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三千世界
山中子一看見江念, 興奮地沖過來,“念念,你終于死啦!”
江念抱了抱小老頭, 許久, 才松開手,眼神復(fù)雜, “讓師父失望了,我還活著?!?br/>
山中子笑瞇瞇地說:“瞧你這話說的,好像為師盼著你死一樣。沒死怎么到這里來了?這地方活人可不能待多久啊?!?br/>
他摸摸江念的胳膊,又捏捏她的臉,評價:“瘦了些?!?br/>
江念鼻尖一酸,瞪圓眼睛,“哪里瘦了?”
她吸吸鼻子,難得露出些小孩子一樣脆弱又強(qiáng)裝堅強(qiáng)的情態(tài),抓著小老頭的手不肯放。眼里蒙上層水霧,隱隱約約看不分明,她揉了揉眼睛,再次看過去。
時間回溯到八百年前,一切俱是舊時模樣。
陽光落在青石上, 石階苔痕新綠,草色蔥蘢。白衣青年坐在樹影里,修長雙指捏著一枚玄黑棋子, 隨手落下一子,看向江念。
劍眉星目,冷漠疏離。
比起江念熟悉的師兄,眼前這個裴翦身著白衣,更像原書中描寫冷酷陰鷙的人間殺神。
在他面前, 江念心中忍不住交織起緊張與酸楚,眼里不知不覺漫上一層水霧。
謝清歡察覺到她的不安,把她拉在身后。
江念揉揉眼睛,“沒事的,你別緊張,我不是怕……”
山中子這才看見江念身邊還跟著一個青年,看清謝清歡容色時,他“嚯”一聲,“念念,這誰?”
謝清歡認(rèn)真回答:“她是我的主人,我是她的男寵。”
山中子張了張嘴,好半晌,才悄悄把江念拉到一旁,小聲說:“念念,你哪里搶來這么漂亮的人?”
江念不服,“師父,怎么你老是覺得是我搶來的,就不能是他自薦枕席嗎?”
山中子:“呸……”
謝清歡聲音平緩,“是我自薦枕席,”他頓了下,誠懇地說:“我欠了她三百萬靈石,要以身還債?!?br/>
江念眼前一黑,跳過去擰他的手臂,又舍不得使力,擰著擰著兩個人的手就纏在了一起。她被緊緊牽住,只能抬眼瞪他,“你這就信了?”
青年表情無辜,反而問她:“你騙我了?”
江念更理直氣壯,“騙就騙了,怎么啦?你不愿意當(dāng)我男寵?”
謝清歡:……
他別開臉,小聲說:“愿意。”
山中子目瞪口呆,“嚯,年輕人真會玩!”
江念抵著謝清歡的肩,聞見他身上冷香,定了定心神,才回過頭,輕聲問:“師兄?”
裴翦:“嗯。”
江念突然安心,朝他笑了一下。
無論眼前是哪一世的裴翦,都是她的師兄,可以永遠(yuǎn)相信的師兄。
山中子跳到他們中間,充當(dāng)翻譯機(jī)器,“你別管你師兄,他一年都擠不出兩個字。唉,你是想問發(fā)生了什么,就來問我吧?!?br/>
江念問:“發(fā)生什么?”
山中子眨眼,“嘿,我也不知道!意不意外?驚不驚喜?”
江念梗一口氣,想跳起來錘爆小老頭的腦袋。
山中子嘻嘻笑開,依舊是玩世不恭的模樣,牽著江念,“來來來,我去給你們做飯,幾百年了吧,想不想師父做的飯?”
江念眼睛又是一熱,抿緊唇,“才不想?!?br/>
山中子哈哈笑起來,拍拍江念的肩膀,轉(zhuǎn)身走到旁邊的屋里。謝清歡眼中閃爍抹疑惑的光,盯著生起的炊火,不由自主也走到廚房去。
山中子偏頭看他,青年清冷出塵,一副餐風(fēng)飲露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站在灶臺前,看上去很違和。
他對這個欠徒弟三百萬靈石巨款、不得不以身抵債的大漂亮心存憐惜,看著青年,就像看自己的乖女婿一樣,越看越喜歡,“小友,你叫什么名字呀?”
謝清歡緊張地攥了攥袖子,“小鸞?!?br/>
山中子笑得慈眉善目,“小鸞啊小鸞,你待在這里做什么,有什么喜歡吃的嗎?我做給你吃?”
