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哎,小東西,當(dāng)初要是我再懂事些,能耐下性子等鳳隱涅槃了再去討要火凰玉,她就不會被我害得靈力被噬,魂魄散于三界了。”</br> 大澤山禁谷里,捧著醉玉露回憶梧桐古林里那一幕的古晉一邊揉著水凝獸柔軟的肚皮一邊悵然若失地嘆了口氣。他腰上別著一塊火紅的石頭,那正是散了鳳隱魂魄和靈力后化成普通紅石的火凰玉。</br> 水凝獸下午便蘇醒過來了,佯裝了半日昏睡,聽了小半夜傷春悲秋悔不當(dāng)初的陳年往事,被醉玉露的香氣饞得不行。它不知道什么時候翻過身子,用顫顫的小爪子在古晉的指腹上輕輕撓了撓。</br> 這一撓,我們的小神君就愣住了。古晉忙不迭低頭看,撞進了一雙澄澈烏黑又水潤潤的眸子里。水凝獸就這么蹲在他懷里,小爪子拉著他的指頭滿是孺慕地望著他。</br> 連一秒都沒有,古晉一顆心頓時化成了繞指柔,他舉起小獸和他平齊,驚訝從眼底涌了出來:“呀,小家伙,你終于醒了?”</br> 水凝獸睜著烏黑的大眼,軟軟地點了點腦袋,然后目光慢騰騰從古晉的臉挪到了他身旁石桌上盛著醉玉露的玉壺上。</br> 古晉恍然大悟,笑了起來:“是不是餓了?”</br> 他忙把水凝獸放在腿上,倒了一小口醉玉露在手心遞到小家伙面前。水凝獸動了動鼻子,小爪邁著在他腿上趔趄了兩步,湊近他的手心舔了起來。</br> 柔軟的小舌頭在掌心一觸一觸,望著水凝獸臉上憨態(tài)的饜足,古晉心底喜不自勝。雖說他自小是個無法無天又護食的性子,但這個除了他沒有任何活物的禁谷里,這只和碧波本體相似的水凝獸就是他的活寶貝。他花了半年時間來喚醒它都不得章法,今日好不容易醒了,別說是兩瓶醉玉露,就是讓他用靈力日日來供養(yǎng),也是沒有舍不得的理。</br> 他笑得欣喜暢快,卻沒看到水凝獸眼底狡黠的得意,全然不似個剛降生又懵懂的純真小獸。</br> 轉(zhuǎn)眼水凝獸就蘇醒了半月有余,它靈力微弱,又懶懶散散,平日里最喜歡的就是賴在古晉的懷里打盹兒,一雙小短腿極其矜貴,甚少落地,除了古晉沐浴的時候,它幾乎都是被抱著走的。它雖口不能人言,只能發(fā)出嗚嗚的獸音,但極其聰慧,聽得懂古晉的話。又過了一個月,操著老媽子命的古晉后知后覺地明白過來孩子不能養(yǎng)得太嬌氣了,這日給水凝獸喂飽了醉玉露把它放在石桌上對它進行語重心長的教育。</br> “哎,小家伙,來,咱們商量個事。”見小獸張大眼,古晉彎著腰諄諄教誨,“你可是水凝獸,好歹祖上也是上古神獸一脈,以后不能整日里被我抱著,你得學(xué)會走路,還有飛。”古晉撲騰了兩下手,朝天空的方向努了努嘴,“你有翅膀,要學(xué)會飛才行。”</br> 水凝獸朝他看了一眼,在石桌上顛顛著走了兩步,伸了一下腿證明自個兒會走,又哼了哼,戳了戳自己的小爪子,收起翅膀,把自己縮成一個球狀搖頭,轉(zhuǎn)過身不看古晉,一副擺明不想學(xué)飛的模樣。</br> 古晉一愣,頓時有些啼笑皆非,突然感念起那些年在清池宮里手把手教他長大的鳳染和天啟的不易來。這帶孩子啊,果然是個技術(shù)活。</br> 他念了個仙訣,盛著醉玉露的玉瓶憑空出現(xiàn)在桌上:“哎,你要是每日都飛上那么一會兒,我就多給你一小瓶醉玉露喝,怎么樣?”</br> 醉玉露半年青衣才送一次,古晉為了這只水凝獸的茁壯成長,可謂是下了老本兒。</br> 小獸的耳朵動了動,顯然是聽懂的。倒真不是這只水凝獸嘴饞,古晉不知道這醉玉露對他只是零嘴,對仙力微弱的小獸卻是穩(wěn)固仙靈的上品仙露。它日日哼哼唧唧地要喝,也是想讓自己快些化形,不必再是這么一副獸形的虛弱模樣。</br> “哎!”古晉走了半個圈,點了點小獸的腦袋,“等師父出關(guān)我的禁閉期就滿了,你要是不會飛,怎么出谷啊!