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貪吃
第七十一章貪吃
“中國的國運如果指望這些家伙,能靠得住么?!”譚延闿心中有些氣憤的想到:“如果老子真的被后世的史書定位為漢奸之流的話,老子也認了!”
不管愿意不愿意,朝鮮的局勢顯得更加惡化了,被擊沉一艘主力戰(zhàn)艦的日本并沒有因為嚴島的沉沒而消沉下去,在短暫的沉默之后反而更加歇斯底里起來瘋狂的向朝鮮運送陸軍,現(xiàn)在由左寶貴負責(zé)守衛(wèi)的漢城周邊已經(jīng)頻頻出現(xiàn)日軍的身影,并且還發(fā)動過多次攻擊。
漢城除了左寶貴之外,還有毅軍三營和盛軍三營由馬玉昆統(tǒng)領(lǐng)受左寶貴節(jié)制,好在兩人都不是衛(wèi)汝貴怕死之流,除了堅決抵抗日軍進逼之外,還趁著日軍沒有發(fā)動總攻之前這段空擋,不斷的完善漢城防守工事,而譚延闿贈送給北洋的五挺馬克沁機槍亦為漢城防守工事中的重中之重。
左寶貴和馬玉昆在漢城周邊筑起了三座堡壘,并且還在堡壘上設(shè)置了炮位,三挺馬克沁機槍就分布在這三座堡壘之中,另外兩挺則在漢城城墻分布。左寶貴等人在看過馬克沁機槍的射擊演示之后,對其威力贊賞不已,急電李鴻章希望能夠再獲得三到五挺馬克沁機槍和足夠的子彈,在漢城周邊的開闊地帶有馬克沁機槍這樣的利器來參與防守,對于日軍來說攻擊難度可想而知。
漢城周邊的日軍雖然越來越多,但是經(jīng)過幾次試探性攻擊之后,都是損兵折將。前后死傷一千余人也那漢城沒有任何辦法日軍數(shù)量雖然比較多。但是在裝備上卻很吃虧,其火炮除了三門步兵炮之外都是青銅火炮,在射程和威力上對清軍的三座堡壘與漢城城墻都沒有多大威脅。
左寶貴和馬玉昆使用步兵炮與馬克沁機槍相結(jié)合。輔以大量步兵參與防守,這樣地工事讓日軍感到漢城就像是渾身是刺地刺猬,摸不得碰不得。更要命的是漢城距牙山不過一百五十里,清軍依靠海運不斷的為漢城守衛(wèi)清軍運送各種物資補給,還有大量地清軍持續(xù)進入漢城參與防守,此時漢城城內(nèi)共有清軍已經(jīng)一萬五六千人。還有四千人左右駐守在牙山大營為其提供后路保障。
日本海軍不是沒有想過再一次來沖擊北洋水師的運兵船,不過自從濟遠艦事件之后,北洋水師每次擔(dān)任運兵護航任務(wù)的時候,都是定鎮(zhèn)兩艘巨艦輔以三艘主力戰(zhàn)艦輪流護航,想要一口吞下護航艦隊,對于剛剛失去嚴島艦的日本艦隊來說,這個決心實在是太難了。
正如北洋水師將領(lǐng)對日本艦隊的高航速和速射炮武裝的艦隊顧忌甚深一樣,通過濟遠艦事件后。日本海軍對北洋同行地后裝甲與大口徑火炮同樣在內(nèi)心中感到有些恐懼。這種恐懼在八年前定鎮(zhèn)兩艦訪問日本長崎的時候就已經(jīng)種下了,日本人也很清楚濟遠艦原本是做為定鎮(zhèn)兩艦的姐妹三號艦來建造的,可惜北洋水師沒錢了才改為巡洋艦,在某種程度上濟遠是定鎮(zhèn)兩艦很好的參照戰(zhàn)艦。就是這么一艘微縮版的定遠艦在以一敵三的劣勢下還擊沉了日本嚴島艦。這就更加加深了日本人對以定鎮(zhèn)兩艦為核心的北洋水師地恐懼感。
日本人原本就擬定了在牙山突襲北洋水師護航艦隊,得手后便立刻派軍艦護航在牙山登陸進逼漢城。直接將朝鮮南部控制于掌中的作戰(zhàn)計劃。可惜濟遠艦的拼死抵抗將日本人原定的作戰(zhàn)計劃攪得一團糟,旗艦嚴島艦地沉沒更是深深的打擊了日本艦隊地自信心。在這種情況下,日本人選擇了一條比較現(xiàn)實的道路利用北洋水師的被動防守,在朝鮮半島的東面派遣陸軍登陸,從而取消了奪去制海權(quán)之后再進行地面戰(zhàn)爭的原定計劃。至于日本海軍還是要和北洋水師打上一場大決戰(zhàn)的,不過這場決戰(zhàn)必須在已經(jīng)從法國出發(fā)的橋立艦到達日本編入日本艦隊之后才可以再做圖謀。
就這樣,中日兩國在以朝鮮為中心的海陸展開了對峙,雙方在沒有把握的情況下,誰也不主動發(fā)動大規(guī)模攻擊。中日兩國在陸路上都忙著向朝鮮增兵,運送各種作戰(zhàn)物資;在海上,日本人等橋立艦的回歸,而在北洋水師的大本營中,北洋水師的將領(lǐng)們一邊等李鴻章那邊關(guān)于橋立艦的行蹤情報,一邊準備著如何在半道上伏擊橋立艦。
淡淡的水霧隨著方榕卿的那雙素手輕盈的將八分開的熱水斟滿到一個不大的瓷盆中而翻騰的升起,瓷盆中央則放置了一個玻璃茶杯:“這是普洱茶膏,是中堂聽說你愛喝茶,特命府中差役今天剛送過來的。這原本是中堂在過七十大壽的時候,太后特別從宮中賞賜
的,一直沒來得及喝便放置了下來,正好便宜了你…
“普洱茶我倒是聽說過,常喝這種茶對人身體非常有好處,不過這茶膏是什么?”坐在方榕卿對面的譚延闿看著玻璃杯中的那方寸大小的茶膏在熱水之中逐漸融化,整杯水都被染成了紅褐色,淡淡的發(fā)出一縷沉醉的茶香。
方榕卿微微笑道:“虧你也是世家出身,難道沒有見過公公喝這種茶膏么?這普洱茶膏可是普洱茶慢慢熬制出來的,宮廷中的茶膏因為要防止外人下毒做手腳,更是從進貢的普洱茶精品中,輔以名貴中藥秘制而成。別看這么小小的一塊茶膏,若是放在外面的話,千兩銀子都沒有地方買去!喝上這一杯,就算你熬夜到天亮也不會傷身體,其中藥性發(fā)揮后,更是滋補身體,那宮廷手段可不是外面的可能比的!”