謝清歡搖搖頭,又點(diǎn)點(diǎn)頭,“喜歡吃念念?!?br/>
山中子笑容僵滯。
他是不是聽到什么不得了的東西?
謝清歡攬起袖子,露出修長的手臂,蒼白如雪的肌膚上,深黑魔紋扎進(jìn)肉里,森寒的魔氣一縷一縷往外泄出。他神情茫然,低聲呢喃,“要給念念做餛飩?!?br/>
山中子推開門,見江念和裴翦坐在棋局兩端,低頭認(rèn)真下棋。
聽見聲音,他們暫時停手,齊齊望過來。
小老頭開心地笑了,“喂,念念,你家小鸞要給你做餛飩?!?br/>
江念莞爾,“你讓他做唄,他手藝挺好的。”
山中子忍不住叭叭,“這么漂亮的人,萬一被燙著了怎么辦?我說你別老欺負(fù)人家???”
江念:“你怎么老覺得我欺負(fù)他?我像是那種會欺負(fù)他的人嗎?”
山中子沉默了。
江念也沉默了,摸摸嘴角,冷哼一聲,“被欺負(fù)也是他自愿的?!?br/>
山中子寵溺地?fù)u頭笑笑,繼續(xù)回廚房張羅,裴翦隔段時間會去外面,再帶回來一些東西,因此廚房里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就和他們從前一樣。
炊煙裊裊,輕薄的霧氣徐徐飛旋。
江念望了片刻,又抹了把眼睛,聲音微顫:“師兄?!?br/>
裴翦依舊話少,“嗯?!?br/>
江念抓著棋子的手輕輕哆嗦著,好幾次都落不穩(wěn),最后被人一把握住,落在棋盤上。
裴翦抬眸看她,“問吧?!?br/>
江念靜靜凝視這個師兄,好半晌,才開口:“師兄,是最開始的,踏仙里的師兄?”
裴翦頷首,“是?!?br/>
他蹙眉,像是想同她講清楚,但又缺失組織語言的能力,張了張嘴,沒發(fā)出聲音。
江念垂眸,看著按住自己的手,低聲說:“師兄不用為難,我問,你點(diǎn)頭或者搖頭就可以啦?!?br/>
裴翦:“嗯?!?br/>
江念心中隱隱有猜想,慢慢問:“師兄跟踏仙書里一樣,經(jīng)歷那些劇情……”感受到按住自己的手一緊,她心泛著疼,略過這節(jié),直接問:“最后飛升,和系統(tǒng)對上了?”
裴翦點(diǎn)頭,“是?!?br/>
“你打過那群寄生蟲……”江念看他坐在這里,知道了答案,然而飛升之后的世界,超乎她的想象。眼前的師兄很厲害,比系統(tǒng)更厲害,既然系統(tǒng)能夠干預(yù)小世界的運(yùn)轉(zhuǎn),那么他自然也可以。
“然后,重啟了我們這個世界?”江念不知他要經(jīng)歷多少,才能做到這一點(diǎn),裴翦自然也不會對她說起漫長的掙扎與尋覓,只是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江念眼眶有點(diǎn)濕,“可我還是不明白,為什么師兄不直接過來,非要在這里等著呢?”
裴翦:“無法?!?br/>
江念咬唇想了想,“是因為你和系統(tǒng)一樣,被天道排斥?”
太過強(qiáng)大,以至于小世界的天地?zé)o法容納。他只能在系統(tǒng)吸收走能量,世界坍塌、天道衰竭時出現(xiàn),一道劍氣撕裂天地,絞碎地面肆虐的魔物。
裴翦點(diǎn)頭,臉上神色淡淡。
江念又問:“106也是師兄想辦法弄來的,為了讓我知道之后的命運(yùn),你懂的,如若我知道《踏仙》劇情,肯定不會束手就死,是嗎?”
裴翦:“是。”
“那我世界里的師兄……”
裴翦望著她,點(diǎn)頭,“一魄,他不知?!?br/>
他的神魂太過強(qiáng)大,被天道排斥,只能用一魄進(jìn)入重啟的世界,默默保護(hù)江念。然而這一魄,對未來之事茫然不知,只擁有他曾經(jīng)最美好的記憶。
“105那些系統(tǒng),全是師兄殺的?”
“該殺?!?br/>
江念笑起來,“師兄說得對,是該殺?!彼龕澣秽?,“可是,為什么要重啟這么多次?”
