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來草原的第三十四天
容姝一時之間分不清,她夢見的到底是原身,還是自己。</br> 耶律加央追了上來,他見容姝什么事都沒有暗自松了口氣,“早知道不教你騎馬了,到處瘋跑,摔一次就長記性了。”</br> 容姝問:“你會讓我摔下來嗎?”</br> 耶律加央手驀地把韁繩拉緊,“不會。”</br> 容姝笑了笑,她幼時長在邊關(guān),那時小,天不怕地不怕的,愣是敢爬馬背上,后來爹娘不在了,去了盛京,被容家人養(yǎng)在宮墻里,反倒是什么都不敢做了。</br> 草原的天更遼闊,地更寬廣,容姝看了耶律加央一眼,道:“我知道很多人都覺得我來烏邇,會想不開,會心生怨懟,但我不想你也這么想。”</br> “耶律加央,來到這里,我很歡喜。”</br> 耶律加央手松松緊緊,險些拽不住韁繩,半響,他笑了笑,“歡喜就歡喜,那也不能騎馬亂跑,多大的人了,還跟個孩子似的。”</br> 他嘴里念個沒完,“腿夾緊馬肚子,腰塌一點,韁繩拽緊。”</br> 容姝聽得煩,“知道了知道了……”</br> ————</br> 容姝覺得這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她在夢里騎了半日馬,腰酸腿酸,如果真給她牽來一匹馬,她沒準兒會騎。</br> 耶律加央聽里面的動靜,把書放下,問了句,“醒了?”</br> 容姝嗯了一聲,外間點了燈,屋里暗沉沉的,“天都黑了,我這是睡了多久。”</br> 耶律加央看了兩個時辰的書,容姝睡得只多不少,“沒睡多久,渴不渴,先喝口水。”</br> 容姝噸噸喝了一大口,睡了一下午,滴水不沾,她還真的渴了,山泉水喝著甜甜的,又是熱的,喝完渾身都舒服。</br> 容姝喝水的時候耶律加央就在一旁看著,她忽然想到夢里的他,這一刻竟重合了,容姝舔了舔嘴角,問:“你怎么在這兒。”</br> 耶律加央咳了一聲,“達娃帶回來的種子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怎么種,我問問你。”</br> 容姝哪兒種過地,也就將將知道蘿卜白菜不挑地,豆子會肥地,別的東西,大約就是把種子扔到地里,長的怎么樣,全看天意。</br> “種地的事兒都是趙太醫(yī)在忙活,你問他好了,種子里是不是有花生大豆,這些你多種點。”</br> 烏邇?nèi)肆晳T了吃牛油羊油,容姝帶來的油也快吃干凈了,入鄉(xiāng)隨俗,這陣子她炒菜也用牛油羊油。</br> 可是牛油羊油有股怪味道,而且溫度低一些就冷凝成白色的凍,不好消化,容姝可不想一直吃牛油羊油。</br> 時不時吃頓牛油火鍋還成,總吃動物油對身體也不好。</br> 耶律加央:“那明天就開荒。”</br> 開荒在幾十里外的山林里,容姝想去看看,但不會騎馬,她得先把騎馬學了。</br> ———</br> 比起長在馬背上的耶律加央,容姝顯然更信任烏音珠。</br> 學騎馬也是直接和烏音珠說的,根本沒告訴耶律加央。</br> 烏音珠馬術(shù)極好,草原上長大的孩子,就沒有不會騎馬的,知道容姝不會騎馬,烏音珠有些詫異,不過很快就把這活兒攬到自己身上了。</br> “嫂子你放心吧,我肯定把你教會!”</br> 烏音珠從馬廄里選了一匹溫順的母馬,“嫂子,踩著這里上馬,然后腿要夾緊馬肚子,你先上來,我牽著馬!”</br> 烏音珠不怕教不會,她可以牽著容姝,在馬背上坐久了就能學會騎馬了。</br> 容姝小心翼翼地上馬,坐在馬背上,視野一下子開闊了,手里的韁繩帶著股力量,烏音珠剛想接過來,只見容姝沖她搖了搖頭。</br> 容姝握著韁繩,腦子里里全是夢中的事。</br> 耶律加央說騎馬的時候腿要夾緊馬肚子,腰要塌一點,拉緊韁繩不能松手,容姝扯了一下,馬兒揚起前蹄,唰就跑遠了。</br> 這可把烏音珠嚇壞了,“嫂子!”</br> 她慌亂上了一匹馬,甩著馬鞭就追了上去。</br> 草原廣闊無垠,初春的草地還硬著,嫩草被馬蹄踏折,烏音珠心里怕極了,她怕容姝從馬背上摔下來,更怕因為這事,耶律加央把她訓一頓。</br> “嫂子,你慢點啊,你先停下來,說好了我牽著你走的啊!”</br> 容姝聽得見烏音珠的聲音,她回過頭道:“我沒事兒,其實騎馬還挺好學的。”</br> 耳畔的風聲,頭頂盤旋著的鷹聲,容姝身子向前傾,覺得痛快極了,原來騎馬是這樣。</br> 烏音珠提著的心這才放下來,因為她看容姝騎得雖然慢,但是有模有樣的,姑嫂倆在草原上轉(zhuǎn)悠了半天,直到耶律加央練兵回來。</br> 耶律加央知道容姝不會騎馬,在烏邇,男女老少都會騎馬,不會騎馬顯得格格不入,但耶律加央也沒讓容姝學過。</br> 早先是覺得容姝連馬都不會騎,耶律加央看不上這樣的人。</br> 后來是想著,容姝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會騎馬怎么了。</br> 不會騎馬有什么,不想學就不學,誰會逼她學。</br> 耶律加央看了烏音珠一眼,“你教的?”