方榕卿見茶膏云散開來,便用木子將玻璃杯從瓷盆熱水中夾了出來,然后分別倒入兩個小茶盅中。譚延闿接過茶盅。深深的一聞。濃厚的茶香撲鼻而來,中間還有淡淡地藥香味道,喝在嘴中更是淡淡地苦甜交加。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味,笑著說道:“這皇家可真會享受,茶膏沖過之后連一點茶渣都沒有,這么一口至少五百兩銀子就沒了!”
方榕卿聽后笑著說道:“如果要是杯中存有茶渣的話,那還能顯出宮廷手段么?抵羊現(xiàn)在這么紅火,每天賺進來的銀子若是都用來買茶膏地話。你就吃也足夠了!對了,今天沈先生那邊來了一封電報,說是棉紗的價格稍微降了一些,提到湖廣總督張大人有批紡織機器放在上海用不了,問問你要不要收進來,同時還有一封信也到了……”
譚延闿接過電報和信件,電報的內(nèi)容也很簡單,棉紗的價格略微下降。每包七十二兩銀子。至于張之洞進口的紡織機器是因為他沒有這么多銀子來付賬漢陽鋼鐵廠投產(chǎn)后便成了張之洞手中的頭號“銷金窟”,這批設(shè)備是專門生產(chǎn)高級布匹地紡織機器,張之洞想把這批設(shè)備賣了換了銀子來填漢陽鋼鐵廠的窟窿,作價六萬兩。
“老張這是已經(jīng)到了殺雞取卵的地步了。這么好的機器他都想要賣了來填帳,可見這湖廣總督衙門可真是窮的叮當(dāng)響了!”譚延闿不屑的說道。
方榕卿和譚延闿在一起也有段日子了。丈夫嘴中的“老李”、“老劻”、“老翁”不絕于耳,就連丈夫的父親都變成了“老頭子”,這次出來個“老張”,她心中自然明白這是指張之洞。對于這滿口“胡言亂語”地丈夫,她也是沒有一點辦法,不過這么稱呼起來倒是挺有意思的,兩人顯得更加親近了許多,聽多了笑笑也就過去了,只是這些稱呼可不能流傳出去,否則丈夫的“少年老成”的名聲可就全毀在這一張嘴上了。
“張大人辦洋務(wù)實業(yè)就像辦衙門,鋼鐵廠賠錢多不說,聽說就連湖北紡織官局在棉紗價格大漲地這段時間也虧了不少,出來的布匹都有很多積存在手中賣不出去……我倒是覺得把這些機器擔(dān)下來沒什么壞處,不僅讓張大人欠個人情,這價格上也好商量,說是六萬兩,估計沈先生那邊也就用個四五萬兩就可以收進來了……”方榕卿笑著說道。
“老張有個習(xí)慣,不管干什么都要干最好地,買東西也是買最先進的。這批設(shè)備雖然我沒有見過,不過我相信這些設(shè)備應(yīng)該是當(dāng)今世界紡織工業(yè)中屬于第一等那類的機器,收購進來是肯定的,這樣除了能夠讓抵羊的產(chǎn)品更加上檔次之外,更重要的是節(jié)省了寶貴的時間。當(dāng)然如果老張愿意的話,我更想接收他手里面的湖北紡織官局……”譚延闿笑著說道。
“我倒是覺得你這樣完全采用商辦洋務(wù)實業(yè)比那些官辦或是官督商辦要更好一些,只不過抵羊的規(guī)模已經(jīng)夠大了,還有必要攤上湖北紡織官局么?”
譚延闿現(xiàn)在覺得方榕卿在理財經(jīng)濟這方面是越來越厲害了,不知道是她在這方面的天分極高呢,還是自己將手中的產(chǎn)業(yè)交出一部分讓她來負責(zé)打理鍛煉出來的緣故,不過這倒是一個好現(xiàn)象。他雖然富有,要錢要地位都是常人所難以企及的,別說一個方榕卿,就是十個八個他也養(yǎng)得起,但是他卻不希望自己的老婆無所事事的呆在家中,或是像后世影視劇中那樣的闊太太一樣以打麻將消遣為生。他希望方榕卿能夠在保持他印相中的“古典美”的同時,也能夠更加獨立一些,他也不是怕自己的老婆比他更能干。
“湖北紡織官局雖然在張之洞手中居然虧得一塌糊涂,本身不值得抵羊花費這么大的
但是它的渠道卻是我最想得到的。湖北地處交通要紐帶,只要把湖北紡織官局稍微改造一下,便可以形成抵羊在內(nèi)陸的生產(chǎn)中心,抵羊就可以以武昌和廣州為中心,從沿海到內(nèi)陸,別的不敢說,至少整個南中國的紡織市場將會變成抵羊的天下,最后攻占洋貨的中心上海!”譚延闿雄心勃勃的說道。
譚延闿現(xiàn)在已經(jīng)越來越不滿足于做個富家翁的生活了,他需要更高的政治地位,甚至是需要領(lǐng)導(dǎo)中國戰(zhàn)勝列強扭轉(zhuǎn)歷史發(fā)展軌跡地能力。這一切都需要金錢。除開白花花銀子地誘惑力。他也希望中國能夠盡快的走向工業(yè)化,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看,日本現(xiàn)在能夠拿的出手地也就是紡織品。就是抵制日本的需要他也要大力發(fā)展中國自己的紡織業(yè)。
甲午戰(zhàn)爭之后外國人不得在中國開辦工廠的限制將會打破,包括日本在內(nèi)的西方列強將會把工廠開到國內(nèi)來,這將會對剛剛處于嬰兒階段的民族工業(yè)帶來巨大地傷害。想要做到“抵羊”的目的,就必須最大限度的整合中國現(xiàn)在的工業(yè),團結(jié)起來對抗洋貨,如果有可能的話。他甚至想要把盛宣懷手中正在積極重建的華盛紡織廠也給兼并進抵羊。
“呵呵,你真是得隴望蜀,漢陽鋼鐵廠都虧成這樣了,張大人都不肯賣,更不要說紡織官局了,只要挺過這段時間,張大人就更不會賣了。你還是實際一些先把這些機器都吃進來再說吧,抵羊的其他股東都等著你點頭。估計盛宣懷那邊也緊盯著呢!”方榕卿笑著說道。
譚延闿聽后有些深意地點點頭說道:“你不信咱們就等著瞧,老張那里不僅紡織官局是我想要的,就連他的漢陽鋼鐵廠我都想弄到手中呢,只要有機會。不等四五年就要弄出個分曉來了!”
