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喜歡
翌日清晨。
“可以啊小虞。”梁意驚喜的聲音從手機那頭傳來, “這才幾天啊,這就打入敵人內(nèi)部了?”
“低調(diào)低調(diào)。”沈虞邊說邊從包里摸出化妝鏡,仔細(xì)檢查了番妝容, 確認(rèn)各個地方都很完美后,她才滿意地抿了抿唇:“離追上還早呢。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沈虞也算有自知之明, 畢竟昨天還從溫折那收到個充滿嘲弄意味的二百五。
“哈哈哈。”梁意噗噗笑著,“行, 那等你追上了, 請我吃飯哈。”
“吃飯算什么?”沈虞闔上化妝鏡, 放下狂言:“等事成了,別說吃飯, 我讓溫折給咱們送外賣,隨叫隨到那種。”
那頭梁意笑得聲音直顫, “好好好, 我等著溫總給我送外賣。”
“今兒咱們小虞實習(xí)第一天,好好加油!!!”
和梁意通了個晨間電話, 出租車也恰好到了鼎越所在的大廈。
人資部的經(jīng)理昨天就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沈虞,讓她今天有時間就可以來報道。結(jié)合課表, 她一周除了周三和周末, 都要來鼎越上班,再加上她手頭本來就有的課程和研究任務(wù),可以說時間是緊之又緊。
沈虞循著經(jīng)理說的地址,進(jìn)了這座地處繁華市區(qū)的寫字樓。二十到二十四層,都是鼎越資本的位置。沈虞來到二十一樓,和人資經(jīng)理簡單打過照面后, 便去了投資部所在的二十二樓。
投資部經(jīng)理名為蔣勝, 是圈內(nèi)大名鼎鼎的點金圣手。沈虞來之前查過, 溫折曾重金找獵頭公司挖來蔣勝,而身為副總裁的蔣勝目前也是鼎越的合伙人之一。而蔣勝的雷厲風(fēng)行和不留情面都是圈子里出了名的。
得知頂頭大上司就是他,沈虞還有些緊張,連敲門的頻率都數(shù)著拍子。
“請進(jìn)。”
沈虞推開辦公室門,原以為會看見一個嚴(yán)肅端坐著的大領(lǐng)導(dǎo),誰知男人只是靠在座椅上,閑閑飲著茶,可能因為場內(nèi)還有別人,蔣勝向來頗具威嚴(yán)的眉眼并不讓人覺得緊張。
而他斜側(cè)方的沙發(fā)上…沈虞看去,恰和其兩眼相對,她愣在原地。
今天是工作日,溫折西裝正式,連領(lǐng)口的紐扣都系到了最上面一顆。但他表情帶著放松的散漫,沖淡了蔣勝帶來的壓迫感。
他為什么會在這?親自來和蔣勝談事情嗎?
沈虞張了張唇,腦子飛速轉(zhuǎn)動,正在思考該不該裝不認(rèn)識。下一秒,溫折便淡笑著問蔣勝:“看著眼生,是新來的實習(xí)生?”
好的。
看來是要裝不認(rèn)識,沈虞淡淡瞥了眼溫折。
奧斯卡影帝啊。
她當(dāng)然知道溫折是為了避嫌,但看到他這么避而不及,還是成功勾起了她的啞火。
蔣勝沒注意到二人的狀態(tài),問道:“沈虞?”
沈虞忙點頭,“蔣總好。”她又看向溫折,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陌生和踟躕,“這位…”
蔣勝:“這位是溫折溫總。”
“哇。”沈虞再次“恰到好處”地露出驚喜和膜拜的表情,她夸張地捂住嘴,倒吸一口氣的模樣:“您…您就是溫總嗎!”
戲癮一上來,她甚至還朝溫折走進(jìn)兩步,激動無比的模樣:“我,我久仰您的大名,天啊,來鼎越的第一天竟然就見到了您和蔣總!”