想起洛瑤南記憶里的魔尊并非自己,她抬起眼,眼睛很亮,定定看著裴翦,“是不是因為,我總是沒有辦法活到劇情最后?”
她以為鬼方山上百死一生越級殺死翠云山老祖是自己運(yùn)氣好,但她忘了,自己這個人,運(yùn)氣向來不怎么好。
要改變命運(yùn)何其難,也許從她決定入魔時,就和師兄化身一起在鬼方山石階上翻來覆去死了無數(shù)次,形神俱滅,魂飛魄散。
師兄在冥城,也等不到她。
《踏仙》劇情線變化,裴翦沒有飛升,系統(tǒng)再次盯上這個世界,于是衍生了《碎魔》,才誕生新的主角。
從前百來次《碎魔》的劇情,和她其實沒什么關(guān)系,她根本沒能活到那個時候。里面的魔尊,也只是一個給洛瑤南送金手指的工具人。
魔尊也許叫江絨,也許叫江念,總之,并不是她。
《碎魔》本就是因這個世界衍生,會隨著世界線變化發(fā)生改變不奇怪。所以當(dāng)這一世的她成為魔尊以后,書中寫的與洛瑤南糾纏不休的女子,就變成了她。
在從前的輪回中,等《碎魔》劇情結(jié)束,系統(tǒng)吸收走世界的氣運(yùn),將要離開時,裴翦才能一劍斬開天地,徹底結(jié)束這個世界,開始下一次重啟。
直到最后一次,她和師兄在死劫中以命相搏,終于活下來,站在了冥城。
江念想清楚這些,心情沉甸甸的,忍不住想發(fā)抖,眼里一層水霧蒙蒙,眨巴眨巴眼,淚珠就墜下來,掉在棋盤上。
裴翦皺眉,抹掉棋盤上的淚痕。
江念擦掉淚,笑笑:“果然,永遠(yuǎn)可以相信師兄呀!”
青年眼皮一顫,抬眼看過來,冷漠的眸里終于帶上一絲情緒。
“別信我?!彼曇舻统?,“信自己?!?br/>
江念眼前暗了暗,浮現(xiàn)一段記憶。
許多年前,少女對仙門拍賣會好奇又心動,興沖沖與師兄一齊前去。她牽著師兄的手,蹦蹦跶跶跟在他身后。
山中子在旁邊說:“我聽說拍賣會上有一些好色的世家少爺,仗著自己有個大能親戚,總?cè)フ{(diào)戲些美貌的散修,念念生得這么好看,不會被誰看上吧?”
白衣少年猛地回頭,承諾:“我會保護(hù)她。”
他沒有保護(hù)好她。
拍賣會人來人往,他不小心松開手,再次相見,捧在掌心的珍寶,變得冰冷僵硬,傷痕累累,尸體橫在亂葬崗,至死沒有閉上眼睛。
少女的頭偏著,看著拍賣會的方向,一直在等他。
江念腦中隆隆作響,從前世界的記憶轟隆隆壓過來,讓她幾乎難以喘息。她痛苦地按緊棋盤,手背青筋迸出,不疼,只是被翻涌的情緒壓得喘不過氣,幾要崩潰。
裴翦眸光閃爍,手指微微一動,想握住她,但他靜坐如松,沒有伸出手。
真正的保護(hù),是讓她飛快成長,能夠自己有能力對抗命運(yùn)。
而不是像當(dāng)年,無助又絕望地等待另一個人拯救,直到生命終結(jié)。
很早以前,他就知道這個道理。
江念抿緊唇,眼里模糊一片,只知道拭去臉上的淚水,好像她積攢這么多年的淚,都要在今天流盡。
后廚發(fā)出一聲巨響,山中子叫出聲。
江念連忙推門跑進(jìn)去,見謝清歡蜷縮在灶臺下,臉上全是虛汗。山中子無措地站在旁邊,“他突然就這樣了,我去拿藥!”
