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七好開門
無論仙門平靜之下涌動多少暗流, 每年一度的登仙集會照例舉行。
仙門盛會,游人如織,平時冷落的小城, 霎時擠滿了修士。這里面排場最大的是盛家的寶船, 朱紅鎏金的仙船懸在天空,上面繪制盛家的家族符文。
仙船陰影幾乎籠罩大半個天空, 圍著登仙集轉(zhuǎn)了圈后,被城管協(xié)會以有礙市容、阻擾出行為由,強行停到了城外。
但逼還是裝到了。
底下的散修們議論紛紛:“這就是盛家的排場嗎?好氣派??!”
“不愧是屹立這么多修仙世家,這仙船,得多少靈石才能驅(qū)動?!?br/>
“今年登仙集盛家也招人嗎?他們不是向來不招外人進去嗎,”說話的少年搓搓手,“今年要是盛家也招人,那我得努努力。”
其他人轟然大笑:“得了吧,就算招,也不會招你啊。而且盛家想招人,直接自己辦比試不就好了,還用得著來這里撿漏?我看這樣子,說不定是盛家大小姐想下凡來看看熱鬧。聽說她最近不在九華山了, 總不會是看上這兒哪個小宗門了吧?”
“呸,做夢吧,人家九華山都看不上, 還能看得上哪里?七殺宗嗎?”
而眾人議論的對象這時正站在水鏡前,一身大紅繡金裙擺,金繡火鳳,耀眼張揚。她盯著鏡中自己的容貌,滿意地笑起來, 摸了摸肩膀上的小鳥。
小鳥:“啾~”
“大小姐,你真要進這里的哪個宗門嗎?”盛老管家無奈地說:“你不知道,登仙集上都是些不入流的小宗門,就算你不想呆在九華山,我們盛家不是有許多功法流傳,在家里修煉也挺好,何必要來這里呢?”
這不是精準扶貧嗎?
盛瓊花不屑地瞥他們一眼,“你們懂什么?”
她指揮著眾人抬好幾箱極品靈石與各色法寶靈丹,全當這次拜入七好門的拜師禮。
盛老管家無奈看她胡鬧,喃喃抱怨:“七好門,這個門派真是聞所未聞,也沒有什么名氣,于你修行無益啊。”
盛瓊花:“瓊叔,做人呢,眼光要放長遠,這個宗門暫時聽上去沒什么名氣,但是我算了算,它肯定前途光明。我要抓緊機會,趕緊進入其中成為大師姐,說不定以后還能蹭它的光!”
老管家寵溺地笑開,“行吧,小姐說什么就是什么。這個七好門,雖然好像一點都不厲害,但是名字聽上去很淳樸。”
盛瓊花一口茶水差點噴出來,“淳樸?”
老管家和藹笑:“是啊,當好人講好話做好事,多淳樸善良一宗門。大小姐,老爺和夫人也是這個意思,宗門小一點沒關系,反正再厲害,也不會比我們有錢。只要你喜歡、宗門里師兄師姐待你都好,這就行了。”
盛瓊花笑起來,“沒錯,他們對我都挺好。”
老管家點頭,“我聽這名字,也是一鄉(xiāng)下淳樸小宗門,一般這樣的宗門,人都挺不錯的?!?br/>
盛瓊花抹了把汗,訕訕笑了一下,不管怎么樣,入門的時候,她一定要招搖一點、張揚一點,帶著自己這么多箱靈石浩浩蕩蕩跑過去,爭取亮瞎眾人的眼睛,給七好門長點面子。
這樣一定能獲取魔尊的垂青,被提拔成七好門大師姐,從此坐擁美人三千,修習風月道,走上人生巔峰。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
她打定主意,等到登仙集開集當日,盛家的仙船從云中駛來,懸在城門口。
而后,巨大的仙船上,又飛出數(shù)架規(guī)模略小,寶華四射的仙船。這些小仙船在空中變換不同的隊形與顏色,寶光閃爍,怪好看的。
盛瓊花紅衣颯揚,立在仙船最開頭,心想,這下她可給七好門長臉了,這儀仗船她排練好久了呢。
儀仗船浩浩湯湯飛往登仙集,停在高樓最上層。
老管家問:“大小姐,你說的那個七好門,是在第幾層呀?”
盛瓊花想了想,七殺宗的分宗,雖然暫時沒什么名氣,但它畢竟是七殺宗的支系,于是指了指最上面,“那肯定是要在最上一層的!”
