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手
冬日初雪降臨的那一天,許目成窩在被窩里賴了好久的床,打著哈欠爬起來,洗漱,吃飯,下樓,打掃衛(wèi)生,然后望著窗戶外白茫茫一片出神,片刻后放下掃帚拖把,溜出小酒館外的街道上看雪,街上樹枝上堆滿了雪,她用力晃了晃樹,尚未凍結(jié)的雪簌簌落下,仿若讓雪重新下了一遍一般。
溫瀾生透過二樓的窗臺靜靜瞧著,覺得有些好笑,但哪里好笑,他也說不上來,只是看到許目成,就那么有些想笑,無怪貓妖靈符指出他最近好像總是在笑。
許目成在門口的雪地上踩來踩去,留下一串稀碎的腳印,最后看街上沒人,忽然玩心大起,攥了兩把雪,在門口堆起雪人來,右邊堆了一個后還不盡興,又在左邊堆了一個,之后走遠(yuǎn)了看看,發(fā)現(xiàn)門口那兩個雪人怎么看都只是兩大坨雪,沒一點人樣兒,遂失望重回小酒館內(nèi),坐在暖氣邊上烘烤凍僵的手。然而暖氣的溫暖并沒有緩解雙手被凍得發(fā)痛的感覺,反而漸漸發(fā)癢,更加難受。
“如果夏天會下雪就好了。”許目成這樣說道,她想這樣就不會那些六角的晶瑩剔透的東西凍傷了。
“有道理。”溫瀾生因為女孩的新奇想法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他正拎著一瓶許目成不知名的酒水,有些憐惜地澆到那雙通紅,像是小蘿卜一樣的手指上,建議道,“或許下次你應(yīng)該帶一雙手套。”
“戴上手套手感不好,戴上手套還玩什么雪。”特殊的酒水流淌過手指,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惹的許目成忍不住咯咯發(fā)笑,想將手收回去。
“別動。”溫瀾生輕聲命令,握住了笑得花枝亂顫的姑娘的手腕,固定那一雙想要逃跑的手,確保酒水均勻的淋濕每一根手指。
“可是感覺很奇怪誒。”許目成止不住笑。
溫瀾生又拿起桌邊剛剛研制好的草藥膏,手指從姑娘的手腕,慢慢滑到了手掌,輕輕托住那只凍傷的手,像是對待一只受傷的小兔子一樣溫柔,為其緩緩?fù)可纤幐唷?br/>
許目成漸漸笑不出來了,溫瀾生一只手握著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輕輕為她涂抹藥膏,那只修長纖細(xì)的手觸感細(xì)膩柔軟,仿佛一塊溫?zé)岬挠袷徛p柔的游走在她的手上,手心、指肚、關(guān)節(jié),然后是手背,又從手背輕微的延伸到她的手腕。
她低頭注視著認(rèn)真為她涂抹那種涼絲絲草藥的溫瀾生,從他缺少血色的薄唇到挺拔的鼻梁,然后游走于他氳散著的,如同云遮霧繞的雪山般的眉眼。
“另一只手。”溫瀾生放下那只涂滿淡香藥膏的手,抬起頭道。
許目成冷不丁撞上了溫瀾生的溫和目光,險些從凳子上翻過去。
“哦,哦,另一只手,我,我找一下。”她一時語無倫次。
“我?guī)湍阏业搅恕!睖貫懮⑿χ鹆怂牧硪恢皇郑?xì)細(xì)涂抹藥膏。
“嗯,嗯好……”
瘋狂的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許目成擔(dān)心溫瀾生或許會從她的脈搏中察覺到異樣,又擔(dān)心或許發(fā)熱的臉龐早就透露出自己的心聲。
“之后不要動,五分鐘之后洗掉。”溫瀾生依舊同往日般輕聲細(xì)語。
“嗯,嗯……那我先上樓了……”許目成飛速跑上旋梯,躲回自己的房間。
溫瀾生望著似乎還回響著姑娘匆忙腳步聲的樓道輕輕笑了,毫無疑問,他看到了女孩滿臉緋紅。
“或許沒必要那么害羞。”他低笑著自語,“我也一樣。”
許目成在房間里呆了好久,直到確定自己臉不再發(fā)燙,才重新下樓,樓下不止溫瀾生一個,還有戴著毛茸茸鹿角帽子的白露,以及臉色陰沉、一臉不悅的梅非。許目成小心翼翼提醒自己梅非好像心情很差,最好不要惹他。
梅非似乎又聽見了她的心聲,狠狠瞪了她一眼,讓她臉上友好的笑容有點掛不住。
“許姐姐!”白露見她來了,親切又歡快的打招呼,雖然要真的按年紀(jì)來算,許目成遠(yuǎn)比白露年幼地多,但不知為何,或許是就兩人性格差異而言,白露總愛稱她“許姐姐”。
白露興高采烈道:“溫老板說你玩雪凍傷手了?”
