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來草原的第三十二天
趙顏兮腦袋嗡地一下,陸昭云臉上還帶著笑,但她覺得這笑意無比刺目。</br> 她不是沒想過為什么,為什么徐大哥對她那么好,為什么太后娘娘總召她進宮,為什么皇上看她的眼神不一樣。</br> 趙顏兮問過母親,母親說眼緣這事兒誰說得準,她只是合太后娘娘的眼緣罷了。</br> 趙顏兮深信不疑。</br> 她潛意識不想聽陸昭云后面的話,咬著下唇道:“陸姑娘,無論如何這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還有事,就先走了。”</br> 陸昭云輕笑道:“好一個無關,你急著走做什么,趙顏兮,你自己也能猜到一點吧,你現(xiàn)在遇見的人,得到的東西,本就不是你該得的,拿了不該自己拿的東西,就該原原本本放回去。”</br> 陸昭云想不通,為什么徐景行和太后娘娘可以對著一個容貌有六七分像阿姝的女子這么好,移情?可阿姝活得好好的。</br> 如果不是為了大楚,她根本不用去烏邇的,可以嫁人,過好好的日子。</br> 為什么阿姝去了烏邇,盛京就出現(xiàn)了一個趙顏兮,為什么。</br> 陸昭云與容姝是手帕交,當初容姝遠嫁,她哭了好久,如今看著趙顏兮,看著相似的臉,就只剩憤恨了。</br> 趙顏兮臉色泛白,“什么叫不該拿的東西,我從未……”</br> 趙顏兮想說她從未拿過別人的東西,她生在平陽侯府,自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何至于去拿別人的東西。</br> 可恍惚之間,她記起太后娘娘的好,記起徐大哥的好,還有皇上冷冰冰的眸子,世上本就沒有平白無故的好,她拿了誰的東西。</br> 趙顏兮如今才十三歲,身量小,陸昭云比她高半個頭。</br> 陸昭云微微彎下腰,她看著趙顏兮的臉,輕笑道:“好個從未,趙姑娘,你真該慶幸你生了這樣一張臉,如今長公主不在,靠著幾分像的樣貌,能得太后娘娘的喜歡,還有那個徐大哥,那么照顧你,不過是因為,你是阿姝的替身。”</br> “我同阿姝是手帕交,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分的清誰是阿姝,也厭惡頂著這張臉在我眼前晃來晃去的人。”陸昭云拍了拍手,又嘆了口氣。</br> 趙顏兮被這一席話震得什么都說不出來,陸昭云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可合在一起就亂了。</br> 什么叫幾分像的樣貌,什么叫替身。</br> 阿姝。</br> 長公主容姝。</br> 她原來是長公主容姝的替身。</br> 太后,徐大哥對她好,不過是因為長公主不在,而她的容貌恰好像長公主罷了。</br> 不是因為她是趙顏兮,不是她也可以。</br> 趙顏兮一下沒站穩(wěn),倒在了草地上。</br> 陽春二月的草地,草葉嫩生生的,摔在地上并不痛,可她卻如墜地獄。</br> 趙顏兮仰頭看著陸昭云,“沒有,不是的,不是因為……”</br> 陸昭云突然覺得她有些可憐,趙顏兮歡歡喜喜的進宮,見徐景行,到頭來不是因為自己,而是因為和阿姝相似的一張臉。</br> 多可悲。</br> “趙姑娘,你若不信,大可問你母親,你母親早年進宮,見過長公主的,情字難得,不能撿別人留下的用,想來你也不愿意吧。”</br> 趙顏兮唇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凈,她腦袋嗡嗡地響,母親,她早就知道……</br> 母親看著她撿長公主的東西。</br> 春日宴,公子小姐賞景作詩作畫,趙顏兮許久之后才回到平陽侯夫人身邊。</br> 平陽侯夫人沒注意的女兒神色不對,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其他夫人說著話。</br> 等春日宴結束,母女兩人坐馬車回侯府。</br> 馬車一搖一晃,趙顏兮掀開車簾,眼看落日余暉一點點變淡,盛京的天還和原來一樣好看,卻不知烏邇是何等光景。</br> 趙顏兮轉頭看向母親,“娘。”</br> 平陽侯夫人摸摸趙顏兮的頭,“怎么了,回來這一路娘看你都心不在焉的。”</br> 趙顏兮鼻子發(fā)酸,“沒事,女兒就是想問問……晉陽長公主她是個什么樣的人。”</br> 趙顏兮用力盯著平陽侯夫人,想從平陽侯夫人臉上看出什么。</br> 平陽侯夫人目光一滯,很快就恢復平靜,“晉陽長公主啊,她去和親了,盛京已經(jīng)沒這個人了。”</br> 她伸手握住趙顏兮的手,溫聲細語道:“兮兒,怎么突然問起長公主的事了,長公主都已經(jīng)走了一年了,盛京還有幾個人記得她。你聽娘的,不管別人說了什么,都不必放在心上。”</br> 趙顏兮心口越發(fā)地痛,那陸昭云說的都是真的了。