……
登仙集一層最角落,陸鳴倚著欄桿,往上看了眼,張大嘴,“好花哨啊,這就是有錢人嗎?”
江念跟著往上看,許多閃著五顏六色光的仙船在空中,一時變成一個七字,一時變成一個好字,不停變換隊形。
江念打個哈欠,茫然問:“這是你們誰請來的氣氛組,不是說低調(diào)行事,用得著這么宣傳嗎?”
陸鳴攤手,“不是我啊,我哪想得到這個?!?br/>
江念心想,這個確實,于是看向君朝露。
君朝露蹙眉,“我不知情。”
慕曦兒也連忙道:“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很欣賞那個放飛船的人,要是仙船后面還拖點輕紗,撒點花瓣,那就更漂亮了?!?br/>
陸鳴:“花里胡哨?!?br/>
慕曦兒瞪他一眼,他立馬僵硬接話道:“花里胡哨,仙女行為!”
“呵?!蹦疥貎弘p手抱臂,這才放過他,目光四下望了望,最后落在角落旁陰影中,歲寒雪閉目調(diào)息,不理會外事。
江念倚靠欄桿坐著,袖子里揣著小鳥,望著熟悉又陌生的景色發(fā)呆。直到她肩膀一沉,慕曦兒抱住她的手臂,靠在她肩上,“師尊,這兒不好玩,我們?nèi)コ詡€飯唄!”
陸鳴:“對啊,去玩玩唄,別修煉了,反正也沒人過來?!?br/>
他們一行人隱藏身形氣息,縮在登仙集的角落,支起叫七好門的牌匾。
修士來來往往,無人為這個籍籍無名的小宗門駐足。盛瓊花弄這么大排場過來后,修士們爭著去樓上看熱鬧,這兒更冷清了。
江念沒等到記憶里的幾個老頭湊一起吹牛,心中略略失望,但幾個徒弟攏著袖子,有一搭沒一搭聊天,袖子里小鳥絨毛柔軟,拂得她的手腕微癢。
她嘴角噙起淡笑,一拍欄桿,“好,那我們?nèi)ネ嫱姘??!?br/>
她還欠小鳥一件漂亮衣服呢。
歲寒雪沒有動,盤坐在地,繼續(xù)閉目調(diào)息。
陸鳴在她面前蹲下,“喂,別這么努力了吧,一起去外面走走唄。”
歲寒雪:“我在這里守攤,不然會被別人占了?!?br/>
陸鳴笑得彎起眼睛,“還是你想得周全,你要什么,等會我給你買回來?!?br/>
歲寒雪搖頭,她修為被廢,這些日子專心修煉,心無旁騖。說了兩句后,就閉上眼睛繼續(xù)修煉,一遍遍用靈氣沖刷自己的經(jīng)脈與神府。
于是江念帶著幾個徒弟循著記憶路線一路瞎逛,只留下歲寒雪盤坐在七好門的攤位前,兢兢業(yè)業(yè)守攤。
江念首先逛到小巷,想找到記憶里那個餛飩攤。
但這么多年過去,別說餛飩攤沒了,連巷子都被拆遷,換成一條闊綽繁華的商業(yè)街。街道上店鋪林立,賣功法仙丹的、靈藥靈草的,清一色在店鋪前支起招牌,大聲叫賣。
開登仙集可是大日子,天下修士大多都來了,流量激增,街道寸土寸金,一個攤位都租一百靈石一天。
江念轉(zhuǎn)動扇子,帶著徒弟進入一個酒樓,要了一份水盆羊肉,幾盤靈草做的菜,和一盆水靈果。
大廳有說書人在大聲讀話本,說的是前朝一樁怪事。
說前朝有個少年君王,空有一腔志向,想讓天下海晏河清,結(jié)果壯志未酬,被他十分寵信的奸臣毒殺。怕他怨氣化為惡鬼,奸臣便將他的尸首斬成六截,分別鎮(zhèn)壓在京城六座佛寺中。
結(jié)果一日京城地動,六座佛寺一齊癱了。
那時奸臣已當上攝政王,權(quán)傾天下,害怕那少年帝王復仇,請了天下的方士,甚至請動仙門的仙長。仙長掐指一算,算出那個怨鬼已輪回轉(zhuǎn)世,此事便就這么作罷了。
只是十月后,攝政王的夫人生下一個小孩,天生機敏非常,只是手臂大腿處皆有紅痕,像是被活生生斬斷又用縫起來一般。
世子聰敏紈绔,不務正業(yè),年紀輕輕就敗盡家業(yè),害得老爹慘死,自己也不得善終。他死在十七歲,年歲與當年被毒害的帝王相同,于是便有傳言,說世子是那怨氣未消的少年帝王回來討債。
……
說書人激情描繪少年帝王如何被親信之人毒殺,砍去手腳,鎮(zhèn)在佛寺,又是如何如何騙過仙長,化作討債鬼回來報仇。
陸鳴聽得眼睛發(fā)亮,筷子都放下了。
江念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眸光微動,望了君朝露一眼。
青年臉色霜白,眉眼微合,神情沉靜雍然。
江念拋下去一塊靈石,“換個說吧,這故事聽著血淋淋的,怪嚇人的。”
陸鳴:“師尊別啊,這不是很下飯嘛!”