“呃,有點吧……”許目成不自在的摸了摸手,仿佛皮膚上還停留著溫瀾生手指的柔軟觸感。
“那你過來哦,”白露從她帶來的一大包草藥里面找出了一株淡藍(lán)色的小花,“專治凍傷,剛剛從山里找到的,吃起來還是甜的。”
“之后你玩雪就不用擔(dān)心凍傷手了,玩完雪,然后吃掉,手就不會有事啦。”白露好心道。
“那個,我也不經(jīng)常玩雪。”許目成想起自己在門口堆的兩坨四不像,有點不好意思的扭了扭身子。
“那也沒關(guān)系,你會不會堆雪人,你們北方人類應(yīng)該都會吧,”白露興致勃勃道,“有同學(xué)約我堆雪人,我不太懂,想叫你也去。”
“雪人嘛,堆是會堆,就是堆出來不太好看……”許目成訕訕道,“門口那兩個雪人就是我堆的。”
梅非從鼻腔擠出一聲不屑的輕哼。
白露那雙圓圓的小鹿眼微微瞪大,片刻后爆發(fā)出一陣笑聲:“是你堆的?還真沒看出雪人的樣子,我還以為是溫老板掃出的雪堆。”
白露直白的話語給予許目成致命一擊,她沮喪道:“看來比我自己想的還爛,我還覺得至少左邊那坨雪像一只白狗呢。”
“我覺得你堆的不錯。”溫瀾生突然道。
白露忍不住笑出聲:“看來溫老板最近眼神不好。”
“對了,我還帶了醫(yī)眼睛的草藥,”她從那堆草藥中又找出一束草藥,“品質(zhì)上好的識鑒草,溫老板可得加錢。”
“自然。”溫瀾生無奈應(yīng)了一聲,似乎是對白露沒心沒肺的話語有些沒轍,“你在學(xué)校里也這樣直來直去嗎,你那些同學(xué)對你還好嗎?”
“挺好呀,今天下午還有師哥約我去學(xué)校那小廣場堆雪人呢。”白露似乎有些得意,“他還說晚上要請我吃好吃的,梅非也想帶我吃好吃的,可是我已經(jīng)先答應(yīng)師哥了。”
一旁的梅非臉色更爛了,好似吃了一只蒼蠅一樣,別扭的不行。
仿佛是為了讓梅非心情更差,下一瞬白露的手機(jī)響了起來,正好是那位師哥的語音電話,不知電話那頭的青年說了些什么,逗的白露直笑,也使得梅非面色更為陰沉。
他垂下腦袋,垂下眼簾,濃密的睫毛也低垂著,陰沉沉嘆了口氣,站起來道:“我先走了。”
白露沉浸在電話之中,嘴角仍然掛著弧度,腮上也旋著一個酒窩,笑得相當(dāng)甜美,顯然沒有理解梅非周身的陰沉氣壓從何而來,用口型對他說:“等我一下。”
梅非似乎猶豫了一下,但舉著電話的人兒依舊歡聲笑語,他依然起身離開,白露則順勢想要一把抓住他的手,請他稍等一下。
然而白露的手如穿透空氣一般穿過了梅非的手,抓空的感覺嚇了白露一跳,一時停住了與電話那頭喋喋不休的話語。
這突入起來的變故也讓許目成險些嚇?biāo)溃徛摹⒔┯驳膶⑹种械牟AП氐搅松砗螅⌒囊硪碜⒁曋贩亲兓纳裆滤僮龀鍪裁闯龈竦呐e動。
但梅非先只是愣了一下,那雙暗夜般深沉的眼眸微微睜大,緩緩眨了幾下,又恢復(fù)了如往常般的淡漠,他垂下眼簾,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剛剛未能被抓住的手,耳根悄悄染上了幾分紅色。
“對,對不起,我忘了……”白露有點緊張,露出那種明媚甜美帶著些討好意味的笑容,“你不要生氣嘛……”
梅非還沒有答話,白露手機(jī)那頭卻傳來了一個好聽的男聲:“白露師妹?是信號不好嗎,怎么突然沒聲了?”