沈虞心想,要不是蔣勝太嚴(yán)肅,她勢必要對著溫折大喊三聲“你是我的神”,讓他感受何為社死。
她這一套戲演下來,溫折始終無動于衷,滿眼“我就看著你演”的冷漠。
幾秒后。
溫折皮笑肉不笑地吐出四個字:“我的榮幸。”
蔣勝見多了這種恭維,未作表示,他翻動著桌上的簡歷,狀似不痛不癢地和沈虞閑聊,時不時拋出幾個問題。
沈虞也打起精神回答,一開始還游刃有余,但說到后頭,便驚悚地覺有些吃力。
她動了動眼睫,心說蔣勝果然不同凡響,她一個實習(xí)生都要不動聲色地拷問一番。
她語速開始放緩,時不時停頓思考一番。蔣勝的表情也愈見嚴(yán)厲,帶來的壓迫感極強。
溫折摩挲著指尖,提醒的話到了嘴邊。
卻見沈虞始終挺直著背,語速開始變快,思路也逐漸清晰,將去年跟著宋昆做過的項目完整地復(fù)述了下來,觀點犀利又準(zhǔn)確。
便是蔣勝波瀾不驚的臉上都出現(xiàn)了近似于滿意的色彩。
溫折略微有些失神,垂下眼睫。
記憶里,那個遇事懶散,考試發(fā)慌的少女,漸漸和眼前這個穿著白色工作裝,窈窕挺拔的背影重疊。
而她似乎,已經(jīng)并不需要他幫忙。好像也唯有他,仍執(zhí)拗地抱著過去的記憶。
“小姑娘基礎(chǔ)挺扎實。”蔣勝并不吝嗇于夸獎,露出笑面虎般的笑容:“去吧,找琳達(dá)給你介紹一下實習(xí)內(nèi)容,我和她打過招呼。”
沈虞心里微微松了口氣,心知蔣勝大魔王這關(guān)總算是過了。
“謝謝蔣總。”沈虞說完,又朝溫折看了看,朝他眨巴兩下眼睛,“那…我走了。”
溫折正低垂著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聞言淡淡朝她看了一眼,微微頷首。
將冷淡與陌生演得淋漓盡致。
沈虞心中冷哼好幾聲,走到門邊,正要關(guān)門,忽聽到蔣勝的聲音。
不是沖她說的,那便只能是溫折。
“你說你這一大早跑我這來干杵著干什么?閑著沒事幫我去跑項目。”
沈虞心一跳,屏息往下聽。
溫折似乎站了起來,接著傳來腳步聲,“誰說我沒事?這不是辦完了嗎。”
蔣勝:“你干什么事了。”
腳步聲愈近,溫折大概要出來,沈虞來不及聽下一句,連忙輕手輕腳地離開。
溫折手搭在門上,淡淡道:“怕你把小實習(xí)生嚇跑了,過來看著。”
蔣勝:“這都能嚇跑,那也別來了。”他隨手抿了口茶:“我怎么不知道你還能有這好心?”
溫折垂眸,淡哂:“誰知道呢。”
沈虞走出好幾米后,才看見溫折從辦公室出來。她回頭,正對上他漫不經(jīng)心的眼,愣了下,突然,她腦中電光火石般,串成一條線。
溫折剛剛說,他找蔣勝有事。而她前腳走,他后腳就辦完了事。
所以,可不可以認(rèn)為——
他是為她來的?!還是專門來見她的?!
想到這一節(jié),沈虞嘴角勾起高深莫測的笑容,直到身后傳來一道干練的女聲,“是沈虞嗎?”