君朝露幽幽看了他一眼,陸鳴一邊干飯,一邊激情討論:“你說這故事真的假的?這么說那具尸體怨氣未消,說不定變成僵尸了,放在那不用多浪費啊,等會我就把他挖出來吧。”
君朝露微笑:“好啊,師弟真是慧眼識珠?!?br/>
陸鳴第一次被師兄認可,害羞地笑了笑,笑容還沒收起,腹部忽然一痛。他不可置信地低下頭,委屈地說:“師兄!你干嘛又捅我!”
君朝露:“心情不好?!?br/>
陸鳴委屈巴巴,“師尊,你看看他!”
江念低頭干飯,慕曦兒瞪他們:“要打出去打,我們還要吃飯呢?!?br/>
陸鳴想起師尊對小師弟的偏愛,嘗試像謝清歡那樣,臉色蒼白,假裝一朵柔弱無力的白蓮花,輕聲說:“師尊,你……”
江念:“要打出去打?!?br/>
陸鳴:qaq
委屈,想哭。
他一拍桌板,抬手鬼氣朝君朝露襲過去,“你又捅我!你又捅我!明明都在好好吃飯,捅我很開心嗎?”
君朝露及時退到窗邊,朝他笑:“開心啊?!?br/>
陸鳴一咬牙,直接朝他沖過去,兩個人在樓外從天上打到地上,從地上打到天上,打得城中的保衛(wèi)隊都出現(xiàn)了,把他們轟到城外去打架。
慕曦兒搖頭感慨:“嘖嘖,臭男人,真敗興!”
這時,盛家的仙船一邊變幻隊形,一邊慢慢飛往下面的樓層。
慕曦兒吃完,玉指點著桌面,本來想和江念說說話。但當她看江念摸著袖子,袖子里探出一個皮皮蝦腦袋時,渾身僵硬,很識趣地笑起來,“師尊,那我先走啦~”
江念點頭,等人都離開,把袖子里的小鳥放到水靈果里,“他們都走啦,出來吧。”
謝清歡變成人形,坐在她身側(cè),抬手替她剝水果。
江念塞幾顆靈果給他,謝清歡也剝過葡萄,遞到她的嘴邊。
大廳中說書人大聲說另外一段故事,謝清歡忽然問:“剛才話本里的少年帝王,是大師兄嗎?”
江念夾羊肉的手一頓,“嗯。”
謝清歡喃喃:“難怪?!?br/>
江念邊干飯便問:“難怪什么?”
謝清歡:“我觀師兄面相,是短壽之相,年少必有死劫。當年他被分尸鎮(zhèn)壓在佛寺中,本該被強行超度,可他悟性絕佳,天生適合修道,居然窺至一二輪回道,陰差陽錯回來報復?!?br/>
江念蹙眉,心里想的是,他還會看面相?
謝清歡心中驚訝君朝露的天賦,又有些驕傲,畢竟,這可是他給七殺宗輸送的人才!
他緩聲道:“不過他亦不知自己踏上道途,也沒人指點他,因此他只能不停轉(zhuǎn)世,代代早夭,不得善終,按理來說,若有朝一日他渡過十七歲這道死劫,定會成為一個極為可怕的魔修?!?br/>
江念:“現(xiàn)在也挺可怕的。”
謝清歡溫柔笑了笑,“多虧他遇見了你?!?br/>
江念不愿領功,“別,他遇到我的時候早就滿十七歲了,那道死劫可不是我救的?!?br/>
謝清歡莞爾,給她夾一筷子菜,邊說:“我的意思是,他經(jīng)歷這么多次慘死的輪回,若是沒有遇見念念,想必現(xiàn)在已變成一個嗜血好殺的魔修。幫他渡過死劫的那人,只是救了他的命,而念念救的是他的心?!?br/>
江念有些不好意思了,心想自己家的小鳥可真會夸人!