在譚延闿看來,張之洞搞洋務(wù)實業(yè)的心氣是高漲地。可惜他對民族商業(yè)資本還是繼承了中國文人對商人的一貫看法,典型地蔑視商人,對商人的不信任。老張一個文化人下海經(jīng)商也就罷了,偏偏腦子里面還堅持這么固執(zhí)的偏見,辦企業(yè)弄得跟個衙門一樣,幸虧不是他自己的錢,否則非要把自己的內(nèi)褲都要賠出來。譚延闿就等著張之洞堅持不住的時候,利用這些年不斷積累的資金,到時候?qū)iT對張之洞手中的產(chǎn)業(yè)下手,完成自己的產(chǎn)業(yè)夢想。
看著自信滿滿的譚延闿,方榕卿心中涌起了一種別樣的感覺,丈夫身上有著與常人大不相同的志向,也有能力去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這更加讓她傾慕不已。也許這種感覺早就有了,只是她心中一直沒有在意而已,要不然她也不會這么用心去打理譚延闿交給她的產(chǎn)業(yè),這個在譚延闿眼中的小女孩一直都是默默的為他努力去接觸新的事務(wù)。
出乎意料之外,送給譚延闿的信件封皮一看就是老頭子的手筆,不過信的內(nèi)容卻是沈靜的筆跡,譚延闿苦練書法多年,身邊人的筆跡他還是都能夠分辨得清的,心中一時迷茫,老頭子這么做是什么意思?
當(dāng)下譚延闿便將這封信仔細的閱讀完畢,心中對這個迷惑也有了答案這封信的內(nèi)容主要是講廣州那邊查案的情況,王存善自然是所有的把柄都握在手中,除了地產(chǎn)之外,王存善貪墨白銀估計在四十萬到三十萬之間;而周榮曜署理廣東海關(guān)一年多的時間里,在廣州大肆置辦地產(chǎn),其賬目含糊不清。
根據(jù)沈靜控制的一個賬房交代,周榮曜在這一年的時間內(nèi),從海關(guān)搜刮了不下兩百萬兩白銀,并且還伙同外國與本地的走私商人走私鴉片,廣州城內(nèi)光是能夠查得出掛在周榮曜名下的鴉片館就多達八家,與之有聯(lián)系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這走私鴉片一項到底為周榮曜賺了多少銀子,恐怕也是難以估計。
如果沈靜的調(diào)查沒有出問題的話,那毫無疑問這封信上所說的王存善與周榮曜的貪墨案件將會毫無疑問的成為本年度大清帝國排名前兩位的貪污案件。尤其是周榮曜,真是不明白他是如何在廣東海關(guān)一年多點的時間內(nèi)居然貪了兩百萬兩白銀,這在譚延闿眼中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難道周榮曜把廣東海關(guān)看成是自己家的金庫,每天都直接搬運么?!
這一次周榮曜讓譚延闿再一次見識到了這個時代貪官撈錢的水平,他不敢想象像上海、天津等地的海關(guān)也不弱于廣東,還有很多位子也是不錯的肥缺,這些貪官在這些職位上到底能夠撈多少銀子?!
看著李鴻章的背影,譚延闿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這可能是他插手北洋的最后一日了,他日若是和北洋相對,也不知是友是敵。而李鴻章給他的感覺即清晰又模糊,一時間他覺得這便是歷史,這一切后世又該有個怎樣的說法呢?
“世間事豈能以黑白而辨之?我是來過、是看過,但卻沒有征服過,李鴻章、北洋……”譚延闿嘆了一口,胸中的郁悶仿佛也隨著這聲嘆息而流走,他也一甩衣袖轉(zhuǎn)身離開了。
經(jīng)過這么多年的譚鐘麟悉心培養(yǎng),譚延闿早就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的書生意氣了,看待事情和人物也有了自己的想法和判斷標(biāo)準,只是隨著他年齡的增長,這種標(biāo)準越來越淡化,更多的是趨向于和光同塵——身在這個***中,甚至只是在這個***的外圍,他多少能夠感覺的到,這種種事件和鮮活的歷史人物都不是黑白兩色就可以簡單區(qū)分的,大多數(shù)的時候都是屬于灰色,既不是對也不是錯,這也許就是這個時代的生存法則吧。
當(dāng)譚延闿回到譚鐘麟房中的時候,老頭子正手捧著一方紫檀木匣子,心神陶醉的看著。看著老頭子這么癡迷的樣子,譚延闿微微一笑說道:“父親,怎樣?”
譚鐘麟將視線艱難的從匣子上移開點點頭笑著說道:“這就正品了!”
“自然是正品,難道以孩兒的眼力就收了這么一方贗品回來?”
