(cè),“阿姐竟然就這樣走了,是我無用。殿下,官家終究對你母后無心,若你顧著父子情分,只怕你的下場會和你母后一樣。”</br> 太子雙手緊攥著拳頭的雙手已經(jīng)開始滲血,雙眸已經(jīng)充血通紅。</br> 他只有這一個母后,這世上再也沒有人會像母后那般對他好了。</br> 他再也沒有母親了。</br> “舅舅,母后在父皇身邊那么多年,心里默默的喜歡著他...為何父皇都不肯留她一命...”</br> “殿下,君王無心,你日后若登基為帝,也亦要像官家這樣,無情無愛才能制衡權(quán)力。</br> 你該猜到,官家為何要殺你母后,我們太強了,他忌憚,朝中權(quán)力失衡,他需得制衡。”</br> 太子道:“孤明白了。”</br> 陳裕看向榻上已經(jīng)穿好皇后殮衣的陳媚,敬重地磕了三個頭,“阿姐放心,弟弟定盡心輔佐殿下,直至殿下登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