江念跪坐在謝清歡身前,突然被青年一把拉入懷里。他疼得臉色慘白,瑟瑟發(fā)抖,卻執(zhí)拗又溫柔地湊過來,吻住她臉上的淚痕。
“不哭。”謝清歡顫抖著說:“念念別難過。”
江念緊緊抱住他,埋在他的胸口,肩膀聳動,很快把青年胸前的衣服浸濕。她攥住謝清歡的衣領(lǐng),像擱淺的魚一樣大口呼吸,過去百次的記憶太慘烈,只能結(jié)契的青鸞能安撫突然涌來的絕望的情緒。
謝清歡抱住她,慢慢拍著她的背,安撫著懷中少女。身上傷口幾次迸開,鮮血流了一地,他渾然不覺,只怕弄臟懷里的姑娘。
山中子焦急地抱著堆瓶瓶罐罐跑過來,到門口,看見他們兩個緊緊抱在一起,好像要把對方融進(jìn)骨血里,地上鮮血橫流,看上去慘烈又激情四射。
山石上默默后退一步,“這、這……”
年輕人玩得這么開嗎?
江念終于緩過來,抵著謝清歡的肩,手指全是他的血。
“疼不疼?”
謝清歡不說話,湊過來遞給她一個冰涼又纏綿的吻。
山中子:……
“咳咳咳?!彼偪窀煽?。
江念回頭,眼睛紅紅的,“師父?!?br/>
山中子一怔,“怎么哭了呢?”
江念搖頭,估計山中子也不知這些事,她也不愿讓小老頭知道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她吸吸鼻子,悶聲道:“藥呢?”
山中子連忙把藥瓶遞過來,低頭看著傷口崩裂的青年,倒抽一口涼氣。
謝清歡閉著眼,臉上一點(diǎn)血色也沒有,像個殘破的娃娃,半坐在地上。
“小鸞這是怎么啦?”山中子問。
江念給他傷口撒上藥粉,不出意外,就見藥粉被血沖散,一點(diǎn)用的沒有。
山中子一驚,“明明以前你們一用傷口就好了,怎么對小鸞沒有用?”
江念哽咽著說:“他需要一個獸醫(yī)。”
裴翦出現(xiàn)在門口,長身而立,背對陽光。
他看了眼慘烈的景象,沉聲說:“去屋里?!?br/>
江念扶起謝清歡,把渾身是血的青年扶進(jìn)自己曾經(jīng)的閨房中,小心把他放在榻上。
裴翦:“你出去。”
江念應(yīng)了聲,卻被緊緊抓住手。謝清歡不肯松開她,緊緊望著她,蒼白的唇微抿,黑眸濕潤,神情脆弱又依戀。
江念當(dāng)即心軟,“師兄,我能在這里嗎?我想陪著他?!?br/>
裴翦面無表情:“不能?!?br/>
江念:……
她在裴翦冰冷的目光中,默默去扯謝清歡的手。謝清歡握得極緊,指節(jié)慘白,眼里水霧蒙蒙,始終不肯放她走。
江念只好彎下身,親親他的眼睛,小聲說:“我又不是不回來,你師伯給你治治病,連師伯都忘了嗎?”
謝清歡聲音很輕,“別走?!?br/>
江念心軟成水,抹掉他面上冷汗,觸及青年蒼白冰冷的肌膚,再次抬頭看向裴翦,企圖撒嬌:“師兄,讓我陪著他嘛?!?br/>
裴翦:“不能?!?br/>
江念小聲嘟囔:“師兄你不懂愛!”
裴翦:……
到最后她只好把牽?;ǚ旁谡眍^邊,溫柔哄自己的小鸞:“我去給你摘花,你先乖乖躺在這里,好不好?”
謝清歡定定看著她,慢慢松開手,然后背對她蜷緊身體。青絲鋪滿削瘦的背,身體因為疼痛顫抖,長發(fā)也微微曳動。
江念抓起一縷冰涼的青絲,低頭親了口,然后與裴翦對視一眼,慢慢走出臥房。她坐在石階上,聽見里面?zhèn)鱽碇刂氐拇?,心臟也發(fā)緊。
多半是這治療的方法太慘烈,裴翦才會讓她避開。但是她與謝清歡結(jié)契,自然能體會到小鳥現(xiàn)在的難過。
她低著頭,抱住膝蓋。
山中子靠近她坐下,輕輕攬住她的肩,“念念,沒事的,你師兄可以救小鸞的。”
江念聲音低啞,“我知道的,”她抱住小老頭,“我只是心疼小鸞,也心疼師兄?!?br/>
山中子深深嘆口氣,拍拍她的后背。
“你們有出息,你們的事,我總是不懂的?!毙±项^很無奈,就像他不知道明明人間一個裴翦,為什么死了,還能見到一個裴翦。
但不管是哪個裴翦,終歸是他的徒弟。
他想起在冥城初見青年時的情景,也如江念般,心中漫上針扎一樣的疼痛,“我剛見到你師兄時,他連話都不會說了。這些年我天天陪他,才讓他多說幾句話?!?br/>
江念扁扁嘴,又想哭了。
山中子連忙捏她的臉,“哭什么,你和我說說,你怎么下來了?小鸞怎么回事?”