連飛都不會的寵物,本仙君可不會帶在身邊咯!”古晉到底少年心性,眨著眼忽悠著看起來懵懵懂懂的水凝獸。</br> 水凝獸瞥了他一眼,默默在心底翻了個白眼。雖說它破殼而出還只有大半年,可它模模糊糊總覺著自己該是已經(jīng)沉睡許久了,要真算上年紀(jì),未必比這個少年小。可它如今雖有著少年人的智商,但仙力實在低微,只能裝成死乞白賴連路都不會走的幼獸,個中辛酸也是不足為外人道。算了,這個少年仙君心性淳樸善良,對它也是實打?qū)嵉膼巯В€是先待在他身邊,化形成人了再說。</br> 水凝獸心底轉(zhuǎn)了十萬個小九九,才不情不愿點點腦袋,把翅膀伸出來伸展了兩下,算是答應(yīng)了。</br> 古晉笑著瞇彎了眼,抱起水凝獸柔軟的身子哼著小調(diào)曬太陽去了。</br> 少年的懷抱帶著甘草和花香的清和溫暖,水凝獸透過他手臂間的縫隙望向蒼藍(lán)的天空。</br> 外面的世界會是什么樣呢?它歪頭看向少年清雋的臉,眼睛眨了眨,藏起了里面淺淺的笑意和向往。</br> 小獸懶則懶矣,卻是個守承諾的,每日吃飽喝足后都會在禁谷里飛上半個時辰,它似乎對飛翔天賦異稟,好幾次揮著軟軟的翅膀到了禁谷頂端的封印處,惹得天帝和東華老上君的封印聚攏了神力差點降下仙罰,要不是古晉一雙眼時刻放在它身上,它早不知道被禁谷上頭的兩道封印劈成烤獸多少次了。學(xué)會了飛翔又頑劣得似孩童的水凝獸讓古晉傷透了腦筋,后來沒辦法,每日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少年連睡覺的時候都要抱著小獸,免得一個不留神就讓它溜出去闖出禍來。</br> 有水凝獸陪伴,禁谷的日子過得飛快。轉(zhuǎn)眼又是半年,青衣在醉玉露被小獸糟蹋光前終于送來了補給。古晉是個懶散的,在大澤山修行了百年仙力也沒什么進展,當(dāng)年在梧桐古林里強行吸收的鳳隱神力全被天啟的封印埋在神格里。倒是這半年他無數(shù)次從封印里心驚肉跳地救下水凝獸,又潛心修煉,仙力大有提升,如今已經(jīng)能抱著小獸靈活地穿梭于兩道封印間而不被劈成黑炭了。</br> 當(dāng)他抱著水凝獸縹緲俊逸地隔著兩道封印出現(xiàn)在青衣面前的時候,小道童顯然驚呆了下巴。他可是聽說過這位小師叔雖有著人人艷羨的靈根,卻只會抱著醉玉露在道場里曬太陽,從來懶得修煉,是大澤山古往今來名副其實的第一懶。半年不見,古晉已經(jīng)能游刃有余地應(yīng)對天帝和師祖的封印,仙力增長之快猶若吃了大力丸,簡直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br> “小師叔,您抱著的是什么啊?”</br> 古晉舉起水凝獸得意揚揚道:“這可是你師叔我的仙獸,怎么樣,漂亮吧?”</br> 誰是你家仙獸呢?水凝獸眼一瞇,伸出爪子在古晉胳膊上撓了撓,算是抗議。古晉揉了揉它的肚子安撫,一點沒把小獸的抗議當(dāng)回事兒。</br> 青衣雖小,可也是大澤山正兒八經(jīng)的嫡傳弟子,根骨自是上佳的,一眼就瞅出這只水凝獸仙力低微,連化形都不能。頓時瞧著自家?guī)熓寰陀行┛蓱z,小小的腦袋嘆了嘆:“哎,可不是呢,師叔,您的這只仙獸老漂亮呢,那是萬里挑一的好看,咱們大澤山的仙獸都比不上。”小娃兒說出的話格外真誠,甚至用上了修道前老家的方言來證明,聽得古晉和水凝獸都舒坦地瞇起了眼。</br> “只是這禁谷里還有活物嗎?我可是聽師兄說啦,自從您被關(guān)進去后,谷下可是連最低級的地鼠精都不愿意去,哎呀小師叔您說您當(dāng)年沒事兒去惹梧桐島的小鳳君做啥子呢?