她連忙回身,“是我。”
“我是琳達(dá)。”來人身材高挑,穿著嚴(yán)謹(jǐn)?shù)墓ぷ鞣砬榈届o:“你跟我過來吧。”
沈虞收斂心思跟在琳達(dá)后面,與此同時,聽見身后此起彼伏的“溫總”。
跟著琳達(dá)坐上工位后,沈虞回頭望向電梯口,隔著一個斜對角,溫折站在電梯內(nèi),電梯門正向中間關(guān)閉。
須臾后,門關(guān)上,男人頎長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
沈虞重新回神,專注地聽琳達(dá)講話。
琳達(dá)幾乎不講廢話,三言兩語便和她介紹了工作內(nèi)容。鑒于她剛來,暫時不用出去跑項目,所以沈虞目前的工作地點就在鼎越。
“投資部幾個經(jīng)理都在外地,暫時不在。”琳達(dá)說:“二老板是我們蔣總,只要工作不出差錯,蔣總不會為難人。”
“大老板溫總在二十四層辦公,你運氣不錯,剛來就見到了他。”說到這里,琳達(dá)淡淡掃了眼沈虞精致到挑不出瑕疵的五官,表情變了變。
她說話異常直接:“但有一點,不要打溫總的主意。”
沈虞眨巴下眼,沒吭聲,心說難道她都這么明顯了?
“溫總不喜歡心思不正的人。”琳達(dá)回答得很生硬,“想保住工作,就不要湊上去招惹他。”
沈·心思不正·虞訕訕摸了摸鼻子:“…哦。”
琳達(dá)走后,沈虞翻了翻微信,看到溫折的頭像,輕哼一聲。
所以這是有多少前車之鑒才總結(jié)出的經(jīng)驗?可還真是和花一樣招蜂引蝶。
她沒忍住,忿忿給w改了個備注——
溫嬌花。
字后面,還跟了朵花,是一個粉紅色emoji圖標(biāo)。
沈虞看著自己的杰作,半晌,笑瞇瞇地藏起手機。
-
這是沈虞第二次參加實習(xí)。
本科時她被坑去一家公司的財務(wù)部干了兩個月的廉價會計,那之后忙于升學(xué)考證,一直沒能進(jìn)入正規(guī)的金融公司實習(xí)。
書本知識到了實踐終究有些捉襟見肘,一天的時間,沈虞對著一大沓項目評估書,看得頭暈眼花。
但琳達(dá)淡定地說,這還只是一小部分,并且希望沈虞要盡快從這如雪花般的項目中找到具有投資價值的,并寫出分析報告。
因著這龐大的工作量,沈虞除了吃飯,屁股幾乎沒挪過位置。
咖啡續(xù)了三杯,桌案堆了高高的材料,一整天,她甚至都忘了去騷擾溫折。
鼎越采取自愿加班模式,晚上到了下班時間,沈虞朝內(nèi)部電梯看了眼。
好像一直沒看溫折下來過。
周圍不停有人下班離開,琳達(dá)走前又拿著個文件夾放在沈虞面前,“這是合作伙伴發(fā)來的項目書,你先做個初審。”
她又拍了拍沈虞的肩膀,顯然對她的工作態(tài)度還算滿意。
“早點休息。”
琳達(dá)走后,這一層包括沈虞在內(nèi),就剩下幾個人。
沈虞看著琳達(dá)的背影,又瞅了眼滿桌的文件,心說這也休息不了啊。
她揉了下眉心,怕晚上睡不著,沒敢再喝咖啡,只能強打精神繼續(xù)工作。
時鐘滴答作響,提醒沈虞的是空得咕咕作響的肚子。再一抬頭,時間指向九點半。
沈虞驚了下,這個點不好打車,需要提前預(yù)約,她趕忙打開手機約車。
突然,她對面?zhèn)鱽硪巫幽Σ恋孛娴穆曇簦心新晢柕溃骸斑@第一天就忙到這么晚啊?”
