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趕走
一連好幾日秋嬤嬤黃昏時分都來教宋婉剪窗花,一來二去兩人竟也熟絡(luò)起來。</br> 秋嬤嬤日日往桃苑跑,前幾日或許原氏還不會發(fā)覺,可日子長了,難免也會從丫鬟嘴里聽到一些閑言碎語。</br> 說秋嬤嬤像是打算跟著大姑娘了,日日去大姑娘的苑子,有時候還能討著賞回來。</br> 前日大姑娘就賞了秋嬤嬤素芳齋的桂花糕,今日又是潤膚的桃花露,真真都是好東西,最主要的大姑娘還賞了秋嬤嬤一個鏤花銀鐲,戴在手腕上真真好看極了。</br> 原氏聽此,氣得擲了手中的茶杯,“好個小賤人,慣會收買人心!”</br> 一旁的桂嬤嬤道:“夫人別生氣,小心氣壞了身子,想著秋姐該不會背叛夫人的,她可是您的乳娘。</br> 不過昨日奴婢瞧,秋姐是真喜歡那個鏤花銀鐲,奴婢想讓她取下來給奴婢看看,秋姐都不愿意。”</br> 原氏聽此,面上更怒,“這么稀罕那個小賤人賞的,就跟我沒賞過她好東西似的,這么多年了,我何曾虧待她?”</br> 桂嬤嬤道:“大約,桃苑的東西都是好的,畢竟是老夫人住的院子。”</br> 原氏冷哼一聲,走出了房間,站在廊下與院中灑掃的靈芝道:“你去把秋嬤嬤給我叫來,我要問她話。”</br> 靈芝拂了拂身,“是。”</br> 原氏在廊下等待著,如今她也沒那么信任桂嬤嬤,誰知桂嬤嬤剛剛那三言兩語是不是挑撥。</br> 沒一會兒,秋嬤嬤快步進了菡萏院中,在原氏身前行了個禮。</br> 她還沒走近原氏,原氏就已經(jīng)看見她左手腕上的銀鐲,當(dāng)即面色就冷了,“嬤嬤,你跟在我身邊好幾十年了,從小照料我長大,你捫心自問一句,我難道對你不好嗎?”</br> 秋嬤嬤道:“夫人對奴婢很好。”</br> “既然我對你好,為何如今與那小賤人私下往來?”她走至秋嬤嬤身前,抓起她的左手腕,“這是哪兒來的鐲子?你一個下人哪兒來的這么貴重的東西?”</br> 這手鐲做工精致,雕花栩栩如生,絕非凡品。那小賤人為了收買秋嬤嬤,倒真是舍得花銀子。</br> 秋嬤嬤面上有些慌張,當(dāng)下不敢承認,要是承認了是宋婉送的,原氏豈能給她好果子吃。</br> 她人老了,還想在府中有個好的晚年。</br> “不是大姑娘送的,這是奴婢自己買的。”</br> 原氏甩開她的手,“自己買的?你可知這是什么鐲子?”</br> 秋嬤嬤道:“只是簡單的銀鐲,花不了幾個碎銀。”</br> “這是雪梅鏤花鉑銀雙鐲,并非一只,而是一對。這樣的好東西,是宮里才有的,是用銀子和鉑金一起融了打的,通常是朝廷封誥命夫人時,朝廷會賞賜的東西。”</br> 秋嬤嬤聽此,立馬跪下了身子,“奴婢知錯,鐲子是大姑娘賞的,可奴婢不知道這鐲子如此金貴,只瞧著這鐲子好看,所以就收下了。”</br> 原氏面上怒極,“這樣的好東西都賞你了,你怎么可能不動心!原是養(yǎng)不熟的狗,用不忠的下人,對你再好,還是會起異心!”</br> 秋嬤嬤聽此,取下了銀鐲,“夫人,若是奴婢知道這銀鐲如此貴重,奴婢絕對不會收的,奴婢跟著您幾十年,奴婢是最忠心您的。”</br> 秋嬤嬤眸中恐慌,“夫人要相信奴婢啊,奴婢只是去大姑娘苑中教她剪窗花,并無叛您之心。