這么年輕就把自個兒折騰到禁谷里不見天日去了……你看我這小身板兒筋骨又嫩,每半年這么一趟地抱著大桶上山下山地跑,萬一被壓壞了長不高了咋整啊?”</br> 古晉并水凝獸四只眼睛冒著綠光一動不動地盯著青衣懷里靈氣滿溢的大桶,奈何小道童一根筋的實誠,只顧著和小師叔敘舊嘮嗑。古晉性子不耐,終是打斷了啰唆的小師侄:“好了好了,這回的醉玉露分你兩瓶,等師父出關(guān)我回山門了,就把我的那套玲瓏棋盤送給你。”</br> 青衣小小年紀(jì)卻極度癡迷棋道,入道時連選擇煉化的仙器都是棋子,這在大澤山人盡皆知。小道童頓時心滿意足地笑瞇了眼:“哎喲小師叔您的玲瓏棋盤可是用南海珊瑚玉做的,這么貴重送給我怎么成,可師父常教我“長者賜不可辭”,我不能忤逆您不是?哎呀那等您出來我再去靈隱峰找您啊!小師叔您對青衣這么好,這兩瓶醉玉露我就不要啦,您多喝點兒!”</br> 青衣說著念了個仙訣穩(wěn)穩(wěn)托著半人高的大桶穿過封印朝古晉飛去,待古晉接了醉玉露,躬身行禮后飛快地轉(zhuǎn)身準(zhǔn)備溜走,生怕走慢了幾步古晉便會后悔。</br> “青衣!”古晉的聲音穩(wěn)穩(wěn)地在身后傳來,青衣小臉一垮,慢騰騰轉(zhuǎn)過了頭。</br> 古晉眼底透著一抹笑意,卻板正臉色舉起手里的水凝獸鄭重朝著小師侄開口:“玲瓏棋盤待我出來了就給你,告訴幾位師兄,我在禁谷里得了一只仙獸,請他們記錄在山門的卷譜里,給它列個名兒。”</br> 古晉懷里從剛才起就一直哼哼唧唧炸毛的水凝獸一愣,掰開小爪子朝少年看去。</br> 青衣一怔,朝古晉懷里的水凝獸看了一眼,這才顯出一份重視來。大澤山是仙界巨擘,數(shù)千年前便已是除鳳族外仙界最高的修仙山門,每年想拜入山門的仙人兩族和化形為人的仙獸靈獸不知凡幾,可大澤山挑徒極其嚴(yán)格,近五百年也不過擇了十個根骨奇佳品行淳厚的幼徒入山,其他落選者若不愿離去,也可自行在山腳潛心修煉,以待百年一次的擇徒之機。五百年來只有這十人被寫進了大澤山卷譜,是有名有姓的大澤山嫡傳弟子。古晉一開口便讓閑善將水凝獸寫進卷譜,已是給了這只水凝獸極大的榮光了。</br> “小師叔,可這只水凝獸都沒有化形呢?”青衣磕磕絆絆道。連人形都沒有化的幼獸,只是小師叔的隨身仙獸,況且入卷譜的同門要師祖親自查看過根骨品性才行,師父能同意把這只水凝獸寫進卷譜嗎?</br> 瞧出了青衣眼底的擔(dān)心,古晉笑了笑,露出一抹狡黠:“你去告訴師兄,就說……水凝獸罕有,天生有治愈安神的功效,我日日帶在身邊,仙力突飛猛進,實在離不得它,待師父出關(guān)了,我再去給師父告?zhèn)€罪,他老人家定不會怪罪師兄的!”</br> 古晉說完,抱著水凝獸和醉玉露悠悠然朝山谷下飛去,留下了苦哈哈身負(fù)重任的小師侄。</br> “啊啊啊啊!小師叔,您還沒有告訴我這只水凝獸的名字呢!我怎么稟告師父把它寫進卷譜啊!”青衣后知后覺想起這事兒扯著嗓子朝古晉的背影喊。</br> 那背影頓了頓,半晌擺擺手,懶懶的聲音傳來:“它還沒化形,取什么名字,折騰的麻煩。你告訴師兄,用它本體的稱呼泛指一下就行了!反正水凝獸罕有,咱們大澤山就這么一只。”</br> 小獸高傲的自尊終于被這一句“泛指”徹底惹怒,撲騰著翅膀歪歪斜斜飛走了。</br> 古晉一愣,不再理會青衣,哭笑不得地徑直下谷底哄小獸去了。</br> 從青衣離開禁谷算起,旭日降下,圓月升起。水凝獸飛到梧桐樹的樹杈上窩成一團已經(jīng)兩個時辰?jīng)]理過古晉了。</br> “哎,小家伙,你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了吧?”古晉抱著滿滿一壺醉玉露,站在樹下討好地賠著笑。</br> 上古界里滿天的神獸,怕是都不敢在小神君面前甩臉子,但這只水凝獸卻連頭都沒抬。