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施計
小雨總算在夜晚停了,宋婉坐在貴妃榻上繡瓔珞。</br> 她極少繡瓔珞這樣的東西,素來好像只有英姿颯爽的女子喜愛佩戴。</br> 宋婉是閨閣女兒家,性子是溫婉的,細膩的,人是潤如美玉的。</br> 喜兒端著一碗甜湯進來,“姑娘,這是廚房剛做的,姑娘喝了就盡早睡吧。”</br> 宋婉接過甜湯,喝了幾口,發(fā)現(xiàn)實在是太甜就沒喝了。</br> 喜兒笑著道:“王爺連著幾日送來的好東西倒是把姑娘的嘴給養(yǎng)叼了。”</br> “瞎胡說,是湯太甜而已。”</br> 宋婉耳根微紅,埋頭又繼續(xù)繡瓔珞。</br> 喜兒看了一眼,“咦,面料是錦藍色的,不像是女子用的,姑娘繡給誰的?”</br> 宋婉耳根已經(jīng)紅透,“隨便繡繡,不送給誰。”</br> “真的?可瞧著姑娘繡得這般精致,走針都思慮過后再下,不像是練手的。”</br> 宋婉臉頰都有些粉紅,“就是練手的。”</br> 喜兒覺得不對,她覺得她家姑娘和以往不一樣。</br> 但又說不上來哪里不一樣。</br> 喜兒出了門外,宋婉繼續(xù)繡了會兒,到瞌睡來了,才至榻上睡了。</br> 夏日里總會讓人格外疏懶,宋婉一夜醒來之后,見著外面火辣辣的日頭就不想動。</br> 她趴在窗邊犯懶打盹兒,活像一只曬太陽的小貓。</br> 喜兒拿著一個食盒進來,里面是一碗解暑的涼湯,還有一些解暑的瓜果。</br> “誰送來的。”</br> “凌侍衛(wèi)送來的,姑娘不是與王爺和好了?”</br> 宋婉道:“什么和好不和好的,我與江寂又沒有在一處,只是...只是...”m.</br> 她忽然覺得,她與江寂的關(guān)系說不清了。</br> 喜兒面上帶起笑意,“姑娘就別解釋了,王爺都讓凌侍衛(wèi)送來了,姑娘就喝了吧,奴婢都不想退回去了,到時候凌侍衛(wèi)又喜兒姐姐、喜兒姐姐地叫奴婢,奴婢臉都要被臊紅了。”</br> 宋婉只好接過涼湯,喝了幾口。</br> “這天比之前更熱了,大人和夫人房中都放上冰塊解暑了,咱們這里還沒有,要不是看在老夫人的份上,連甜湯都沒有。</br> 夫人一直說姑娘這桃苑是最涼爽的,有參天的大樹遮蔭,地段兒又好,可是到了暑日里,地段兒再好也是熱的。”</br> 宋婉知道,這府里只要原氏在,她的日子就不會好過。</br> “幸好有王爺念著姑娘、疼著姑娘,不然這暑天可怎么過。”</br> 宋婉道:“不好過也要過,以前也這么過來了。你可還記得,咱們以前餿飯都吃過,這算什么。”</br> 喜兒想起以前的苦日子,冬日里還要給韻姐兒、茶姐兒洗衣烹茶,夏日里熱得只有一把葉扇,都還是壞的。</br> 春節(jié)也沒有好東西吃,還要給韻姐兒剝瓜子兒,韻姐兒嫌那東西難剝,就讓宋婉剝,喜兒自然要幫宋婉,兩個小丫頭就徹夜給她剝,手都剝出了血來。</br> “幸好,咱們現(xiàn)在有老夫人依仗。”</br> 宋婉坐直了身子,“只有祖母護著是不能夠的,只有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br> 府中還是原氏當(dāng)家做主,許多事情還是她說了算。</br> “所以姑娘打算怎么做?”</br> 宋婉道:“原氏之前已經(jīng)因麒哥兒之事疑心秋嬤嬤,現(xiàn)在原氏的左右手她都已經(jīng)不信任。秋嬤嬤是原氏的乳娘,跟在原氏身邊多年,一直照料原氏起居,相當(dāng)于半個親娘。