說話的人叫鄭林,帶著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年紀(jì)不大,卻是投資部老人了。
此時人都走光,只剩他們二人。
沈虞不喜歡和陌生男士單獨共處,客氣道:“第一天我更要多學(xué)點。”
“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鄭林直勾勾看著她,語帶寬慰:“慢慢來就好。”
沈虞頷首嗯了聲。
而對面的鄭林依舊在慢吞吞收拾著東西,不停找著話題和沈虞閑聊。
沈虞漫不經(jīng)心地應(yīng)著,卻是低頭摸起了手機,百無聊賴地刷著屏幕。
找到溫折的聊天框,她輕輕打字。
小魚:[好餓哦]
見沒回應(yīng),她又拍了張桌面上一沓沓的文件發(fā)過去。
小魚:[加班到現(xiàn)在,鼎越就這么壓榨員工的嘛qaq]
小魚:[我要求加工資!!!]
幾秒后。
小魚:[無良老板,怎么一說加工資就裝死!!!]
溫折和幾個在外的vp開視頻會議,等結(jié)束時,已快至深夜。但對面的寫字樓依然燈火通明,在這座城市,加班已成常態(tài)。
手機傳來嗡嗡好幾聲,屏幕上消息跳出一條又一條。
沉寂的一天的藍(lán)色小魚突然甩起尾巴,激起水面滿片漣漪。
溫折垂眸,半晌,指尖輕點。
溫嬌花:[沒吃飯?]
看見消息,沈虞倏地挺直脊背:[還沒!]
[老板不給點補償咩?]
溫嬌花:[什么補償?]
沈虞咬唇笑:[請我吃個夜宵qwq]
溫折瞥了眼她剛剛還在罵的“無良老板”,回復(fù):[你這么和老板說話,還想吃飯?]
沈虞指尖繞著屏幕打圈圈,正琢磨著該怎么回,鄭林卻依舊在耳邊喋喋不休,有種要談天談到天昏地暗的趨勢:“我看你晚上都沒吃飯啊?”
“嗯,沒吃。”沈虞隨口應(yīng),接著低頭發(fā)消息:[因為我沒把你當(dāng)老板呀]
頓了下,倏地覺得這話簡直是膽大包天,連忙跟了句:[當(dāng)未來男朋友 害羞jpg]
發(fā)完,屏幕凝固,似乎是靜止了。
鄭林還在說話,可能以為她要減肥:“可不能經(jīng)常不吃飯啊,我看你這么瘦,可別把身體餓出問題了……”
“謝謝,會去吃的。”沈虞沒心思回他,嘴上敷衍著,眼睛卻是直直盯著手機。鄭林碰了好幾個軟釘子,摸了摸鼻子。
溫嬌花:[你還挺自信]
溫嬌花:[下樓]
小魚:[啊?]
溫嬌花:[吃飯]
小魚:[啊啊啊好!!!我就在樓下面等你!!!!]
發(fā)完,沈虞生怕人后悔,飛快從座位上彈起,利落地收拾東西。
鄭林:“你要走了嗎?”他站起身,順勢就跟在沈虞后頭,笑道:“我也順路,一起啊。”
沈虞偏頭看他一眼,點點頭。
走到電梯前,樓層顯示從二十四樓往下,轉(zhuǎn)眼間,又掉了一樓。
而鄭林站在沈虞身側(cè),看著女人姣好的側(cè)臉,眼睛半晌就沒挪動過。
沈虞低頭翻著手機,側(cè)顏冷淡。
鄭林握在身側(cè)的手松了又緊,終究是開口:“那個…”
他又清了清嗓子,使聲音更加清亮:“我晚上也沒吃。”
突然,叮咚一聲,顯示電梯到樓層,門緩緩從兩側(cè)分開。
里面筆直站著一人,西裝勾勒其頎長身影,他正垂眸看著手機,袖口處露出一節(jié)清瘦手腕,上面還搭著個泛著金屬光澤的腕表。
“我知道一家不錯的店。”與此同時,鄭林總算說出了斟酌一路的話:“小沈,我請你吃夜宵吧?”
半晌,沒有得到回應(yīng)的鄭林緊張?zhí)痤^,又順著沈虞看向電梯,對上了男人冷淡到有些滲人的視線,“溫,溫總。”
少頃,溫折垂眼,目光從沈虞面上一瞥而過。
“不是去吃飯?”他嗓音很淡:“還不進(jìn)來?”