老頭子笑著將紫檀木匣子放在一邊,嘆了口氣說道:“這《大觀貼》可是祁文瑞的鎮(zhèn)宅之寶啊。這壽陽相國一死。家中兒孫居然敗壞到如此地步!組安,這你可要深深引以為戒,治家之道不可疏忽!”
“祁文瑞已經(jīng)死了幾十年了。壽陽相國后代中也就兒子祁世長還有些出息,要不然也不會被孫兒一輩偷出來賣掉了。這祁世長還是有些麻煩,不過在購進地時候我可是琉璃廠地生人,五千兩銀子便拿了下來,祁氏就是想查也無從下手了!可笑那店鋪掌柜的不識貨,明明是正品心中卻以為是贗品。擺明了想坑我一把,張口便是十五萬兩,我正好也就借坡下驢,當(dāng)成贗品和那掌柜的砍價……”
譚鐘麟聽后惋惜地搖搖頭:“居然才五千兩?!這祁氏所藏的《大觀貼》雖然是殘本,不過才一卷,但是那也是價值連城,哪里是五千兩銀子所能夠拿下的?你小子可真是揀了個大便宜,這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譚延闿聽后微微一笑說道:“這《大觀貼》不過是個死物。父親大可以放起來自己觀賞,送人就不必了,畢竟壽陽相國的名頭還是非常麻煩的。”
老頭子笑著說道:“為父要這有什么用處?倒是你拿去好好臨摹一番才是正經(jīng)……剛才你和李合肥談過了么?”
“恭邸出山重掌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在這點上對李鴻章是非常有利地。總比慶王那個只會貪污不干實事的人占位子要強得多,想來他是非常樂意看到這點的。不過重新啟用恭邸。老佛爺那里未必過得了關(guān)……”
“這不是問題,慶王倒了他留下的位子總需要有個合適的人來坐,尤其是眼下這個局面,更需要有個能擔(dān)事的人出來。顯然慶王是不夠格的,數(shù)數(shù)這些王爺,也就是恭王能夠應(yīng)對這個局面……”
“若是恭王出山的話,依照這幾十年恭王地經(jīng)歷來說,多半還是主和的面大……”
“哼哼,主和、主和……哼,也就是翁常熟會想著打仗,他好收拾李合肥啊!朝廷從上到下猶如朽木一般,不像翁常熟那樣在背后一個心思想著怎么陷害合肥的,這就算是不錯了,你說這樣的仗怎么打?!”老頭子冷冷地笑道。
譚延闿聽后也是嘆了口氣,譚鐘麟站起身來走到他的身旁拍拍肩膀說道:“闿兒,為父倒是覺得這幾個月你長大了不少,年輕人么,為父理解你地心情!你沒有鼓動李合肥主戰(zhàn),反而是借著和談來主戰(zhàn),這很不錯!大丈夫再世,幾多煩憂,當(dāng)要拿得起放得下,李合肥也算是位極人臣尚有這么多肘,就是老佛爺也是如此。能成大事者絕非迂腐之人,更不會有著自己的性子來辦事,你確實沒有讓為父失望!”
譚延闿聽后點點頭說道:“國勢日趨艱難,合肥也常言大清現(xiàn)在如一間破屋,由裱糊匠東貼西補,居然成一凈室,既有小小風(fēng)雨隨時貼補亦可支吾對付,一生練兵、洋務(wù)卻沒有放手辦過一件事。”
“李合肥遠勝于翁常熟,常熟不過是一跳梁小丑耳,合肥固然有錯亦不失一大丈夫。熟功熟過,百年之后自有后人評說,我們是摻和不上的,要說我
局外人想要拉李合肥一把,那就先把恭王抬出來取代吧!”
隨著譚鐘麟來到京師,一場浩大的政潮也隨之掀起,這次目標(biāo)直指運氣一直良好的慶親王奕劻。老頭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遞交了奏章來彈劾王存善、周榮曜,進而牽出了奕劻,一時間京師各路高官都拭目以待。
由于突擊緝捕周榮曜,并且控制了消息外流的渠道,慶親王奕劻一直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安插在廣東海關(guān)的周榮曜已經(jīng)被人家給滅了,而恰巧這段時間衙門里面因為中日兩國開戰(zhàn)事務(wù)繁多,奕劻也沒有時間來理周榮曜這個包衣奴才,弄得譚鐘麟的彈章都遞交給皇帝和太后之后他才知道自己被人暗算了。與譚鐘麟的奏章配合的便是《強學(xué)文摘》關(guān)于肅貪的報道,沈靜、陳飛和幾個幕僚寫了數(shù)篇文章發(fā)表在《強學(xué)文摘》上,里面指名道姓的要嚴懲慶親王奕劻這樣的**污吏。
光有表面功夫是不夠地,譚鐘麟為了彈劾奕劻更有把握。借著覲見慈禧太后地功夫。向太后敬獻了十二個精致的玻璃瑪瑙杯,這是從意大利訂購的,按照賀壽地規(guī)格體制來專門設(shè)計的花樣。也算是中西結(jié)合的產(chǎn)物。其本身沒有什么稀奇的,說白了就是玻璃杯,只是這個時代中國的玻璃制造工業(yè)沒有發(fā)展,少數(shù)的玻璃制品非常單調(diào)粗糙,遠不如國外地精品玻璃制品。再加上譚鐘麟刻意討好慈禧太后,玻璃杯的圖案非常考究。雖然值不了幾個錢,但勝在心意,這讓慈禧太后心懷格外暢快,同樣連慈禧太后身邊的幾個紅人,諸如李蓮英、福、那桐等人都有份,不過規(guī)格體制就是另外一套了。
譚鐘麟討好慈禧太后是不遺余力的,除了玻璃瑪瑙杯之外,大翡翠扳指、鼻煙壺、西洋座鐘……精細的西洋小玩意足足裝了兩大車。最討慈禧太后歡心的便是一對純白色的大鸚鵡,張嘴便是:“太后福壽萬年!福壽萬年!”聽得慈禧太后心花怒放,嘴都合不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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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京師為慈禧太后賀壽的官員很多,雖然也都各自備了賀壽地禮物。但是毫無疑問譚鐘麟是最出彩的,也是最舍得花錢的。這些禮品加上送給太監(jiān)、重要的官員地禮品算起來不下十萬兩銀子。這一切都是譚鐘麟扳倒奕劻的砝碼,只有把慈禧太后和她身邊能夠說得上話地人都哄高興了,扳倒奕劻也就在情理之中了。只是扳倒奕劻用不著這么費勁,就怕慈禧太后會從輕處罰奕劻,那樣可就給自己留下了后患,這種傻事譚鐘麟是不會去做的。
譚鐘麟雖然算是大清的高官清貴,但十萬兩銀子拿出來給慈禧太后置辦壽儀還是非常心痛的,好在譚延闿的抵羊紡織廠籌借了這筆資金供譚鐘麟,本來是打算打入到譚延闿的股利分紅當(dāng)中去,剩下來由健民制藥來償還,結(jié)果抄周榮曜與王存善府邸的時候,所獲得的收獲已經(jīng)足以填平這個大坑了。
“父親,覲見太后的結(jié)果怎么樣?!”譚延闿在老頭子回到家中后便急忙問道。
老頭子神秘的笑了笑搖搖頭說道:“應(yīng)該差不多吧。闿兒,你應(yīng)該還不知道慶親王的來路吧?”