她害羞片刻,說道:“你看他捅人的樣子,明明也很嗜血好殺吧。”
他們就像老父親和老母親,坐在一起指指點點自己的崽,“不過我挺看好他的,日后想退休,七殺宗交給朝露倒不錯。”
謝清歡點頭,“是不錯?!彼p聲嘆道:“君朝露何其有幸,能夠遇見你。”
江念:“你這話說得,好像我是個好人似的。”
謝清歡抬起眸,望著她,慢慢說:“當好人,要比當壞人要難多了。”他笑了一下,抬手把她散落的鬢發(fā)別在而后,“念念只是,善良有點鋒芒罷了?!?br/>
江念:“你成長了!”
謝清歡靜靜凝視她,對上少女琉璃般剔透干凈的眼眸,心臟跳動如擂鼓。一開始他遇到江念時,只是好奇讓幾個少年紛紛倒戈的魔尊到底是什么樣的人,于是他在江念身旁待了數(shù)載,終于得到了一個答案——
哪怕她已識乾坤大,卻猶憐草木青。
江念被他看得微微低下頭,臉上發(fā)熱,假裝埋頭干飯。
謝清歡莞爾,想起一事,擰了擰眉,又說:“師兄師姐都很信服師尊,師尊若是對他們不放心,可以讓他們許下魂誓?!?br/>
江念奇怪:“我干嘛讓他們許魂誓,七殺宗又不像九華山,我們很自由的!”
謝清歡問:“那假如師兄他們是九華山的臥底呢?”
江念陰惻惻笑道:“他們可以自由選擇一個死法。”
謝清歡嘆氣,扶了扶眉心。
“總之,我想他們就算是臥底,也有迫不得已的原因,說不定是被奸人所迫?!?br/>
江念狐疑地看著他,“你怎么說起這個?”
謝清歡:“……沒什么,只是想到了?!?br/>
江念用筷子輕敲瓷碗,認真想了片刻,回答他:“如果真是被奸人逼迫,就像這次九華山這樣,拿走人家的魂火,逼他們許誓,又或者在他們體內(nèi)下什么什么毒咒,讓他們過來臥底。其實只要把問題解決,我倒不在意?!?br/>
反正她收留了歲寒雪,拐走了盛瓊花,對自己的幾個徒弟自然更加寬宥。何況他們這幾個人,可是修魔的鬼才,要她拱手讓出去,她還舍不得呢。
謝清歡:“如何解決問題?”
江念聳聳肩,滿不在乎地說:“只要把那個奸人挫骨揚灰,不就得了?”
講道理,誰來七殺宗臥底?。克麄兤邭⒆谟忻孛軉??嗷,若說秘密,其實也有一個——有的人外號叫人間兇神,外面看著酷拽狂霸帥,其實……
江念深沉地嘆口氣,“如果那個奸人放著朝露他們不要,反而把人派來七殺宗臥底,那他肯定腦子有坑,不足為懼,很好殺的!”
謝清歡又沉默了。江念以為他害怕,拍拍他的手背,大方告訴他:“沒事啊,你是臥底的話,告訴你是誰派你來的,我把那個人的皮剝了,用雷把他劈得魂飛魄散。”
謝清歡偏頭看眼窗外。
天空湛藍,萬里無云。
他松了口氣,反手握了握江念,“總之都是奸人的錯,你別怪他們?!?br/>
江念瞇起眼睛,涌上一絲懷疑:謝清歡總不會無緣無故同她說起這節(jié)。他向來善良,難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怕她處置君朝露他們,便用這種方式暗示,讓她做好心理準備?
她摩挲少年冰冷細膩的手背,回憶起與君朝露等人相處的點點滴滴。
這三個實在是天生的魔修,怎么想都是一副魔修范,仙門能派出這樣的臥底?這么專業(yè)技術對口的嘛。
但是她轉(zhuǎn)念又想到,原書中三人并沒有背叛七殺宗,而是為了滿足江絨那些愚蠢的要求,一個個下場凄涼。如果真是肆意妄為自私自利的魔修,看見七殺宗大廈將傾,早就脫身跑路,怎么會落到這個地步?
江念心想,難道他們一直在做戲騙我,其實他們是個好人?
她突然騰上一股怒氣,這幾個小兔崽子!當臥底可以,當好人,不行!