</br> 烏音珠立刻道:“我想給嫂子牽馬的,但是嫂子上馬就會騎馬,可聰明了。”</br> 容姝抿了一下唇,“烏音珠教我的,騎了半天,我想去田地里看看,不會騎馬怎么行。”</br> “你想學騎馬我教你,烏音珠她會什么,”耶律加央把馬牽回去,“她連挑馬都不會,等明日我給你挑匹好馬。”</br> 烏音珠跳著腳,“我怎么不會了!”</br> 耶律加央懶得理會,拉著容姝的手腕進帳篷,“外面冷,你也是,騎半天馬,手都凍涼了。”</br> 自然而然地,耶律加央就握住了容姝的手。</br> 耶律加央的手很熱,走在他旁邊就能感受到熱度。</br> 容姝臉凍得紅撲撲的,“烏音珠帶我去了很多地方,我才知道草原外的山林是什么樣子,還看到了雪山。”</br> 雖然只是一個小尖尖,但烏音珠說雪山經(jīng)年不化,山里也有動物。</br> 耶律加央:“我也能帶你去。”</br> 說完,他攥了攥容姝的手,“草原上有野獸,烏音珠平時咋呼地厲害,遇見野獸只會哭,你跟她出去,我誰都不放心。”</br> “下次想出去跟我說。”</br> 容姝輕輕嗯了一聲,說到底,騎馬還是耶律加央教她的。</br> “我知道了,春種怎么樣?”</br> 山林有尼瑪盯著,出不了大事,春種秋收,要耕地撒種施肥,都不是容易活計。</br> 烏邇?nèi)顺赃^了辣椒,蘿卜白菜,現(xiàn)在對日子更有盼頭了。</br> 開荒種地,樂在其中。</br> 耶律加央笑了一下,“挺好的,改天帶你去看看。”</br> 耶律加央覺得發(fā)了芽之后田地最好看,在山林開荒不比在平原,山林里的地是一塊一塊的,等到發(fā)芽的時候,一片一片的綠,比潔白的雪山還要好看。</br> ————</br> 再說商隊分了兩撥,按月給永州送火鍋底料。</br> 達娃帶著商隊,還有一隊的吃食行李,踏上了去大楚的路。</br> 初春比冬日暖和,不必擔心凍傷,生凍瘡,而且還帶了不少干糧,不用擔心餓肚子。</br> “達娃大人,咱們歇會兒腳,吃頓熱乎飯吧。”</br> 都過了大半日,快馬加鞭,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br> 達娃點點頭,“煮點熱湯,再把包子蒸蒸,咱們就吃這個。”</br> 他在容姝那兒吃過灌湯包,那滋味絕了,難怪大楚人離不開米面。</br> 在樹林里拾點柴火燒火,鐵鍋加上蒸屜,下面煮湯上面蒸包子,一會兒包子就蒸熟了。</br> 這些包子包的有大有小,有的還破了,可吃起來好吃極了。</br> 達娃把酒囊咬開,灌了一大口烈酒,他想好了,這些包子來的路上吃一半,回去就買點燒餅做干糧,剩下的一半他打算讓永州客棧的老板嘗嘗。</br> 火鍋底料能買,包子也成。</br> 一路快馬加鞭,三月中旬這一行人終于到了大楚的邊城,永州。</br> 距離商隊離開也才過了兩個多月。</br> 但永州好像變得不一樣了。</br> 永州地處西北,是名副其實的邊城,不比盛京江南等地繁華,邊城百姓的日子要苦得多,還要受戰(zhàn)火煩擾。</br> 從前路過永州,看這里的人臉上都是苦哈哈的,現(xiàn)在看著,有精氣神了。</br> 達娃沒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入了城之后直接去了客棧。</br> 客棧也變得不一樣了。</br> 從前客棧生意蕭條,住客棧的要么是遠行的親友,要么是他們這種異族人,許久不見一單生意,現(xiàn)在嘛,生意看著很紅火。</br> 達娃道:“先住下。”</br> 這是張掌柜過的最痛快的一個春節(jié),從大年初五開始,客棧生意做起來,到現(xiàn)在,他可是賺了不少銀子。</br> 雪白雪白的,比西北的雪還要好看。</br> 不過這里面的錢有六成是那位大人的,從火鍋開業(yè)到現(xiàn)在,兩個多月,他還往火鍋底料里加了不少水,這還賺了五百多兩銀子。</br> 五百多兩銀子,能買多少糧食。</br> 張掌柜也曾動過歪心思,財帛動人心吶,可是想想味道越來越淡的火鍋湯底還有那位看著冷冰冰不好惹的大人,那份心思也歇了。</br> 他還盼著那位大人快點來。</br> 有句話叫說說曹操曹操到,正在門口張望著,就看見達娃了,張掌柜百感交集,心道,可算是把人盼來了。</br> “大人,您原來住的房間一直留著呢,這一路可辛苦了,小的讓人燒上熱水,再準備幾道好菜,您先歇息歇息。”</br> 達娃點了點頭,得益于王妃,出門在外不必靠丹增了,他也能聽得懂大楚話。</br> “等明日再和掌柜的談生意。”</br> “使得使得,大人們先解解乏,缺什么吩咐小的。”張掌柜把這群人安頓好,優(yōu)哉游哉地下樓了。</br> 現(xiàn)在日子可是好了呦,都能和烏邇?nèi)俗錾饬耍@多虧了長公主。</br> 他是男人,心里總對女子輕看幾分。</br> 可長公主不一樣,邊關(guān)百姓對長公主有不一樣的感情。</br> 邊關(guān)的和平是用長公主的一生換來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