</br> “哎呀,我不是不在意你的名字,你這都沒化形呢。我的乾坤袋里有紫毛大叔給我留的一本上古異獸錄,上面有很多上古神獸的霸氣威名,我都想好了,這幾日給你好好琢磨著取個好名字出來,將來咱們兄弟兩個在三界行走,沒個霸氣威武的名字怎么成?”古晉念了個仙訣飛到半空,從乾坤袋里掏出一本繡著金線的古書,“你看……”</br> 見水凝獸不理會他,古晉頓了頓,有些沮喪,不知道突然想起了什么聲音沉了沉:“我沒有忽視你的名字,你這輩子都要頂著名字在這三界六道里活著,這事兒重要著呢,我放在心底好好記著,沒有忘。”</br> 水凝獸從來沒聽過古晉這么低落深沉的聲音,它抬起腦袋朝古晉看去,恰好瞧見了少年眼底驚鴻一瞥的感傷,它愣了愣,烏黑的眼睛眨了眨,小翅膀笨拙地在古晉肩上拍了拍。</br> 古晉摸了摸它的翅膀,頓時笑了:“你不生氣了?”</br> 水凝獸的翅膀一僵,尷尬地從古晉手里抽回翅膀。</br>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不生氣了。”古晉知道自家這只水凝獸性子出奇的高傲,看了看天色搖了搖手里的醉玉露,“我不煩你了,我進屋里冥想,給你把醉玉露放樹下了,你餓了就下來喝。”他說著在小獸頭上撫了撫,飛下了梧桐樹。</br> 古晉走進竹屋的腳步聲遠(yuǎn)去,水凝獸眼珠骨碌碌轉(zhuǎn)了轉(zhuǎn),瞥見少年的身影消失在竹屋里,撲騰著翅膀從梧桐樹下飛了下來,穩(wěn)穩(wěn)地落在桌上的醉玉露旁。</br> 它翅膀一揮,壺里的醉玉露騰空而起成一道銀線落在了它嘴里。不過一瞬,一整壺醉玉露就被小獸喝得精光,它咂巴咂巴嘴角,顯然還沒喝夠。奈何大澤山醉玉露半年也就得一池子,每次都給古晉送來了一半,不省著點喝完全挨不到下次青衣送來。水凝獸沮喪地嘆了口氣,搖了搖胖胖的小身子,隨意朝桌旁掃了掃頓時瞪大眼目光凝注。</br> 石桌旁,青衣送來的一大桶醉玉露就這么大大方方地擺在了梧桐樹下。顯然是剛才古晉急著哄小獸,忘了收進乾坤袋里。水凝獸鼻子動了動,循著醉玉露的香氣朝大桶走了幾步又皺著眉頭停下,它就這么停停走走折騰了小半個時辰,最后小獸望了一眼竹屋里凝神修煉的古晉,視死如歸地朝大桶蹦去。</br> 不管了,少喝一丟丟,那個呆子不會怪它的!它這么想著,一爪落在大桶的桶弦上,翅膀一揮,醉玉露如水柱般朝它嘴里涌去。</br> 許是今兒夜里夜色太美,小獸一時被迷了眼,醉玉露濃烈的靈力一入體內(nèi)便如罌粟一般讓人無法抗拒。水凝獸仰著脖子,在滿月柔光的照耀下,不知不覺把半人高的桶里的醉玉露喝得干干凈凈。純凈的靈力伴著淡淡的月光從它身體里拂過,甚至可以聽見骨骼被鍛造的細(xì)小聲音。</br> 恰在此時,一旁的梧桐樹樹心處浮出一抹金色的流光飛速飄進竹屋,隱入古晉腰上別著的火凰玉里,瞬間消失不見。</br> 安靜的梧桐樹下,仰頭望了半天月亮的小獸突然朝地上砸去,醉玉露雖是仙露,卻帶著酒勁,喝多了的水凝獸顯然已經(jīng)醉得找不著北。隔了半晌它才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搖頭晃腦地朝著竹屋里那一抹光亮跌跌撞撞飛去。</br> 竹屋里,撲通一聲,小獸精準(zhǔn)無比地落在那個無比熟悉的懷里,然后沉沉地睡了過去。</br> 月落日升,晨曦乍現(xiàn),白日重新降臨在禁谷。</br> 從冥想中醒來的古晉伸了個懶腰,不經(jīng)意觸到懷里柔柔嫩嫩的胳膊猛地一怔,他睜開眼,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烏黑純粹的眸子里。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