江念雙手交握,“小鸞,是青鸞?!?br/>
山中子瞪大眼睛,“什么?”
江念:“師父也對青鸞做過很多研究吧,當(dāng)年九華山用我誘他出來,把他綁在魔淵,”她攥緊手,指節(jié)發(fā)白,“我想救他,可是救不回,他快死了,然后他進(jìn)來這邊,我也跟著過來了?!?br/>
“我不想再丟下他了?!苯钛劬τ悬c(diǎn)濕,覺得自己來到冥城后,真是變成一個哭包,說兩句話就要抬頭望天忍住淚意。
但是在師父師兄和自己的小鳥面前,哭幾下也沒什么。
山中子拍拍她的肩膀,心疼地說:“好,那就不丟下。既然決定做一件事,埋頭去做就好,不用想太多。等小鸞好起來,你師兄把你們送回去?!?br/>
江念淚巴巴地扯著小老頭的袖子,“不走好不好?”
山中子笑了,“這里死人才能待,除非你像你師兄這么厲害,不然待在這兒會對你們有損的。”
江念:“那死掉算了?!?br/>
山中子拍拍她,“胡鬧,你讓小鸞陪你一起死?。俊?br/>
江念沉默片刻,才哼哼唧唧地說:“他愿意的?!?br/>
但是她舍不得。
山中子:“沒事嘛,你師兄有我陪啊,等你日后修煉到飛升,來找我們就好了。如果修煉不到飛升,壽數(shù)盡了,一閉眼就能看見我們。只要你別被人家把魂魄都絞碎了。”
他揉揉少女的腦袋,“念念你看,不管你想飛升還是想游戲人間,總之我們是能重逢的。你呢,只要好好地活一世,按照自己的心意去活,也不用像以前那樣辛苦,好不好?”
江念扁嘴,“好?!?br/>
吱呀一聲,轉(zhuǎn)動的輪軸拖著木門打開。
裴翦淡淡道:“暈了?!?br/>
江念起身就想去里面看,但是到門口又頓住,“我得去給他摘朵花,不然哄不好?!彼^看裴翦,“師兄,你和我一起去嗎?”
裴翦點(diǎn)頭,“好?!?br/>
兩人并肩行在青石山階上,走得很慢,日光橫斜,一對并肩的影子滑過搖曳的草木。
最后來到開得燦爛的一墻牽牛花前。
江念撫上一朵淡藍(lán)的花,手指揉著柔嫩的花朵,這樣的鄉(xiāng)野之花,不名貴不罕見,也不為文人墨客追捧,但她偏偏很喜歡。
喜歡它們生機(jī)勃勃,從石縫里也能鉆出來開花的燦爛。
沒有比這樣絢爛的生命力更美的東西了,她總是如此想。
“這朵是不是最好看?”江念選來選去,摘下翠綠藤蔓最上開的一朵花,回頭問裴翦。
裴翦淡淡掃了眼,“嗯”了聲。
江念小心捏著花,突然啪嗒落下一滴淚,認(rèn)真問裴翦,“師兄,我可不可以不走?”
裴翦:“不可以。”
江念慢慢蹲下來,小聲說:“可是我舍不得師兄師父?!?br/>
裴翦忍住想揉她發(fā)頂?shù)臎_動,道:“會重逢?!?br/>
江念:“那還要好多年呢?!彼奶鄣脜柡?,“師兄已經(jīng)等了我這么久,這么久,怎么能讓師兄再等下去?”
少女低著頭,柔順黑亮的烏發(fā)垂落,遮住小臉。
裴翦眼神微動,不知不覺抬起手,摸了摸她的頭,手指陷入柔軟蓬松的青絲中。
“會重逢?!彼蛔忠活D地說。
江念抬起紅紅的眼圈,“可是……”
裴翦:“現(xiàn)在,挺好了。”
師妹能活過命中注定的死劫,來到他面前。
這樣的重逢,總好過從前百來次,他一劍絞碎天地,在坍塌的世界中,去撿拾鬼方山上一把爛骨。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8-28 22:33:09~2021-08-29 16:29: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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