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二十章 來草原的第二十天
耶律加央頭微微底下,弓拉的像輪滿月,手指骨泛著白,箭頭閃過一絲銀光。</br> 打獵要有足夠的耐心,要等最好的機會,尤其對野豬,要一擊斃命。</br> 野豬絲毫不知,拋著蹄子呼嚕呼嚕地拱地,忽然間,利箭破空而出,穿過草葉和樹枝交織的縫隙,釘進了它的眉心。</br> 一箭穿頭而過,野豬掙扎了幾下,砰一聲倒在了地上。</br> 耶律加央揉揉發(fā)僵的手腕,“回去,順便再打點別的。”</br> 回去的一路上,兩人又打了兔子,山羊,野雞,耶律加央準頭好,這次狩獵又是最多的。</br> 尼瑪特高興,簡直比自己打了這么多獵物還高興,嘴都快咧到耳朵后面去了。</br> 耶律加央看了他一眼,“你在這兒笑什么呢。”</br> 尼瑪:“這么多獵物,能吃好久呢,王妃見了肯定更高興!”</br> 王妃肯定對王刮目相看。</br> 耶律加央道:“隨便打打,她見別的不見得高興,見野豬指定高興。”</br> 容姝想吃什么,他都能打來。</br> 尼瑪嘿嘿一笑,今年又是豐收,牲畜長得也好,草料存的還多,等來年春天再生不少小崽子,烏邇這日子不比大楚差。</br> 王妃是大楚的公主,嫁到烏邇就是他們?yōu)踹兊耐蹂耍^得更好才行。</br> 耶律加央摸摸下巴,“你再換點蘑菇野果,一塊兒給晉陽送去。”</br> 這都進九月了,算著日子商隊也該回來了,也不知道達娃都買了什么。</br> 尼瑪哎了一聲,肉肯定得收拾好了才能送過去,到時候王妃直接做就成了。</br> 烏邇的天是越來越冷,早起草地上結(jié)滿了霜,青黃色的草葉一片雪白,從帳篷出去,被秋風吹得直打顫。</br> 容姝探出個頭又立刻縮了回去。</br> “金庭,快把爐子點上,簾子留個縫就成,這可真是太冷了。”還不知道真入冬了要冷成什么樣。</br> 容姝從筐里拿出來兩個紅薯,今年新收的紅薯,曬了三四天,生吃脆甜脆甜的,放在炭爐上,外面一層皮烤的發(fā)棕發(fā)黑,里面的瓤赤紅,還會有蜜流出來。</br> 咬一口瓤,連著外皮焦焦的地方,直直甜到人心坎兒里。</br> 容姝恨不得拿它當飯吃。</br> 天冷起的晚,直接烤幾個紅薯,再喝杯酸奶或是牛乳,早飯齊活了。</br> 然后就可以琢磨中午飯了,容姝猜中午的食材是牛肉和土豆。</br> 火鍋吃過,燉肉吃過,牛排吃過,不然中午吃個燜鍋。</br> 放上食材醬料,倒上水,燜兩刻鐘就成,配上白米飯,好吃又下飯,適合天冷吃,結(jié)果中午的食材根本不是牛肉,而是豬肉。</br> 一層皮,然后是一指厚的肥肉,一指厚瘦肉,這樣肥瘦相間,足足疊了五層。</br> 是豬五花沒錯。</br> 一大扇肋排,</br> 尼瑪嘿嘿一笑,“這是王上午打的野豬,屬下收拾收拾就給王妃送過來了。咱們這兒野豬味道腥,王妃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還有牛羊肉。”</br> 容姝使勁點點頭,“就要這個,讓王中午過來吃飯。”</br> 味道腥有香料,肉柴有蛋清淀粉,實在不行還能炸丸子吃,這可是豬肉呀。</br> 尼瑪:“那王還打了野雞兔子,屬下收拾好了也給王妃送來。”</br> 容姝愣了愣,“還有雞和兔子?”</br> 耶律加央這是打了多少。</br> “王也就隨便打打。”尼瑪撓撓頭,“不過別人上午收獲沒這么多,他們摘了不少蘑菇野果,王讓屬下用獵物換一點,到時候給王妃送過來。”</br> 打不到獵物的只能去摘蘑菇和野果,他們王打的多,所以要用獵物換野果子。</br> 容姝:“那你快去吧,記得中午都來這兒吃飯。”</br> 五花肉有二十多斤,排骨有三十多斤,野豬肉的確不像家豬肉嫩,脂肪多,但在烏邇四五個月吃不到豬肉,有肉萬事足。</br> 幸好她有蔥姜蒜。</br> 蔥姜切成細絲,蒜搗成泥,容姝弄了一大碗蔥姜水。</br> 五花肉切三斤,排骨切三斤,剩下的就放在陰涼地方,容姝準備做個紅燒肉,再做盤糖醋排骨。</br> 蔥姜水腌制一個多時辰,容姝把五花肉切成小塊。大鍋燒開水,把肉里的血水煮掉,煮開的肉顏色極淡,要做成好吃的紅燒肉,離不開糖色。</br> 糖色是炒出來的,鍋底倒一點點油,然后放白糖。</br> 熱氣讓白糖融化,最先是淺淺的棕色,隨著時間越來越就久,糖汁變成了焦糖色。</br> 上糖色是把方正小巧的肉塊每一面都裹上紅棕色,然后倒上清水,放上事先準備好的調(diào)料包,再把蔥結(jié)姜片蒜片倒進去,最后放兩個干辣椒。</br> 蓋上鍋蓋,讓肉在鍋里咕嘟咕嘟,直至湯汁收干凈,五花肉最上面的皮紅亮亮,瘦肉松散肥肉軟彈,紅燒肉才算做好了。