干完飯,江念拉著謝清歡,跑到衣料店里,像幻境那樣,買一身漂亮華麗的白袍。謝清歡拉住她的手,看向另外一件淺藍色的長裙。
江念:“看什么看?你覺得我穿這個合適嗎?”
現(xiàn)在她偽裝了下容貌,枯黃消瘦的臉,嘴角還風騷地點了一粒媒婆痣,一套樸素的村姑打扮。穿上仙女裙,才會畫風不對吧。
謝清歡失落地低下眉眼,“我覺得很合適?!?br/>
江念拒絕:“我不要。等會還要打架呢,別弄壞衣服。”
謝清歡還是讓老板把那件仙氣飄飄的襦裙打包,并問:“打架?”
江念頷首,回頭看見剛打完架,興沖沖朝她跑過來的陸鳴,一拳把他轟到城墻上,按住他的肩膀。陸鳴本來就和君朝露打得一身是血,衣衫襤褸,現(xiàn)在更是蓬頭垢面,看起來凄涼極了。
“師尊?”
江念一抬手,又把君朝露轟到城墻上,默念五雷咒,“我問你們一個問題?!?br/>
城墻被轟出一個凹陷,陸鳴和君朝露像兩只拍扁的蚊子,躺在凹陷里。
看城墻的小兵怒斥他們破壞公共財產(chǎn),江念丟了一袋靈石過去,他便歡天喜地表示,盡管打,把城墻拆掉都沒事。
陸鳴緊張地問:“師尊,什、什么問題?”
江念:“你們是不是有事瞞我?……你們是好人嗎?”
陸鳴馬上哭出來,“師尊!我還不像個壞人嗎?我超壞的!”
他都這么努力了,為什么師尊還覺得他是個好人。
江念又看向君朝露。
君朝露與她對視,想了片刻,“師尊,我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一件事。這個世道,也許當好人要比當壞人更壞?!彼嘈Γ凵裎⑽⒒秀?,“要不然,如何能對付那些壞人呢?師尊你說,是不是這樣?”
江念對這個答案挺滿意,一捏掌心,幾道驚雷從天而降,把兩個徒弟劈成黑炭。
陸鳴與君朝露跌在地上,看著對方腦袋冒煙的樣子,忍不住笑起來,但一想到自己也是這樣,瞬間就不快樂了。
陸鳴:“……師兄,我不想瞞著師尊了?!?br/>
君朝露靠著城墻,閉目調(diào)息,沒再捅他,“嗯?!?br/>
陸鳴樂觀地說:“反正我找好了幫我挖墳的人,師兄,要不我們兩埋一處吧,別浪費了,等過個百十年,我一定把你的尸體挖出來做成尸傀!”
君朝露按了按眉心,“我不想死了啊?!?br/>
死了這么多次,次次輪回不得善終。在他沒有失去神智淪為惡鬼前,幸運遇到了兩個人。
一個拉他離開泥淖,一個教他如何做人。這么多世輪回中,只有這一次是不一樣的。
陸鳴第一次見青年露出這樣脆弱而迷茫的神情,只是現(xiàn)在君朝露被劈成黑炭,很不美觀,惆悵望天時,像一只鴉鴉抬頭。
陸鳴笑成鴨叫:“嘎嘎!”
君朝露:“得想個不死的辦法?!?br/>
陸鳴頓時認真,“什么辦法?還能有什么辦法?”
君朝露從懷里掏出一卷煙草,惆悵地點了根煙,繼續(xù)沉默。
陸鳴一拍腦袋,“我懂了!”
“你懂什么了?”
陸鳴眼睛發(fā)亮,“我們讓真人派七殺宗那幾個峰主也來臥底吧,然后峰主也不想回去了,再把掌門也派過來,這樣掌門也不想回去了!”
君朝露掐煙的手一頓,更惆悵了。
陸鳴也覺得這主意很不靠譜,嘆氣,“我還是讓歲寒雪幫我挖坑吧,挖三個坑,我們一家人埋也要埋得整整齊齊,絕對不是我饞你們的尸體!”
君朝露問:“你不幫真人挖坑了?”
