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未渡劫化神的又何止我一人。”華姝的目光落在鳳隱身上,“鳳皇可降世為神,難道我便不能?”</br> “本皇未渡劫?”鳳隱眉微挑,迎上華姝挑釁的目光,眼底透出一抹追憶和深意,“你又怎知本皇未曾渡過劫?”</br> 華姝和眾仙為鳳隱話中的深意一愣,尚未及反應(yīng),鳳隱已經(jīng)一步踏上前朗聲道:“華姝,先不論你這一身古怪的靈力從何而來,天帝之爭你貿(mào)然重傷三位仙尊,意欲為何?”她的目光朝九宮塔外望去,在孔雀王的方向頓了頓,復(fù)又道:“這是你一人之意,還是整個孔雀族的意愿?”</br> 此話一出,眾仙面帶憤怒朝孔雀王望去,孔雀王仍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眾仙心底異樣,便要喝問孔雀王,尚來不及開口,九宮塔里昆侖老祖的聲音已然響起。</br> “華姝上尊。”昆侖老祖抬眼望向御座旁的華姝,聲音沉沉,他頓了許久,才問:“上尊這一身靈力可是魔族功法?”</br> 昆侖老祖話音一落,眾仙皆驚,華姝兀然色變,怒道:“老祖這是何意,難道本尊能入神,便只有修煉魔力這一途不成?”</br> 昆侖老祖見華姝否認,嘆了口氣:“華姝上尊,魔族是消失三界已久,但三萬年前我曾于南海斬殺一低等魔族,其所用靈力和你剛剛傷我和御風(fēng)上尊的同出一源,三界內(nèi)修仙修妖都需渡劫,唯有魔族不用,你未渡劫而化神,不是修煉魔力,又是什么?”</br> 華姝眸色一沉,未料到昆侖老祖竟和魔族打過交道,她一出手便被瞧了出來。她心知如今既被看破便再無隱瞞的可能,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br> 眾仙聽得華姝并不否認,皆勃然色變,唯有鳳隱和炎火眼底并無波動。</br> 昆侖老祖亦是一樣神色沉重,看向華姝:“你身為天宮五尊,怎可修煉魔族功法……?”</br> “修煉魔族功法又如何,魔族久不現(xiàn)于世,不過區(qū)區(qū)功法,有何不可修行的。”她的目光落在鳳隱身上:“天帝和鳳皇勾結(jié)妖族,戕害我仙族,我若不修習(xí)魔族功法入神,如何敵得過天帝和鳳皇,為瀾灃上君討個公道!”</br> 華姝這一聲悲憤而凄怒,讓眾仙神色震驚,大家對望一眼,著實不明華姝這一句從何而來。</br> “華姝,天帝陛下和鳳皇一心為我仙族,你豈可中傷兩位陛下!”一直盤腿而坐調(diào)養(yǎng)內(nèi)息的御風(fēng)上尊猛然而起,怒聲看向華姝,連一聲“上尊”也不再喚她。</br> 華姝不為所動,看著御風(fēng)眼底現(xiàn)出一抹冷意:“天帝和鳳皇一心為了仙族?真是笑話,這千年她們一個為了復(fù)活死了幾千年的情人置整個仙界于不顧隱居北海,一個得天之幸降世為神不過短短數(shù)月,她們兩個為仙族做了什么?我的瀾灃代鳳染矜矜業(yè)業(yè)守著天宮千年,那妖狐害死他鐵罪如山,就因為鳳染和常沁交好,她們竟要為妖皇洗脫罪名……”華姝的目光在御風(fēng)面上掃過,憤而望向九宮塔外的漫天仙人,“我若不成神,誰為他討回公道!”</br> 數(shù)月前元啟上神壽宴上,大澤山青衣仙君和鷹族宴爽公主力證鴻奕是受魔族所控才犯下大澤山錯事,引得眾仙紛紛猜測瀾灃上君之死也是暗藏隱情,因著華姝和瀾灃的關(guān)系,從未有人在她面前道過是非,卻不想她仍是聽見了這些猜測,此時眾仙見華姝如此悲憤,一時都有些慚愧,更心里生出些許動搖來。</br> 華姝上尊如此言之鑿鑿,難道天帝真的為了和先代狐王的情誼而混淆當(dāng)年是非,故意為妖皇洗除罪名不成?</br> 鳳染生性狂放,向來視仙律如無物,和常沁交好又是眾所周知的事兒,瀾灃代掌天宮的千年確實深得人心,此時華姝說一句為了瀾灃的公道修煉魔力,一時倒真無人忍心責(zé)備于她。</br> 鳳隱倒未想到會從華姝口中聽到這些話,她迎上華姝悲憤的眼,想到那深埋天宮深處的真相,瞳中染上復(fù)雜和憐憫。