像是如夢初醒般,鄭林在沈虞之前當(dāng)先應(yīng)聲,“是是是,我們這就進(jìn)來。”
沈虞邁步,腦中還在思考。但想了半天,沒弄明白溫折那句話到底是沖誰說的。
鄭林不知道早上的事,還殷切地朝沈虞介紹:“來,小沈,快進(jìn)來,這位是我們的大老板溫總。”
說實話,平時溫折身邊大多時候都簇?fù)碇耍嵙诌€真很少這般單獨見他,一時滿是會見大老板的緊張。
而沈虞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裝作一副小職員會見大老板的模樣,低頭老實巴交地喊:“溫總。”
溫折頷首:“嗯。”
鄭林自覺承擔(dān)起中間人的角色,又一頭熱乎地和溫折介紹:“這位美女是我們投資部今天新來的實習(xí)生,叫沈虞,a大的名校生呢。”
沈虞繼續(xù)謙虛地笑。
溫折卻是偏頭睨了眼鄭林,嘴角弧度淺淡地重復(fù)一句:“今天新來?”
“對。”鄭林說。
溫折看了眼表:“那你們關(guān)系不錯。”
鄭林一噎。尷尬地發(fā)現(xiàn),他剛剛的邀請很可能被大老板聽進(jìn)了耳朵,只能訥訥笑一聲,“這不,小沈和我都沒吃晚飯,我想著這不剛好,可以一起吃夜宵。”
“剛好?”溫折緩聲反問。
鄭林聲音輕了些:“…是啊。”
“是剛好。”溫折余光落在旁邊那道一聲不吭的倩影上,“我也沒吃。”
“那…”鄭林脊背的汗更多了,“我們一起?”
話音剛落,沈虞站不住了。且不說她根本沒有答應(yīng)鄭林,但好不容易從溫折那撬來的一餐飯怎么能被他給打擾?
“那個。”沈虞看向鄭林,義正言辭道:“我減肥,不吃夜宵了,謝謝啊。”
所以…
鄭林瞅了瞅立于一旁的溫折,當(dāng)機立斷:“巧啊,我突然感覺也沒那么餓了。”
溫折似是笑了:“不吃了?”
鄭林用力搖頭:“不吃了。”
溫折抬首看向不斷跳動的電梯樓層,“你說的夜宵店在哪?”
“西林路189號的龍蝦館。”鄭林倒豆子般傾數(shù)倒出。
這時候,“叮咚”一聲,電梯停在一樓。
鄭林被大老板不清不楚的態(tài)度弄得滿身冷汗,生怕說多錯多,也不管什么夜不夜宵了,隨便客氣了幾句便腳底抹油般離開,沈虞慢吞吞跟在后頭,低頭劃著手機,一副要走不走的模樣。
生怕溫折不記得吃飯的事,沈虞臨走前還回頭,朝著他用力眨巴兩下眼。
電梯已經(jīng)快要闔上。
溫折蹙眉:“你眼睛抽筋了?”
沈虞:“……”
沒等她說話,溫折按住開門鍵,“你不進(jìn)來?”
“啊?”沈虞回頭張望了下,“那鄭林…”
溫折看了眼鄭林疾走的背影,扯唇:“怎么,你要喊他一起?”
“不要!”沈虞猛搖頭,小跑著就竄進(jìn)電梯,努力壓下快要飛起的唇角。
“怎么吃個飯還弄得和特務(wù)接頭一樣。”她垂著腦袋,一邊偷看溫折,一邊假裝抱怨:“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溫折睨她,“那買個熱搜昭告天下?”
“嗯…”沈虞轉(zhuǎn)動眼珠,小聲嗶嗶:“怎么不行呢。”
但頂著男人的視線,她聲音越來越小:“當(dāng)然,留到官宣再買也行。”
溫折眸色深深,他湊近,聲音也低了些,拂在沈虞耳邊:“官宣?”