譚延闿說道:“聽說慶王福晉經(jīng)常出入內(nèi)廷,挺搏太后歡心……”
“呵呵,你還不知道,奕劻本來住在方家園,和慈禧太后的母家為鄰,以前就是常為慈禧之弟照祥代筆寫信問候太后起居,后來又結(jié)交恭王,逐漸出任要職,最重要的便是他和太后另外一個弟弟桂祥是兒女親家,這門親事才是奕劻發(fā)跡最重要的砝碼!”
“還有這種事?!”譚延闿心中一驚,他沒有想到慶親王居然有這樣的來頭,原本以為他是皇室遠支應(yīng)該不像恭王、醇王那樣有著深厚的先天政治資本,只是趁著恭王被打壓,醇王病逝的機會白撿了一個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的肥差,卻沒有想到他居然和慈禧有著這么近的親戚關(guān)系。在這個時代,譚延闿最清楚的事情便是盡可能的不去做任何招惹慈禧太后的事情,慈禧的強勢在中學(xué)的教科書中描寫的太多了,連光緒皇帝說軟禁就軟禁,在中國這個地盤上,還有什么她做不到的?!
“怎么?害怕了?!”譚鐘麟看到譚延闿臉上的神色不對,心中明白兒子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有些畏懼了,不過他倒是沒有看輕譚延闿,相反他倒是認為這是一件好事——現(xiàn)在只有少數(shù)人才會意識到這個朝廷是誰說了算,那些一心想著抱皇帝大腿的官員到最后可能連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混跡官場并不是全靠人緣,人緣好的潛臺詞便是一個庸吏,這樣的人干不成什么大事,頂多像他自己這個水平
錯了。譚延闿有些尷尬的說道:“父親既然如此安親的道理……奕劻居然有這樣的后臺,也是孩兒先前沒有注意到,只是認為奕劻不過是條會聽話的老狗,才會得太后寵信……”
“呵呵,這不算什么,其實要說做官也很容易,重要的便是觀察哪些人是自己能夠得罪的,哪些人是自己萬萬碰不得的,只有這樣才能夠最大限度地干出一番屬于自己地事業(yè)。在這點上為父倒是覺得張南皮做得最好。李鴻章前半生樹敵太多。這欠賬都算到下半輩子了,這才會導(dǎo)致他最近十多年一直都不是很順。”老頭子笑著說道。
沉吟一會老頭子接著說道:“要說準備,其實為父到也有些根底。前段時間接到你的信件之后,為父也曾思量良久,最終決定緝捕周榮曜順便彈劾慶王奕劻。一方面出于奕劻此人貪鄙誤國,這種人留著身居要位是絕對要壞大事的;另外也是除掉一個周榮曜這樣地前臺小卒子,日后恐怕慶王咽不下這口氣,會尋機報復(fù)為父。對付為父倒沒有什么。我已經(jīng)老了,做到兩廣總督的位子可以說是非常榮耀了,但是你還年輕,結(jié)下慶王這個仇家對你以后十分不利……”
譚延闿說道:“為了孩兒實在讓父親操心了……”這句話他倒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老頭子對他要求嚴格這也是為了他成才、成器,老頭子這一生本來平平安安的就算過去了,臨老還要為自己鋪平道路,這樣的安排除了父子親情之外是不會再有別人了。
老頭子聽后擺擺手說道:“為父不為你著想還能夠為誰?只是盼你早日長大。明事理、知進退,早日能夠獨當(dāng)一面,為父也就放心了……其實你也不用太擔(dān)心扳不倒奕劻,只要熟悉慈禧太后心中是怎么想的。然后再去行事,雖不敢說是萬無一失。但也絕對不會出現(xiàn)太大地紕漏。當(dāng)年營救恭王、頂撞吳棠都可以算得上是得罪了慈禧太后,不過那個時候肅順等八大顧命大臣才剛剛被收拾,朝局不穩(wěn)定,多兩個人為恭王說話也就沒事了;至于吳棠那檔子事,也是在清流與洋務(wù)派之間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插上這么一手……”
“可是這次慶親王奕劻和慈禧的姻親關(guān)系也實在太近了……”譚延闿心中多少有些沮喪的說道。
“哼哼,那是你還不夠了解太后!別看慈禧太后日食萬金,幾千萬兩銀子去修頤和園,就以為她可以容忍別人如此奢華耗費;這個女人可以自己靠賣官鬻(yu同‘玉’)爵等手法駕馭各派大臣保持朝局平衡,就可以縱容底下的大臣也可以貪污中飽、拉幫結(jié)派。恰恰相反,這個女人最看不慣的便是這些,看看左宗棠和翁同龢當(dāng)年因為楊乃武和小白菜的案件就知道了,什么江浙黨、兩湖派,最后弄來弄去都被這個女人一揮手來個煙消云散,清流也被她當(dāng)成臭襪子用完扔到一邊去了……”譚鐘麟冷冷的說道。
“父親地意思是……”
“今天入宮在東暖閣覲見太后、皇上,一切和為父想的差不多,還是太后說話算數(shù),皇上根本就是個擺設(shè),連話都不說的。不過太后和皇上對奕劻的貪污還是非常關(guān)注地。哼哼,一個周榮曜家中就可以輕易翻出價值上百萬兩臟銀的證物,那就更不要說他地后臺老板奕劻了。奕劻貪污也是必須要暗中輸送給太后和一些內(nèi)廷太監(jiān)等人的,不過他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居然貪大送小,自然會惹怒太后和那些有關(guān)系的人……”
“現(xiàn)在清流的人都已經(jīng)聞風(fēng)而動開始紛紛遞交彈章彈劾奕劻了,不過若是太后一心維護的話,恐怕還是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譚鐘麟笑著說道:“晚上為父帶你去見一個人,見到他你就明白宮中的真相了!”
