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風(fēng)起,對酒逢花血雨落(二)【13000】
這推斷正與木槿自己暗暗思量許久的結(jié)論相同。
但從樓小眠口中說出,她原來忐忑的心境竟似瞬間安定許多。
他仿佛天生便有一種讓她信任的氣質(zhì),甚至讓她信賴他的判斷,更勝于她自己妲。
長長地舒了口氣,木槿看了眼身后隱隱可見的火把光亮,目測相距還有一段距離,遂細(xì)細(xì)問道:“于是,慕容瑯其實(shí)在壞許從悅的事兒?她這時候應(yīng)該趁著援兵未至?xí)r幫著許從悅追擊皇上吧?禾”
樓小眠道:“我們過來時曾聽幾名散兵聊過,說他們郡主瘋了似的和雍王吵崩了,領(lǐng)了一大隊(duì)人馬便奔這里來,說要搜一個有身子的女人。那些散兵再想不到搜的竟是皇后娘娘,都在說必是雍王私下里養(yǎng)的外室,才惹得慕容瑯這般醋意大發(fā),顧不得雍王那邊正是用人之際,趕著先清剿情敵要緊”
木槿不覺嘲諷而笑,“外室?難道她忘了,她自己尚有和我五哥的婚約在身呢,便是雍王真有外室,也輪不到她管吧?”
樓小眠嘆道:“木槿,你不會到現(xiàn)在還認(rèn)為,雍王對慕容瑯會像他表現(xiàn)出來的那般冷漠無情吧?”
山路高低不平,極是崎嶇。雖有鄭倉、青樺等在前面開道,這夜間的小道依然極難行走。
木槿深一腳淺一腳地行著,皺眉行了幾步,方道:“其實(shí)從悅早已處心積慮在算計皇上了吧?去年吉太妃相助慕容家害我,皇上本已對從悅有幾分戒心,但從悅在陳州被慕容家設(shè)計,又被慕容瑯追得抱頭鼠竄,皇上才開始相信他不可能和慕容家合作”
樓小眠截口道:“還有個更重要的原因。當(dāng)日德壽宮意圖算計皇后兄妹之事,雍王可能早已有所察覺,并告訴過皇上。皇上隨雍王出宮并教訓(xùn)慕容瑯,不過是將計就計,一則看慕容家在打什么主意,二則看雍王是否忠誠,三則”
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木槿,“若皇上聽說與蕭以靖有關(guān),必定也想知道皇后見到蕭以靖后會有怎樣的反應(yīng)吧!”
木槿絆著了一處山石,趔趄了下。
樓小眠忙將她扶住,然后握了她手腕攜她同行,輕笑道:“此事鬧得頗大,后期曾讓我和幾名近臣參與審理。我細(xì)細(xì)問過皇上與雍王在涵元殿會面的時間,皇上去雍王府前后的言行,以及皇上回宮的時間,且我又恰好查到,蘇賢妃去為皇后解圍前,曾收到皇上近衛(wèi)傳過去的一道密函雖無十足證據(jù),我也敢斷定,皇上應(yīng)該早已知曉慕容家欲陷害皇后之事;而其后皇上對雍王的信任,也足以斷定,這事必定是雍王最先察覺的。也許是雍王早就和慕容瑯商議好的,明著投了皇上,暗中卻與慕容家聯(lián)手。這一招,真是絕了!”
“這頭大狼,真真可惡卻被坑慘了!”
木槿咬牙切齒,卻不知是惱恨還是擔(dān)憂。
她與許從悅堪稱患難之交,尚因那日許從悅引開過許思顏而心生疑惑,繼而對許思顏如此信任許從悅有些擔(dān)憂,再不料會是這樣的緣故。
樓小眠又道:“但慕容瑯如此任性,臨邛王等竟沒有制止,足以證明慕容家也非真心與雍王聯(lián)手,只是抱著坐山觀虎斗的心思,等著坐收漁翁之利吧!若皇上敗,慕容太后可扶雍王登基,亦可另立新君;若雍王敗,慕容太后依然是慕容太后,謀反的只是雍王而已,光慕容繼初的死,便可為慕容家脫罪找到足夠的理由”
“慕容繼初死了?”