</br> 奴婢照顧您幾十年,一直本本分分,您叫奴婢做什么奴婢就做什么,奴婢怎么可能會叛您而跟隨大姑娘。”</br> 原氏才不信,“你明知我不喜歡那小賤人,你還去她苑中教她剪什么窗花,又非逢年過節(jié)你們剪什么窗花,分明就是與她謀算著怎么害我!”</br> “夫人,奴婢絕無害您之心,奴婢真的只是教大姑娘剪窗花。</br> 奴婢在府中始終只是個下人,怎能不聽從主子的意思,再者奴婢也是被喜兒送來的幾兩雪花銀而迷了心智。</br> 奴婢是貪財了,這點奴婢認了,可您要說奴婢叛您,奴婢寧死不認。”</br> 原氏聽此心中更怒,“狗奴才,不過幾兩碎銀就能讓你去桃苑教她剪窗花,若給你五十兩百兩銀子,你豈不是能聽她的用刀子刺我?</br> 你能這般被輕易收買,我留你何用?即便你今日沒叛我,難保你日后不會叛我!</br> 秋嬤嬤,晾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上,我不斥責(zé)打罵你,你自己收拾東西滾回你老家去!日后無論何事,你不許再踏進大理寺卿府!我沒有你這樣的乳娘!”</br> 秋嬤嬤哽咽道:“夫人,您是奴婢一手喂養(yǎng)大的,您算是奴婢半個親女兒啊,奴婢怎么可能為了大姑娘叛您。</br> 您還記得您三歲那年出天花,您母親都說您必死無疑了,是奴婢連著照顧您幾日幾夜,您才又活了過來!</br> 奴婢的乖囡啊,乳娘是貪財了,可乳娘怎么舍得下手害你,您懷孕生產(chǎn)都是奴婢照顧您過來的,奴婢待您的好,您都忘了嗎?”</br> 原氏充耳不聞,“不過是個下賤奴婢,你真把自己當(dāng)我娘了?你算什么東西?你照顧我,我沒給你月例?</br> 狗東西,你可真會給自己抬面兒,鄉(xiāng)下來的粗野婦人,有什么資格當(dāng)我娘!你說出來也不怕被人笑話,我更怕被人笑話!我怕被滿金陵的貴夫人笑話!”</br> 秋嬤嬤覺得心寒至極,眸中蓄滿淚水。</br> 日前她就覺得原氏沒心肝,使喚人也是頤指氣使的,對他們這些老人也沒有半分敬意,她想想也沒什么,她是主子,她不過是奴婢。</br> 可她幾十年勤勤懇懇兢兢業(yè)業(yè)地照顧她,把她當(dāng)親女兒一樣疼愛,可誰知她一招疑心就要趕她走。</br> “奴婢老了,不中用了,就會倚老賣老。</br> 如今夫人顯貴,是四品金陵官的嫡夫人,奴婢還想著做您的娘,是奴婢不識趣,是奴婢癡心妄想,奴婢給您賠罪。</br> 夫人要趕奴婢走,奴婢走就是了,奴婢手腳不利索了,給您梳頭都梳得不好看了。</br> 夫人生凌哥兒那會兒,吃得不好,日日盼著大人來,站在院子里吹了風(fēng),落下了病根。</br> 您冬日里遇風(fēng)就頭疼,奴婢給您做了好幾個獸帽,那帽子戴著暖和,您即便吹了風(fēng),頭也不會疼。</br> 還有,您夜里總愛做噩夢,多吃些好的燉湯補補,或者點些安神的香,這樣會睡得好一些。</br> 大人公務(wù)繁忙,常常宿在書房,照看不了夫人,夫人要好生照看自己。”</br> 原氏面上一臉煩躁,“廢話這么多,我懶得聽,快收拾東西給我滾!”</br> 秋嬤嬤擦了擦臉上的淚水,在原氏身前磕了個頭,“奴婢走了,夫人定要身體康健,長命百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