</br> 原氏待她卻也多是奴婢下人,對她也沒有深情厚誼。她能因一件事而疑心她,就能因另一件事而趕她出府。”</br> 喜兒道:“即便府里沒了秋嬤嬤,原氏也會再請一個嬤嬤入府。”</br> “傻丫頭,秋嬤嬤之前可是原氏的心腹,什么都聽原氏的,再來一個嬤嬤總歸不是照料她長大的老人,怎可能還如秋嬤嬤那般掏心掏肺地對她好。”</br> 喜兒道:“夫人要真失了秋嬤嬤,也是她多行不義必自斃。”</br> 宋婉讓她附耳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喜兒雙眸明亮了好幾分,只覺得宋婉真是聰明,這樣的計謀都能想出來。</br> “你去把我這個月的月例都拿去給秋嬤嬤,就說我喜歡她剪的窗花,讓她做我的老師,讓她教我剪剪。”</br> 喜兒道:“是。”</br> 她拿著宋婉的五兩月例到了秋嬤嬤住的后院,那兒都是下人住的地方在,只有喜兒是跟著宋婉住桃苑,還是一間單獨的屋子。</br> 喜兒找到秋嬤嬤,面帶淺笑地與她說話,“秋嬤嬤,我家姑娘說您的窗花剪得好,勞煩您教教她,這個您拿著。”</br> 秋嬤嬤看著手中的一袋銀子,沉甸甸的,訝道:“這如何使得,大姑娘要學(xué)著剪窗花,奴婢教就是了,這銀子奴婢可拿不得。”</br> “嬤嬤這些年在府中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是咱們姑娘的一點心意,嬤嬤收著就好。再說,嬤嬤鄉(xiāng)下的兒媳婦不是有了身子了?您拿著這些銀子買些好的給她補補。”</br> 秋嬤嬤臉上還是有些猶豫,不過白花花的銀子送來,這誰能拒絕得了。</br> 喜兒見著秋嬤嬤動心,又把銀子往她手心里塞,“嬤嬤收著吧,姑娘給您的您就拿著,您要是白教姑娘,姑娘也不好意思。嬤嬤是府中的老人了,這點也是您該有的。”</br> 秋嬤嬤高興地收下了銀子,笑著道:“那便多謝大姑娘了,不知大姑娘什么時候有空,奴婢去桃苑教她。”</br> “您晚間兒來就好。嬤嬤您知道,夫人不喜歡大姑娘,但大姑娘向來不與你們結(jié)仇,所以為了夫人心里高興些,您避著她點。”</br> 秋嬤嬤在府里待了這么久,哪能不知原氏與宋婉的仇怨。</br> 他們這些下人都是聽主子的,她對宋婉算不上討厭也算不上喜歡,終究是主子,私下里默默的還是有幾分敬意。</br> 畢竟之前裴氏是府中的當(dāng)家主母,那個官門嫡女氣韻非凡,不是溫婉乖順叫人欺負的,治家也嚴(yán)明得很。</br> 那時原氏養(yǎng)在外面,裴氏得知后,雖不讓她過門,但日常花銷也是按時拿去的。</br> 她見過裴氏,見一次怕一次,連著對宋婉其實心里也敬意連連。</br> 宋婉之前唯唯諾諾,那時大約是年紀(jì)尚小的緣故,被人欺負了也不說,如今大了養(yǎng)在老夫人膝下了,越發(fā)有嫡女的尊貴之氣與端莊大氣的作風(fēng)了。</br> 宋婉雖不是裴氏那般冰冷凌厲、高傲自矜之人,是溫柔婉約、聘婷端莊的,但卻也不失手腕,是柔中帶剛的女子。</br> 秋嬤嬤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粗使的鄉(xiāng)下人,即便在府中多年,她也越俎代庖不了去管主子們的事,還在旁給原氏出主意。</br> 原氏身份不高,宋婉即便失了母親,不受主君寵愛,可是只要她好好活著,憑她如今的心計,原氏斗不過她。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