陸鳴:“師尊很喜歡小師弟的,上次我什么都沒做,小師弟自己吐了口血,師尊就罰我兩千鞭?!?br/>
想想他就難受,想哭。
“師兄,給我一個水煙壺吧,我也抽一口。”
君朝露一掌把他伸過來的手拍開,吐口煙圈,“師尊喜歡小師弟?!?br/>
這是個突破口。
“現(xiàn)在真人神魂在七殺宗控制化身,本體肯定處于神游的狀態(tài),直接把真人扛回來吧?!彼骸八偷綆熥鸫采稀!?br/>
陸鳴:“臥槽!師兄,你也太敢想了吧。怎么可以這樣?”
他眼睛一亮,“我有幾百具尸傀,挖地道通到九華山底下分分鐘!師兄,我們什么時候動手!”
君朝露掐滅煙,拍拍他的肩膀,“我就開個玩笑,動什么手,回去了。”
……
登仙集中,盛瓊花帶著一干家仆,已經(jīng)從最高樓一路掃蕩到第一樓。
老管家:“小姐,這兒真的有個七好門嗎?我們一路找來,里外都掃了,連個七好門的影子都沒有啊。”
盛瓊花蹙眉,“不對勁?!?br/>
明明魔尊告訴她的,就是登仙集七好門呀。
老管家嘆氣,實在想不到這是個什么小宗門。
本來他以為七好門是在九樓,九樓那些宗門,比不上九華山,但勉勉強強,七樓以上也是中型宗門,也還行吧。七樓以下是些不入流的小宗門,不過偶爾也還有一技之長。
至于二樓三樓的,都是些不入流的,平時他看都不會看。
但是這個七好門,它甚至不在二樓!
老管家讓仙船停在一樓,掃了眼,還是沒有找到七好門,便說:“大小姐,你不會被人騙了吧?其實根本沒有這個七好門,是不是?”
盛瓊花不信邪,跳下仙船,往角落走。她帶一大群人,順著一樓轉(zhuǎn)了圈,正疑惑之際,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瓊花?”
盛瓊花扭頭,與歲寒雪對個照面。
這時歲寒雪打了一身繃帶,像個木乃伊一樣盤坐在地上,地上鋪一塊黃布。
盛瓊花不可置信地喊了聲:“師姐?你在這里做什么?”
歲寒雪:“招生。”她指了指小字,盛瓊花湊近,看清上面寫著七好,驚呼一聲,“怎么你又是我?guī)熃懔??!?br/>
老管家也震驚地說:“什么!這就是七好門嗎?我還以為這是個乞丐坐在這里討飯呢!”
歲寒雪:……
她閉上眼睛,繼續(xù)調(diào)息。
盛瓊花風中凌亂:“為什么會這樣?明明是我先來的。怎么被人搶先一步了呢?”
老管家拉了拉盛瓊花的袖子,“大小姐,這個宗門也太透明了,招生都派個乞丐來,要不我們回去吧。九樓隨便選一個也行啊。”
盛瓊花白他一眼,他立馬改口:“好吧,小姐喜歡就好,小宗門也有小宗門的好啊,至少樸素淳樸?!?br/>
老管家說完,就看見一道黑旋風朝他們卷來,旋風停了下來,驚訝地看著他們。
“怎么這么多人?”陸鳴撓了撓自己被雷劈開的頭發(fā),頭發(fā)上還在滋滋冒青煙,“你們誰???”
老管家:“我、我們大小姐想加入七好門?!?br/>
陸鳴“奧”了聲,“行吧,等我?guī)熥鸹貋碓僬f?!?br/>
老管家:“這位、這位黑郎君,你也是七好門的哇?”
陸鳴:“對啊,有問題?”
老管家見他一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被雷劈成焦黑的臉,還有炸開的頭發(fā),小聲對盛瓊花說:“大小姐,難怪你帶這么多靈石了,以后千萬別被雷劈了也舍不得換衣服啊,沒錢了就寫信回家,我們有錢的。”
剛說完,他又看見一個被雷劈成炭的男人翻過欄桿,坐在陸鳴身旁。緊接著,一個村姑模樣的女人走了過來,“嚯,這么多人吶。”
陸鳴:“師尊,他們想加入七好門!”
老管家連忙擺手,“不、不是我們,是我們大小姐。”
他看了眼劈成焦炭的陸鳴君朝露,又看了眼地上被繃帶包滿的歲寒雪,再看看唯一像個人樣的“村姑”,心中不禁感慨:這真是好樸素淳樸一宗門。
忽然,老管家見“村姑”后走出一個少年。
少年白袍玉冠,飄然若仙。
老管家倒吸一口涼氣,“大小姐,我懂了。”
作者有話要說: 已識乾坤大,猶憐草木青——馬一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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