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疑案
一聽晁靈云問起這個,張大郎的臉?biāo)查g變得沉郁:“前陣子京兆尹楊大人找上我,要我協(xié)助他破一個案子。說是從去年到現(xiàn)在,京城失蹤了好些三歲小兒。楊大人研究了過往卷宗,發(fā)現(xiàn)丟孩子的案子,從更早的時候就時有發(fā)生,只是近一年才更加頻繁。楊大人調(diào)動了數(shù)百衙役,明察暗訪,最后在三王子身上發(fā)現(xiàn)了線索。”
說到此處他頓了頓,瞥了絳真一眼,目光甚是自得:“三王子這個人,是出了名的一身蠻力,京兆府的衙役沒人能降得住他,楊大人聽說我曾和他交過手,便派人請了我過去。既然受京兆尹之托,我也少不得出份力。”
晁靈云身為人母,自然關(guān)心案情,忙問:“三王子有沒有交代失蹤孩子的去向?”
“聽說還沒招供,楊大人正在給他上大刑呢!”張大郎唾棄道,“這么硬的骨頭,偏偏不走正道,簡直死有余辜。”
“但愿能查到孩子的下落……否則多少人要家破人亡,”晁靈云喃喃道,心中有股說不出的沉重,“大郎你先好好養(yǎng)傷,這案子若是有新消息,你可得告訴我一聲。”
“放心吧,有消息我肯定讓你知道,”張大郎滿口答應(yīng),笑道,“反正絳真與你常見面,她隨時能幫我捎話。”
晁靈云看了一眼絳真,心里多少有點尷尬。自從巢縣公薨逝后,她與絳真姊其實已經(jīng)很少碰面,有限的幾次相見也是在教坊中偶遇。那時候絳真不是跟隨著鄭中丞,就是在師父宅中做客,這讓晁靈云一方面覺得別扭,一方面又因為自己的別扭而感到羞愧。
她知道自己決意退出之后,被絳真取代位置是理所當(dāng)然的事,理智告訴她,自己沒有任何理由反感絳真的所作所為。然而她心里就是被一根暗刺時刻扎著,酸楚中混著隱隱的憂懼。
教坊里安插的是自己還是絳真,很多事都會不一樣,她很清楚這一點,才會心神不安。
晁靈云怔忡著,就聽絳真道:“楊大人那里已經(jīng)用不到你,有消息也不會讓你知道,求你安安生生地養(yǎng)傷吧。”說罷她看了晁靈云一眼,輕聲笑道,“這大男人住的屋子連倒個茶都不方便,妹妹,我們還是去外間說話。”
晁靈云心中一凜,知道她這是有話要對自己說,連忙應(yīng)了一聲,辭別張大郎,跟隨絳真走出寢室,到張家的小客堂里說話。
二人落座后,絳真斂去笑容,嚴(yán)肅地問晁靈云:“這些天你去了哪里?”
晁靈云一愣,遲疑地回答:“光王帶我去慈恩寺看牡丹,怎么了,阿姊你找過我?”
“對。”絳真雙眉緊蹙,臉上難得失去了冷靜,“你在慈恩寺里玩賞牡丹的時候,王璠上奏天子,揭破了秋妃與大人的關(guān)系!”
絳真石破天驚的一句話,讓晁靈云腦中霎時一片空白,直到神智漸漸回籠,她的心才開始劇烈地狂跳。
“阿姊,你是說……圣上已經(jīng)全知道了?”她吞吞吐吐地問,“大人他,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大人的處境非常糟。閹黨一直想將大人排擠出京,大人從去年抗?fàn)幍饺缃瘢劭粗鸵晒Γ瑳]想到王守澄一黨驟然發(fā)難,直接就觸動了圣上的逆鱗。”絳真望著晁靈云,冷冷道,“我考慮到大人對你的知遇之恩,覺得這事應(yīng)該讓你知道,可惜沒想到,你已經(jīng)是徹底置身事外了。”
“不,我沒有,”晁靈云陷入忘恩負義的罪名危機,就像溺水的人急于爬上岸,滿面漲紅地解釋,“這事我完全不知情,朝堂上的事,光王一點都沒告訴我!我若知道大人出了事還有心賞花,就讓我瞎掉兩只眼睛!阿姊,難道我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忘恩負義的小人嗎?”
“我又沒有責(zé)怪你的意思,你何必說那么重的話。”絳真依舊態(tài)度冷淡,并沒有被晁靈云的激動感染,“如今天子震怒,事態(tài)已無可挽回,大人輕則被貶出京城,重則……就是下一個宋申錫。靈云,你實話告訴我,光王這個時候帶你出府賞花,真的是無心之舉嗎?”
絳真的問題看似不著邊際,卻問得尖銳而沉重,晁靈云一瞬間有點懵,隨即意識到絳真遠比自己敏銳:“阿姊,這應(yīng)該只是巧合。”
她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完,才發(fā)現(xiàn)這個答案連她自己都沒法信服。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似乎從絳真眼中看出了一絲失望,只是情緒變化轉(zhuǎn)瞬即逝,絳真已經(jīng)淡淡地“嗯”了一聲,沒有再就這個問題糾纏下去。
“大郎幫著京兆尹降服三王子,自然也就得罪了三王子背后的鄭注,是我要求他借著養(yǎng)傷讓食肆歇業(yè),最要緊的是先避過這陣風(fēng)頭。京兆尹楊虞卿是李宗閔的黨羽,讓他和鄭注斗一斗,多少會對大人有利。”絳真對晁靈云說出自己的打算,叮囑她,“寶珞是潁王身邊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郎的事你別對她細說。她要的櫻桃畢羅,讓店里的伙計為她做一盒,也就差不多了。”
“謝謝阿姊,”晁靈云暗暗松了一口氣,倒有些替寶珞不好意思,“我也是沒想到,寶珞會對櫻桃畢羅癡迷到這種地步,給你們添麻煩了。”
“不必客氣,這點上,她倒真是大郎的知音。”絳真嘆了一口氣,悵然道,“我一直對大郎隱瞞身份,只愿他一輩子風(fēng)平浪靜,沒想到他竟主動惹上麻煩。他不知道三王子背后的深淺,我卻不得不替他操心,偏又趕上大人被彈劾,你不知道我這幾天過的,簡直是焦頭爛額。”
“阿姊往好了想,他這也是懲惡揚善,很有英雄氣概,足以證明阿姊當(dāng)初沒有看錯人。”
絳真聽了這話,若有所思地望著晁靈云,意味深長道:“當(dāng)初我相中大郎,除了看重他的人品,也是為了求一份省心。人情世故這方面,我自問比你收放自如,都不敢與朝堂上的人深交,靈云,你可得當(dāng)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