女人抬頭,流光四溢的眼珠四處亂轉(zhuǎn),一副無賴到底的架勢,“你不信我能追到你嗎?”
溫折看著她,眼中是一望無際的黑。
動了動唇,終究是忘了反駁。
這更加助長了沈虞的氣焰,她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男人,眼中的自信和驕橫快要溢出來。
因為距離的縮短,二人靠得有些近。電梯環(huán)境逼仄,沈虞甚至覺得,溫折的呼吸就響在她耳邊。
她眼睫微顫,心跳也越來越快。
打破沉寂的,又是電梯到達(dá)樓層的提示聲,似是將人敲醒的警報鐘。與此同時,沈虞光潔的額頭被人用指節(jié)毫不留情地敲了下。
所有的旖旎想法瞬間被打散。
“想太多。”溫折漫不經(jīng)心地收回手,插兜便當(dāng)先走出門。
沈虞捂著腦袋,惱得在電梯內(nèi)跺了下腳,結(jié)果被轉(zhuǎn)過身的溫折看了眼,又訥訥跟了上去。
跟著溫折來到車前,看見他手上拿著車鑰匙,沈虞頗為受寵若驚:“你親自開車呀?”
溫折拉開駕駛座的門,“不然你開?”沈虞連忙搖頭,拉開副駕的門就鉆了進(jìn)去,“勇士啊,我開得話,你還敢坐我的車?”
“為什么不敢。”溫折關(guān)上車門。
“我剛剛才出了車禍誒。”沈虞摩挲著指尖,半開玩笑地說:“我還以為只有我舅舅敢坐呢。”
溫折本來在點火,聞言突然扭頭,語氣沖得莫名:“世界上是除了周憲沒有別人了?”
沈虞:“……?”
她動了動唇,不知道哪里惹了溫折,卻見他已經(jīng)重新目不斜視地望向前方,開車。
沈虞一口氣堵著,半晌沒出來。
最終,她恨恨一扭頭,只留了個后腦勺。
車子平穩(wěn)地行駛在路上。余光的車窗上,沈虞緊繃著臉,滿是不高興的模樣。
溫折下頜線收緊,幾秒后,沉沉問出口:“你在干什么。”
沈虞木著一張臉:“在呼吸。”
“……”
大概是把人惹怒了,溫折一腳油門踩緊,車子突然加速,一下便飛出老遠(yuǎn)。
沈虞慫得默默握緊安全帶。
窗外街道變換,一刻鐘后,轎車停在一處沈虞也不知道在哪的地下停車場。
“下車。”留下這句話,溫折啪嗒解開安全帶,轉(zhuǎn)身就開門。
拽什么拽。
沈虞氣呼呼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溫折正站在車邊,許是穿著西裝過于嚴(yán)整,他解開了外套扣子。
春日的夜晚氣溫驟降,她又素來愛美,不喜歡穿絲襪,伸腿出來后,冷得哆嗦了下。
沈虞水盈盈的眸子轉(zhuǎn)了轉(zhuǎn),決定給他個彌補的機會:“溫折,我冷。”
溫折目光落在她腿上。
今天是實習(xí)第一天,為表正式,沈虞穿著工作裝,職業(yè)裙短得蓋不住膝蓋,露出筆直纖細(xì)的小腿,在夜色下白得泛著珠澤。
“冷還穿裙子露腿?”他冷冷收回視線。
沈虞一噎,慢吞吞下車,一副我不聽我就是不聽的模樣。
“公司對著裝沒有特定要求。”溫折語調(diào)淡淡:“你可以穿長褲。”
沈虞冬天都穿裙子,并不真的怕這點冷。此時不過是想套路溫折外套,見他嘰嘰歪歪說這么多就是不脫外套,實在忍不住哼道:“我就想穿裙子,你是我男朋友嗎管這么多…”
后面的話在觸及到男人的眼神后,盡數(shù)咽下。
“我當(dāng)然管不了你。”溫折平靜地盯著她。
女人卻是不服地耷拉下眉眼,瑩白小臉和記憶那張嬌蠻的面孔重合。少女也時常會這樣無理取鬧,惹得人心軟得一敗涂地。
她一直就是這樣。
溫折幾不可聞地輕嘆一口氣。
一件帶著木質(zhì)清香的西裝外套籠罩下來,上面還保留著屬于溫折的體溫,伴隨著一聲生硬的:“擋風(fēng)。”
沈虞垂頭,纖細(xì)指尖攥緊衣服下擺,唇角止不住向上勾起,忍了很久才沒當(dāng)場笑出來。
她心情似乎一瞬間就好了起來,邁步跟在溫折身后,“你要帶我去哪里吃?”
