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古晉醒過來的第二日,兩人準(zhǔn)備帶著小狐回妖狐一族,但一清早紫月山就沒了那只小狐的蹤跡。紫月山有天啟的護(hù)山大陣圍著,若無碧波和三火打開陣法,連古晉都難以自由進(jìn)出,這只小狐卻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蹤無影,讓眾人驚訝不已。唯有阿音舍不得小狐貍,找了整座山頭見遍尋不到它才死心。</br> 時間不等人,古晉還是決定再回狐族一趟,三火將兩人送到山門處,卻不見碧波的身影。</br> “看來這只小狐貍不簡單啊,居然能在紫月山的結(jié)界里來去自如。它是怎么進(jìn)入九幽煉獄的老龍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恐怕只有天啟神君回來才能解開疑惑了,也不知道這只狐貍是不是狐族的王侄。”</br> 三火摸了摸下巴,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古晉:“世侄,你是仙族,狐族看在東華的面上不為難你已經(jīng)很難得了,我聽說他們族內(nèi)的那棵梧桐樹這幾千年孕育了不少擁有五尾靈力的幼狐,是狐族的至寶。常沁還好,其他幾位狐族長老脾氣火暴又霸道,怕是不會輕易讓你靠近梧桐樹,我一萬年前救過狐族的常媚和常火,你帶著我的信函去,就說老龍我要討回當(dāng)年的救命之恩,讓他們行個方便。”</br> 想到那幾位狐族長老的難纏,古晉也是一陣頭大,連忙向三火道謝:“還是龍君思慮周到,多謝龍君。至于那只小狐貍的身份,等我和阿音回狐族問過常沁族長,定會知道真相。”</br> 他說著朝山門內(nèi)的方向望,三火瞧著他的神情,笑道:“世侄還是別等了,它念叨了你百來年,這才見了幾日就又要別離,肯定正一個人窩在山上傷心呢。天啟神君有令,碧波不能出紫月山,世侄放心,我會保護(hù)好它,等將來時機(jī)到了,再讓碧波回你身邊。”</br> 古晉嘆了口氣,頷首:“三界紛亂,它留在紫月山也好。龍君,時辰不早了,我和阿音就此別過,等我們找回鳳隱的魂魄,一定再回紫月山叨擾龍君。”</br> 古晉念了個仙訣,牽著阿音踏上仙云。</br> “龍君,告訴我們家老祖宗,說我會想著它的!”阿音從古晉身后探出,笑容明媚。</br> “好嘞小丫頭,我會告訴他的!前路漫漫,你們一路保重,老龍我在紫月山等你們回來!”三火長笑一聲,打開了結(jié)界。</br> 兩人朝三火的方向招了招手,駕云出了紫月山遠(yuǎn)去。</br> 三火轉(zhuǎn)身朝后看:“人都走遠(yuǎn)了,還不出來。”</br> 碧波揮著小翅膀從不遠(yuǎn)處的一棵樹后飛出來,癟著嘴委委屈屈的,望著古晉和阿音遠(yuǎn)走的方向一臉不舍。</br> 三火見不得它這副模樣,從懷中掏出梧桐樹心,樹心泛著淡淡的金光。</br> 碧波一向喜歡金色的東西,立馬便巴巴盯著挪不開眼了。</br> 三火嘆了口氣,分了一半樹心朝碧波扔去:“咯,拿著,去后山和槐樹精玩兒。”他說完便朝山內(nèi)的大殿走。</br> 接過樹心的碧波一愣,揮著翅膀飛到老火龍肩旁,嘰嘰喳喳叫道:“三火,這不是你渡劫的寶貝嗎,為啥分我一半啊?這可是阿啟好不容易從九幽煉獄里拿回來的,你咋這么不珍惜?”</br> 老火龍哼了一聲,見綠胖球抱著梧桐樹心一路跟著碎碎念,猛地停住腳,手朝一旁伸去,“啰里吧唆,那你還給我。”</br> 碧波靈活地一躲,一口把樹心吞進(jìn)了肚子里,兩只小短手無辜地攤開:“沒有了,讓你把寶貝亂送人,偏不還給你。”它說完抹了抹嘴,朝三火扭了扭渾圓的屁股哼著小調(diào)朝山上飛,哪還有剛才悲傷春秋的模樣。</br> 三火挑了挑眉,雙手負(fù)于身后,望著不遠(yuǎn)處嘚瑟的水凝獸,向來高傲冷冽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br> 半日后,古晉和阿音回到了狐族的靜幽山。和上次一樣,剛飛到山門處,常火長老的身影已隱約可見。</br> “常火長老,別來無恙?”古晉和阿音從云上飛下,朝常火見禮問好。</br> “無恙。小友,你們來得正好,族長這兩日念叨著你們也該回來了。”常火面容和藹,和上次的態(tài)度沒什么兩樣。“走吧,族長在議事廳等你們。”</br> 古晉和阿音頷首,跟著常火朝議事廳而去。</br> 議事廳內(nèi),常沁并五位狐族長老正襟而坐。</br> 見古晉入廳,常媚朝他身旁望了望,見仍只有一個阿音,面上露出失望,忍不住道:“古晉,你沒有帶我們少族長回來?我還以為大澤山東華上神的弟子有多厲害,想不到也一樣喜歡自吹自擂。你們連紫月山都進(jìn)不去吧,難不成是在我妖界逛了一圈風(fēng)景再回來的?”