看著一臉神秘的老頭子,譚延闿也說不出什么來,只是早先就覺得老頭子在北京安插了自己的眼線,可是自己北上的時間也不算短了,而且又在北洋這個漩渦中蹲了幾個月。就是這樣老頭子依舊沒有把底牌亮給自己,那個眼線毫無疑問規(guī)格是非常高的。
不然上次徐致祥彈劾張之洞,就這么巧老頭子的消息居然比朝廷的秘旨還要快?譚延闿不信老頭子有能掐會算的本事,但是這種獲得朝廷高層機密情報的通道無疑是一筆寶貴的無形財富,想象以老頭子的身家養(yǎng)不起李蓮英這樣的狠角色,那都是張口以萬兩銀子為單位的狠人,老頭子有些閑錢卻缺乏這樣的門路,剩下來還能夠會是誰呢?!不過這既是一次機遇又是一次挑戰(zhàn),周榮曜背后的老大是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的慶親王奕劻,這家伙別的本事沒有,只是心都變成黑色的了,這朝廷中論論各路官員誰最貪,慶親王奕劻肯定是榜上有名,其貪污的水平趕不上內(nèi)務(wù)府,人家內(nèi)務(wù)府好歹也算是扯了太后過壽的虎皮從中謀利,這慶親王一點技術(shù)含量都沒有,直接就是伸手要銀子啊!
只要老頭子肯出面,慶親王的官帽絕對保不住,關(guān)鍵是在慈禧六十大壽這期間上報的話,很難一棍子將慶親王打死,就怕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好在慶親王在血緣關(guān)系上遠不如他的前任恭王和醇王,屬于皇室的邊緣人物,也不知道當(dāng)年怎么這么好運,這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的頭銜就落到了他的頭上,北洋軍費都要過他的手,如果說他沒有伸手撈銀子,這誰也不相信。
“做掉周榮曜的好處是非常明顯的,一個周榮曜就算是在前臺的小卒子,想必留在本人手中的銀子也不是一個小數(shù)字,最重要的是這家伙公然走私鴉片,獲利絕對不是一個小數(shù),打打?qū)φ酆蟪松辖唤o后臺的貪墨款項之外,留下來的距離五十萬兩也就差不多了。無論是看在銀子的面子上,還是他走私鴉片,周榮曜都必須死,至于慶親王奕劻下場會好點,但是離開政治中心從此沒落也是差不多的事情。”譚延闿心中暗自想到。
“估計老頭子不愿意親筆寫這封信,內(nèi)心中對收拾奕劻并沒有多大的把握,讓沈靜寫則是看看自己地態(tài)度如何……”
“信上都說些什么?”方榕卿一邊繼續(xù)沖茶一邊問道。
“沒什么。只不過是在廣州那邊查處幾個**而已。再過一個多月,老頭子要親自北上進京為慈禧太后賀壽,估計到時候也就是我離開北洋地時候了!”譚延闿淡淡的說道。說完便把信件遞給了方榕卿。
譚鐘麟這次在慈禧太后賀壽的地方大員名單之中,這全都是因為老頭子本身就是慈禧太后地鐵桿兒,再加上這段時間不斷的為賀壽捐出銀兩,這都給慈禧太后留下了非常好的印相,所以才有這等恩典。慈禧過壽也是一次官位勛爵的大批發(fā),幾乎大清帝國所有的官員都希望能夠獲得進京為太后賀壽的待遇。不過這并不是每個人都有地,慈禧太后心中自然有她自己的打算,像榮祿等人這次回京賀壽多半是彌合過往的裂痕。
老頭子自然和榮祿有所不同,雖然在年輕的時候數(shù)次頂撞過慈禧太后,但是后來兩人的關(guān)系一直就是非常穩(wěn)定,湖南老宅賜書堂中那幾個“福”字可不是每個慈禧太后身邊的人都能夠得到的,這從另外一個角度也是對他們之間關(guān)系密切的佐證。
如果不出意外地話,是否掀翻慶親王奕劻就必須在這一個月當(dāng)中做出決定。當(dāng)然加上緝捕、審問周榮曜,這一個月的時間肯定不夠,留給譚延闿的時間就進一步壓縮了。
“慶親王奕劻的福晉聽說是經(jīng)常出入宮禁地,與慈禧太后的關(guān)系非常密切。如果要動周榮曜地話……”方榕卿看過信件之后,也就明白前段日子那五十萬兩銀子的來源是怎么回事了。要籌得五十萬兩銀子這么巨大的錢財,最簡單的方法便是抄**,這樣發(fā)財?shù)乃俣缺茸咚进f片還快上幾分。
“前段時間的衛(wèi)汝貴已經(jīng)是惹得天下怨恨紛紛,若是把老劻的家底捅出來,誰也保不住他!此人庸碌無能,站在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不辦實事,天天想著怎么撈銀子,這么一個老東西早該滾下去了!最重要的是他縱容屬下大肆走私鴉片,這將會害了多少人,衛(wèi)汝貴和他相比還算是正派人了!”譚延闿有些氣憤的說道。
方榕卿知道丈夫最恨的便是鴉片,她也知道鴉片害得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可惜這次對手是慶親王,如果撞上了真是禍福難料,真是讓人為難的很,只是說道:“慶親王掌權(quán)多年,縱然名聲不佳也多少算是根深葉茂,夫君這件事要謀定后動,否則殆害無窮!”
