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番外 趙山河
喜水架著瓦狗走出學(xué)校,寂靜的校園一個人影都沒有,包括那些常年都有人值班的保衛(wèi)科,連帶校門口的門衛(wèi)室都是一團漆黑。
出了校門,拖著像條死狗一樣沉,精神集中了一晚上,喜水都有點搞不定的感覺,還好學(xué)校外的大馬路上依舊車流不息,等了一會,攔下個出租車,和師傅一起把瓦狗抬上后座,喜水坐在副駕上。
“和別人打架了吧,”出租車師傅好像猜到這兩個中學(xué)生一樣,一上路就點評:“后邊那個吃了點虧,你說說你們,還是高中生吧,學(xué)什么古惑仔。”
……喜水也懶得解釋,這一晚上是夠亂的,“打架”?如果和鬼打架也算的話。
出租車七拐八拐開到一家醫(yī)院,掛了個急診,的士師傅幫著喜水把瓦狗放在輪椅上,還語重心長的說:“你們也就不是我的崽兒,要不看我不一頓好揍!”
“謝謝,”喜水目送出租車司機又接了一單,開出停車場,然后推著瓦狗往急診走,其實他捏了一遍瓦狗的骨頭,肋骨只是扭了一下,腳踝有點錯位,周身有些擦傷,這已經(jīng)算是很好的結(jié)局了。
果然,大夫在看到瓦狗歪個腦袋,就像睡著了一樣,見怪不怪,第一句就是:“又是去打架了吧……”
問不出瓦狗住哪,拿到拍好的片子,和醫(yī)生確認沒有什么大問題后,喜水把瓦狗攤在醫(yī)院的候診大廳的躺椅上,自己坐在一旁,不一會功夫,就跌進夢鄉(xiāng)。
這一通好睡,連打掃衛(wèi)生的保潔員,都沒把他們吵醒,最后反而是瓦狗先醒。
盯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小屁孩,足足思考了兩分鐘,大腦智商才上線,瓦狗看見小屁孩手里拿著一塊錢,看著自己,手里的錢想放下也不是,想收起來又有點于心不忍的感覺。
“媽媽!”小屁孩叫著站在一旁,帶著一雙鼓勵眼神,看著自己孩子的中年婦女:“媽媽!他醒了!“
中年婦女慈愛的給自己孩子提示:“那他一定是餓醒的,會不會想吃個早點啊。”
喜水瞇著眼睛,嘴角帶著笑。
“給!”小屁孩終于鼓起勇氣,把手里的紙幣塞到瓦狗還沒緩過勁的懷里:“去買個漢堡包吧。”說完就往回跑,一頭扎進媽媽的懷抱,一對母子甜蜜的消失在人海里。
只留下一臉蒙蔽的瓦狗,還有手里的那一塊錢:“哎,小兔崽子,你告訴我一塊錢怎么買漢堡包!”
喜水站起身,補了幾個小時覺,整個人舒服多了,見瓦狗也醒了,就準(zhǔn)備趕車回喜鋪了。
瓦狗這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醫(yī)院,不過電影里演的——醒來的時候不都是在病床上嗎?怎么自己是在掛號大廳,還一個人占了四個座?
要不是胸前還纏著繃帶,腳上固定著夾板,一鼻子的醫(yī)用酒精味,一看就是個不良少年,估計早就被打掃清潔的掃地出門了。
“哎,喜水,”瓦狗智商終于上線,但上不上好像也沒有太大區(qū)別:“這是怎么回事?我咋最后記得是在體育館,那個老巫婆喊了一聲'張任熙',然后我怎么就在這兒了?“
喜水真不知道說什么好,還是先打發(fā)他回家休養(yǎng)好了再說:“三天后,吃了晚飯你來喜鋪找我,到時我再告訴你,這幾天你好好休息,好了,先走了。”說完就轉(zhuǎn)身出了醫(yī)院。
留下又一次失憶的瓦狗,上一次失憶是被拐王附身,那這一次……挖槽!不會吧!瓦狗發(fā)出一聲哀嚎……
三天后……摻和進下班高峰期,一路坐著“老弱病殘”專座,瓦狗又一次站在喜鋪門口。
和上次來不同,這回像傷兵敗將,胸口的繃帶倒是拆了,偶爾抬手還是會疼,腳還是一瘸一瘸,像是八仙里的鐵拐李。
“這么早?”喜水見瓦狗出現(xiàn)在門口,看了看表,才下午6點過一刻。
“你不是讓我吃了晚飯就來嗎?”瓦狗繞過喜水走進門內(nèi),看見正在酌著白酒嚼著花生米的老渠頭,打著招呼:“爺爺好。”
“好好,”老渠頭正美滋滋,看到瓦狗進來也很開心:“你個人挑哈,”指著電視里正播放的“熊出沒”說:“喜歡看啥子自己換。”
瓦狗不客氣的接過遙控器:“這個就很好哈,”學(xué)著山城話:“一起看,一起看。”