似是想起什么,溫折扯唇,笑意不達(dá)眼底:“西林路189號。”
沈虞腳步一頓,眨巴下眼。
這地方…有點耳熟。
這不就是鄭林說的地方嗎!!!還能這樣的???這男人還能這樣借花獻(xiàn)佛的???
沈虞:“你來這里吃過嗎?”
“沒。”
“那你…”
“鄭林能請,我不能嗎?”
沈虞:“…不是,你能你當(dāng)然能!請客的就是爸爸!”
“跟上。”溫折唇角翹起很淺的弧度。
走了大約幾分鐘,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美食廣場。鄭林口中那個龍蝦燒烤店最是顯眼,巨大的led招牌掛在前面,透明的玻璃門內(nèi)來來往往,坐滿了人,甚至有顧客為著氣氛,還專門坐到了門外。
燒烤的濃煙混著炒龍蝦的油香飄滿整個廣場,活脫脫像是巷子里的大排檔。
沈虞倒是無所謂,高中大學(xué)都經(jīng)常和朋友來這種地方吃飯,就是…她瞅了瞅溫折,長了這么張含霜賽雪的臉,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慣。
于是又問了遍:“你真的要吃嗎?”
溫折低頭看她:“你不想吃?”
沈虞搖頭:“我當(dāng)然可以,就是你…”她眼眸中透露出一種“你不要為了我勉強自己”的意味。
溫折讀出了她的意思,“你覺得我吃不了這些?”
他笑容帶著冷嘲:“我沒那么金貴。”
“…哦。”沈虞眨了下眼,突然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們現(xiàn)在似乎,不是那種能隨便探討過去和家庭的關(guān)系。
“那進(jìn)去吧。”
一進(jìn)門,便有服務(wù)員來接待,熱情地帶領(lǐng)他們?nèi)チ藗€二人座。
溫折把菜單遞給她,“想吃什么。”
沈虞拿起筆,倒也沒手軟,隨手勾了一些愛吃的,又點了兩大份龍蝦,蒜香和麻辣味的都要。
她把菜單給溫折后,男人垂眸看了下,直接遞給了服務(wù)員。
“你不點?”沈虞問。
溫折:“夠了,我吃過晚飯。”
沈虞托腮,撇了撇嘴:“那你還說沒吃。”
店內(nèi)的琉璃燈明明滅滅映在男人眉眼,他挑了下眉:“你不也說要減肥?”