“呵呵,這件事確實是要好好籌劃一番,現(xiàn)在老李還指望老劻那邊多吹吹風(fēng)好議和,不過好在還有一個月老頭子就要到京師了,這我這北洋幕僚做的也就到頭了,老李生不生氣跟我也就沒有什么關(guān)系了……”譚延闿微微笑著說道。
甲午戰(zhàn)爭比譚延闿想象的要開戰(zhàn)的早多了,后面什么情況真是很難預(yù)料,自己也算是對得起李鴻章,該出得力都出了,至于后面的結(jié)果就看李鴻章自己怎么走了。
“夫君,去年李中堂曾經(jīng)懲治過一個內(nèi)務(wù)府的狗腿,事后太后非但不責(zé)怪李中堂,還大
,而內(nèi)務(wù)府也未敢對李中堂有何動作。現(xiàn)在慶親王與之相提并論,不過兩者之間還是有著很多共同之處,悉心經(jīng)營之下也未必不會成事,只是中間冒得的風(fēng)險太大了些。公公只寫了一個信封,信是文淵代筆,可見公公對此事的態(tài)度也并不抵觸,就是有些為難罷了,這完全要看你最終的態(tài)度,也許公公那里已經(jīng)運籌好了……”
“老爺子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管事了,這次他能夠動王存善已經(jīng)是實屬不易,依照他以前的脾氣,連吳棠都奈何不得他,甚至還會賠禮道歉,到現(xiàn)在他更不會對慶親王有所畏懼,估計他手上已經(jīng)攥住老劻的小辮子了!”譚延闿笑著說道。
“有慶親王這個主子,周榮曜這個包衣恐怕是貪污起來更加肆無忌憚……”
“豈止是肆無忌憚?簡直就是無法無天!想想李中堂的大哥李翰章在任湖廣總督里,三年的時間從鹽政上公然走私所得不過三百萬兩,這個周榮曜居然比李翰章還狠。一年就弄出兩百萬兩。還有比他更能干地**么?!”
方榕卿微微一笑說道:“恐怕這都是你早先算計好地吧?公公剛說五十萬兩,你這么快就找好了來路,眼睛盯著周榮曜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你只是找個比較好的時機下手罷了。”
“呵呵,你真是夠聰明的,連我都有些害怕了……今天晚上我在書房,老頭子這封回信我要好好斟酌一番。如果我身邊有個像桑治平、王闿運或是梁鼎芬那樣地幕僚在身邊跟著,那就不用這么費神了……”
“沈文淵、陳宇盛、寇仲卿不都是你的智囊么?聽府中人說這三個人才干已經(jīng)是非常不錯的了,你還不知足……”
掀翻慶親王奕劻盡管難度是大了些。不過也不是不能做到,政壇上想要沒有敵手是不可能的,只是這一次是疆臣彈劾樞臣,這種情況在清季以來還是非常少見的。從曾國藩時代到現(xiàn)在,疆臣手中的權(quán)力是越來越大,盡管中央不是沒有想過要敲打敲打這些擁兵自重地疆臣,可惜從太平天國運動中走出來的這批疆臣核心非常明顯,都是圍繞在曾國藩和李鴻章的身邊。勢力極為龐大。最顯著的一個例子便是曾國藩丁憂期間被奪情,這在以孝道治國的清朝來說是不可想象的。
盡管疆臣權(quán)力非常大,但是在慈禧等人的運作下,也不時的采用平衡戰(zhàn)術(shù)來抑制地方勢力過于膨脹。清流地蓬勃發(fā)展便是基于這種平衡戰(zhàn)術(shù)才發(fā)展起來的,而清流的主力幾乎全部是樞臣。數(shù)十年來的政治風(fēng)向標(biāo)都是應(yīng)證了樞臣彈劾疆臣這個模式。疆臣基本上不會主動去挑釁樞臣,要是反擊也是在被彈劾后才開始運作。這數(shù)十年來地政壇紛爭都是圍繞疆臣和樞臣之間的分歧,就是最著名地楊乃武與小白菜這種曾經(jīng)轟動全國的著名案例,背后也是翁同龢領(lǐng)導(dǎo)的江浙派與左宗棠領(lǐng)導(dǎo)的兩湖派相互傾軋,最終官司打到慈禧太后面前以兩湖派受到沉重打擊為結(jié)局。
左宗棠這種級別影響甚深的封疆大吏敗北也不是事出無由,他的馬仔們貪污太狠,判案是黑白顛倒,惹起的民憤實在是太大,可謂是天怨人怒。再加上這個狂人居然和曾國藩與李鴻章都給鬧翻了,當(dāng)然也不排除雙方演雙簧戲的可能,不過在表面上左宗棠和疆臣的核心遠離了不少,有自立門戶的嫌疑。以慈禧太后為核心的中央自然不愿意看到另外一個曾國藩成長起來和中央作對,管你是雙簧也好,真的關(guān)系交惡也罷,一個悶棍直接拍死。左宗棠一系經(jīng)過這次打擊之后,幾乎是飛灰煙滅,這算是數(shù)十年來疆臣吃虧最大的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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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延闿覺得慈禧太后和當(dāng)年處置左宗棠的時代已經(jīng)完全不同了,在誅殺肅順、貶斥恭王之后,最近十幾年來幾乎沒有人可以威脅到她的地位,如果非要找出來一個不可的話,那也就剩下光緒皇帝一個了。慈禧最喜歡的是能夠討她歡心,聽話的大臣,這兩個標(biāo)準不算高,樞臣中間一抓就是一大把。可是按照這個標(biāo)準在疆臣們中間翻騰一下,卻發(fā)現(xiàn)陽奉陰違的人太多,聽話的未必能夠討她歡心,討她歡心的未必聽話。
譚延闿想要掀翻慶親王奕劻,就必須要衡量一下場外打分——毫無疑問,老頭子已經(jīng)攥住老劻的小辮子了,估計這根辮子還不小,在道德這個制高點上是絕對不會出問題,關(guān)鍵是如果將奕劻和老頭子放在慈禧面前,到底那個分量更重一些?
