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謹慎
江寂這幾日都待在府中,府內安靜祥和,府外卻已經波濤洶涌,詭譎驚險。</br> 大理寺受理了金陵城中人都在關注的鏡湖女童尸案,尤其報案人還是傅國公,大家就更為關注,都在等一個結果。</br> 宋城查案經驗豐富,邏輯嚴明,很快根據女尸殘留的布料推測出女尸的家世、背景。</br> 后又根據金陵縣衙所登記的失蹤人口,發(fā)現此女該是一年前失蹤的黃翠翠。</br> 宋城早已去過刑部,刑部壓根沒有這樣的登記,刑部侍郎推脫責任,說是下面的人覺得是小案子,或許就把登記卷冊燒了。</br> 宋城身在官場什么不知,有錢有權人的案子就是大案,無權無勢人的案子就是小案。</br> 在刑部這已經不是什么不能公開的秘辛。</br> 宋城只好去縣衙調,索性縣丞并未與柳莘勾連,這等東西登記得清清楚楚,宋城一翻閱,一對比,就確定了女尸的身份。</br> 宋城次日就去了牡丹苑,老鴇看著宋城那張冷冰冰不近人情的臉就嚇得什么都招了。</br> 虞娘跪在地上,把江寂要她告訴宋城的全部說了,宋城當場就沉默了。</br> 柳莘與他是平級,更是最熟悉朝廷法度的人。柳莘算是知法犯法,況且這樣的事他都敢做,誰知道背后還有沒有更骯臟的事。</br> 宋城不敢查下去,卻又不得不查下去。</br> 江寂知道宋城查到牡丹苑了,于是又開始給他安排下一波章程。</br> 他留在府中的青娘有些日子,給她好吃好喝好睡,如今是該讓她辦正事的時候。</br> 他讓青娘把柳莘所犯的罪全部背下來,然后讓她去大理寺投案。</br> “宋大人要是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怎么可能還能活?”</br> 江寂道:“怎么不能?你只是一個弱女子,匪寇燒殺搶掠都是你哥干的,與你何干?你被迫委身在柳莘身邊,發(fā)現他罪證罄竹難書,如今尋到機會,只希望朝廷能處死這個魔鬼,又有何問題?”</br> 青娘面色掙扎,“可是我哥哥...”</br> “你哥是無論如何都保不住的,秋后處斬已經叛了,你要想和你哥一起死,我現在就解決你。”</br> 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青娘。</br> 青娘垂頭道:“我去,我會按照王爺說的做。”</br> 她去大理寺敲鼓,沒一會兒差役就把她押進了大堂。</br> 青娘看了眼堂上的宋城,開始全盤托出。</br> 宋城看著堂下的青娘,聽著她口中說出的話,眉頭逐漸蹙起了溝壑,面色也越來越鐵青。</br> 他以為柳莘僅僅是奸死了女童,沒想到還有貪墨,更有勾結匪寇,肆意攬財之罪。</br> 柳莘通過青娘和獨眼聯絡,讓獨眼把所劫財物給到他,他再給到薛傲。</br> “大人,柳莘所犯之罪,民女句句屬實。黃翠翠只是死者之一,還有更多的女子受柳莘荼毒。柳莘以權壓人,讓平民百姓生不如死,民女被哥哥送到他身邊,亦是受盡了屈辱。求大人替我們做主,懲治柳莘。”</br> 宋城坐在高堂上,沉默了良久。</br> 之后,他道:“來人,先把這女子收監(jiān)。”</br> 青娘面目驚詫,“大人,民女所說句句真言,不曾扯謊半句!你為何讓人關我?為什么關我?柳莘形同豬狗,你要是以同僚情分包庇他,那你也是昏官!昏官!你怎配為大理寺卿!”</br> 宋城道:“把她拖下去!”</br> 兩個差役架住青娘,往堂外拖。</br> 青娘掙扎起來,大聲斥罵,“狗賊!你吃人不吐骨頭,我等的不公你就當饅頭嚼,你不怕吃下去爛肚子?你這個冠冕堂皇的惡鬼,你與那柳莘竟是一樣的人!你這樣的官怎么不被雷劈死?這樣的朝廷又怎么不爛掉,怎么不讓蠻夷打進來,毀了才好!”</br> “你早晚要遭報應!”</br> “你遲早會遭報應的!”</br> 青娘的聲音越來越遠,宋城站起了身子,看向了身旁的案丞。</br> “都記下來了?”</br> 案丞點了點頭,“是,都記下來了。可是大人,咱們若是把這些東西呈給官家,恐怕官家會疑竇我等陷害同僚。大理寺與刑部一直密不可分,又是相同相爭的關系,就怕官家以為,咱們是為了扳倒刑部,只留大理寺獨大。”</br> 宋城豈會不知這個道理,案子越大就應該越慎重。大理寺雖然直屬官家,但他更應該謹慎。</br> 伴君如伴虎,宋城知道,官家疑心重得很。</br> 宋城思慮了幾天之后,去了傅國公府。</br> 江寂知道宋城去傅國公府的時候,嘴角噙著笑,“意料之中。”</br> 凌刀道:“柳莘像是聽到了一些風聲,已經坐不住了。”</br> “他必死無疑,只是他被官家寵信多年,只一個青娘還差點火候,要把這火燒得更旺,柳莘才無還手之力。”</br> “柳莘背后還有太子,他出事,太子定然會救。”</br> 江寂拿過身前的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青娘并不算人證,只能算旁證。柳莘若知青娘叛他,定會狗急跳墻殺之。宋城將青娘扣在大理寺,是在救她的命。</br> 旁證有了,加上虞娘,若是再有一個受害人的親人,這把暗火就如倒上了一壇酒,會燒得越來越旺,甚至無法撲滅。</br> 太子即便將柳莘這些年的功績一一搬出來,卻也功不抵過,柳莘必死。”</br> “可是柳莘做事嚴謹,這些年受害人的親屬要么死的死,遷的遷,怕是找不到了。”</br> 江寂道:“黃翠翠好賭錢的爹,當年不就是知道自己女兒被柳莘弄死了,不僅沒報官,反而帶著一家老小搬出了金陵?”</br> “是,如今像是住在城外的唐樁。”凌刀說到此處,瞳孔驟然一縮,“不好,柳莘怕是要殺他們一家滅口!”</br> 他們能想得此處,想到這戶人,柳莘豈會想不到?</br> 江寂站起身來,“走,晚了就來不及了。”</br> 柳莘辦案這些年,手段早已老辣,或許他會比他們還要先想到這一步。</br> 若再不快點,恐怕去時已經人死燈滅。</br> 江寂與凌刀快步出了王府,翻身上馬,向著城外唐樁而去。</br> 兩人的速度極快,幾乎在街道上疾馳而過,街道上的馬蹄聲噠噠作響,行人聽此聲音,立即避讓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