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結(jié)仇
“大人可別冤枉好人,誰說我要?dú)⒛悖俊蔽讕熡米钤频L(fēng)輕的語氣,繪聲繪色地對著鄭注耳語,“我可以用這把刀劃開你的肚子,掏出你的腸子,拋到房梁上打個結(jié),把你吊起來,但是你,仍然可以活得好好的——這就是我的法術(shù)。”
鄭注聽得頭皮發(fā)麻,渾身顫抖,牙齒格格打戰(zhàn):“你,你想要什么,我們好商量。”
“我只想要大人一句話,”巫師押著鄭注,一步步走向大堂外,“大人,我的法術(shù)究竟如何?”
“高,高極了!巫師法術(shù)高明、神通廣大,是我有眼無珠,多有得罪。”鄭注被刀逼著走出大堂,又跟著巫師一路走向宅門,余光瞥見道路兩旁目瞪口呆的仆從,臉上臊得慌,不禁小聲哀求,“我知道巫師你不想殺我,我也不敢再造次,我可以奉上一匹快馬供你脫身,只求你給我留些顏面。”
巫師冷眼一橫,手中的刀緊了緊,反問:“誰說我不想殺你?”
鄭注腦中靈光一閃,兩眼一閉,壯著膽子大喊:“來人啊,快給巫師牽匹好馬來!”
豁出去喊完,他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巫師并沒有反對,便知道自己多半是賭對了,心里總算稍稍安定。
須臾,有家丁戰(zhàn)戰(zhàn)兢兢牽來一匹五花駿馬,畏縮著不敢上前。
鄭注氣急敗壞地喊:“還不快伺候巫師上馬!”
“把馬牽到門外。”巫師不為所動,繼續(xù)往鄭宅大門走。
因?yàn)橹魅吮粧吨疲瑵M宅的侍衛(wèi)與門客都不敢妄動,只能任憑巫師用刀押著鄭注,一路走到大門外。待到下了石階,巫師猛地一把將鄭注推向門口的石獅子,自己縱身上馬,風(fēng)馳電掣地絕塵而去。
鄭注撞著石獅子,疼得齜牙咧嘴,捂著后腰大叫:“上啊!誰殺了他,誰就是我的副將!”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剛剛還不敢上前的一群人,此刻又爭先恐后地追了出去。
鄭注遭此奇恥大辱,心中賭咒發(fā)誓要將此人碎尸萬段,罵罵咧咧地坐上家丁抬來的步輿,他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軟,回到自己起居的庭院。
庭院門口已等候著好幾個謀士,見他來了,紛紛上前噓寒問暖。
鄭注心中有氣,罵道:“瞧瞧你們這一窩雞鳴狗盜之徒,要你們何用!”
謀士們諂媚地笑著,七嘴八舌地奉承:“大人洪福齊天,不過是虛驚一場,何必對著我們?nèi)鰵猓俊?br/>
“就是,我等就算是雞鳴狗盜之徒,也有些旁門左道的本事,現(xiàn)在那么多人出去捉拿他,未必不能降服一個裝神弄鬼的家伙。”
一群人簇?fù)碇嵶⒆哌M(jìn)客堂,嚷著要侍兒送酒食來,給鄭注壓驚。
鄭注痛飲了一杯酒,定了定神,沉吟道:“這人是真想要我的命,但不知道出于什么理由,沒法直接對我動手。”
“大人是朝廷命官,他若真敢對大人下手,不要命了?”一名謀士嗤笑。
鄭注卻沉著臉,緩緩道:“我看這個人,很有膽色,不像是怕死的人。也許我身上有讓他顧慮的東西,他才不敢動手。”
“大人覺得會是什么?”
“誰知道呢?”鄭注摸著自己的脖子,仿佛刀刃冰冷的觸感還未消失,心中帶著余悸,卻陰冷地笑了,“身居高位,猶如君子懷璧,有壞處,自然也有好處。他既然招惹上我,那就是闖進(jìn)了天羅地網(wǎng),任他插翅也難飛。”
。。。
但凡天下婦人,只要是有了孩子,在外面遇上留著垂髫,嬉笑打鬧的小不點(diǎn),總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這天晁靈云在教坊,看著一群耍百戲家的小孩子玩竿木,意外發(fā)現(xiàn)其中一個男孩臉上用紅顏料畫滿了歪歪扭扭的字,下眼瞼上貼著兩道金箔,不由一笑,招手將他叫到面前,故意問:“你這怪模怪樣的,在學(xué)誰?”
那虎頭虎腦的男孩立刻大聲糾正她:“我是細(xì)封巫師,不是怪模怪樣!”
“哦,”晁靈云故意裝傻,逗他玩,“為什么學(xué)他呀?”
“他神通廣大,能騰云駕霧!那天我從長桿上掉下來,他就像這樣,一下子把我接住!”男孩揚(yáng)起胳膊,奮力沖晁靈云比劃,“我眼睛一睜就在他懷里,屁股一點(diǎn)沒疼,他是飛到天上把我給接住的!”
生在百戲伶人家的孩子,從小就要跟著父母學(xué)藝,達(dá)官貴人又覺得孩子耍竿木比大人逗趣,就這樣蔚然成風(fēng),每年失足摔死的幼童不知凡幾。
這孩子的話晁靈云一聽就明白,心里一陣暖意涌動,連連點(diǎn)頭附和:“原來如此,細(xì)封巫師真是厲害!”
不料這時,一位像是男孩娘親的婦人忽然跑過來,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罵道:“多少頓打也長不了你的記性!非要神策軍把你抓進(jìn)天牢里抽筋剝皮,你才不在臉上畫這夭壽的鬼畫符!”說著從懷里扯出一方帕子,使勁擦著男孩的臉,把孩子疼得吱哇亂叫。
晁靈云聽出這話里苗頭不對,忙問:“大娘,你這話是什么意思?神策軍要抓細(xì)封巫師嗎?”
那婦人立刻面露難色,一副不愿多言,又良心不安的模樣,低頭看看懷里的孩子,還是急匆匆地低聲道:“聽我家那口子說,細(xì)封巫師得罪了鄭判官,神策軍正在滿城搜捕他呢。”
晁靈云心中一緊,清楚其中厲害,連忙低聲向婦人道謝:“是我多嘴了,謝謝大娘。”
“罷了,他畢竟是我家的大恩人,這世道,就是好人沒好報(bào)……”那婦人一邊搖頭嘆息,一邊摟著孩子走遠(yuǎn)。
晁靈云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放心不下石雄那一頭,決定先不回光王宅,去鄭中丞那里找絳真問一問。
如今絳真已憑著色藝雙絕,從搊彈家中脫穎而出,成了鄭中丞最中意的弟子,日常固定出入教坊。
晁靈云循著琵琶聲走到鄭中丞授課的庭院,果然在一群弟子中看見了她。姊妹倆四目相對,立刻心領(lǐng)神會,找了個僻靜的地方碰頭。
“聽說石雄被神策軍盯上了?”不等絳真開口,晁靈云便主動問。
絳真有點(diǎn)詫異地看了她一眼,一向從容的臉上罕見地流露出幾分焦灼:“何止是他,連我都被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