喜水頭又點痛了,看老渠頭往瓦狗手里倒花生米,瓦狗看著動畫片很起勁,好像這里唯一正常的就是自己了,一轉(zhuǎn)身上了樓,學(xué)校明天該恢復(fù)上課了。
直到晚上11點,喜水下樓來,看見老渠頭和瓦狗又在看一個老港片,電視里是一跳一跳的僵尸,有個道長眉毛從頭長到尾。
喜水過去踢踢瓦狗的小板凳,示意他跟自己走,瓦狗極不情愿的站起來,和老渠頭打了個招呼,兩人一同出了門。
“我們這是去哪?”瓦狗跟著喜水,順著門口的公路一路向前,很快就來到一個十字路口,因為是三不管的棚戶區(qū),這個十字路口上的車輛有點少,一般過了晚上11點,出租車一聽跑這邊,都不愿意拉客。
喜水從內(nèi)兜里掏出卡包,又從里邊抽出一張錢幣,嘴里念了句什么,再往下一抖——
一道模糊的身影慢慢浮現(xiàn):一身白裙,面容姣好,很有美人坯子,年齡看上去不大,也就十五六歲,裙子上扎著鵝黃的腰帶,皮膚白皙,五官柔美,一雙桃花眼緩緩睜開,從喜水身上掃過,最后落在瓦狗身上。
“小……小熙!”瓦狗失聲,“我就說這幾天晚上我一直在找你,你怎么也不從鏡子里出來……”邊說邊掏出一塊小鏡子:“你看,我一直貼身帶著的。”
小熙瞪著美目,好像根本聽不懂瓦狗在說什么,只是從他那焦急的語氣里,眼睛里有了一絲神采。
“喜水,”瓦狗一把拉住喜水:“她怎么了!”
喜水不想再對那晚發(fā)生的事情再解釋什么,可一看到瓦狗那一臉焦急,心里輕輕嘆了口氣,大概猜出來這兩人是個什么關(guān)系,別說青梅竹馬,就是素昧平生的,馬上要面對陰陽永隔,怎么都不太好受。
“她的魂魄被玉蘭老太利用了,安插在你身邊作為棋子,”喜水決定還是原原本本告訴他:“包括你找的‘三陰三陽’都是被指使的,目的是在頭七那天晚上對付我。“
其實瓦狗心里也一早猜出是這個答案,只是一直接受不了,現(xiàn)在聽到喜水親口說出,更多的是巨大的心里落差,之前還一直以為自己是小熙的天命之選,一門心思還幫她回魂返生。
“你節(jié)哀,”喜水也覺得太過于殘忍,斟酌著語言:“那天晚上就是她上了你身,后來被我封了,我查過,她人確實遭遇車禍已經(jīng)火化了,只是魂魄一直被玉蘭老太拘著,現(xiàn)在一切都過去了,她也該去地府銷冊了。”
“……”瓦狗一下子像抽去了生氣,整個人矮小了一截,看著眼前的小熙,這一切就像做夢一樣……
“你能看到我!”……
“太好了!我有救了!”……
“當(dāng)然悶啊,那小鏡子又小又憋屈”……
“只要一切恢復(fù)原狀,我……我想……我想每天都見到你!”……
……
“靈車就要來了,”喜水看看表,距離半夜12點還有幾分鐘,“你們告?zhèn)€別吧。”說著退出二人的視線。
“小熙……”瓦狗知道分別的時間就快到了,盡管人鬼殊途,還是伸出自己的手,包住那雙小手之上,“小熙,我知道你聽不到我說什么。”
瓦狗盯著小熙那雙混沌的雙眼:“但你一定要記住一個名字!趙山河!趙是趙云的趙!山河是大好河山的山河!”瓦狗帶著哭腔,真想一把摟住眼前的女孩:“千萬別忘了這個名字!以前我還不信人有下輩子!現(xiàn)在我信了!請你一定一定一定要來找我!”
小熙的眼睛里突然閃出一線神采,隨即又熄滅了,像一個帶著光暈的人偶,視線停留在馬路盡頭……
馬路盡頭緩緩出現(xiàn)一輛破破爛爛的巴士,一路勉強駛了過來,像受到感召一般,小熙的魂魄緩緩飄起,向巴士的方向飛去。
“小熙……”瓦狗亦步亦趨的跟著,依依不舍,恨不得能把她留下來,但……生與死的界限,像鴻溝一般隔絕了兩個世界,各個世界都有自己的規(guī)則,是萬不能行差踏錯的。
瓦狗一步步陪在自己暗戀了三年人的身旁,再長的路都有盡頭,很快就到了巴士門前,小熙絲毫沒做停留,飄進了車廂,隨后在靠后的位置站立不動。
巴子車身抖了一下,一點點開出站臺,瓦狗再也抑制不住,看著漸漸消失的車身,還有里邊那白裙飄飄,早夭的愛情,嚎啕大哭,邊哭邊追著巴士大喊:“趙山河!我叫趙山河!小熙!記得回來!“
不知道從哪個窗口飄出一首歌,那是小熙最喜歡的,也是瓦狗最先學(xué)會的……
“何必那么慌張”
“有時清醒才是錯誤的開始”
“我不需要”
“也不重要”
“當(dāng)一個傻子多么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