“我還有事,先走了。”梅非倉促道,像是被刺痛了一般步履匆忙的離開。
白露似乎傻傻地思索了幾秒,繼續(xù)接起電話,沖著離開的梅非揮了揮手,用口型道:“改天見。”
許目成與溫瀾生對了一個眼神,溫瀾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低頭理起白露新送來的草藥,許目成則不然,她可愛關(guān)心那些有緣男女的事兒了。
待白露掛了電話,許目成試探著問道,“那個,白露,你和剛剛電話里的師哥什么關(guān)系?”
“還能有什么關(guān)系呀,你自己都說出來了,他是我?guī)煾缋病!卑茁缎Σ[瞇道。
“咳,我的意思是他該不會對你有點意思吧?”許目成委婉道。
“什么意思?”白露笑嘻嘻的,顯然沒明白。
“她是說你的師哥是不是喜歡你,打算追你。”溫瀾生理著草藥,頭也不抬,用最直白的意思翻譯了一遍許目成的話。
“呃,有嗎?”白露一臉茫然。
許目成一時好笑,有些無奈于白露的直腸子:“那你想想,他最近是不是對你特別好,總是想約你一個人出來玩?”
“可能吧,總是給我?guī)矚g的零食,總找我聊天,約我一起堆雪人,不過這些算嗎?”
“當(dāng)然啊,通常只有喜歡你,才會總找你聊天。”
白露困惑地眨眨眼:“是嗎,可是師哥說零食是不小心多買了一包,聊天是想問我些專業(yè)課問題,只約我堆雪人是因為約不到別人。”
“哎呀,不要他說什么你就信什么嘛,這分明就是他喜歡你啊!”許目成急道,“難怪梅非那么不開心。”
“哦……”白露歪著腦袋,眉毛微微蹙著,看起來似懂非懂,“梅非因為這個不太開心?這有什么可不開心的?不明白……”
片刻后,她嘆氣道:“要是我也能像梅非一樣會讀心就好了,你們這些人,為什么總不是有話直說,我根本不明白呀。”
她想了想又道:“你說我要不要直接問一下師哥,問他是不是喜歡我,這樣不就簡單多了。”
許目成張口結(jié)舌數(shù)秒,結(jié)巴著追問:“那,那你問完之后,怎么辦?”
“問完就問完了啊,知道他是不是喜歡我,然后,然后還能有什么?”白露一臉無所謂,又摻雜著幾分些迷惑。
許目成望著白露那雙天真透徹雙眼,頓時感到幾分苦惱,索性直接問道:“那你喜歡那位師哥嗎?”
白露低頭思考了良久,然后問道:“嗯……什么算喜歡呢?”
“這個,”許目成又被堵的沒話說了,“喜歡就是喜歡嘛……這個你自己會清楚的嘛……”
“那你喜歡我嗎?”白露天真問。
“這不是一個意思啦,”許目成絞盡腦汁的想要想出一個解釋,“我對你的喜歡,和師哥對你的喜歡,這兩種喜歡不是一種喜歡啦,硬要作比的話,梅非對你的喜歡與師哥對你的喜歡更接近一些。”
白露皺眉琢磨了良久,道:“不懂。”
許目成頓感泄氣,她求助的看向溫瀾生,溫瀾生則是一幅饒有趣味的樣子,似乎也是要聽她如何解釋“那種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