奕劻和老頭子都符合慈禧最喜歡的大臣兩個標(biāo)準,不過唯一不同的是老頭子是疆臣中少有得慈禧太后歡心又聽話的人,犧牲老頭子等于是自斷臂膀,
不會做這樣的傻事的。一旦案子被擺在桌面上來,運就已經(jīng)注定了,慈禧不會犧牲老頭子,那犧牲的人肯定就是奕劻,畢竟聽話、會阿諛奉承的樞臣在慈禧身邊并不稀罕,奕劻接手總理各國事務(wù)衙門在當(dāng)年也是爆了冷門,親王多的是,少了一個奕劻還有更多的親王來等著這個位子,他們一樣會聽話!
譚延闿沒有料錯,譚鐘麟確實是抓住了周榮曜與慶親王奕劻之間的把柄。說起來這個把柄落到沈靜手里非常意外——沈靜只是花了五十兩銀子買通一名廣州電報局收發(fā)人員。讓這家伙守口如瓶,將所有周榮曜發(fā)出或接收的電報都留一份底稿。
原本沈靜也不指望能夠從這條路上獲得什么有價值地東西,結(jié)果卻出乎他地意料之外。不到半個月有關(guān)周榮曜的電報居然有三四十份之多,其中有三份是周榮曜與奕劻之間聯(lián)系的電報。里面閃爍地詞匯告訴了譚鐘麟廣東海關(guān)有兩本賬簿,并且還通過這些電報,發(fā)現(xiàn)了周榮曜有走私鴉片的嫌疑。
陳飛則是通過抵羊紡織廠董事會中的幾個董事了解到周榮曜在他們進行進出口貿(mào)易的時候,公開索要賄賂,按照商品價值的多少來收受賄賂。如果不給的話。貨物就被海關(guān)給扣住,并且還會對廣州商人進行威脅。這種事情都成了廣州商界公開地秘密,對付這周榮曜也唯有甘心送上金銀了事。而且最為惡劣的便是周榮曜將奕劻的那一套也學(xué)了過來,商人想要見他也必須要付上一筆見面費才可以得見,否則你連行賄的門路都找不到。
這還都是表面上顯露出來的,通過電報所提供的線索,周榮曜伙同當(dāng)?shù)夭涣忌倘伺c外商相互勾結(jié)走私鴉片的事情已經(jīng)坐實,城內(nèi)鴉片館有數(shù)家都是周榮曜所有。光是這些鴉片館的價值,就是周榮曜做一輩子地署理海關(guān)所拿的薪俸也不足夠,這些錢都是哪來的?毫無疑問,除了貪墨之外沒有其他的路數(shù)。
最不能讓譚鐘麟所容忍地便是王存善和周榮曜相互勾結(jié)。想要通過周榮曜這個門路結(jié)交慶親王奕劻。王存善這么做對譚鐘麟來說是一種背叛,他還沒有老死。還坐著兩廣總督的位子,剛到廣東不到半個月就給王存善提供了一個優(yōu)厚地實缺,他王存善就是這么報答譚鐘麟的?譚鐘麟發(fā)怒了……
五月二十五,這天早上廣州的主要官員都來到碼頭恭送譚鐘麟北上為慈禧太后賀壽,晚上的時候周榮曜和王存善都各自回到家中休息。就在這午夜時分,沈靜和陳飛分別帶隊,調(diào)動了總督府侍衛(wèi)隊,加上總督府可以調(diào)動的兵勇三百人兵分兩路,將周榮曜和王存善在廣州的府邸團團包圍起來,不由分說的將兩人捆綁控制起來,并且對其府邸進行了仔細的搜查。
王存善那邊沒有什么好查的,陳飛想要的東西基本上在前段時間秘密調(diào)查的時候,都弄到手上了,這還是藩臺王之春給予了很多協(xié)助。至于周榮曜那邊可就大條了——沈靜和楊超待著十五名侍衛(wèi)隊?wèi)?zhàn)士將周榮曜的書房、臥室等機要地點嚴格控制起來之后,便開始對其進行仔細的搜查,每一本書、每一片布片都被翻出來嚴格的搜查。
可能是周榮曜感到自己的靠山是慶親王,沒有人敢動他,所以在隱藏機要文件的時候也沒有多做掩飾,沈靜和楊超沒有費多大功夫便找到了他們認為最重要的東西——周榮曜與慶親王奕劻往來的書信,相比之下從周榮曜府中翻出來的金銀珠寶和七十萬兩銀票反倒是落了下成。只要周榮曜一狠心,在慶親王保證他家人的情況下,他完全可以把所有的罪名都給認下來,就算在他家中翻出座金山也沒有多少用——周榮曜不過是只擺在前臺的小螞蟻,后面的老板奕劻才是大魚。
譚鐘麟交代給沈靜和陳飛的任務(wù)很簡單,就是要找到周榮曜與奕劻之間往來密切的證據(jù),尤其是奕劻直接指使周榮曜貪贓枉法的證據(jù),只有這樣才可以一舉掀翻奕劻。如果找不到的話,那也只好在周榮曜是奕劻府上包衣的身份來做做文章了,不過想要憑借這些來掀翻奕劻,恐怕會有點困難,甚至拿奕劻絲毫沒有辦法也說不定,這樣可就陷入被動,說不得真要將譚鐘麟和奕劻擺在慈禧太后面前做個選擇了。
“瞎了這么這群奴才的狗眼,你知道老子是誰么?!”周榮曜在總督府簽押房中大聲咆哮道,他晚上和一群人喝得天昏地暗,結(jié)果還不知道怎么回事便被人套上頭套押回到這簽押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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