</br> 幾日前古晉欣然接受常沁的要求前往紫月山尋找鴻奕,狐族幾位長老還以為東華上神和紫月山有淵源和交情,古晉能順利帶回鴻奕,現(xiàn)在見他空手歸來,自是認(rèn)為被這仙家小子給戲弄了。</br> 見常媚出言無禮,阿音聽著就要辯駁,卻被古晉攔住:“常媚長老。”古晉抬手見禮,神色仍然溫和,“我和阿音在紫月山內(nèi)救下一只幼狐,不知可是貴族王侄?”</br> “幼狐?”常媚一愣,脫口而道:“我們少族長已經(jīng)五千歲了,化形也是一只成年九尾狐,怎么會是一只幼狐?”</br> “九尾狐?”古晉眉頭一皺,苦笑道:“看來那不是貴族的少族長了。我們在紫月山救下的狐貍雖然可以體形變大,卻只有一尾。常沁族長,你三年前的感應(yīng)是否有誤,或許紫月山內(nèi)被困的是那只幼狐,而非你的王侄。”</br> “胡說,我們族長的感應(yīng)怎么會錯?明明是你這仙族小子入不了紫月山,回來說些荒唐話糊弄我們。”常媚眉一挑,臉上便帶了怒意。</br> “常媚!”常沁的聲音在堂內(nèi)響起,她掃了常媚一眼,眼帶威嚴(yán)。</br> 常媚神色一頓,脾氣火暴的美狐貍抿了抿嘴,哼著別過了頭。</br> “你說是救下?”常沁朝古晉看去,“紫月山是天啟神君的修煉地,誰敢在山內(nèi)放肆?我那王侄若在其中,頂多也只是被困,又怎會身陷險境?”</br> 自然只有天啟的東西才能在紫月山放肆,那九幽煉獄本就是天啟創(chuàng)造的,連三火也只能看守而已。古晉心底暗暗腹誹,卻不能言明緣由。天啟遠(yuǎn)行未歸,九幽煉獄里關(guān)著上古神界和三界十幾萬年來犯下大罪的兇獸,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打開了煉獄,那三界必將遭受滅頂之災(zāi)。</br> “族長,事關(guān)紫月山隱秘,晚輩對三火龍君有承諾,不能將山中諸事言明于外人,還請族長不要怪罪。”</br> 見提及三火,常沁眼一瞇:“噢?你見到了三火龍君?”</br> 聽常沁聲音微抬,眾長老也是一副不信的表情,古晉自是知道狐族不肯信他。他從袖中掏出書信,朝常火遞去。</br> “常沁族長,這是三火神君讓晚輩帶給族長的信函。”</br> 常火一聽連忙接過,遞到常沁手中。</br> 常沁展開信函,閱了幾眼,朝古晉的方向挑了挑眉:“小子,不錯啊。龍君居然為了你向我狐族討要當(dāng)年的恩情,讓我允你入靜幽湖。”</br> “還請族長行方便之門,讓我入湖拿回鳳隱的魂魄。”古晉朝常沁拱手,誠懇道。</br> “你要入靜幽湖也不是不可以。”常沁負(fù)手于身后,聲音微揚(yáng)。</br> 幾位長老神色一變,就要開口,常沁抬手止住他們。</br> “除非你告訴我紫月山里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要么你拿回鳳隱的魂魄,要么你遵守對三火龍君的承諾。年輕人,這個世上要得到東西怎么能不付出代價呢?更何況你要進(jìn)的還是我狐族的圣地。”</br> 聽見常沁讓自己二擇其一,古晉迎上常沁的眼,見她滿眼打量審視,半晌,他突然開口。</br> “聽聞三百年前,尚是清池宮后池神君的上古真神與鳳皇一起入妖界三重天游歷,曾在玄晶宮前救過族長,敢問族長,不知這段往事可是真的?”</br> 常沁被妖界二皇子森羽困于三重天數(shù)百年乃狐族一大禁事,百年間從未有人敢在她面前提及。古晉這話一出,幾位長老頓時都變了臉色。</br> “沒錯,是事實。怎么,古晉?難道你還能代替鳳染來找我還恩?”</br> “晚輩不敢。晚輩只是想說……”古晉聲音一頓,“玄晶宮一戰(zhàn)前,鳳皇和族長亦無交情,鳳皇憑一腔正義為族長仗義執(zhí)言,后族長和鳳皇成莫逆之交,數(shù)百年來即便仙妖兩族相爭,也從未影響過二位的情誼,足見世間之事多平心而論,仗義而行,并非事事皆為交易,需要代價。”</br> 他向前一步,朝常沁低頭:“晚輩不敢為鳳皇討恩,入妖界只是想彌補(bǔ)當(dāng)初在梧桐島犯下的過錯,鳳隱魂飛魄散皆是我之過,請族長原諒古晉當(dāng)年年少無知,再給晚輩一次彌補(bǔ)過錯的機(jī)會。”</br> 青年長身衾然,低頭認(rèn)錯,眉宇坦蕩而誠懇,和當(dāng)年尚帶青澀稚嫩的紈绔少年已截然不同。</br> 十年囚禁時光,終是讓這個大澤山有史以來最神秘叛逆的幼徒成長了起來。</br> 常沁暗暗頷首,終于長笑出聲:“好,不愧是東華的徒弟,有膽色,也有擔(dān)當(dāng)。那鳳隱娃娃我也期盼了百年來,古晉,今日我就看在你誠心悔過和三火對我族的交情上,讓你入我狐族圣地,拿回鳳隱的魂魄。”她抬手揮了揮,“常火,帶他們?nèi)レo幽湖。記住,不要叨擾了那位前輩。”</br> “多謝族長深明大義。”古晉終于舒展眉頭,他詫異于常沁的吩咐,但還來不及問就被常火領(lǐng)著朝靜幽湖而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