沈虞:“……”
就你長了張嘴。
她理直氣壯地說:“鄭林今天還說我太瘦了,不能不吃飯。”
溫折目光落在她身上,寬大的西裝外套搭在身上,空落落的一片。
是很瘦。
這么多年了,也沒長點肉。
他收回視線,淡道:“以后要按時吃飯。”
沈虞有些累了,懶洋洋打了個哈欠,一聽這話拖著腮,桃花眼含著盈盈波光:“那你要每天監(jiān)督我。”
“我管不了你這么多。”溫折垂眸,用開水燙著餐具,再用紙巾擦干凈:“是你自己說的。”
沈虞噎住。
她發(fā)現(xiàn)溫折這人,真的可以三句話把天聊死。
因為人多,菜上得也慢。沈虞哈欠連天,眼皮都快撐不住了。而溫折還在低頭看手機,屏幕上一片文字,估計又有什么工作。
又一個哈欠,沈虞站起身,準(zhǔn)備去洗手間醒神,“我去下洗手間。”
溫折目光從手機移開,點頭。
沈虞走遠(yuǎn),窈窕背影隱在人群。溫折緩緩收回視線,重新垂眸看向手機。
忽然,滿室喧囂和熙攘間,傳來道女聲。
女聲壓抑著驚喜,又滿是不確定般,嗓音細(xì)細(xì)又怯生生的:“…溫折?”
溫折抬眼。
說話的人就站在桌邊,身邊還站著幾個女生,剛從包廂里出來,大概也是來吃夜宵的。
溫折眉間微蹙,辨認(rèn)了好一會。
看出男人眼神中的陌生,沈彎彎眸色頓黯,有些失神道:“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沈彎彎呀。”
“是不是因為我…”說到一半,沈彎彎滿是抱歉地捂住唇,欲言又止的模樣:“畢竟當(dāng)年那件事也是因為我,都是我不好,我替她給你道歉…”
而不遠(yuǎn)處,沈虞從人群中走來,眼看著就要往這邊看來。
溫折井無波的眼眸驟然掀起波瀾,直接打斷沈彎彎:“這件事還請不要再提。”
沈彎彎眼睫劇烈一顫,表情因為尷尬而泛白:“哦哦,不好意思啊。”她目光落在溫折對面的座位上。那里放著一個米白色的女士手提包,旁邊還放著屬于男人的黑色西裝。沈彎彎垂下眼睫,擋住眼中的晦澀。
“你還有事嗎?”溫折聲音并無多少熱絡(luò)。
“沒有了。”沈彎彎捏緊手中的包,咬著下唇,彎唇笑了笑:“那…以后常聯(lián)系。”
可話出口,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連溫折的微信和號碼都沒,哪來的聯(lián)系方式。
未等開口,溫折卻已經(jīng)終結(jié)了這段對話。
他淡道:“再會。”
店內(nèi)人愈發(fā)得多,沈虞走在路上,差點和急急上菜的服務(wù)員撞上。再轉(zhuǎn)頭時,她目光突然定定地,停頓住。
就在不遠(yuǎn)處,溫折桌前站著幾個女人,為首的穿著淡色的連衣裙,留著一頭經(jīng)典的黑長直,化成灰沈虞都不會忘記。
沈彎彎正在和溫折說話。眼睛里是掩藏得很好的歡喜和無措。
所以他們。
為什么會認(rèn)識。
沈虞不知道該怎么形容這種心情,一種久違的,莫名熟悉的爭奪欲轟得燃燒起來,她意識到這樣不對,又強自壓下。
沈彎彎只在桌前停留了很短的時間,很快便離開,出了夜宵店。
她離開后,隔著不遠(yuǎn)不近的一段距離,溫折轉(zhuǎn)頭看過來。
他黑眸看似無波無瀾,卻又好似深潭,隱藏著無數(shù)種說不出的情緒。
沈虞裝作沒看到,淡定自若地走過去,坐下。
服務(wù)員過來上菜,噴香撲鼻的燒烤伴隨著鮮香的燒烤,引得人食指大動。
但沈虞卻沒有來時那么好的胃口,有一搭沒一搭地吃著,時不時抬眸看溫折一眼。
“我都看到了。”她低頭剝龍蝦。
溫折看著她動作,淡問:“看到什么?”
沈虞試探著說:“剛剛有女生找你說話。”
“嗯。”溫折放下手機,面色平靜:“沈彎彎。”
龍蝦頭被沈虞用力擰下,她猛地抬頭,眼中閃爍著怪異的情緒,張口就問——
“你認(rèn)識沈彎彎啊?”