</br> 母親真的早就知道,她真的是長公主的替身,并不是無意之舉,甚至是有意為之。</br> 那日偶遇徐景行,還有面見太后娘娘,真的是偶遇嗎。</br> 平陽侯夫人,陸昭云,兩個人的話在她腦子里來回轉著,許是耗費了心神,又或許是因為二月的天依舊冷人,趙顏兮回府之后就發(fā)了熱。</br> 平陽侯夫人立刻請了府醫(yī),趙顏兮喝了半個多月的藥,這病才慢慢好了。</br> 病來如山倒,她身子看著單薄的厲害。</br> 秀英為趙顏兮批了一件薄衫,“姑娘,窗邊風大,仔細身子,這是徐公子送來的芙蓉糕,您嘗兩塊。”</br> 趙顏兮臉上還帶著病態(tài)的白,她搖了搖頭,“我不想吃,拿下去吧。”</br> 秀英也不知怎么了,從前姑娘對徐公子可不是這樣子的,這些日子發(fā)熱,連宮都不進了。</br> 好在徐公子日日讓人送東西,殷勤的很。</br> 秀英把點心放到桌邊,趙顏兮回過頭看了一眼,原來這些點心,好玩的玩意不是為了賠罪,不是因為她,而是因為早就不在盛京的一個人。</br> 一時之間,她說不上心里是酸澀多一點,還是嫉妒多一點。</br> ——————</br> 烏邇進了二月,雖然地上冒了嫩草,可早晚天還是冷得厲害。</br> 容姝覺得冷是冷了點,但能從這片草原上看見生機。</br> 烏邇在慢慢變好。</br> 從大楚買了種子布料調料,還有書本,這一冬,孩子大人都在帳篷里讀書識字,一切都向好的方向發(fā)展。</br> 春種,冶鐵,練兵那些大事有耶律加油操心,容姝要做的就是把火鍋底料做好。</br> 達娃談好了火鍋底料的生意,每月都要送,從烏邇到大楚快馬加鞭也要小一個月,容姝得盡快把火鍋底料熬好。</br> 幸好烏邇人學了漢話,現(xiàn)在簡單交流不費勁,還有帶來的二十幾個隨侍,熬火鍋底料的法子教一教很快就能學會。</br> 牛油火鍋底料少不了辣椒,因為氣候和地質,從大楚帶來的辣椒籽種在烏邇,結出的辣椒比大楚的辣椒更辣更香。</br> 雪白的牛油在鍋底化開,往鍋里倒進蔥段蒜瓣姜片,一會兒的功夫香味就飄出來了,接著容姝往里放了辣椒和花椒。</br> 經(jīng)過高溫的油,辣椒和花椒的香味更容易出來,在辣椒和調料被油炸焦之前倒入大量的山泉水,容姝還往鍋里丟了好多根劈好焯過水的牛骨。</br> 接著,又放進來鹽和香料包,香料包里裝著八角大料等香料,用紗布包著,縫的嚴嚴實實的。</br> 大火燒鍋,聞著香味,都恨不得再涮一頓火鍋吃。</br> 可是不行,容姝更想要錢,要種子,兵器,糧食。</br> 等鍋里的水汽慢慢被熬干,再取走牛骨和香料包,火鍋底料才算熬好。</br> 現(xiàn)在天還冷,火鍋底料很快就能凍上了,不過就算是夏日,牛油這東西也是凝成塊兒的。</br> 凝住的牛油里面裹著辣椒段,花椒粒這些調味品,為了防止人偷師,容姝特意把其他的香料拿走,只剩下蔥姜蒜,辣椒花椒這些常見的。</br> 一大鍋的牛油辣鍋湯倒進長方的鐵盒子里,等冷凝住了切成食指長,半指厚的小塊,一鍋一塊,著起來也方便。</br> 煮這些火鍋底料就用了五天功夫,畢竟是一個月的用量,多多益善。</br> 達娃來取的時候才意識到他們的王妃為烏邇做了什么。</br> 這些本來就是從大楚帶來的東西,卻要為烏邇賺錢,何其有幸,烏邇有這樣一個王妃。</br> 容姝道:“這些我已經(jīng)交給了瑪吉婆婆他們,每月都能做,你盯緊永州的老板,我想過了,除了火鍋底料,還有別的能賣。”</br> 達娃有些不解,因為氣候和地質,烏邇賣給大楚的東西,都是皮毛,鐵騎,馬匹這些。</br> 自給自足都困難,還能賣什么。</br> 容姝慢慢道:“肉,牛肉羊肉。”</br> 大楚不缺肉,雖然律法禁食耕牛,但是若是牛老死或出事,還是能吃到牛肉的。</br> 而羊肉也不缺,山羊綿羊肉,還是多的很。</br> 大楚怎么會缺肉。</br> “不一樣的。”容姝雖然沒吃過大楚的牛羊肉,但是前世吃過不少地方的火鍋,牛羊肉還是吃過不少的。</br> 論味道也是一絕,但絕對比不上烏邇的牛羊肉鮮嫩好吃。</br> 耶律加央精心選的牧場,烏邇人細心照顧,所以才把牛羊養(yǎng)的膘肥體壯,肉質鮮嫩,肥瘦相間。</br> “你帶幾卷凍肉過去,問問老板要不要,鑰匙要的話,咱們就供肉給他們。”容姝搓了搓手,“順便再打聽打聽,街上都有什么吃食,打聽清楚一些。”</br> 想賺錢,單靠火鍋可不夠。</br> 達娃重重地點了一下頭,在烏邇,耶律加央管著大事,但沒有王妃細心法子多,這種事他聽王妃吩咐,一定辦好。</br> “王妃放心,屬下一定把您的吩咐辦妥。”</br> 容姝點了下頭,“那把王請來吃晚飯,我還順便準備了一些路上的吃食,你們帶著。”</br> 去大楚一遭,火鍋底料本來就是留著他們路上吃的。竟然還要準備路上的吃食。</br> 達娃點了點頭,“屬下這就去請王。”</br> 容姝這幾日忙著準備火鍋底料,早中晚吃的都是涮鍋,今天總算能換花樣吃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