</br> 原以為華姝一生汲汲于權(quán)力和名聲,想不到她待瀾灃竟有真心。但不論她所求為何,亦不能將一身污名潑在師君身上。</br> “華姝,瀾灃上君若是仙魂有靈,怕是不愿受你這口口聲聲為他的公道正義。”鳳隱攔住神色不忿的御風(fēng)上尊,手微抬神力涌動緩緩向半空飛去,和御座旁的華姝目光齊平。</br> “你胡說什么?”華姝勃然色變,指向鳳隱,“你不過仗著火鳳凰的神脈一步登天,這世間任何劫難你都未受,所有功德你都未造,你有什么資格來定瀾灃的公道!連鳳染都要受天雷之火才能晉位為神,你一步登天,誰知道你的神力從何而來,你指責(zé)本尊修煉魔力,說不定你那一身神力來得更齷齪蹊蹺!”</br> “你說本皇所有劫難都未受?”華姝滿是惡意的指責(zé)中,鳳隱看向她,一雙墨黑的鳳眸冰冷而深沉,她于虛空中一步一步朝華姝走去,望著她眼底卷起滔天駭浪。</br> 千年前就是在這青龍臺上,她一身是傷伏跪在地,惶然無依的受了華姝道道誅命的六道天雷!</br> 華姝撞上鳳隱眼底的殺意,心底一顫兀然一退。</br> 鳳皇這雙眼、這雙眼怎會這般熟悉,竟像極了當(dāng)年那個低等卑賤的水凝獸……</br> 華姝深埋心底千年的舊事涌上眉間,心底那荒謬的念頭還未及生出,鳳隱挺在御座數(shù)步開外,望著她終于開了口:“華姝,不知剔仙骨,除仙籍,七道天雷加身,百世人間輪回,千載冤屈罵名,在你眼里,算不算得上劫難?”</br> 鳳隱一雙鳳瞳靜靜落在華姝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深沉而凜冽:“說起來,本皇這一身神力,無尊神位,還是你親手所賜。”</br> 鳳隱聲音清澈,朗震九天,眾仙尚未及聽懂鳳皇話中深意,華姝已神情大變,猛退一步,避鳳隱如洪水猛獸,抬手指向鳳隱:“你是,你是……不可能,你不可能是她,她只是個卑賤的水凝獸,你怎么可能是她!”</br> “我怎么不能是她。”鳳隱眼底沒有一絲波瀾,“華姝,六道誅命天雷,不過區(qū)區(qū)千年,你忘了,本皇可沒有忘。你想要瀾灃的公道,本皇今日就還你一個瀾灃的公道。”</br> 鳳皇聲音朗朗,落在塔內(nèi)四人和九宮塔外眾仙耳中,聽出端倪的仙君們神色震驚,眼底皆是不可置信的神色。</br> 鳳皇難道、難道竟是當(dāng)年那亡于羅剎地的大澤山女君不成?瀾灃上君的死到底有什么隱情,當(dāng)年的阿音女君究竟知道什么?</br> 塔外眾仙心底想法剛生,欲聽鳳皇再言,恰在這時,數(shù)道黑沉的靈力突然聚在半空,剎那間從天而降落在青龍臺四周,化成牢籠將臺邊眾仙死死圍住。其中一道最渾厚的靈力落在御座上,竟一擊就將天帝鳳染劈得粉碎。</br> 天帝死了?就這樣被這來歷不明的靈力給劈死了?!</br> 眾仙眼底盡是震驚荒謬之色,尚來不及驚呼,牢籠上恐怖的靈力吞吐著火舌把眾仙朝牢籠中間逼去。</br> 眾仙慌亂不安間欲以仙力破開牢籠,卻在觸上牢籠的一瞬被那暗沉的黑氣所傷,黑氣沾染之處仙骨腐化,竟用仙力治療不得。</br> “魔氣!”當(dāng)即便有仙人駭然驚呼,眼底現(xiàn)出恐懼來。</br> 三界能吞噬仙力的只有魔力!魔族消失世間已久,九重天宮里怎么會有如此強大的魔族?不僅悄無聲息入了天宮一招劈死天帝,還能在頃刻間將所有上仙困在此處!</br> “若想活命,就老實在里面待著。”冰冷的聲音從牢籠上空傳來,一團黑氣裹著一個人影立在其中,那身形聲音都讓眾仙極為熟悉。</br> “孔雀王!”有幾位天宮上仙定眼一看,待確定了那黑氣的身份,怒而喝道:“你居然也修煉魔力,你身為堂堂仙王,竟墮入魔道,殘害天帝誅殺仙袍,你妄為仙族!”</br> 那上仙話音還未落,一道魔力透過牢籠兀然落在他身上,那上仙慘呼一聲,立時倒在地上目眥欲裂,大口鮮血從口中涌出,仙靈散了個干凈!</br> 不過頃刻間,黑霧便籠罩了整個天宮,屹立三界六萬載的仙族圣地九重天宮,被籠上了揮散不去的陰影。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