木槿又踉蹌了下。
這山路越來越坎坷了,木槿當(dāng)真要扶緊樓小眠才能走穩(wěn)。
樓小眠道:“這事兒是青樺打聽到的,慕容繼初到底因何而死,我也不清楚。”
他口中說不清楚,唇邊卻彎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深深看向木槿。
青樺已在前方聽到,忙道:“是!屬下尋找皇后途中遇到在醉霞湖之戰(zhàn)中逃出的琴師,據(jù)他所說,欣賞歌舞中途,臨邛王的兩位公子忽然為一名歌姬起了爭執(zhí),雙方打了起來,后來連慕容繼棠都卷了進(jìn)去。這時后院忽然失火,接著發(fā)現(xiàn)有人中毒,正混亂之際,慕容繼初不知被誰殺了,然后便有一隊(duì)人馬沖進(jìn)來就砍人。琴師也說不清是來了賊子,還是雍王反叛,問皇上下落也說不清,我又因見了皇后放的焰火信號,只得先和樓大人過來尋皇后。”
木槿憶起許思顏提過慕容氏幾兄弟不睦,便知他本是在這場家宴上利用慕容家的內(nèi)斗除去尚有幾分能耐的慕容繼源或慕容繼棠,毀去慕容家下一代的根基。
但許從悅既已與慕容家聯(lián)手,自然早早將計謀相告,于是死的就成了為保世子之位而投向許思顏這邊的慕容繼初。
于是,慕容家成了受害者。
連慕容瑯目前都在搜查“情敵”,而不是跟隨許從悅圍擊許思顏。
樓小眠正是許思顏心腹大員之一,對皇家和慕容家諸多糾葛知之甚深,雖不曾參與此事,但以他的敏慧玲瓏,事后猜出前因后果著實(shí)不難。
謀中有謀,局內(nèi)有局,終逼得許思顏身陷困境,許從悅步步危機(jī),慕容家犧牲了一個無德無能卻占據(jù)世子之位的子弟后,反而占據(jù)了最有利的位置,進(jìn)可攻,退可守。
木槿終于只能嘆道:“或許,這大吳朝堂,實(shí)在是平靜的太久了!”
樓小眠瞅著她,柔聲問:“怕不怕?”
木槿唇角一揚(yáng),眉梢間已有放曠不羈的風(fēng)姿映亮了深沉夜色,道:“不怕。從我第一天被人稱作皇后,我便知道我們的寶椅下早晚會染滿鮮血。但只要我們還站著,染的只能是別人的鮮血!”
樓小眠微一恍惚,“不論哪朝哪代,哪位帝王,萬民尊崇的榮光,其實(shí)都是萬人血光堆砌而成。”
木槿撫摸自己隆起的腹部,嘆道:“我并不需要那樣的榮光。但這條路我不得不走下去,披荊斬棘也要走下去。”
否則,她連同她的孩子,將不得不用自己的生命和血肉去成就另一位帝王的萬丈榮光。
前面鄭倉忽道:“到了!”
木槿抬頭注目,卻已行到醉霞湖邊。前方湖面近岸處生有大叢蘆葦,有陳年的蘆桿瑟縮于夜風(fēng)中,更有新生的蒹葭悠悠搖曳,將幾處水面掩蓋得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
木槿便看向樓小眠,“咱們藏水里?”
樓小眠微笑,“你不怕被凍壞?”
“我怕樓大哥凍壞!”
木槿揚(yáng)眉睨他,仿佛他才是朵經(jīng)不得風(fēng)吹雨打冷水浸的嬌花。
樓小眠也不介意,柔聲道:“你不怕凍壞,也需擔(dān)心你的孩兒凍壞罷!”
他的笑意淺淺,如輕羽飄拂,軟絨絨的似可拂入人心。木槿沒來由地心跳便頓了一拍,紅著臉吐了吐舌。
而鄭倉已運(yùn)起輕功,穩(wěn)穩(wěn)地飛入一處葦叢。
片刻后,竟撐了一葉小舟從葦叢中行出。
木槿眼睛一亮。
樓小眠不會武藝,尤其雙腿不良于行;她又是六個月的身子,再連夜奔逃恐怕都會經(jīng)受不住。且慕容瑯那里顯然帶了用以追蹤敵人的獵犬,極難擺脫,真被追上只能束手待斃了。
樓小眠卻令阿薄和秋水到隱蔽處互換衣裳,并替阿薄挽起和木槿一般的發(fā)髻,腹中也塞了一團(tuán)干草,再將木槿身上那件披風(fēng)穿上,乍看去儼然便是個懷了六七個月的小婦人。便是有獵犬追逐,也很容易被木槿穿過的衣衫上的氣息誘導(dǎo)過去。
“你與千陌、青樺等設(shè)法出現(xiàn)在慕容瑯跟前,引他們出山。只要他們離去,我和皇后便很容易脫身。”
阿薄忙道:“是!公子放心!”
木槿初見他時,他尚是個十四五歲的小書僮,如今隔了一兩年,卻已長成頗為英氣的少年,但身量瘦小,看著倒和織布有幾分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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