</br> 糖醋排骨要調(diào)糖醋汁,腌制焯水上糖色,燉的時候除了放調(diào)料包,還少不了糖醋汁。</br> 陳醋顏色深濃,排骨在湯汁翻滾,大火燉肉,還是柴火鍋,指定燉的又香又爛。</br> 容姝讓金庭玉階盯著鍋,轉(zhuǎn)身切了幾個大土豆。</br> 削了皮的土豆是淺黃色的,一個土豆差不多能切個六七塊。</br> 等紅燒肉燉的差不多了,再把土豆放進去。</br> 中午飯是米飯,又炒了一個酸辣土豆絲,有葷有素,就等耶律加央過來一起吃。</br> 容姝把碗筷擺好,往門口望了兩眼,然后又去把兩只鷹喂了。</br> 小小的兩只已經(jīng)長了不少,有時候會撲騰翅膀去外面飛兩圈,到飯點再飛回來。</br> 耶律加央說,草原的鷹翱翔在高空,它們屬于蒼穹,但是會記得喂他們飯的人和回家的路。</br> 容姝小聲說了一句,“都中午了,怎么還不過來。”</br> 金庭道:“草原邊上的山林離帳篷有六十多里路,王天還沒亮就出去了,這才回來,肯定要收拾收拾。”</br> 金庭玉階如今也不怕耶律加央了,王只要對公主好,那她們兩個就別無所求。</br> 在烏邇的日子還長,她們希望王和公主好好的。</br> 雖然烏邇比不得大楚繁華,可是更自在,也沒有那么多彎彎繞。</br> 每一個烏邇?nèi)硕己芎谩?lt;/br> 容姝點了下頭:“你再去找兩只大碗,今天尼瑪大人也跟著一起吃。”</br> 省著跟上回似的,使勁壓飯,既然來吃就得吃飽。</br> 金庭:“奴婢這就去!”</br> ————</br> 耶律加央在王帳換了身衣裳,深入山林,免不了被樹枝劃兩下,耶律加央臉上還被劃了一道。</br> 他不知道,回來才看見,已經(jīng)結(jié)痂了,就是火辣辣地疼。</br> 看著也不好看。</br> 耶律加央:“要不然今天不去了。”</br> 尼瑪?shù)溃骸巴蹂墒怯H口讓您中午過去吃。”</br> 耶律加央搓搓臉,“萬一她看見本王受傷,擔心怎么辦,萬一她胡思亂想呢,女人膽子都小,見到傷,血,就慌手慌腳的。”</br> 尼瑪心想這也不是什么大傷啊,要不是發(fā)現(xiàn)的早,傷都好了。</br> 再說了,早先您受傷,腿被咬一個窟窿都沒吭一聲,這點小傷咋咋呼呼的。</br> 不過,尼瑪還是道:“那是王妃擔心您,您要是不去,肯定更擔心。”</br> 耶律加央深吸一口氣,“那走吧。”</br> 都是小傷。</br> 還沒到容姝的帳篷,耶律加央就聞到了肉香。</br> 燉肉香味和烤肉的香味不一樣,燉肉里面有香料味,經(jīng)過長時間燉煮,肉更加軟爛。</br> 在空氣里黏黏糊糊的。</br> 耶律加央掀開簾子,“容姝?”</br> 容姝:“過來啦,快坐下吃飯,你們嘗嘗紅燒肉和糖醋排骨。”</br> 肉出鍋的時候容姝嘗了嘗,比不上家養(yǎng)的豬香軟脂肪多,但足夠好吃了。</br> 就是不知道耶律加央他們吃不吃的慣。</br> 今天放了大桌。</br> 菜的量都大,全是用盆裝得,五碗米飯,三小兩大,很明顯那兩只大碗是給誰的。</br> 尼瑪咽咽口水,“屬下也跟著吃嗎?”</br> 容姝道:“肉很多的,吃完鍋里還有,米飯也多。”</br> 尼瑪扭頭看向耶律加央,“王……”</br> 耶律加央咳了一聲,道:“王妃讓你吃你就吃。”</br> 尼瑪趕緊坐下,他低著頭,準備這頓飯只吃不抬頭。</br> 這還是頭一回五個人坐一塊兒吃,烏邇規(guī)矩少,容姝又不把金庭玉階當下人,倒也能吃的下去。</br> 金庭玉階安靜得很,低著頭吃飯。</br> 耶律加央夾了一塊兒紅燒肉。</br> 鮮亮的顏色,光夾著就能感覺有多軟,咬一口,肉皮有點黏牙,肥肉是不同于羊肉牛肉肥肉的口感,吃一口特別香。</br> 容姝處理的好,吃不到什么腥味。</br> 耶律加央覺得有點上頭,肉切的又正正好,一口一塊,把土豆和肉一塊兒拌米飯里,直接扒一大口,別的什么都不用吃。</br> 糖醋味的東西還是耶律加央第一次吃,酸酸甜甜,就著米飯?zhí)貏e香,耶律加央好像明白了,為什么容姝喜歡豬肉。</br> 容姝道:“剩下的肉可以腌上灌腸,不容易壞,也特別好吃。”</br> 野豬肉柴,肉質(zhì)偏硬,不及家豬好吃,不過容姝已經(jīng)知足了。</br> 她知道這些都是耶律加央帶來的。</br> 中午飯吃完,有人來報說商隊回來了。</br> 耶律加央對著那人道:“本王這就過去。”</br> 他轉(zhuǎn)頭看向容姝,剛要開口,就聽容姝道:“你先等一會兒,我去給你拿瓶藥膏。”</br> 耶律加央摸摸臉,“小傷,你要不說,本王都忘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